英文儿童读物汉译中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可读性(readability/accessibility),又称易读性、可接受性.Gilliland(1972)提出可读性研究包括三个方面: 一,"读的难易度"(ease ofreading); 二 ," 兴 趣 或 强 迫 度 "(interest orcompellingness): 三 ," 理 解 程 度 "(ease ofunderstanding).Klare(1984)认为,可读性可以指以下三个特点中的任意一个:手写材料或者印刷品的易辨认性、作品的趣味性造成的易读程度、作品的写作风格带来的理解难易程度.对于可读性的理解无不包含两点:一、能够读,即易读性;二、愿意读,即趣味性.

 

　　儿童文学作品由于其目标读者的特殊性对可读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儿童读物要想为儿童所接受就必须做到容易阅读且充满趣味性,即具备儿童可读性,国外儿童读物要想为中国儿童所接受其翻译作品更要注重儿童可读性. 由于语言差异、文化差异等诸多原因,英文儿童读物在汉译的过程中,其儿童可读性受到很大的挑战,不管是其易读性还是其趣味性都大打折扣,儿童可读性的遗失似乎成为了译者翻译过程中绕不开的难题.通过英文原文本和汉译本的对比研究、不同汉译本的对比研究,我们不难发现在语音、语汇、短语、句子、修辞等各个层面,儿童可读性遗失的例子比比皆是.

 

　　一、语音方面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原文:(1)Instantly her shoes turned intosuper sporty speedy spongy sleeky stylishtrainers.[1]103译文:她的鞋子立刻变成了一双超级运动型快速跑鞋.[1]17例(1)中英文原文本一连使用了 6 次头韵和 4次尾韵,反复出现[s]和[i]这两个音,读来跌宕起伏、生动诙谐,光是声音上的强烈冲击就足以让小读者们瞠目结舌、忍俊不禁了,音乐美由此而生.内容上,这样一长串押韵的形容词的运用也让小读者切实地感受到这是一双多么功能齐全、神奇无比的鞋.相比较而言,此句对应的译文就过于平淡乏味了,不仅语音上的生动之美完全丧失,语义上也没有了层层推进而让人感觉鞋子功能很多、很神奇的效果了.汉译使得此句在原文本中的儿童可读性 --趣味性遗失了.

 

　　原 文 :(2) ... and it was of such ashining sparkling glistening pink color thatthe whole thing looked as though it weremade of bright pink glass.[2]77译文:由于船身的粉红色闪闪发光,整条船好像是用明亮的粉红色玻璃做成的.[3]108例(2)中英文原文本用了三个押尾韵的同义形容词"shining sparkling glistening"为我们描绘了一艘晶莹剔透、闪闪发亮的漂亮的粉红色船只.

 

　　尾韵[iη]的反复使用从听觉上就让人产生一种晶莹、闪烁、透明的感觉,三个表"闪亮的"同义词的重复使用更强调了"晶莹、闪亮"的意思,与后面的"bright pink glass"(整条船好像是用明亮的粉红色玻璃做成的)相呼应,整个句子声音的效果和语义的传递相辅相成,相互叠加,给小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对应的汉语翻译就没有了原文本在声音、语义上的重重渲染的效果,其儿童可读性遗失了.

 

　　二、语汇方面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原文:(3)"It's terrific! I watch it everyday. I watch all of them every day, even therotten ones, where there's no shooting."[2]31译文:"太棒了,我每天都看.我每天所有的节目都看,连不开枪的戆节目也看."[3]44-45例(3)这句话出自一个 9 岁的男孩儿迈克·蒂维之口,他每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看电视,特别是激烈、火爆的打斗或枪战片.汉译本中在翻译这个孩子的语言时用到了"戆"这个字来翻译"rotten".

 

　　"戆"本意表示"傻、愣","戆节目"这里指"那些不开枪、不火爆的,很平淡,很乏味的节目".原文本的"rotten"本来是个很常用、很易懂的词语,但被译成"戆"之后,文本的可读性陡然就遭到了破坏.毕竟"戆"这个字太生僻,属于方言词汇,不要说小读者,恐怕很多成年读者都不太认识这个字.这种生僻字的使用势必会造成小读者理解上的困难,影响小读者的顺利阅读,造成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原文:(4) The first twin came to Peter.'Father,we want to dance'.[4]译文 1 :孪生子中的老大走到彼得跟前说:"父亲,我们想跳舞"[5]译文 2:双胞胎中的老大对彼得说:"爸爸,我们想跳舞"[6]

 

　　例(4)是两个汉译本对同一句英文原文本的处理.显然,比较而言,马爱农的译本在语汇的选择上更加贴近我们的日常生活.在日常会话中,孩子都不会叫自己的双亲"父亲"、"母亲",只会叫"爸爸"、"妈妈",两个从同一个娘胎降生的孩子,我们也很少称其为"孪生子",而会称其为"双胞胎".如果仅从两个译本对当代小读者的影响来看,马爱农的译本的选词显然要更生动、更生活化,更能为当代小读者所接受,而杨静远的译本就会让人产生距离感、陌生感,造成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三、短语层面上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原文:"You're just in time!"shoutedGrandpa Joe."There's not a moment to lose.You must start making preparations at once!Wash your face, comb your hair, scrub yourhands, brush your teeth, blow your nose, cutyour nails, polish your shoes, iron yourshirt, and for heaven's sake, get all thatmud off your pants! You must get ready, myboy! You must get ready for the biggest dayof your life!

 

　　"[2]49译文:"你正好赶上!"约瑟夫爷爷叫道,"现在一分钟也不能浪费了.你必须马上准备!洗脸,梳头发,擦手,刷牙,擤鼻涕,剪指甲,擦皮鞋,熨衬衫.天哪,刷掉你裤子上的泥巴!你必须做好准备,我的孩子!你必须为你一生中最重大的日子做好准备!"[3]67

 

　　例(5)是小主人公查理意外地找到了最后一张金奖券,获得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参观巧克力工厂的机会后,查理的爷爷激动万分,吩咐小查理赶紧为第二天的参观做准备时所说的一段话.英文原文本使用了一长串相同的结构 -- 动宾短语来罗列约瑟夫爷爷吩咐小查理要做的事.这样同等长度、相同结构的一系列动宾短语的使用让人读起来就有一种"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做的事情很迫切"的感觉,且语气急促,都是命令式的,充分显示了约瑟夫爷爷对查理参观之行的重视,也从侧面反映出巧克力工厂对于人们巨大的吸引力,让小读者们也更加满心憧憬,对即将到来的巧克力工厂参观之旅充满了期待.汉译本在处理这部分时采取了直接译意的方法,原文本整齐的结构没有了;因为文字长度的减短,视觉上"多"的感觉没有了;原文本命令且急促的语气也随之丧失了.译本的儿童可读性较之原文本出现了遗失.英文儿童读物汉译中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四、句子层面上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原文:The children and their parentswere too flabbergasted to speak. They werestaggered. They were dumbfounded. They werebewildered and dazzled. They were completelybowled over by the hugeness of the wholething. They simply stood and stared.[2]62译文:孩子们和他们的家长全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们都站不稳.他们都成了哑巴.他们都头昏眼花.他们被整个装置的宏大规模惊呆了.他们就这样站着,凝视着.[3]85

 

　　例(6)描写了孩子和家长们在看到旺卡工厂整个装置的宏大规模时的那种震惊.英语原文本采用多个相同结构连用的形式,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听觉上都给人一种层层推进、口气逐步加强的感觉,让小读者充分地感受到了孩子和家长们的那种惊诧、震撼.但汉语翻译后原文本形式上的特点就消失了,虽然也表达出了原文的意思,但英语原文中那种层层推进、逐步加强的效果就差了很多,儿童可读性也不及原文本了.

 

　　(7)原文:All the most wonderful smellsin the world seemed to be mixed up in theair around them -- the smell of roastingcoffee and burnt sugar and melting chocolateand mint and violets and crushed hazelnutsand apple blossom and caramel and lemon peel...[2]58译文: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气味似乎都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混合起来了 -- 烤咖啡、焦糖、融化的巧克力、薄荷、紫罗兰、压碎的榛子、苹果花、蜜糖、柠檬皮等等的气味……[3]80

 

　　例 (7) 英文原文本的斜体部分一个标点都没用,把所有作者能想到的好气味都罗列了出来.没有被标点隔开的所有的气味连在一起,呼应了前面的"气味被混合在一起"的说法,也让人从视觉上感觉到了确实是"所有好的气味"、"很多很多的好气味",非常形象,充满趣味性.比较而言,汉译本的斜体部分顿号带来的停顿感使得句子变得平淡了许多,儿童的可读性受到了影响.

 

　　五、修辞层面上儿童可读性的遗失

 

　　原文":Polish yourself,please,table!"she said.Up came one of the table's four legs totake hold of the polish tin. Up came anotherleg to take hold of the cloth. Then thetable polished itself like a person brushingtheir hair.[1]109译文:"桌子,把你自己擦干净."她说.桌子抬起一条腿抓住抛光剂.又抬起另一条腿拿起旧背心.然后好像人梳头发一样开始给自己打蜡.[1]32-33

 

　　例(8)中英文原文本用到了倒装这一修辞,形象地展现了女巫温妮挥动她的魔法棒,一声令下后,桌子"立即"开始行动的有趣场景,动感十足,非常生动形象.比较而言,汉译本按照正常语序来写桌子的举动,就显得过于平铺直叙,没有了原文的动感,儿童可读性显然不如原文.

 

　　(9) 原文:'You've turned hide and sneakinto hide and shriek!' said Winnie.[7]101译文:"捉迷藏变成了吓死人."温妮说,……[7]12(10)原文:'It's a snow witch! Snow Win-nie! Ha ha!'[7]11译文:"是个雪女巫!雪温妮!哈哈哈哈!"[7]35

 

　　例 (9) 的英文原文本用到了押韵和对照的修辞.巨人杰瑞因为长得太大、让人害怕,所以成了唯一没有被邀请参加派对的人.女巫温妮为了让他不要太难过,邀请他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但却把一个小女孩吓得尖叫哭喊起来.所以女巫温妮很无奈地说了这句话.这里斜体的前后两部分结构上相同、声音上相似,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显得非常诙谐幽默,让人忍俊不禁.但对应的汉语翻译仅仅是翻译出了原句的意思,原句在结构、语音上的特点都没能体现出来,儿童可读性大打折扣.例(10)的汉语翻译虽然在结构、语音上尽量和原文本保持一致,也用到了对照的修辞,但比较而言,汉译本的趣味性远不及原文本,出现了儿童可读性的部分遗失.

 

　　六、对翻译过程中儿童可读性可能出现的遗失的补救

 

　　优秀的儿童文学翻译家们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和艺术创造才能,采用多种形式,创造性地保留和再现了原文本的趣味性,为儿童可读性遗失的补偿做出了示范和表率.

 

　　(一)创造性补偿之改写(11)

 

　　原文:They passed a yellow door onwhich it said: STOREROOM NUMBER 77, ALL THEBEANS --- CACAO BEANS, COFFEE BEANS, JELLYBEANS AND HAS BEANS.

 

　　"Has beans?"cried Violet Beauregarde.[2]82译文:他们经过一道黄色的门,门上写着:第七十七号贮藏室.所有的豆 -- 可可豆、咖啡豆、果冻豆、狗豆子.(寄生在狗身上的一种小昆虫,灰褐色,略作椭圆形,吸狗的血液.)"狗豆子?"维奥莉特·博雷加德叫道.[3]115

 

　　英文中"has beans"很容易让人想到英语中表示 be 动词完成时的语法形式"has been",所以维奥莉特·博雷加德在看到所有的豆中居然包含"hasbeans"这种豆时会惊异地叫起来,但中国的小读者,如果不了解英语的这种语法形式的话,是很难理解维奥莉特·博雷加德的惊异,无从体会到原文的幽默所在的.因此任先生直接把原文本的形式抛开,用完全不一样的双关形式"狗豆子"来翻译原文的幽默,还在后文以注释的形式,让小读者了解语言的幽默所在,可以说是补偿儿童可读性遗失的典范.

 

　　(12) 原文:"And outside the walls, forhalf a mile around in every direction, theair was scented with the heavy rich smell ofmelting chocolate!"[2]6译文:"墙外方圆一千米,空气中都可以闻到融化的巧克力的浓郁香味!"[3]8

 

　　例(12)中,任先生没有按照原文本的表述形式将"half a mile"直接译成"半英里",而是改译成了"一千米",这对于中国小读者来说当然表述得更清楚,小读者们很容易感受到"一千米"是个很大的范围,但"half a mile"是多大,中国的小读者很难一下子形成概念,所以此例中单位的改译是创造性保留原文本儿童可读性的必要手段.

 

　　(二)创造性补偿之增译

 

　　(13)原文":Isn't that a fact, my dears?"[2]8译文":这不是事实吗,我亲爱的太太和亲家们?"[3]12

 

　　例(13)中,约瑟夫爷爷正在给他的孙子小查理讲述关于威利·旺卡先生的神通广大,然后为了证实他所言不虚,约瑟夫爷爷向同时在听他讲述的其他人求证.英文原文本中的"my dears"对英国小读者来说指示非常清楚,就是指的同时在听约瑟夫爷爷讲故事的其他三位老人,但如果在汉译本中将其直接翻译成"我亲爱的们",就显得不伦不类,不符合汉语表达习惯了,因此任先生把"my dears"增译成了"我亲爱的太太和亲家们",既指示清楚,又符合了汉语的表达习惯,创造性地保留了原文本的儿童可读性.

 

　　(14) 原文:"Don't worry,"said Mr.Wonka,"there's always a chance that they've decid-ed not to light it today.""A chance!"yelledMrs.Salt."My darling Veruca!She'll…she'll…she'll be sizzled like a sausage!"[2]108

 

　　译文:"不用担心,"旺卡先生说,"可能今天他们不生炉子,这种侥幸的机会总是可能有的.""侥幸的机会?"索尔特太太大叫",我的小宝贝维鲁卡,她就要……她就要……她就要像一根香肠那样被烤得吱吱响了!"[3]155

 

　　英语中"there's always a chance that "是一个固定表达,就是"可能"的意思,但任先生在翻译时除了照原文本译了"可能",后面又增译了"这种侥幸的机会总是可能有的",这样既解释了原文的意思,又把"chance"给引了出来,使得后文索尔特太太的话得以进行,是个翻译英语固定表达、创造性保留原文本可读性的好例子.

 

　　(三)创造性补偿之省译

 

　　(15)原文:"…however small the chancemight be of striking lucky, the chance wasthere."[2]26译文:"……不管机会多么少,但机会还是有的."[3]36

 

　　例(15)中,如果严格按英文原文本进行翻译,其汉译本的前半句应该译为"不管撞上好运的机会有多么少",但任先生此处直接省略了"of strik-ing lucky"把前半句译为"不管机会多么少".鉴于文本前文已经用了大量笔墨渲染了得到金奖券的机会有多渺茫,这里省译的做法显得简洁明了,省去了反复重复的累赘感,是创造性保留儿童可读性的可赞之笔.

 

　　(16)原文:Why can't I send a real bar ofchocolate whizzing through the air in tinypieces and then put the pieces together atthe other end, all ready to be eaten?[2]122译文:我为什么不能把一块真正的巧克力糖用微粒通过空气传送,使它们在另一头重新组合起来呢?[3]172

 

　　很明显,例(16)中英文原文本的最后一个分句"all ready to be eaten"在译文中并没有对应的翻译出来.如果我们试着把这一部分翻译进译本里:"我为什么不能把一块真正的巧克力糖用微粒通过空气传送,使它们在另一头重新组合起来,只等吃就好了呢?",句子会显得不是那么通顺流畅.所以任先生这里选择了省译.只要原文的主要意思表达出来了,译者并不一定要字字计较,要求所有的部分都一一对应.这也是出于对整个句子自然通顺的考虑,是值得借鉴的.

 

　　综上所述,儿童读物,作为面向少年儿童的文学作品,必须是易懂并且有趣的,必须具备儿童可读性.但由于语言、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原因,英文儿童读物在汉译的过程中,其儿童可读性在语音、语汇、短语、句子、修辞等各个层面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遗失.儿童可读性的遗失成了翻译过程中一个普遍存在却又似乎难以避免的问题.怎样最大程度地保持英文原文本的儿童可读性?怎样处理翻译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可读性遗失问题?优秀的儿童文学翻译家们从改写、增译、省译等很多方面做出了尝试,创造性地补偿了儿童可读性可能出现的遗失.但儿童可读性的遗失作为英汉翻译过程中绕不开的难题,其相关方面的研究和探讨还有待进一步地展开和深入.

 

　　[参考文献]

 

　　[1](英)劳拉·欧文.巡逻队长温妮[M].王爽,译.成都: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2013.

　　[2]Roald Dahl. Charlie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 [M].NewYork: Puffin Books, 2011.

　　[3](英)罗尔德·达尔.查理和巧克力工厂[M].任溶溶,译.济南:明天出版社,2009.

　　[4]巴里.彼得·潘,英汉对照[M].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7.

　　[5]巴里.彼得·潘[M].杨静远,译.北京:

　　[6]巴里.彼得·潘[M].马爱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7](英)劳拉·欧文.温妮的冒险[M].王爽,译.成都: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