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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男人同意了,“如果你货好,我可以?先付你十万的定金,等人送到我地盘,我再付尾款。”

    “行。”左贺忍受了三天的乌烟瘴气,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需要等姜皖来认,左贺就能看出来,他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们身上的气场很?不一样,寻常人外阴内阳,而面前的男人还是双阴,阴气傍身,面堂却不发黑,那阴气是伴身之物,也就是他们擅长的控鬼术。

    “你们买了可不吃亏。”左贺在路上大大方方地说,“那两个外形条件都不错,买回?去当?猪仔配种也成啊。”

    他带人回?了旅馆,这旅店很?破旧,开?门锁的声音很?大,左贺希望屋子里的人做好了准备。

    “你看看吧,但在交易完之前,你们不能碰他们。”左贺打开?门,停顿了一会儿,对男人说道,“尤其是脸。”

    男人回?:

    “我懂规矩。”

    左贺才把他放进?去。

    男人走近房间,先问:“他们耳朵能听见?么?”

    “耳朵不顶用。”左贺回?答,“但能认鞭子,已经我被训得服服帖帖了,这要卖给有钱人当?玩具,可不止这个价了。”

    他连连抱怨:“都怪最近查得严,火车坐不了,我就想赶紧把手里的这俩货给出了。”

    “把脑袋抬起来。”左贺拿着鞭子在地上抽了下,陈鹤年和姜皖就乖乖抬起了头?。

    为了霸王剑,陈鹤年忍住了额头?抽动?的青筋,他得装得害怕一点。

    男人看见?他撑在地上的手在抖,顿时笑了,“这吃的可够劲儿。”

    陈鹤年看见?了男人肩膀上多了一层影子,一只邪祟趴在他的肩膀上,脖子上还套着锁链,它?探着头?朝陈鹤年身上扑,不过条锁链锁住了鬼,它?的舌头?都伸到了陈鹤年的脸边,但也到了尽头?。

    陈鹤年当?作没看见?,眼睛一直看着男人的脸。

    男人看过陈鹤年和姜皖两人,很?满意:“我要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布包,随手一甩,将东西丢在地上:“这是定金。”

    男人冲左贺挑了下眉头?,左贺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弯下腰去捡,重量不小?,打开?一看原来是一袋金珠,这东西陈鹤年一定很?喜欢,左贺笑了,他再抬头?,就看见?男人正扬着下巴,轻蔑地打量着他的眼神。

    男人说:“就明天,我叫人来把送,我会给你一张的银行卡,但是你要跟着我们,把人送到地方。”

    左贺说:“成交。”

    第66章

    姜氏

    姜皖说,这里只分人和巢。……

    “为?什么他们会选择要两?个哑巴?”

    “因为?他们有一个地方,

    专门用来关人?的,那里不能出现人?的声音,只有变成哑巴,

    我们才能最顺利地进?入那里。”

    “进?去之后,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等个两?天?左右,他们把我们送上山,献给山神。”

    “山神具体是什么?”

    “当然没有山神,只不过是被霸王剑束缚的需要安抚的鬼魂,他们操控鬼,奴役鬼,训狗也得喂狗骨头,

    山神是他们的一个借口而已。”

    “等我们上山之后,要登上山顶,我会拔出霸王剑,这样,就?能释放所有被拘禁的魂魄,放它们回到地府,事情?做完,你就?可以拿走剑,去实现你的愿望。”

    在陈鹤年被拉上一辆面包车的时候,

    他正回想着姜皖之前说过的话?,这辆车的窗户上蒙着黑布,

    车厢里一股皮革和?塑料的臭味,座椅像是一张发烂的黄蛇皮。

    陈鹤年已经开始难受了,面包车却开始哆嗦地摇晃。

    左贺坐在副驾驶,一个男人?开车,

    另一个男人?则在后座,负责看着陈鹤年和?姜皖。

    他们身上没有装备,剑,符,包括陈鹤年的箱子都封存在店里,左贺的双肩包里就?装着镜子和?小白?蛇。

    因为?姜氏的村落太过特殊,那里聚集百鬼,它们对?气味儿很敏感,陈鹤年对?它们本身就?有吸引力,但那些鬼都被人?控制着,有想靠近陈鹤年的本能,但不具备攻击性,也不会脱离拴着它们的链子,家养的狗对?陌生人?叫两?声很正常,不会引起姜氏的警觉。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好的料子?”开车的司机冲左贺问。

    “开店的时候,这俩乞丐就?在我手底下干活。”左贺回答,“他们早就?给我签了卖身契,但却是个扫把星,害得我店子破产,让我欠了一屁股债,现在,也到他们报恩的时候了。”

    男人?说:“催债的可不好说话?,尤其是我们这一带,可是容易死人?的。”

    “那可不嘛!”左贺激动地应了声,他缩着脖子,还紧张地吞了下口水:“不然我着急干什么?”

    左贺人?都坐直了,身体也是紧绷着的,他心里确实在担心,他担心坐在他背后的人?会突然冲他动手,而他会下意识反抗,把对?方制服,但姜皖的计划却需要他配合对?方,把自己弄晕。

    这很难办。

    左贺想。

    姜皖提前说过,姜氏做交易从来没有卖家和?买家,就?算左贺报出天?价他们也会一口答应,因为?左贺根本拿不到报酬,献给山神的一共有三道菜,卖家从交易谈成开始,就?已经被装进?了盘子。

    但他们在这些人?手里不会有性命之忧,“山神”需要新鲜的菜。

    左贺主?动开口:“哥们,能说个事不?”

    男人?回:“你讲。”

    左贺说:“我就?怕一出去,给催债的钱他们不信,直接把我砍了,你们能不能先收留我一段时间??可以少给我点钱。”

    “也不是不行。”男人?笑笑。

    左贺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拒绝,男人?巴不得收留他,只要他肯留下,多的是机会把他给办了,这能省事不少。

    所以男人?对?他笑脸颜开:“看你这一路也累得够呛,这样吧,把他们两?个处置好了,你去我家喝点酒,咋样?”

    “成。”左贺笑着呼出口气,他状态顿时轻松了不少,能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去了,还不忘说:“哥们,谢了。”

    那两?个男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当然值得笑,送上门的便宜货嘛,而左贺也跟着他们笑,这几个人?的声音粗犷得跟老?驴拉磨盘一样。

    陈鹤年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瞪着他们的眼神,他已经三天?没有说话?了,身上的衣服也没换,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鸟窝,现在他很想吐。

    车开在陡峭的一条道上,只有车前的玻璃能让他们看见外面的景象,山道很狭窄,早就?远离镇子开进?深山里去了,窗户外的风呼呼地吹,周围除了光秃秃的树什么也看不着。

    姜氏并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没有哪个主?子没事去找奴才说话?的,他们唯独会关注道上的消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普通人?是奴才,而了解玄学的人?,是同类,也是他们的对?手。

    十一月常降下冷雨,雨水可以把他们留下的痕迹扶平,所以他们挑选食物的日子,都定在每年的七月和?十一月。

    车程过去了两?个小时,突然车内的视线暗了一个度,他们没有发出动静,因为?普通人?是看不见鬼的,当车头的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鬼影时,陈鹤年只是用余光去看。

    鬼魂的脸被黑纱缠绕着,只有一双泛白?透明的眼睛,它在绕着整个车子飘荡,也从陈鹤年的眼前飘过,似乎是在辨别车子的气味,十八道看门鬼,它们处在不同方位,山道两?侧也有黑影存在,它们站在已经枯朽的山间?,像立着的石柱,黑色的轮空让它们看上去是静立着的人?影。

    昏黑的天?和?踩在草缝上一动不动的黑影,诡谲的一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划过。

    面包车已经开进了姜氏祖地。

    姜皖说,这里只分人和巢。

    巢不被当做人?,只是工具,巢生活在四面高大的土泥墙下,陈鹤年和?姜皖就?被送到了这里,脚一跨进?高到膝盖的挡板,身后的大门就?关上了,还落上了一把锁。

    这地方很大,是地地道道的土房子,地上是砖头铺的,没有修补的痕迹所以地上坑坑洼洼,都是碎石头,墙壁还有发黄的裂痕,窗户上糊的一层纸也是破的,最外面的地方是用来晾衣服的,两?侧摆着木制的水桶。

    陈鹤年看见了人?,有很多人?,一个大院子里至少住了一百人?,但这不是姜氏眼中的人?,而是巢。

    出现的在他眼前的巢全?身都裹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踩缝纫机,还有一些就?坐在门槛的台阶下靠在墙壁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看。

    他见到了很多人?,又?好像只看见了一个人?,无?论是面孔还是行为?,这些人?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都是空荡荡的黑色,和?身上的纱一样,小得都装不进?去一个人?的灵魂。

    院子里有树,风一刮就?呼呼地响,叶子也掉了下去,有风的声音,还有掂锅勺的声音,那油泼上去很响,听起来是个大锅,不一会儿,灰色的墙顶冒出了一点白?烟。

    陈鹤年大概是经过了厨房。

    姜皖径直往里面走,陈鹤年就?跟着她。

    直接走到最深处的院子里,这里有小孩,个子都不高,和?巢不一样,身上穿着的是普通孩子的衣服,有男有女,大概是两?岁到五岁之间?,有的蹲在墙角玩泥巴用棍子戳蚂蚁,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在捡地上掉的叶子,还有的看见他和?姜皖,黑溜溜的眼睛就?盯了过来。

    他们的长相?出奇的相?似,甚至还有畸形长得可怕的孩子,这个院子里有二?十个孩子,不笑也不叫,但陈鹤年只听见了脚步声,他自己的,还有孩子们走动的。

    姜皖还在往前走,她走进?这处院子带门的屋子里,那里面依然是披着黑纱打扮的巢,这里的巢手里要么抱着还不能行走的孩子,要么就?正在孕育中,有个大肚子,有的正撩开衣服给孩子喂奶。

    陈鹤年立即转过身去,自己默默走到门口。

    姜皖却走到巢的面前,她伸出手,直接掀开这些人?的头纱,她的举动是冒犯的,但没有人?阻止她,巢没有反应,甚至没有看她。

    姜皖挨个扫过去这些人?的脸,一个接一个,她都看了一遍,连呼吸声都变得急促,她捂住了自己嘴,放下了最后一人?的头纱。

    喂完奶的人?,将孩子放回了木床里,又?重新把自己的脸遮住,坐在那椅子上,没有再?动过,是在看他们么?他们没办法确定。

    姜皖急忙忙冲出去,陈鹤年看见她扶着一棵树吐了起来,她身体里没有消化的食物,就?吐出了一些干净的水,呕吐让她的眼睛变得通红,紧皱着眉,让她的五官变得更加刺目深邃。

    有孩子看见她的举动,居然跑过来,脱掉裤子就?跑到树底下撒尿。

    姜皖很快就?缓过神,她朝陈鹤年打了个手势,叫他往外走。

    陈鹤年难得的没有露出厌烦的眼神,只是默默跟着她。

    这里就?是姜皖所说的出生地,她在找人?,而她并没有找到。

    陈鹤年猜想。

    姜皖只是将他带到了一处墙角,这里是干净的,至少没有谁的尿渍。

    陈鹤年不需要问,他知道她会主?动说些什么。

    姜皖说过,在这里不能说话?,因为?院子外面全?是看守的鬼魂,它们能听见人?的所有动静,所以她伸手开始在发黄的墙壁上写:我阿母以前就?在那院子里,她先生了我的阿姐,然后是我。

    我离开了两?年,她现在不在了,大概是死了。

    我原本叫姜十三,而我阿姐是比我大五岁的姜十三,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后来,我知道了一个被他们代代咒骂的女人?——姜皖。

    于是,我就?有了新名字。

    ……

    “那是什么?”左贺走在宽阔的石道上,仿佛已经和?陈鹤年的所在地隔了好几座大山,他回头已经看不见影,他所在的地方才是姜氏祖地的范围。

    左贺看见了红高墙和?金色的屋檐,石道两?侧还有练武场,里面有些孩子和?少年,中央还摆着一个又?矮又?胖的木头人?,它的嘴上涂着红漆,过分刺眼,眼睛画得又?小又?窄,身体又?画着大红大绿的衣裙,这无?疑是丑陋的。

    它全?身还插满了箭,他看见三五个男孩正提着木头往它身上砸,那大概是一种练习方式。

    每个场地中间?都摆着这样一个木头人?,这很诡异。

    姜皖。

    直到他在最近的那个木头人?的肚子下面看见了这两?个字。

    左贺惊讶了一瞬,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但他脑子一转,很快意识到这说的应该是历史上的那位昭平公主?,而不是他认识的。

    “我家用来驱邪的玩意,山里总有脏东西在,你怕不怕鬼呐?”男人?回答。

    “有点。”左贺回答。

    “那你还不如我家的小汉子。”男人?说道,“要真有鬼,他们这么大就?敢上去干了。”

    男人?招了下手,男孩就?围上来,先朝男人?鞠了一躬,喊声爹以后,才蹦蹦跳跳地说:“我们才不会怕鬼!”

    “又?送吃的进?来了?”男孩盯着左贺,翘着嘴哼哼两?声,“爹,什么时候才能把山神喂饱呀?”

    “去去去!你爹这几天?没空看着你们,自己老?实点,吃饭的时候把兄弟都叫到一起。”男人?立即挥手把孩子给赶走了。

    左贺嘴快了,问出口:“怎么全?都是男孩?”

    “因为?老?子厉害,能生龙子。”男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还炫耀地在左贺面前比了数,“我可有三个亲生的儿子!”

    男人?对?此似乎很骄傲,虽然左贺不理解,但只能附和?他。

    左贺在路上悄悄把小白?放走,他已经进?村子内部了,谁能想到,在这乡野之地的深处,居然建了一座像皇宫的地方,最里面最高的那栋房子像极了宫殿,但它的屋檐比故宫要暗淡,真皇宫也不是金子堆砌的,这村子却够宏伟。

    但他不能再?往里面走,男人?说,想进?去,要先得到长辈的准许,但这里的长辈他自己都不能轻易见到。

    姜氏把自己当做王室,这外层的房子和?里面的差距甚大,显然是有阶级划分。

    到了晚上,男人?就?叫左贺在自己屋子里吃饭。

    男人?弄了酒,但是左贺不打算喝,就?用装尿急躲了过去。

    外面还在落小雨,男人?喝醉了,左贺就?站在屋子外,他像是在看雨,其实是在看雨中的黑影。

    左贺有过片刻的毛骨悚然。

    那些鬼魂安静得像是石头,只扭动头巡视着周围,有点站在村子的屋顶上,有的站在田野间?,这些黑色的影子散布在各个角落中,它们构成了这村子的一部分。

    男人?身边就?有一只,男人?能操控的鬼就?站在门口,它的眼睛在跟着左贺在转,什么动静也没发出,它盯着这个外来者,替它的主?人?看着食物。

    左贺不能直视它,不能对?上它漆黑的眼睛,鬼身上的术法让他感到不适,有一股人?为?的邪气,他不经意间?从鬼的身边走过,看清了它的脖子上一条锁链,那条锁链的尽头系在男人?的手里。

    左贺大为?震撼,鬼的身上有一层黑纱。

    这里大部分的鬼,身上都有黑纱。

    它们是鬼,也是姜皖说的巢。

    第67章

    两脚鬼

    她们在说话

    天一黑,

    整个院子都沉进墨水里,没有蜡烛没有灯泡,看天黑的程度应该是七点?左右,

    这?里的人聚在一起,走到一处院子外,手里拿着?碗是在领晚餐,碗里有面条还有几片白色的肉,拿到后?,就蹲在空地?上,什么也不做,让晚饭在一边晾着?。

    没有筷子,陈鹤年很快发现这?一点?。

    这?些人只是在等食物凉下来?,

    不烫的时?候,就用手抓起往嘴里塞,一大把一大把地?嚼,吞咽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小孩子也是一样的,没有人教他?们,而学习和?模仿是人的天性。

    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在这?黑夜里,风声?比人的动静还大,

    巢一排排坐在角落里,身边带着?自己孕育的孩子,

    他?们像无声?无息中耸动的鬼影。

    陈鹤年看见的,是死掉的黑茧,冷掉的壳子。

    姜皖说:从前是晴天的时?候,晚上只有天上是亮的。

    那时?候,

    她?并不知道天上会发光的叫星星。

    在周围都是黑色时?,她?只知道,抬头就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每个夜晚,那些小白点?都会有变化,还会有一颗最大最亮的,它有很少时?候是圆的,大部分是长长瘪瘪的,就跟这?里人一样,肚子有时?候是鼓的,有时?候是平的。

    最大的是阿母,而最近的两颗小白点?,一个是阿姐,一个是她?。

    姜皖每天都会在天上把自己给找出来?,她?身边有阿母,阿姐,但她?现在已经?忘记了阿母的样子,她?五岁离开了这?里,十二年没有见过阿母一面。

    这?里的孩子在五岁的时?候有机会离开巢,只有一个前提,你得是个男孩。

    姜皖就是一个男孩。

    因为阿母让她?意识到,她?需要?去做一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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