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鼓吹乐;丧仪音乐;乐班;程权权
鼓吹乐作为一门古老的乐种,是中国传统音乐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今紧紧与民俗相结合.项阳先生在《礼乐雅乐鼓吹乐之辨析》中说"鼓吹乐是承载礼乐的乐队,鼓吹乐之所以运用于民间婚丧嫁娶的多种场合,是因为鼓吹乐是国家礼制的俗化样态--俗化的礼.市井吉礼是鼓吹乐与吉礼理念的结合,是中国民间礼俗."
一、艺术团概况
位于忻州地区东北部的繁峙县,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更与山西八大套之乡的五台县毗邻而居,所以这个晋北重镇不只是军事、交通的重要枢纽,更具有民俗和礼乐的融合.当地丧葬仪式中一般会请两套班子,灵堂设置在中间,两套班子一左一右安置,因为基本所有的乐班都会配备音箱,为了演奏效果间隔会大一点.请两套班子的主要原因是本地的丧葬仪式非常繁琐复杂,工作量大,时间长.该县有大大小小三十个左右的乐班,大多数都有固定的乐班成员,也有少数由不固定成员组成的"攒班式"乐班.当地具有代表性的乐班有:繁峙地区的任济宝乐班、砂河地区的薛黑仁乐班、程权权唢呐艺术团等.程权权唢呐表演艺术团成立于十五、六年前,由程权权一手组织与创办,本班成员有八人,其中四人是班主的徒弟,另外四人是班主同时期学习乐器时的同学或伙伴.乐班演出大部分在繁峙县,也在太原古交、娄烦和吕梁部分地区进行过演出.班主程权权是繁峙县砂河镇集义庄乡大宋裕村人,现居住在繁峙县城,高中文化水平.据程权权口述,他是从小学十二、三岁开始跟随他的姥爷刘四林和舅舅刘二小学习乐器,刘四林是繁峙县本地人,非常擅长吹奏唢呐、笙、管子,在当时非常有名,刘二小擅长打鼓和吹笙.
班主回忆说姥爷教学哼唱的正是工尺谱,但是由于时间太长,而且姥爷当时也没有细教,所以现在也想不起来,也没有办法重新再来表现姥爷当时唱的工尺谱.班主也常常利用多媒体手段例如陈家齐和刘英的教程碟来自学,例如着名的唢呐曲《一枝花》、《百鸟朝凤》和《胜利秧歌》就是班主的自学成果.当班主有了一定的演奏水平之后还曾向当时的省歌舞剧院民乐团团长王高林老师以小课的形式请教唢呐演奏.
班主不仅精通唢呐、胡呼,还会二胡、扬琴、笛子等多种乐器.因乐班外出演奏时主要乐器为唢呐,所以他最常演出接触的就是唢呐,唢呐的演出难度技巧有单吐、双吐、三吐、花舌、滑音等,早已成为这个有多年学习和实践演出经历的老艺人炫技的本领,比较擅长的独奏曲目有《一枝花》《百鸟朝凤》《喜庆丰收》《胜利秧歌》等.班主演出时最常吹奏的调是A调和G调,他还擅长E、#G、bA、bB调.
班主程权权还在几年前开设过乐器学习班,总共教授过40-50人左右.学生包括繁峙县本地人和偏关、河曲、灵丘、五台县的人,教授时用的方法并不是班主学习时的口传心授而是简谱的谱子.学习班的学生学成后大部分都回到当地在乐班工作.
与五台县不同,繁峙县在嫁娶喜事中不用乐班,现代婚庆逐渐取代了乐班.丧葬仪式中也引进了大量的现代化设备或乐器,所以在乐班表演时,在红白喜事上都可以演出的曲子例如《大得胜》、《八大套》等曲目就没有在办喜事场合中出现的机会.在表演的时候除了演出这些传统的曲目之外,还有戏曲中的选段,例如晋剧《打金枝》、《金水桥》、北路梆子中的《血手印》.演奏还包括现在年轻人喜欢听的流行歌曲例如《西部放歌》、《常回家看看》还包括四大名着中的主题曲和插曲.演唱的曲目有二人台、繁峙秧歌戏、晋剧、北路梆子(经常演奏的曲目)和流行歌曲等.可以了解到这个以程权权为主体的唢呐艺术团在重视丧葬礼俗的繁峙县具有非常良好的口碑和十分宽广的生存前景.
二、丧葬仪式用乐
本部分主要是繁峙县丧葬仪式中的大体流程与仪式用乐采集于2016年2月21日繁峙县砂河镇集义庄乡白石头村林二妹老人的葬礼.主要仪式有第一天的跪灵、接礼、晚祭、送行、道场和第二天的早祭、出殡、盘棺、起棺.具体流程时间、地点、仪式、仪式用乐如下文:
1.跪灵(前还有开鼓曲):头天中午12:00在院内大棚,孝子跪灵前,男左女右,主持人念悼词,全部乐器奏《满街红》.
2.接礼(接礼又叫接席或接幢):午饭后下午2:20,乐班分两队,一对在大门外,一对在院内大棚,轮替出到十字路口接亲友们和挽联,全部乐器奏二人台《打连成》《五哥放羊》.
3.下午4:30一直到晚饭前冬天为5:00左右夏天为7:00左右,院内大棚,乐队分两班轮替演奏,全部乐器奏二人台或繁峙秧歌或戏曲或流行歌.
4.晚祭(繁峙城周边是打鼓),下午6:00,院内灵前,子女亲人们在主持人安排下磕头,音响放哀乐.
5.晚饭,下午6:40,院内大棚,乐班分两队轮流吃饭,另一队演出,全部乐器奏流行歌、二人台、戏曲,观众大部分为年轻人就演奏流行歌,老人就演奏戏曲.
6.送行(夜),下午8:30,街上,乐班带领下孝子们披麻戴孝哭送到十字路口,除电子琴之外的其他乐器奏《哭皇天》、《苦伶仃》,具体结束时间要看围观群众散去的时间早晚.
7.道场,下午10:20,院内,死者女儿在灵前烧纸,管子5人千声佛》、《柳青娘》、《大成经》.
8.早祭,第二天早上8:00,院内大棚,子女亲人们在主持人安排下磕头,全部乐器奏《满街红》.
9.9:00,院内大棚乐队分两班轮替演奏二人台或繁峙秧歌或戏曲或流行歌.
10.出殡(繁峙城周边是吃完午饭后出殡),11:00左右,街上,乐班带领下抬棺材出门,除电子琴之外的其他乐器奏《柳青娘》《苦伶仃》.
11.盘棺,11:30左右,街道当中,棺材放到当街亲友烧纸,乐班带领孝子边烧纸边吹奏,除电子琴之外的其他乐器奏《千声佛》《、大成经》
12.起棺,12:00左右在乐班带领下由街上送出村外,除电子琴之外的其他乐器奏《苦伶仃》《哭皇天》.
三、特殊仪式中的专用曲子
在繁峙地区整个丧葬仪式中,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丧葬仪式,在丧葬仪式中所运用的曲牌也十分特殊,列举如下:
1.接礼:礼仪时间在吃完午饭下午2:00-3:00,繁峙地区当地丧葬仪式其中一个叫做接礼,又称接席、接幢,具体仪式是事主所请的两个乐班轮流交替地出门至事主所在的街道上迎接死者的女儿、孙女、外甥女和亲戚朋友,最后迎接的是死者人主,即死者最亲的亲人.亲人们带着挽联跟随乐班脚步逐渐走到灵前.两个乐班所采取的演奏形式也有所不同,出门迎接的乐班为行乐,通常采用的乐器为两个笙、一个唢呐、一个小镲,不包括电子琴和电子打击板.
通常演奏的曲目多为二人台曲目,例如:《打连成》《五哥放羊》《撇白菜》《三国奏》《买菜》《挂红灯》.而在灵前演奏的乐班则是坐乐,他们演奏时包括的乐器除了有笙、唢呐、镲,还包括电子琴和电子打击板,而演奏的曲目也与另一个乐班没有太大差别.
2.晚祭:在繁峙地区晚饭前冬天大约17:00,夏天大约19:30进行晚祭.具体仪式内容为孝子在主持的指挥下在灵前磕头,而乐班则负责礼乐部分,但有一点不同的是,在繁峙城及周边地区的习俗却和砂河镇及周边地区不太一样.区别在于繁峙城及周边地区在举行这个仪式时需要打鼓,当地人俗称"打王八鼓".鼓是两个,鼓点为, 一直重复,打鼓的人需要与磕头的人互相配合,由唱礼的人来指挥,大家都按照鼓点来各自行动.在砂河及周边地区在进行这个仪式的时候,不同的是孝子在磕头的时候,礼乐部分却不是由乐班来完成,而完全是交由多媒体工具mp3来完成,放的都是哀乐,孝子跟随音乐磕头,这个时候乐班根本没有事情可做.
3.送夜:晚饭之后20:00-21:00左右,"送夜"又称"送行",仪式内容为乐班边演奏边带领孝子们披麻戴孝哭送到十字路口,演奏形式为行乐,演奏乐器为除电子琴外的乐班乐器,即唢呐、笙、锣、镲.演奏曲目为《苦伶仃》《哭皇天》.
4.道场:晚上22:00-23:00左右要举行做道场仪式.通常由死者的女儿的死者出资做道场祈福超度,每次做道场大约半个小时,有几个女儿就会做几场道场,做道场时乐器主要为管子、笙和小镲,演出曲目大多为《千声佛》《柳青娘》《大成经》等.据笔者向班主考证,这些演出曲目大多为繁峙本地曲目秧歌戏和右玉道情中截取而来的曲牌.这个仪式是繁峙地区丧葬仪式中最为独特的部分,程权权乐班则用一种最为传统的演出方式完整保护了这个本地独特的礼俗.场时乐器主要为管子、笙和小镲,演出曲目大多为《千声佛》《柳青娘》《大成经》等.
5.盘棺:举行丧葬仪式的第二天上午要出殡的路上举行的仪式,而举行时间在繁峙县的不同地区也会有所不同.繁峙县及周边地区要吃完午饭之后出殡,而砂河及周边地区却在早饭之后就出殡,而盘棺仪式则是将棺材停至当街,乐班乐手边走边吹,乐手在前,带领孝子绕棺材走"8"字圈,需要绕3圈,而亲友们则在棺前烧纸,乐班乐器不包括电子琴和电子打击板,演奏曲目大多为《柳青娘》《苦伶仃》等.
《柳青娘》这首曲子一般出现在死者女儿为死者所做的"道场"中,有为死者超度、盼望死者安息的含义.
从上文不难看出,程权权艺术团在整个丧葬仪式用乐中将传统与现代结合,既有传统曲子《苦伶仃》、《哭皇天》、《柳青娘》,也有佛曲《千声佛》、《大乘经》,还有民间二人台曲调和流行歌曲.艺术团作为服务人员,要服务的主要对象是事主,事主一方面要考虑仪式的操办是为了祭奠亡者,为后世祈福,所以一些特殊仪式是万不可省的,班主也谨遵教诲,使用固定曲目;另一方面,事主办事宴也要取悦于参与的亲朋和围观的群众,以获得好的口碑,所以,班主会根据围观群众的年龄、散去的时间来调整演奏曲目和演出时间.总之,作为承应事宴的班主深谙丧仪仪式用乐,随进应变,谨遵传统,一方面,祭奠神鬼,一方面,取悦生者.程权权乐班只是一个缩影,在山西各地都有类似的传统乐班在承应事宴,守着传统,传承着丧葬礼俗用乐文化,尤其是晋北地区,这也正是晋北鼓吹得以流传至今而不衰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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