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余莺儿失笑,她又不是下蛋的鸡,“等等。”“要多久?”
“我还没怀上呢……”
年世兰顿时直起身,一下甩了覆在脸上的手,什么暧昧气氛都荡然无存,白眼一翻,“那你说什么!净是废话。”
“唉,快了嘛。”余莺儿看着娘娘“见利眼开”的模样,笑说,“别急。”
她又起身想要去和年世兰坐一块,被两道不悦的视线生刮着也恍若未闻,一屁股坐下,嘴里还不忘说,“娘娘这里好香。”
“滚远点。”年世兰好似嫌弃,却没任何动作,还是由着她坐着。
“不是你特意请我来的?”余莺儿说,“不知道谁见了我侍寝,还冲我发脾气。”
“我为什么不能侍寝?”
“为什么啊?”
“娘娘在想什么?”
“娘娘为什么发脾气?”
余莺儿喋喋不休,比外面聒噪的蝉鸣还吵。
年世兰冷哼一声,将账本甩她脸上,“蠢货东西,自已算错了账,本宫给你擦屁股?”
“那我是蠢货。”余莺儿接住账本,翻都没翻便爽利承认,而后还是不放过她,“那你为什么看敬事房记档?”
“本宫协理六宫,做事需要你来过问?”年世兰眯起眼看她,“本宫还没治你犯上之罪,成天在这里使唤本宫的奴婢,以为在永和宫当自已家了?半分尊卑规矩都没有。”
“娘娘尊,我卑。”余莺儿说,“但是娘娘疼我,便无需那些繁琐规矩。”
不等年世兰说什么,余莺儿转而从袖中取出一丝帕子,递给她,“我绣的,娘娘能收下吗?”
“少献殷勤。”年世兰瞥了一眼,手比嘴快,已经拿了,打量两眼,是个芍药盛放的图样,针脚普通,用色倒还尚可。
她伸手抚了两下,芍药花上,还驻足了一只似乎在啼鸣的黄莺。
她唇角沁出些笑意,而后压了下去,冷冷道:“真难看。”
“那你要吗?”
“用这种帕子,本宫拿出去能见人?”年世兰视线飘忽一瞬,“不过看你还算有心,本宫便勉强收下吧。”
余莺儿笑出声,惹年世兰又是一记危险的眼刀,于是忙说,“娘娘晚上还要帮莺儿检查账本,莺儿为你按肩。”
“算你识相。”
翊坤宫里,笑语盈盈,夹杂几声怒嗔,听着也是娇娇的味道。
第21章
甜甜日常(一)
赤日几时过,清风无处寻。
大小暑已过,可那热气似是丁点未散,六月末,天极热。
终是到了去圆明园行宫的日子,因着天坛祭祀和册封的事,倒比去年晚上许多。
这回跟着去的妃嫔不少,除了丽嫔、博尔济吉特贵人、祺常在和沈答应外,此刻都在圆明园里了。
柔贵人本不应在避暑之行,皇后解了她的禁足,顺势以养病为由捎带上她,看来是要有新动作了。一张相似的脸,不俗的才情,总会勾得人心动。
余莺儿的居所依旧在绛妃轩,年世兰则在其不远处的清夏斋。
满目的桃子熟透,在捣烂滤好的西瓜汁里头浇上冰块,搁置小块的粉色桃肉与剥好皮的葡萄,再撒上留有的桂花香蜜,最后放在冰上镇一刻。
余莺儿捣鼓了半天,带着去了清夏斋。
“这是什么吃法?”年世兰看了半晌,再尝了尝,入口甜香,果肉饱满充盈,冰凉气丝丝,透心宜人,的确解燥热,不错。
正欲开口,却见了脸上挂起笑似乎坐等夸赞的余莺儿,她才不会让她得意起来,于是淡淡出声,十分骄矜难伺候的模样,点评:“也就勉强入口吧。”
“你明明喜欢。”余莺儿戳穿她,“你怕热,我刚才见你几口下去,眉目都舒展了一瞬。”
年世兰睨她一眼,“越来越放肆了。”
哪有成天紧盯着别人瞧的,有没有点规矩了?
“娘娘惯的。”余莺儿哼笑。
年世兰怎会真的与她计较,只说:“比御膳房新奇些,从哪学的?”
“知你怕热,我特意自已想的,也是我自个做的,就想着为你解燥也好。”余莺儿甜滋滋说,往往能哄得她开心。
嘴里哼出一声,年世兰听着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话里还隐隐有酸味,“甄嬛那坯子,想必也喜欢的紧吧。”
“她哪有资格和娘娘相提并论?我亲手做的,自然是只给娘娘。”余莺儿不假思索道。
这还差不多,年世兰这才显露笑颜,再尝了一口,更觉沁凉舒适,问道:“这叫什么?”
“粉桃紫葡红瓜黄蜜冰冰乐,就如此叫吧。”余莺儿完全不费脑子,随意说。
年世兰被她逗笑,“起得什么名?能听吗?”
“只有我做过,我也只做给娘娘吃。”余莺儿说,“娘娘起名吧。”
“好。”
年世兰一口应下,觉得有些意思,开始思索几个雅致的名,无奈搜肠刮肚,没几两墨水,竟也想不出,结果就是她的脸色越来越黑。
余莺儿见她这样也笑了,“这是你的,你想叫她什么便是什么。”
“冰甜蜜香彩果子,就如此吧。”
“真好听。”余莺儿眼都不眨,给她捧场,“清新自然又别致,我怎么就想不到呢,娘娘好厉害。”
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故意哄人开心的,无奈年世兰就爱一水好听话,且最爱听余莺儿嘴里溜缝出的,每每跟抹了蜜似的。
“随便想想罢了。”年世兰勾了勾唇角,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天热,也不能太贪凉,你方才也吃了不少冰玩意,现下喝了这碗就算了。”余莺儿说,“别害得肚子不舒服。”
“知道。”年世兰说,没有被她人隐隐管教的不悦,她将这碗独一无二的冰甜水喝完,自然说着:“明日本宫还要,葡萄没有去籽,你给挑了,多搁些桃肉,这肉上留着些点皮的,也不要,弄干净些。”
“再多冰镇上几刻,应当更好。”
真是祖宗,余莺儿笑着应好。
第21章
甜甜日常(二)
一场夏雨落,滴答滴答,花草带露,檐墙流水。
年世兰倚在窗前,静静看着,心思不在那人身上,这些日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她不用再铆足了劲去争宠,去想着害人,去妒忌、去忌惮、去厌恶每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这些阴暗的东西似乎远离她很久。
夜里虽不免还会被噩梦惊醒,可积压沉郁的难受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消散许多,她感到心里一点点慢慢好了起来,在有人的陪伴下重新拾起最简单的开心快乐。
只是,她想起有一天,余莺儿说要带她去高台听雨看花。
下雨了,夏花开了。
她人呢?
酉时了。
她的好心情好像没了许多。
周宁海跛着脚走进来,递来了消息,看着娘娘的脸色犹豫着说:“昭嫔娘娘她,她……”
“说。”
“在碧桐书院。”
“干了什么。”
“好像在赏雨,作诗。”
回答他的是茶盏落地的轻脆响声,周宁海急急跪了下来,心里吓得直发抖。
他也不知道娘娘为何生气,总之只要昭嫔娘娘不来,还去了莞贵人那,便就是每每都会生气。
再看了眼窗外的雨,年世兰一脸的狠意。赏雨?好啊。她怒起,狠狠扫落了一桌东西,砸碎了一地。
年世兰盯着地上的碎片,眼神一错不错。
她发现,她错了。她的平和只是短暂一片安宁所带来的假象,她又何曾变过。
不,她也不需要做出任何改变。
只是她的心思,好像终于离了他,又不知觉系在了别人身上。
地上一滩茶水,被窗外破进的不甚明亮的光折射扭曲,年世兰死死盯着,心中有可怕的情绪在酝酿。
余莺儿明明是她的东西,甄嬛凭什么要来抢!
她从前多少次想将他据为已有,永远只能陪着她,永远只留在她房里,他去别人房中一次,她便整夜难眠一次,他多喜欢别人一点,多对别人笑一次,她便钻心的妒忌疼痛。
是,她是妾室,他是王爷,后面又是帝王,从前,她没有资格抓住他的心,困住他的人。可现在,不代表她控制不了余莺儿。
是啊,年世兰想,她能完全掌控一个人的。
她也不知道余莺儿对她来说算什么。
她只知道余莺儿会纵容她,会无微不至的对她,会用好多心思来哄她,也从来不会对她生气,不会让她失望。
她在她面前可以随意任性,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她可以打她,可以骂她。
便是从前与他感情最浓时,她也不曾真正肆意任性过,因为他先是四爷,后是皇上,他有好多好多女人,他的心从来不是她一人所有,她会怕自已失言,惹他生气,怕自已哪里做不好,叫他少喜欢自已一点点,从来没有真正心安过。
可在余莺儿面前,这些统统不见了。
第一次有人给她这种感觉,父母和哥哥疼爱她,却也不会什么都由着她性子来,余莺儿却好像从没有对她说不行,只会让她再等等,她可以为她去筹谋,去杀人,为她如愿,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让她开心。
不是她妒忌、不是她妒忌!她没有!她没有!是余莺儿自已说的,她是她的东西!
是她不好,自已要跑掉。
她甚至没办法给自已的东西下定义,她们之间,是什么呢?
她不懂,她只知道很重要。
清脆的落雨声,衬得这一方寂静得可怕。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苏木的到来,才打破了这一片晦暗。
颂芝带她进来,屏气凝神。
“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苏木也被满地狼藉吓了一跳,只不过她语气依旧平静。
“什么事。”
“小主说,黄昏时分,落帆阁约您一叙。”
年世兰没说话。
苏木摸不准华贵妃的意思,只接着说:“小主说今日急雨淋淋,很是好看,听说阁中茉莉栀子恰已开,想邀娘娘一同赏雨看花。”
年世兰松缓了些神色,发觉到自已刚刚的失态,她很快调整好心绪,听不出喜怒说:“叫她自已来请。”
“是,奴婢告退。”苏木退下。
“清理一下。”年世兰静了片刻,说,又重新去看雨,面色如常,好似刚才乖戾的模样不曾有过。
第22章
甜甜日常(三)
听说娘娘生了好大的气。
余莺儿来了清夏斋。
快到时,她让苏木移开了伞,雨飘落了一身。
她故意蹭着石板路边的花草走,衣裙摆动掠过上头的水。
现下是发上雨珠,衣摆湿透,脸带急色,似乎是紧赶着来,匆匆忙忙的,看上去又十分可怜。
她踏进内殿,先发制人,可怜兮兮喊了声:“世兰姐姐,我身上湿黏黏,好难受。”
年世兰盯着她看了半晌,落汤鸡一样,“从碧桐书院赶来的?”
“我就去她那坐坐,谁知下雨了,便没来得及走。”余莺儿乖乖解释说,“突然想起这样的天气,正适宜与娘娘一同观赏,便叫苏木去请,谁知娘娘不大乐意呢。”
“去碧桐书院干什么。”
一副盘查的口吻,余莺儿心里美滋滋的,却好似恼说:“娘娘如今什么都要管着我吗,难不成我去一处,都还得向你说声,得你允准才行。”
年世兰眉头一挑,原本是余莺儿臊人的话,她却觉着十分不错,她怎么没有想到?于是很快开口:“就按你说的办。”
见余莺儿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年世兰瞬间冷了脸,不容置疑的语气压了下来,“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极快答道。
“周宁海。”年世兰可不管她是真愿意还是假愿意,直接叫了一声,就要吩咐下去。
周宁海很快进来,“娘娘。”
“本宫记得你身边那个叫连胜的,做起事来毛手毛脚的,叫他以后就在永和宫里,跟着张颜海多学学。”
连胜就是他手下一直去打探昭嫔动静的人。
周宁海下意识去瞥昭嫔的脸色,娘娘这不是明摆着安插人去监视的,哪个好脾气的怕都不能忍吧!谁知他还没开口,就见昭嫔喜笑颜开,一副上赶着要的模样。
“莺儿谢过娘娘,这样的安排,莺儿很喜欢。”
周宁海听得一阵牙酸,到底是他奴才孤陋寡闻了,如今是越发看不懂二位娘娘在干嘛了,腻得人牙疼,只点头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现下高兴了?”余莺儿笑看她,“娘娘脾气也忒大了点。”
脾气大?年世兰横眼,作势要骂,就听余莺儿继续说,“不过,脾性再大,我也自是愿意受着的。”
年世兰这才哼笑展颜。
见余莺儿当真乐意,她心中那点恼怒几乎全然消了,现在看她站在那,一副可怜见的模样才想起心疼了,“颂芝,带她去换身衣服,擦干些。”
娘娘这里,倒多了许多淡雅的衣裳,花团锦簇的边上,是她素日喜爱的颜色花样,她随意捡了件便换上了,似乎也正正合适,其实娘娘,身量要比她高些也丰腴些,这好像就是特意为她备下的。
她去碧桐书院自然不是闲聊。
甄远道与瓜尔佳鄂敏是拉下年羹尧的关键,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甄嬛的助力,她的确厉害,不仅是才女,更通晓政事,原剧中因着与年世兰的仇恨,她可谓是全然身在其中,年羹尧与敦亲王一事中,她为皇帝出谋划策,如鱼得水得不像宠妃,俨然像个政客。
如今,她并不恨年世兰,自然不会主动为敌,将自已牵扯进庞大阴谋之中,沾染干政之名,可是她父亲甄远道,却是个实脑筋的言官,必然会上书弹劾。
时间线或许有变化,但这件事定然不会改变。
如今,甄嬛并不如原剧中那般极其受宠,皇帝因时疫和富察之事芥蒂或许依旧还在,又是否会选择信任她?
而甄嬛是否知情铲除年羹尧一事,是否还会重新成为皇帝的“门客”,都还不得而知。
皇上从来不会问及她前朝之事,当然,她也不欲在明面上沾染半分,一个多疑的枕边人,她不能让人抓到错处。
她需要在甄嬛身边,网住消息,同时又不能惊动娘娘。
换好了衣服,她们一齐来到了落帆阁。
临窗而坐,布上清茶点心,听雨簌簌打声。
侧眼望去,窗外绿叶细枝摇晃,栀子茉莉洁白无瑕,随雨打轻轻摆动,花香浓郁,随雨携风送进。
黄昏六月雨,花瓣带露滴。
“娘娘听过一句诗吗?”余莺儿说。
年世兰自顾喝茶,懒得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