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怎么也挥之不去，沈言的哭喊，再是婴孩的啼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走廊前面时，沈言已经不见了。
沈言走过走廊拐角，背靠着墙面站了一会。
她看向走廊尽头的窗外，都深秋了，她怎么连最后一段日子，都不能看到一星半点的希望呢？
奶奶放不下，弟弟放不下，明明她自己都快要死了。
她自嘲般低笑，像她这样的人，大概真的活该遭罪。
她往旁边走，拉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里面光线有些暗，冷冷清清的。
沈言走进去，松手关掉了身后的门，坐到楼梯上，俯身将脸埋进掌心里。
她有些累，但病房里有奶奶跟弟弟，她在那里连叹口气都不敢太大声，怕让小宇心里不好受。
她掌心捂着脸，四下无人，终于能敞开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头顶上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巧啊。”
是男人的声音，含笑带着点轻佻。
沈言吓了一跳，没料到这里面会有人，抬头看过去，看到司烨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自然是早就站在上面了，只是沈言进来的时候，没有往上面楼梯上看，也没注意到他。
沈言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立刻从楼梯上起身：“司先生，巧。”
司烨走近了，将手里的烟捻灭，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笑着：“沈小姐这是躲这哭呢？我们还真有缘分，我在这抽根烟，这么大一家医院，还能碰上你。”
沈言不想跟他多说话，司烨的眼神让她感受不到多少善意，她想拉门出去：“司先生可以继续抽烟，我只是出来透口气，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她手刚伸到门上，手臂被司烨拉住：“不急啊，来都来了，聊几句呗，沈小姐这么见外干什么。”
沈言将手避开来，面色平淡：“司先生想聊什么？”
司烨背靠着墙面，懒洋洋看她：“我听说，沈小姐想离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谈桩买卖，我给你介绍律师，包你顺利离婚。”
第124章
让她下辈子也能干干净净的
司烨看沈言面色明显怀疑，笑了一声：“怎么，不信？沈小姐不会不知道吧，司家旗下的律所，是国内名气最大的，尤其离婚官司，只有成功没有失败过。”
沈言面色没有多少起伏，只淡应了一声：“司先生没有道理会帮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了。”
才见过一面的人，会突然主动要帮她离婚，天底下不会有这样的好事，沈言也不是傻子，她不会相信司烨是逢人就做慈善的人。
司烨声音不疾不徐道：“聊聊而已，沈小姐要是不信，就当是说几句闲话开个玩笑了。
我给你详细的方法流程，让你顺利赢得离婚官司，还能分到一笔不错的财产，怎么样，真不感兴趣？”
沈言多看了司烨片刻，她清楚司烨肯定在盘算什么主意，但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至于她弟弟跟奶奶，司烨自然也不会对一老一小感兴趣。
她沉默半晌，到底是觉得他说的有些诱人，应了声：“我不用财产，只要能离婚，我弟弟跟奶奶归我就行。司先生有什么条件可以直说，只是我可能并没有什么能回报你。”
司烨笑看着她的眉眼五官，想起司机小周说的那句话。
还别说，她面相倒似乎确实跟他有点相似。
他对这个倒也不大感兴趣，半开玩笑应了声：“你奶奶跟弟弟是你的亲人，又不是你跟傅星寒生的孩子，有什么好归不归你的？
婚一离，他们就只是你的亲人，跟傅星寒没了任何关系，他傅星寒再大的本事，还能让别人的奶奶跟弟弟归他不成？”
沈言手心下意识抓紧，她想要赌一把试试看：“司先生自然不可能白帮我，我可以先知道，你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嘛，”司烨笑着走近了一步，目带深意地低眸看她：“要不等事成之后，我们一起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好好庆祝一下？”
沈言面色僵住，目光里浮现了一丝嫌恶：“司先生要是想开玩笑找乐子的话，可能找错人了，我这人没什么幽默细胞。”
她直接绕开他，想要开门出去。
司烨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拦住了她：“我也没说干什么啊，一个愉快的夜晚，一起喝杯酒不行吗，一起吃顿饭唱个歌不行吗？”
他眯了眯眸子，像是打量什么有意思的小动物：“沈小姐，你这是想哪去了？”
沈言侧身拉开了跟他之间的距离，她有些后悔，不该跟他多搭话的。
“司先生，我不值钱。以司先生的家世跟身份……”
“沈小姐别太低看自己了，我感兴趣的，自然是最值钱的。”司烨打断了她的话。
他大概看出她真的动怒了，也没再继续开玩笑兜圈子：“你说得对，我也不爱做慈善。至于这条件嘛，当然还有别的，你说不要钱，我要。
我帮你打官司，拿到傅氏几成的股份，到时候离婚证归你，股份送给我，怎么样？”
他话落，看沈言将信将疑，笑道：“沈小姐不会是替未来的前夫心疼了吧？我胃口可不小，傅氏的股份值钱得很。
当然了，肯定不用你腆着脸去要，只要你委托我这边的律师打官司，股份我自然能给你拿到手。”
他这样的话，才真正像是一个贪婪的商人会说的。
商人逐利，至于他跟沈言到底熟不熟，又有什么关系呢？
各取所取就足够了，能合作，自然就是朋友。
沈言看向他，司烨要的是傅氏的股份，她只要离婚就够了，这么说起来，她并不吃亏。
顺利离婚了，拿走股份是司烨的事情。
如果没顺利离婚，她也不损失什么，至于司烨要的股份，自然也拿不到了。
她看着他：“司先生真的可以帮我离婚吗？”
司烨面上仍是带着笑意，但他笑得很假，沈言看得出来。
他应声：“当然，沈小姐能拿出诚意来，我自然也会拿出诚意来。
难得交个朋友，等事成之后，我们共度一晚庆祝一下都不可以吗？沈小姐不会是不相信我的为人吧，谈合作，重在双方信任啊。”
沈言手心抓得很紧，突然觉得，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等顺利离婚了，到那时候，她应该也活不了几天了。
拿到离婚证，她想办法安置好了奶奶跟弟弟，就一死了之，至少等死了可以不再做傅星寒的妻子，下辈子也能干干净净的。
至于司烨的这些要求，他要是对一具尸体感兴趣，就当是送他了。
她眉眼低垂着，一张脸笼在阴影里。
在司烨觉得有些失望，认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却抬头说了声：“好啊，只要等顺利离婚，司先生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
司烨微愣了一下，他脸上仍是浅淡的笑意，但眸底显然浮现了一丝鄙夷。
他朝沈言伸出了一只手：“哦是吗，那到时候要先签合同哦。”
沈言点头，手有些发抖地回握住了他的手：“好。”
司烨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沈，小姐。”
沈言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能清晰感觉到，司烨在瞧不起她。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他只是耍她一下，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但万一司烨真的为了傅氏的股份，帮她打赢了离婚官司，那她就算是赌赢了。
她觉得有些如芒在背，司烨面色里的不屑，让她不敢再抬头。
给司烨留了联系方式后，沈言打开门，出了消防通道回病房。
消防通道门合上，司烨仍是站在里面，面上笑意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他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手帕，细细擦拭了刚刚跟沈言握过的那只手，五根手指都仔细擦了，随即将手帕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他看向虚无的空气里，低声冷笑出声：“我就说了都一样吧，你看，你们女人谁都一样。
总爱在人前做出一副多么清高的模样来，实际上还不都是见到个男人，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
他眸色晦暗，笑意不达眼底：“当初那个男人，就是这样将你勾走的吧？轻飘飘几句话，几句可笑的承诺，就把你勾床上去了。”
他嗤笑出声：“你还真贱。”
沈言刚出去，就碰到从走廊另一边匆匆走过来的傅星寒。
他一张脸微沉，看到沈言时，蹙眉松了口气：“我找你半天，你跑哪去了，怎么去那么久？”
第125章
今晚七点，我等沈小姐过来
沈言刚刚才跟司烨谈了条件，说帮她离婚的事情。
现在一出来，就见到傅星寒，她无来由有点心虚，连带着声音也有了些不自在：“没去哪，就在旁边透了口气。”
傅星寒也没多怀疑，这医院就这么大，她也不可能跑哪里去。
想到她前不久在他面前情绪失控，他说话语气也缓了些：“赵教授已经去病房了，跟你谈下治疗方案，先过去吧。”
他说着靠近过来想揽她，挨得近了，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烟味。
他面色立刻沉了下去：“没去哪？沈言，你刚刚到底跑哪去了？”
他看她不回答，冷声继续道：“医院禁止抽烟，这走廊上几乎不会有人抽烟，你这一身的烟味，是哪里沾来的？”
沈言才想起来，刚刚消防通道里空间封闭，司烨似乎抽了不少烟，加上他拉了她的手臂，那股子味道会沾到她身上来，也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她解释不清楚，索性跟傅星寒冷眼对冷眼，直接装傻：“我怎么知道哪里沾来的，你问我我问谁？”
傅星寒被她堵得一时语塞，显然极不痛快：“沈言，你别装傻，我看你是等不及又偷偷找江愉辰去了吧？”
沈言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傅星寒一看沈言底气这么大，想着这走廊上也不是一定没有任何人抽烟，说不定她也是不小心路过时，从别人那里沾来的。
他那丝猜疑刚要打消，后面司烨扬高的声音响起：“那沈小姐，我们下次见面再详谈哦。”
沈言心口一紧，她装了半天，司烨这一句话算是让她彻底白费功夫了。
司烨走近过来，含着挑衅看向傅星寒，目光不善：“巧啊，傅总。傅总的眼光不错，傅夫人很有意思。”
他这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话说完了也不等傅星寒回话，直接绕过他们身边离开了。
司烨不喜欢傅星寒，自从一年多前傅星寒在机场撞见了司烨的前妻跟别的男人离开，却没有告诉司烨一声后，司烨跟傅星寒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这些年明里暗里，司烨总热衷于给他找点不痛快。
傅星寒一张脸难看得很，刚刚司烨经过他身边时，他清楚闻到了司烨身上的烟味，跟沈言身上的一样。
他一把将往前面走的沈言拽回来，冷声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沈言，你还真是好本事，这前前后后你都搭上多少个男人了。司烨心里有人，你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沈言手臂被他拽得有些生疼，回身好笑地看他：“你既然都看到了听到了，还多此一问干什么？”
傅星寒面色紧绷着，怒意难消：“沈言，别怪我没警告你……”
他话音未落，走廊不远处有护士匆匆走过来，出声道：“傅先生，傅夫人，赵教授还在病房里等二位。赵教授晚些时候还有场手术，时间有点紧张，还请二位尽快过去。”
傅星寒忍住了后面的话，冷着脸跟沈言回病房。
赵教授拿着病历夹，交代了一大堆，沈言对那些话已经听得滚瓜烂熟了。
主要意思也就是好好住院，先靠药物多吊一段时间，尽力坚持到找到适配心脏的那一天。
如果药物吊不住了，身体能熬的话，就用人工心脏继续吊着一条命，照样是等适配的心脏，等待心脏移植。
说白了，就是用各种方法多活一天是一天，等着找到合适的心脏，要是这最后一段时间等不到心脏，就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教授说得委婉，但大概也清楚沈言是听懂了真实意思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放宽心，符合心脏捐献条件的人那么多，一定有适合你的那一颗心脏，肯定能找到的。”
沈言清楚希望渺茫，但还是点头：“谢谢赵教授。”
赵教授将病历夹合上：“好好休息吧，养好身体，为心脏移植做准备。还有……”
他说这话时，视线有意无意落到傅星寒身上：“一定要保持稳定平和的心态，不要有过多的情绪起伏。
心情放松，也是对心脏的保养，心脏病患者是严禁过度疲累，严禁大喜大悲的。”
他交代完了，也没多待，先出去了。
沈言这一住院，就算是彻底在医院里安家了。
她以前不住院还不觉得有什么，傅星寒从没让她过过一天安心日子，事情多了，她也没那么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样在医院里安定了下来，身体反倒像是突然真正垮下来了，一大瓶一大瓶的药物打到身体里去，她一张脸更加惨白到不能看。
傅星寒在病房里陪了她三天，沈言除了去楼上看奶奶，就没出过门，傅星寒也没出过门。
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傅氏被挤压了一大摊子事情，终于爆发了。
董事会忍不了了，直接在会议上联名指责傅星寒，这是将公司当儿戏。
堂堂总裁，居然一个月没在公司里见过人影了。
这一闹就闹到了傅老爷子那里去，还有两个老董事直接递了辞呈上去，一番话说得痛心疾首，委婉表示公司总裁突然这样消极怠工，简直是傅氏巨大的隐患和悲哀。
傅老爷子气得铁青着脸来医院，寻死觅活地将傅星寒拽回了公司里去。
等沈言临近傍晚醒来时，才看到病房里没见着了傅星寒的人影。
她感觉病房里都亮堂了不少，直到佣人告诉她说，傅星寒去公司了，一时半会怕是脱不开身了，沈言更加觉得神清气爽。
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上面司烨发了条信息过来：“晚上七点醉今朝，沈小姐方便的话，我介绍杨律师给你认识，顺便我们把合同签一下。你答应的条件，合同我拟出来了。”
沈言想着佣人说的，傅星寒是匆匆离开的，一时半会回不来。
这个时候她出去，倒是个机会。
她回了条信息过去：“今晚？”
第126章
丢下一纸离婚协议书给他
那边司烨很快回复：“嗯。沈小姐要是不着急，改天也行。不过我明天要出差，改时间的话最早要下周末约。”
沈言看了下日期，今天才周二，下周末的话，差不多还得等半个月。
何况真到了那时候，她未必有机会出去。
她抓紧了手机，迟疑着到底要不要相信司烨一次。
但思来想去，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他骗的，倒是他说的帮她打离婚官司，再由他拿走傅氏股份，可信度也不低。
她是真的很想跟傅星寒离婚，总觉得只要离婚了，或许很多事情都可能有希望了。
比如她死后，她奶奶和弟弟可以不再受傅星寒控制。
想到这里，她咬了咬牙，回了过去：“好，我很快过来。”
这个点已经快六点了，打车过去的话，大概还是堵车的时候，现在出发差不多了。
那边回了个微笑的表情，没了多的话。
沈言看向在一旁整理陪护床的佣人，拿着手机假装发送语音：“于婶，住院楼这边晚上有门禁，您没卡应该上不来，我让小邓下来接吧。”
她说完将手机放到一旁，看向佣人：“小邓，于婶做了晚饭送过来了，你下去接一下吧，她年纪大了省得上下跑一趟。”
小邓没多想，点头将手上的活放下，先出去了。
傅星寒去公司去得急，沈言等佣人离开，起身去门口小心往外看了眼，并没有其他保镖佣人之类的守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