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明日皇上就回宫了。”余莺儿说。“噢。”年世兰很快收了笑,面上闪过厌恶之色。
虽不想扫兴,余莺儿也只能说:“娘娘,那你,他知道你此前病了,会多来瞧你的。”
“就如他对我一般,我自然也能伪笑对他。”年世兰突然想起什么,她才发现,她沉浸在无孔不入的温柔里,似乎一直以来忽略了一样东西,她紧紧盯着余莺儿,目光锐利,“你对他,你很在意他。”
“谁说的。”余莺儿眉头一挑,拒不承认。
见她如此,年世兰搬出最有力的证明,眯着眼睛说:“时疫……”
余莺儿忍不住嗤笑一声。
年世兰没放过她任何一点表情,她不知道她这一声笑是什么意思,只语气都不自觉染上浓烈的危险意味,迫问她:“你见我对他死心,便少了人与你争抢,是不是很开心?”
她的眼神吓人,似乎还有一层言外之意———
你不瞒着我欢宜香的事,根本就不是为我好,而是本就要看我失望痛苦,你再好趁机霸占他?
她越想,便越觉得心凉,越有可能。
这似乎可以也足以解释余莺儿的殷勤。
她迫切想得到答案,心绪激动,眼底因充血慢慢爬上血丝,余莺儿却一时没有说话,像是无声默认。
看着不语的余莺儿,年世兰不知道自已那一瞬间在想什么,她只觉气血翻涌而至,脸色难看到骇人。
她不想听到那个答案,如果是、如果是、如果连这些好也是假的……
她不能再忍受背叛了,如果有,那就在她说出口前掐死她!她死了,就永远还是那个对她最好的余莺儿……
年世兰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只对你有真心。”余莺儿轻声说,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眼里是真挚笑意。
阴暗的情绪被轻飘飘按住,年世兰怔然。
“余莺儿只对年世兰有真心。”她再说了一遍。
“……”
年世兰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余莺儿探身,牵她的手,眼底映着柔柔光晕,唇角一勾俏皮叫她:“世兰姐姐。”
仿佛一瞬被蜇到,年世兰下意识甩开了手,毫无威慑吐出两字:“放肆。”
“之前叫过一回,娘娘也没说什么。”余莺儿问,“如今不让了吗?”
年世兰睫毛轻颤,不去看她,心里涌上些怪怪的感觉,同一个称呼,怎么听起来大不同了。
反正———
“不许。”她说。
“世兰姐姐。”余莺儿偏要。
“你找死?”眼皮一掀,依旧震慑不到某人。
“你不舍得。”
烦死了!年世兰心说。
原本是对坐,余莺儿这会子起身非要跟她坐在一起,也不算挤,年世兰半推半就由着她了。
“我不喜欢他。”余莺儿说。
“时疫只是我赌赢了,我想要地位。”
“只有走得高,才能入娘娘的眼,不是吗?”
“我不是丽嫔,不是曹贵人,我不做你的附庸。”
“我是配和你站在一起的。”
“就像现在一般。”
“娘娘,我从来不喜欢他。”
“我永远是你的。”
像是余莺儿的低低诱哄,等人无知无觉被引诱,而后毫无犹豫跳下去,再也走不掉。
是她的吗?年世兰呼吸越来越紧。
是完完全全自已的东西吗?可以任她随心所欲吗?
心跳得很快,双耳轰鸣。
她看了她的东西许久,虽然不是很好看,不是她殿中任何一样物品的繁复华贵,但她会把她摆在最好的位置,每日驻足欣赏。
沉默片刻,她最终问出了一个一直以来疑惑不安的事。
“为什么。就因为那一个恩情,你可以这样对我,如果恩还完了,如果别人对你有恩。”
你是不是又要跑去别人的殿中做东西做摆件。
余莺儿说:“我说了,永远。”
她并不正面回答,也没有说出自已的情欲心意,而是定定看着年世兰。
“永远就是到我死,不要问我无意义的问题。”
年世兰也不需要其他答案,她不想再追问,她要的从来只有这个,余莺儿说出来了,她很满意。
第19章
花的崩坏
第十一日。
帝后回宫,晚间,皇上翻了翊坤宫的牌子。
世兰似乎没有以往热情,胤禛并没有多想,知道她近日病了,精气神差些也是应当的,只当陪着她。就是独独难为了莺儿,世兰性子傲,怕是在她这受了不少气。
或许是诚心所致,上苍庇佑,过了几日紫禁城里毫无征兆下起了淅沥小雨,而后乌云密布,渐渐转大,再听各方即将见旱之地都一一上报沐乘天恩,降下甘霖,一时龙心大悦。
这日向中宫请安,皇上后至,先是问了几个孩子的近况,再是随意说起皇后身子痊愈,合该重掌六宫事宜,但还是不宜过于烦劳,许多事还要华妃和昭嫔要尽心协理,为皇后分忧。
一如之前所猜测,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本以为今儿皇上来就是这出事,令众人没想到的是,皇上又突然提及华妃侍奉多年,协理有功,应当好好晋一晋位分,便册为华贵妃。敬嫔同样侍奉多年,又尽心抚养公主,便晋为敬妃。让礼部挑个好日子,风光行了册封礼。
话毕,胤禛去看面色沉静的余莺儿。她到底在他心里是当得上妃位,只是毕竟资历尚浅,又无甚家世,离之前封嫔也不过小半年,便等之后寻个机会再晋也不迟。
“如今天越发热了,是该准备着去圆明园避暑了。”景仁宫俭省,少用冰,这儿人又多,待久了连胤禛都觉着身上有些发燥。
皇后回说:“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就等皇上发话了。”
“嗯,等行了册封礼便动身吧,这事皇后要好好操办。”
“是,臣妾遵旨。”
天热,等皇上走后,皇后也叫众人都散了。
两人晋位,并无人在意安安静静的敬妃,只都看着华贵妃一日日势强起来,不免心下不安又担忧。
这样的人掌权,她们焉能有好日子。
无子便位至贵妃,怕是第一人了。
有些不知隐情的,更是暗暗惊骇,想着若是华贵妃有朝一日诞下皇子,这后宫岂不都要改朝换代了。
而理所当然本该无比得意,处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世兰,却并没有如旁人所想露出趾高气昂的姿态,她只是笑了一下,又看上去十分平静。
如果连人都不在意,他给的尊荣又有什么好在意?
她笑,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已可以永远将余莺儿压下,她需要永远听服自已。
一个没有家室的嫔位,想和她平起平坐,该要多久呢?
贵妃,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要自已永远在上,余莺儿则永远在下。
噢,还有皇后,她很在意她惯常凌驾于她之上吧?是也该好好让她难受。
走时,年世兰多看了一眼余莺儿,她依旧和甄嬛亲密同行,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碍眼。
她觉得自已很奇怪,越来越在意余莺儿。
但是转念一想,谁会不在意自已的东西呢?
与甄嬛顺利一道,又分开,回到永和宫,余莺儿便坐在榻上沉思。
华贵妃,敬妃。
她回想,时间线也的确到这个节点了。
原本应是今年端午,那时没有动静,延后到现在,只是蝴蝶效应下的一点细微变化,现在的后宫,并不能影响真正的时局。
娘娘的无上荣光便昭示着年家的没落。
这是麻痹,是淬了毒的风光,只为遮掩暗里的清算。
即便娘娘举止比原剧收敛太多,可年羹尧,是不变的。
娘娘的安分并不能代表什么,抵消什么。
何况那些的确是板上钉钉的错处。
即使没有错,功高震主,独霸青海,受尽爱戴,手揽民心,也可以是错,终归逃不过被忌惮被弹劾的命运。
皇上大约要有动作了,年家将倾。
而她在其中,又应如何呢?
一切便要看娘娘的诚意了。
她要她,她希望娘娘可以把自已送给她。
第20章
养孩子
是夜。
凤鸾春恩车接了祺常在走,春风得意的马蹄行驶过,哒哒声响彻长街。
听得外头声音,余莺儿幽幽想着,她也想去翊坤宫侍寝。
应是红帐暖语,烛光晃晃,一夜销魂。
她叹息一声,不再多想,低了眼去看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又开始发呆遐想。
夜风灌进,烛火噼啪跳跃起。
正魂游呢,周宁海突然来了,乍见翊坤宫的面孔,还有些没回过神的余莺儿心里掠过一丝罕见的心虚。
“有事?”
“娘娘说,上月的账本有一处错了,叫您过去给娘娘一个解释。”
“带了轿辇?”
“正候在外头。”
余莺儿笑了,是心想事成,还是心有灵犀呢?
勉强也算是凤鸾春恩车吧。
“走吧。”
此时还不算太晚,年世兰还没梳洗,正坐在榻上翻看账本,手侧还有一卷敬事房的记档,隐隐有被用力攥过的一角痕迹。
“娘娘。”余莺儿叫了一声。
“站在那。”见她径直就要坐上来,一点规矩都没有,年世兰似懒懒看她一眼,轻飘飘说:“跪下。”
?
余莺儿没反应过来。
“怎么,见了本宫不需行礼?谁给你的胆子在翊坤宫里放肆。”
干嘛呢?余莺儿想,摆这阵仗。
“难不成娘娘成了华贵妃,就与我生分了吗?”她委屈道。
年世兰看她,好像这会才想起要教她尊卑,“你也知道本宫是华贵妃,你只是昭嫔。”
余莺儿并没有如她愿下跪,而是直接坐下,耍赖道:“贵妃姐姐,我腿疼。”
年世兰给了她一记眼刀,不语。
余莺儿这才看见桌上合起的敬事房记档,她先是疑惑,而后明白了什么,手抚了抚卷上皱起的痕迹,狡黠一笑,“娘娘怎么想起看这个,吃味了?”
皇上娘娘自然不在意了,那便是在意她了。
“你成日说的什么浑话?”年世兰白她一眼。
“噢。”余莺儿去翻看,“昭嫔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年世兰猛地一甩手,打在记档上,有些恶狠狠的意味,“再多话就滚出去。”
一声夹了笑意的轻唏。
“我们要有孩子了。”余莺儿说,“给你养,好不好?”
余莺儿端着一张灿烂笑脸,看着她,脸沐在烛火光晕里,晃了晃年世兰的眼。
她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
脸色凝滞。
良久才喃喃:“你说什么。”
“我说,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来养好不好?”
温柔的轻语,一下下刮着年世兰的心。
余莺儿静静等着她的答复,娘娘会要的,她知道。
娘娘心空了,她当然要用自已,用属于自已的东西,一点点填满这个缺口。
同样,她需要一个联结娘娘的纽带,也需要一个固权固位的机会。
从喜欢上娘娘,再到筹谋着揭露欢宜香秘密时,她便一直如此打算。卫临的药,她身子调养无宜后便在用,皇上从天坛回宫后,她便把心思放在这方面许多了。
违背自已的心,自然恶心,但是她同样没有选择。
想要的东西,本来就有代价。
殿内很静,两人视线交错。
“你真的愿意……”年世兰问。
“愿意。”余莺儿很快说,没有一丝犹豫。
“我,我没有养育的经验。”年世兰看着居然有些无措,眼睛微微瞪大了。
“没事。”余莺儿安抚她,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的脸,柔声道:“娘娘是最好的额娘。”
年世兰没躲,就那样任由她轻抚自已的脸,迎着她温柔的视线。
轻微呼吸交缠,烛光下,似乎暧昧横生。
“我现在就要。”年世兰任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