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风”“民族风”近几年可谓风靡乐坛，演唱者实力不容置疑，但他们取胜的关键更在于歌词的语言特色及其展现的风格。凤凰传奇刮起的“民族风”红遍大江南北，且经久不衰，成为大众流行乐，原因不外乎此。本文从语音、词汇、语法入手，分析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歌词的语言特色，并探究其所呈现的语言风格。
关键词：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歌词；语言特色；语言风格
刘勰在《文心雕龙·乐府》篇说：“诗为乐心，声为乐体。乐体在声，声师务调其器；乐心在诗，君子务正其文。”[1]由此可见，对一首歌曲来说，词比乐更为重要。当前，学界已经将歌词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样式进行研究，越来越多的学者从语言学角度探究歌词魅力。他们或从宏观着手，如刘正兰的《歌词学》，王彬的《当代流行歌曲的修辞学研究》；或由微观深化，如谢明镜的《论流行歌曲歌词之超常搭配》，陈杭的《流行歌曲歌词的语音特色》。但就研究成果来看，对现下风行的某类歌曲的歌词进行系统分析的尚较少。基于此，笔者选取了饱受争议却又风靡全国的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的歌词作为研究对象，从语音、词汇、语法入手，分析其语言特色，以探究此类歌曲红遍大江南北且经久不衰的缘由。
一、语音特色
（一）韵律协调，节奏分明
歌、诗本为一家，在中国历史上，魏晋之前几乎所有的诗都是为了唱或至少是按唱的模式创作的，即都是歌词。所以，即便在歌、诗分家的现当代，流行歌曲仍会在韵律的把握、词汇的选择、长短句和整散句的布局等方面体现出诗歌语言的特点。凤凰传奇的“民族风”歌词在语音方面的第一大特色便是韵律协调，节奏分明。
“在韵文里，几个处于句子末尾的同韵音节叫韵脚。让同韵音节有规律地在句尾重复出现，就是压韵。”[2]合辙压韵不仅可以使韵文音调和谐悦耳，富于节奏，而且便于听众诵唱记忆。因此，要做到韵律和谐，必须琢磨好压韵，安排好韵脚。凤凰传奇的“民族风”歌词就非常注意压韵。比如：
（1）我立马千山外/听风唱着天籁/岁月已经更改/心胸依然自在/
我放歌万里外/明月与我同在/远方为我等待/心澎湃/
我寻梦梦就在/未来为我盛开/天空开始泛白/脚步如此轻快/
我想爱爱就来/不要寂寞尘埃/心里花开不败/才精彩/
风从草原来/吹动我心怀/吹来我的爱/这花香的海/
我从草原来/温暖你心怀/不变我的情/那天蓝的爱/
Rap:云白白出了毡房华盖/草绿绿出了绵延如海/花红红出了急风烈马/酒醉醉出了一生所爱/
风从草原来/吹动我心怀/吹来我的爱/这花香的海/我从草原来/温暖你心怀/不变我的情/那天蓝的爱/
（《我从草原来》）
整篇歌词几乎一韵到底，句末全部压“怀来”韵，韵脚为“ai”,如“外”“籁”“改”“在”“待”“湃”“开”“白”“快”“来”“怀”“爱”等，形成了很强的整体感。而且，歌词句式十分整齐，第一、二节句式完全一致。相同的韵脚加上相同的句式，使整首歌节奏明快，具有回旋复沓之美，同时也把草原人民狂放不羁的民族性格，直来直往、不加修饰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发音柔和的“怀来”韵，也使得整篇歌词呈现出柔婉中又饱含深情的风格。
当然，他们的歌词并非都是一韵到底。因为不同的韵脚可以突出不同的情感，生成不同的风格色彩，所以，为了达到感情与韵脚协调搭配的效果，有时也会中间换韵。比如：
（2）Yo Yo Come On Baby Go/Yo Yo 这 这感觉就像/
一路的芳香还有婆娑轻波/
转了念的想那些是非因果/一路的芳香让我不停捉摸/
Yo Yo Baby Come On/
是谁在唱歌温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
在那一片苍茫中一个人生活/看见远方天国那璀璨的烟火/
Yo Yo Come On Baby Go /……/Yo Yo Baby Come On/
是谁听着歌遗忘了寂寞/漫漫长夜一路芬芳岁月曾流过/
在那人潮人海中你也在沉默/和我一起漂泊到天涯的交错/
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灿烂的星光永恒地徜徉/一路的方向照耀我心上/辽远的边疆随我去远方/……
（《自由飞翔》）
这篇歌词从“一路的芳香还有婆娑轻波”开始到“和我一起漂泊到天涯的交错”结束，压的都是“坡梭”韵。但自“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这一句就转成了发音洪亮的“江阳”韵。从前面低沉的情感诉说到高潮积极乐观、昂扬向上的情感抒发，就是作者用转韵和声调、节奏的变化表现出来的，读者也可以通过这种变化很好的把握歌曲的情感起伏，进而感同身受。
节奏分明，也是凤凰传奇“民族风”
歌词中很突出的一个特点，略举《走天涯》中的两节。
（3）第一节：
伤心凭栏/相思/涂满墙/
彻夜无眠/爱的/路太长/
你的脚步/流浪/在天涯/
我的思念/随你/到远方/……
第二节：
弹断琴弦/诉不够/离伤/
望穿秋水/看不破/情网/
岁月轮回/带不走/忧伤/
白雪苍茫/盖不住/惆怅/……
（《走天涯》）
这两节歌词是标准的“四二三”和“四三二”节奏，句式齐整，对仗工整，节奏分明，而且把“忧伤”“惆怅”等抽象名词具体化，再冠以夸张手法，使得字美、律严，富有音乐美。
（二）衬音丰富
“衬音”或称之为“赘词”,“这类词只有声音，没有词义，但并非可有可无，因为它饱含情感姿态，在歌词和音乐中衍生的力量，不是意义明确的词所能代替的”[3]103.这种通过拟声以达意的方式是很多民歌经常使用的，可以起到补充句意、调整节奏、缓和情绪与表达感情等作用。歌词中的衬音主要由拟声词、语气词或一些衬句充当。作为“民族风”代表的凤凰传奇歌曲，使用衬音更加普遍。比如：
（4）yo yo yo come oh yeah/……/清风伴我相送岁月如此沉重/早已热泪感动被你一水消融/驾驾驾吁……/
（《自由飞翔》）
前面为歌词说唱部分，“yo yo yo”相当于“哟、哟、哟”的拟声，这一转换，大大丰富了歌曲的表现力，而后面的拟声词“驾驾驾吁”,从一定程度上增强了语言的描述性，马蹄声仿佛就在眼前，让人身临其境。
（5）山是云天上的山/水是云天上的水哟/这里山水相依美哟/走来了月亮一样那刘三姐哟/山呀山滴翠哟/水呀水流玉哟/最美还是三姐的歌哟/醉了蓝天/醉白云/……/歌是云天上的歌/人是云天上的人哟/这里山水相依美哟/多少人来把刘三姐寻哟/歌呀歌流绿哟/人呀人美如酒/最美还是三姐的歌哟/……
（《醉美天下》）
《醉美天下》一歌，以蓝天白云衬托出桂林山美、水美、人更美的特色，朴实中不乏清新。但让人感触极深的当是贯穿全曲的“呀、哟”二字，不仅补充了音节，而且使得歌词更加鲜活，旋律更加优美，富含韵味，更把当地的民族风味表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语气词和拟声词外，还有一类衬音，就是语气衬句。这类由语气词组成的句子，没有明确的意思，与正词没有任何关联，却非存在不可，有时甚至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对于一些歌曲，如果把语气衬句去掉，不仅会大大削弱歌曲的表现力，使歌曲黯然失色，还会破坏歌曲结构的完整性，甚至根本无法演唱。”[4]比如：
（6）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永远都唱着最炫的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姿态/呀啦啦喔了呗/呀啦嗦了喔了呗啦/我听见你心中动人的天籁/……（《最炫民族风》）
歌词中出现了由语气词组成的衬句：“呀啦啦喔了呗”和“呀啦嗦了喔了呗啦”.虽然它们在意义上与上下正词间没有任何关联，但正是这两句把歌词所要表达的欢快气氛渲染出来了，起到了活跃情绪的作用，也让歌曲的民族风味更加浓厚。
二、词汇特色
（一）词语选择口语化、民族化
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的歌词历来饱受争议，有溢美之词亦有贬斥之声，反对者多以为歌词太俗，不登大雅之堂。诚然，凤凰传奇的“民族风”歌词较浅显易懂，但我们必须明了，歌词不同于诗歌，它是一种听觉艺术，“贵浅不贵深”.明人王骥德曾这样总结歌曲：“世有不可解之诗，而不可令有不可解之曲。”[5]他的论述虽是针对曲词的，但于现代歌词同样是一语中的。而且，“歌词的接受方式决定了歌词的语言性质：歌词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展现它的情感诉求，容不得民众‘深思熟虑',所以它不追求高深的’不可解‘,而要求一出场就能释放情感”[3]56.由此可见，歌词需要一定的浅显度，而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歌词的成功就在于把握好了这个度，浅显却绝非无蕴藉，它能够在浅近直白的语言中表现出真挚的情感。同时，民族化的语汇，也使得整首歌词充满浓厚的民族气息，为民族情感的抒发添色不少。比如：
（7）第一节：
总想看看你的笑脸/
总想听听你的声音/
总想住住你的毡房/
总想举举你的酒樽/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相约去寻找共同的根/
如今踏上这归乡的路/
走进了阳光迎来了春/
第二节：
看到你笑脸如此纯真/
听到你声音如此动人/
住在你毡房如此温暖/
尝到你的奶酒如此甘醇/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相约去祭拜心中的神/
如今迈进这回家的门/
忍不住热泪激荡的心/……
（《我和草原有个约定》）
整篇歌词用明白如话的语言为我们描述了一个远在他乡的游子履行与自己家乡---草原约定的情感历程，由浓浓思念到激动归乡，到迈进家门的热泪盈眶，再上升到与草原的互诉思念之情，情感不断升华。但整个过程仅以“笑脸、声音、毡房、酒樽”四个简单平常的意象作为一二节联系的纽带，以四个“总想”直白感性地表露出自己对草原的热爱和礼赞，朴实且真挚。
用词具有民族特色，这在凤凰传奇“民族风”的歌词中表现得十分鲜明。如《月亮之上》中的“马头琴、马奶酒”,《我和草原有个约定》中的“毡房、酒樽、奶酒”等。“蓝、白”等颜色类词的使用和高频出现的“苍狼、骏马、羔羊、雄鹰”等动物类词也鲜明地突出了民族特色。比如：
（8）蓝天下/绿草上/牛羊成群马儿壮……
（《草原凤凰》）
（9）雄鹰展翅划过/壮怀激烈……/马蹄催/我心碎/苍狼大地/主沉浮是谁……
（《一代天骄》）
（10）白云悠悠/蓝天依旧/泪水在漂泊……
（《自由飞翔》）
对久居草原、以放牧为生的人们来说，住的白色蒙古包，饮的白色马奶酒，蓝天上的朵朵白云，蓝天下的一望无际的草原、白色的羊群和奔驰的骏马，不仅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伙伴，更代表着生活的富足与和乐。蓝天白云与广袤无垠的草原交相辉映，如此和谐安详的景象怎能不让草原人民心生崇敬和礼赞，怎能不让听众心驰神往！
（二）语言选择多元化
创新是一切文艺作品是否有艺术生命的关键，优秀的文艺作品更是以创新而长存的，它在竞争激烈的当代社会更为重要。凤凰传奇的“民族风”歌曲作为流行乐中的一支，在语言选择方面就很好地把握了这一点。他们的歌词不仅继承了蒙古族说唱结合的传统，而且让现代与民族相融合，民族又与时代接轨，歌词蒙汉并用，中英结合。比如：
（11）（汉语）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有你的远方/就是天堂/
（说唱）我等待我想像/我的灵魂早已脱僵/马蹄声起马蹄声落/ohyeahohyeah/……
（12）我要来到你的身旁/My girl come on……
（《康定情缘》）
歌词主体为汉语，开头与中间插入蒙语，这样听来不仅没有冲突感，反而令人耳目一新，增加了歌词的新鲜感与神秘感，也使歌曲民族风味更加浓郁。用极具现代感的rap说词独白叙事，用唱词抒发情感，这种说唱结合方式使歌曲在豪迈抒情中又带上特有的浑厚感，形成了特殊的张力。例（12）中蒙古风格的音乐中穿插英语，不仅新颖时尚，对蒙古族民族流行乐的风格来讲也是一次革新。
三、语法特色
语法，是语言的结构规律，包括词法和句法。一般而言，词语在句中的语法功能和语法属性是固定的，但艺术语言却常常会有意打破语法规律，使词的语法功能发生临时性的改变，即原本只能充当甲类的词又临时充当了乙类，这种现象就是词类活用。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的歌词中就有很多打破语法规律的特殊用法，这些词类活用非但没有造成语义上的生硬感，反而使得所描述的事物更加生动具体，充满了新鲜活泼的感觉。比如：
（13）天蓝蓝/秋草香/是心中的天堂/谁把思念画一双翅膀/敞开你胸膛/寻找传说的愿望/云霄外/飘散最动听的悠扬…… （《天蓝蓝》）
（14）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最炫民族风》）
从例（13）的部分歌词可见，它前半部分压的是“江阳”韵，韵脚为“ang”,“悠扬”本为形容词，此处活用为名词，且“扬”压“江阳”韵，而“声”压“中东”韵，以此用“悠扬”指代歌声，不仅写出了歌声的特色，而且使音韵更加和谐、优美。例（14）中“摇摆”为动词，这里活用为形容词，大大增强了人们随音乐节奏摇摆的现场感。
从以上分析可见，凤凰传奇“民族风”歌曲的大兴绝非偶然，除去歌词本身在语音、词汇、语法方面呈现出的音乐美、语言美、意境美之外，我们还可以看到创作者以或质朴中见清新，或柔婉中含深情，或豪迈中显浑厚的多种不同风格，诠释出的对生命的热爱与礼赞，对自由的渴望与追求，对人性的张扬与解放。这些对长久蜗居城市、日日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们来讲，无疑像一股清泉流进心里，冲刷了城市的浮华与喧嚣以及生活的辛苦与劳累，引领他们回归自我，回归自然，回归宁静。所以说，凤凰传奇创作团队的成功在于他们把握住了文化市场的需要，找到了音乐与世俗之间的平衡---那就是要以国风之质朴，谱通俗之旋律，唱大众之情感。
参考文献：
[1]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102.
[2]邢福义，汪国胜。现代汉语[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103.
[3]陆正兰。歌词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4]王骥德。曲律[M]//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古典戏曲论着集成：第四集。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135.
[5]李超。论东北民歌演唱技法在民族声乐中的运用[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