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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左右无人,他干脆跟宋言汐直说道:“我观那几人皆是气数将近之象,即便勉强用药吊着,也未必能维持几日。”

    “刘军医的意思是?”

    “郡主非要老夫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刘军医不答反问。

    他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径直离开了。

    宋言汐明白他的意思。

    无论是怕人死在她手里徒增麻烦,还是为了节省本就不多的药材,放弃他们看似都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如果她不曾接手,也不曾看过那一双双渴望生的眼睛。

    或许,她也会做出如何堪称为明智的选择。

    可他们亦是人……

    无论如何,总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恶婆娘,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狗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远远朝着宋言汐的方向吐了一口口水转身朝外跑。

    可这次他没跑远,便一头撞在了暗一的腿上,狠狠摔了个屁股墩。

    他坐在地上,伸手指着暗一骂道:“恶婆娘的狗腿子。”

    下一瞬,他直接被暗一拎着衣领举了起来。

    双脚悬空,他当即吓得哇哇大叫。

    一边喊一边骂道:“你快放开我,等神仙姐姐来了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暗一冷声问:“你的神仙姐姐呢?”

    狗蛋眸光闪了闪,一脸坚定道:“她一定会回来的,都是你们这些大坏蛋害得她不敢回来。”

    他说着,双手抓住暗一的手就要狠狠咬下去。

    宋言汐冲过去,眼疾手快捏住了他的下颚,清冷的眼底满是怒意。

    她刚刚看得一清二楚,狗蛋下口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是恶毒。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不仅知道自已感染的是要命的时疫,甚至知道,这一口下去很有可能将病症传染给暗一。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最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怎么能恶毒至此?

    第204章

    边境有异,勿念

    看着宋言汐制止他继续张嘴的动作,暗一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松了手。

    没了钳制,狗蛋一屁股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他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边大哭一边撕心裂肺的高喊道:“啊,恶婆娘杀人啦!”

    “给我闭嘴!”暗一伸手要去抓他的衣领,被宋言汐抬手制止。

    只听她问:“昨夜企图挑拨离间那人,现在关在哪儿?”

    暗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一抬冷声吩咐道:“将这个好赖不分,还企图抹黑宋姑娘的小子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是!”两个土兵小跑过来,一人抓胳膊一人抓腿,直接将原地打滚的狗蛋给抬了起来。

    害怕摔下来,狗蛋吓得不敢挣扎,只干嚎道:“杀人啦,救命啊!”

    一人嫌他太吵吵嚷嚷的她聒噪,直接扯出一块擦汗巾塞进了他嘴里。

    有人掀开帐篷的帘子探出脑袋想要看热闹,却又被这边的阵仗吓得立即缩了回去,生怕狗蛋惹恼了宋言汐转而牵连到自已身上。

    看都不敢看一眼,就更别提帮忙了。

    周围一时间安静无比,只有一道虚弱且苍老的声音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却无人理会。

    同住一个帐篷的人,甚至还怕惹火上身故意特别大声的呵斥道:“你个老东西不想活就赶紧死,别躺在这儿占地方!”

    “就你那宝贝孙子,白送都没人看一眼,也不知道稀罕个什么劲儿,就他那熊样你还真指望他长大了能有本事给你传宗接代?”

    “可不是,你要是真怕死了没人哭,到时候我们哥几个哭你。”

    几人的揶揄声很大,带着嬉笑,却掩盖不了老人无助的哭声。

    隔着帐篷,暗一听得拳头紧攥,沉声问:“这些人冷血至极,连人都称不上,宋姑娘为何要在他们的身上浪费功夫?”

    “他们何处说错了?”

    迎上暗一不解的目光,宋言汐继续问:“你觉得凭他们爷孙,能不能抢到庄诗涵留下的药。”

    若论硬强,这一老一小怎么也不会是其他乞丐的对手,甚至有可能因为争抢被其他身强体壮的乞丐痛揍一顿。

    可无论从昨晚狗蛋亢奋的表现,还是从他对庄诗涵的绝对拥护来看,他肯定是从她手里拿到了药且吃了的。

    无论是他有两颗自已独吞,还是爷孙俩仅有一颗老的让小的,都只能证明一点。

    此子从根本上就是一个极尽自私之人。

    这一点,从他昨天毫不犹豫同李家兄弟二人翻脸就能看出。

    那几个乞丐的话虽难听,却也是实话。

    爷孙俩本就沦落到乞讨度日,身边有这么个自私自利的孙子,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怕不是将来仅有一口饭,也会进刘狗蛋自已的肚子里。

    这样的孙儿,要来又有何用?

    刘家阿爷对兄弟俩很是照顾,甚至动手帮李程换下沾了屎尿的脏衣,如此善良的品德刘狗蛋哪怕习得万一也不会是如今模样。

    真真是应了那句,惯子如杀子。

    听着帐篷里传来的悲坳哭声,暗一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宋言汐,冷声道:“姑娘先看信,我去去就回。”

    看着他的背影,宋言汐想到什么正欲提醒,就见暗一忽然抬起右手在空中挥了挥。

    定睛一看,才发现他手中赫然抓着一卷棉布。

    看那粗细形状,用来堵嘴最适合不过。

    这人莫不是……有备而来?

    宋言汐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信件,信封是满大街随处可见的普通纸张,上头所书字体却遒劲有力,一笔一划尽显落笔之人那大开大合之势。

    明明他们一早才见过,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麻烦暗一再特意跑这么一趟。

    还是说,是什么要紧之事?

    压下心头惴惴不安,宋言汐攥着手中信件,寻了个妥当之处才拆开。

    信的内容很短,短到只有简单六个字,她一眼便能看全。

    “边境有异,勿念。”

    明明上面的每一个字,宋言汐都认识。

    可组合在一起,她却觉得自已莫名看不懂了。

    明明城中还有徐程二位将军可用,再不然也还有邱将军和一干副将,究竟是发生了何等紧要的事,让他宁愿顶着肩上的伤冒着没命的风险也要前去?

    即便非要去,他也该带上暗一才是。

    回响起暗一方才反常的举动,宋言汐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

    难怪他看着像是有备而来,分明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拿昨日那人泄愤。

    宋言汐将信件贴身收好,赶忙出了帐篷,朝着最角落那顶用来存放木柴的帐篷走去。

    刚走近,他就听到里头传来男人的闷哼,伴随着孩子呜呜的哭声显得格外诡异。

    听到脚步声,暗一意犹未尽的又补了两拳,这才停下。

    他蹲下来,伸手扯掉乞丐嘴里塞着的布,拍了拍他的脸冷冷问:“现在能说了吗?”

    “我说,我什么都说……”

    暗一扭头看向缩在角落,吓得一动不动只知道哭的狗蛋,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只一个眼神就把他给吓尿了。

    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他一手拎起蜷缩成虾米的乞丐,大步出了帐篷。

    那乞丐一见到宋言汐就像是见到救星一般,一口一个神医救命,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被暗一扔在地上,他忍着疼爬起来,朝着宋言汐脚边磕头。

    他一边磕,一边瑟瑟发抖道:“神医救我,都是那个女人骗我的,我什么都告诉你!”

    宋言汐此刻却没功夫理他,看向暗一直接问:“什么时候走的?”

    暗一:“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快马加鞭怕是早已出了边城地界。

    像是早料到她会动怒,暗一扑通一声跪下,恭敬道:“还请姑娘责罚。”

    乞丐龇牙咧嘴道:“神医赶紧罚他,狠狠的……”

    “不想死就给我把嘴闭上!”

    宋言汐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吓得那乞丐顿时缩了脖子作鹌鹑状。

    她看了眼暗一,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暗一跪在原地纹丝不动,只重复道:“姑娘还是罚我吧。”

    第205章

    金牌

    宋言汐沉了脸,丢下一句“若不愿起便自已滚”,转身离开。

    暗一麻溜站起身便要跟上,忽听脚边传来一声低笑,“跟老子神气什么,还不是人家脚边的一条狗,尾巴摇的可真欢。”

    “说完了?”

    “你管老子说没说完,你谁……”

    乞丐嘟囔着转过头,对上暗一那冷嗖嗖的眼神,差点没吓得两眼一翻晕过去。

    他听到暗一冷声吩咐道:“把人看好,等会儿姑娘还要审,别弄死了。”

    闻言,过来拿人的两个土兵眼睛都亮了,异口同声道:“统领放心!”

    *

    帐篷内,宋言汐正翻看着刘军医给的册子,眉头紧蹙。

    她刚刚粗略看了一眼,只顾着惊叹于感染疫症的人数之多,却没注意到其上记载的居然是重症居多。

    其中最为严重的几人,已经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下不了床全靠身旁亲人照料,再这么下去怕是连药都喝不进去。

    情况如此严重,刘老方才怎么不同她直说?

    暗一掀了帘子进来,第一句话就是“主子有令,命我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若擅离职守便不必再回王府了。”

    对他而言,若是墨锦川不要他,倒不如直接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宋言汐问:“他还说了什么?”

    暗一犹豫了一瞬,道:“主子说,他未归之时城中一切事宜皆听宋姑娘吩咐,绝不可忤逆姑娘半句。”

    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双手捧在手心敬上。

    看着那雕刻着龙纹的金牌,宋言汐心下大惊。

    此金牌乃是皇上秘密交予锦王殿下的,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

    如此重要的东西,他竟如此放心交予她一个外人?

    见她愣神,暗一清了清嗓子道:“还请姑娘收下,在主子未归之前帮他稳住边城上下,免去主子后顾之忧。”

    宋言汐蹙眉,道:“我不过一介医者,如何能担得起此等重任?”

    “主子说您可以,您便可以。”

    “不妥,此令牌还是送到徐将军处,由他……”

    话说一半,宋言汐不由得愣住。

    将此象征身份的令牌交出,岂不就是告诉徐啸等人,墨锦川如今兵不在边城之中,需要他来主持大局?

    若他真的需要,离开之前不会没有任何安排。

    他既不安排,便自有他的道理。

    她若执意将令牌送到徐啸面前,岂不是画蛇添足,还有可能坏了他的部署……

    暗一重复道:“还请姑娘收下令牌。”

    他道:“主子如今能信任之人不多,还望宋姑娘答应助他。”

    “可……”

    “姑娘无须担心,主子只是希望姑娘代为保管此令牌,以备不时之需。”

    听着暗一循循善诱的话,宋言汐点了点头。

    在他松了一口气时,她话锋一转问:“边境究竟发了何事?”

    暗一眼神闪烁道:“还望姑娘莫要为难我。”

    宋言汐蹙眉,问:“你家主子是不是吩咐,无论如何不让我离开边城半步?”

    暗一犹豫了一瞬,重重点头。

    他道:“如今外头情况不明,主子将姑娘留在城中也是为了姑娘着想。

    姑娘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我家主子一片苦心。”

    “他便是不说,我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下边城的百姓离开。”

    闻言,暗一小声咕哝道:“不愧是主子,猜得真准。”

    若是宋姑娘不提,下一句话就该他提了。

    宋言汐目光沉沉地看着暗一,沉声问:“所以王爷并未叮嘱,不能告诉我边境近况,是吗?”

    暗一低着头,不肯接话。

    宋言汐站起身,自他手中接过金牌,冷冷道:“你若不说实话,我现在便将金牌送到林庭风的手中。”

    暗一蓦地抬头,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宋姑娘,你……”

    “你猜,主帅之位花落别家,一心想着抢立头功证明给陛下看的人,会如何做?”

    宋言汐说着,起身便要往外走。

    暗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忙道:“姑娘且慢,我说!

    主子从此处回去后,便让我火速传信给邱将军,令他亲自跑一趟两地交汇之地的关卡。

    可信才刚送出去,主子便改了主意要亲自去一趟。”

    宋言汐听得眉头紧蹙,“突然改了主意?”

    墨锦川行事稳重,若非得了确切消息,又怎么可能在伤情还未痊愈的情况下冒险出城?

    定然有什么,是他们所遗漏的。

    暗一皱眉想了想,“主子离开之前,一直在看附近的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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