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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蛇胆可以泡酒。”杨大力歪起头:“蛇肉只能?吃,早吃腻了。”

    “你们还吃蛇啊……”姜皖说,“蛇,好?吃么?”

    杨大力没有继续说,因为屋子里?传来?了他们儿?子的叫唤声,声音很?大还带点难受地哼哼,杨大力捧着碗急冲冲赶去屋子里?。

    杨娟也在?往屋子里?望,她脖子扭了好?几回儿?,是在?担心。

    姜皖说:“怎么了?”

    杨娟皱着眉摇头,默默去门口拿着拖把扫地上的血,她边做边说:“回去吧,别在?外头站着了,外头湿气重?。”

    她眼睛不是看着院子里?的水泥地,就是往陈鹤年肚子上瞟,直勾勾的:“歇着,能?少点罪受。”

    “早车的时间已经过了,要走人也得下?午。”陈鹤年说,他转过身,快步回到了房间里?。

    他这?趟是去拿箱子,陈鹤年箱子不离手,出去得带着,回到那间水泥糊的房子里?,刚提上箱子,耳朵边就听见?了镜中鬼的声音:“你的罗盘转了,你一直不看,吵得我睡不着。”

    转?

    是那条蛇在?动?

    陈鹤年打开箱子把罗盘取了出来?,指针已经转了一个方向,他托着罗盘,循着指针走过去,哒哒地踩过水泥地,就听见?了男人哎呦哎呦的痛呼声。

    那是他们的房间,陈鹤年不动声响靠在?门边的墙上。

    “爸,你快把这?东西拿走啊!叫你别杀蛇了,你越杀我越疼!”

    “这?畜生害你,你吃点蛇胆以毒攻毒,没准能?缓缓呢!”

    “别拿过来?,我要吐!”

    房间里?的是杨大力父子俩。

    陈鹤年偷偷看了一眼,这?次看到的是杨真的正脸,他坐在?地上,手捧着肚子。

    杨真还真是个胖子。

    他有个大肚子。

    蛇胎?

    他们儿?子怀了蛇的孩子。

    罗盘指向的就是杨真的肚子,这?里?最大的邪物也许就养在?他的肚子里?,陈鹤年没看太久,男人怀孕的模样?怪异又丑陋,他悄悄退去,走出屋子,往院子外面?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啊?”杨娟停在?手里?的活儿?,冲陈鹤年的后背喊,她叫道,生怕他没听见?:“地上又湿,山里?可有蛇呢!”

    陈鹤年头也不回,都要走远了。

    姜皖赶紧说:“我哥哥就这?性子,他只是太紧张了,我们中午就回来?。”

    “哎——!你们别乱走啊!”

    杨娟在?后面?喊。

    姜皖跑了起来?,跟上陈鹤年,二人一块儿?下?了山坡,陈鹤年提着箱子走得稳健,她笑眯眯地问:“走这么着急,你是发现了什么?”

    陈鹤年说:“查查这个村子。”

    “当然要查。”姜皖说:“只是,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陈鹤年反问:“我需要担心什么?”

    姜皖背着手,笑着说:“他们嘴里?说的,可不像假的。”

    “是真的。”陈鹤年说:“他们儿?子怀孕了。”

    “你瞧见?了?那还真是怪。”姜皖若有所思:“我可没听过蛇还喜欢让男人给它怀孕的。”

    “那你……”她眼睛一瞥,“真要是……”

    “再看,挖了你的眼睛。”陈鹤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姜皖的眼睛就不再往他肚子上瞟了。

    杨大力一家住得算偏的,陈鹤年二人走进村里?农户多的地方,这?附近的杂草都割了个干净,天是阴的,使得这?一代都有点压抑,农户多半聚在?门前,个个穿着长筒靴,手里?带着胶手套,木材边堆的就是纱网笼子,这?笼子里?有蛇。

    几乎每家每户都能?瞧见?,人在?一旁处理这?些蛇,熟练地脱皮取胆,每栋房子外面?都撒了生石灰。

    生石灰驱蛇,这?是个捕蛇村。

    看穿着,这?里?的人就知道他们是外地人,要么避开,要么自?己嘀嘀咕咕地跟念咒似的,陈鹤年经过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陈鹤年走了一段路,也看了一路的山和房子,他说:“这?里?的风水有问题。”

    姜皖问:“什么问题?”

    陈鹤年:“太衰。”

    “衰的时间不是很?长,怪事的时间持续得也不长。”

    姜皖说:“莫不是杀蛇太多,蛇积怨复仇?”

    陈鹤年问:“他们看着像怕蛇么?”他停顿住,眼睛敏锐一扫,手指了个方向:“去那里?。”

    那是一座很?茂密的山,很?大,也很?危险。

    他们往前走,走得越接近,房子越少,有人留意了他们,在?屁股后面?喊:“你们要跑哪里?去!”

    村民警告道:“别到山上去,上面?蛇多着呢!”

    “不怕不怕!”姜皖笑着回道:“我这?是带着孩子的娘去找它爸,有蛇正好?,正要找那条不负责任的蛇呢!”

    那人瞪大了眼睛,姜皖只在?旁边哈哈大笑。

    “你嘴巴不带门的么?”陈鹤年回头瞪了她一眼。

    姜皖还笑嘻嘻的,“我也没说错啊。”

    马上,她就笑不出了。

    陈鹤年手上的红绳突然一闪,一股风就吹向了姜皖,得亏她手及时撑在?地上才没有摔得狗吃屎,但是她手上都沾上了泥巴,她把泥巴往树上抹,但还是有点脏,臭,她皱起眉毛。

    “活该。”陈鹤年弯了弯嘴角。

    “小气。”姜皖撇撇嘴。

    二人腿脚轻健,上山很?顺利。

    这?山上树可多,不冷不热,阴气也不重?,风很?小,天上的阴云压低了地上的光线,静谧之中,只有风刮叶子的细微声音。

    陈鹤年说这?里?有问题,是因为这?里?的环闭之气多了一个缺口,大部分?的村子都会建在?低地势的地方,譬如山谷之地,四面?环山,人一多就会形成环闭之气,这?种气很?强,就算山上建坟埋代代人,阴气也不会胜过阳气,但现在?这?局势出了点问题。

    谁打破了它?总会留有迹象。

    二人接近山顶,陈鹤年在?路边闻到了一点血腥气,他朝前走,拨开灌木丛,那是一条蛇的尸体,被精准打了七寸。

    “有人。”他说。

    姜皖立即也压低了脚步声,他们看到了浅浅的脚印,找过去,有些细细簌簌的声音,前面?有个人穿过了叶子丛。

    陈鹤年弯下?腰,跟上去,不一会儿?,他们就发现了一个背影,那人身体修长,体态极其不错,最显眼的,是他身后背着一把木剑。

    “不是本?地人。”姜皖轻声说。

    她刚一说完,那人就站定,回过头来?,“你们是谁?跟着我,还躲起来?,是要做什么?”

    陈鹤年和姜皖已经被发现了,便站直身体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看走了眼,还以为你是害人的蛇。”姜皖说:“你是道上的人?”

    男人回答:“是。”

    姜皖:“哪条道上的?”

    男人说:“南派戒律山,第三百六十一代的弟子,有礼了。”

    陈鹤年没想到这?里?会碰到南派的人,南派道士,公认的正统之一。

    男人穿着黄衣大褂,仪表堂堂,一双剑眉星目显得颇为正气,他接着说:“如果你们也是来?除蛇的,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陈鹤年回道:“不行?。”

    “这?活儿?是我的。”

    见?陈鹤年态度强硬,男人点了点头。

    “好?。”

    说完,他取下?了自?己背上的木剑。

    男人已经报上了家门,按道上的规矩,一活儿?不能?两?派干,要是陈鹤年他们不肯走,就得打一架。

    “我不打女人。”男人的剑偏移,指向陈鹤年一个人,“我们来?分?个胜负。”

    “可以。”陈鹤年说,说完,正要从箱子里?取把刀出来?,可他的手还没摸箱子先按住了自?己的胃,他脸上疑惑,眉头一拧。

    “怎么了?”姜皖问。

    陈鹤年没答话,他紧抿着唇,使不出大动作,他眼中有些诧异,一瞬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周围的气味放大了好?几倍,湿泥巴和草木,甚至是蛇的血味儿?,都灌进了他的鼻子里?,实在?没忍住,他脑袋一偏,捂住嘴干呕了两?声,胃里?没东西,什么也没吐出来?。

    男人举着木剑,没动。

    姜皖一下?就看懂了陈鹤年的反应,她笑了起来?,笑得要喘不上气来?。

    姜皖当即问那个男人:“你不打女人,那……孕夫你打不打啊?”

    第38章

    男孕诡事(三)

    “碰,就死……”……

    男人两?只眼睛听直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姜皖道:“就问你打还是不打?”

    男人答:“有孕之人,

    我自然不打。”

    “那你就不能?用剑指着他。”姜皖挑眉笑,走过去,两?指按下了他的木剑,

    “他肚子里现在有蛇的种?。”

    男人站在原地,面露犹疑:“当真??”

    姜皖反问:“你不知道么?这里的蛇有个癖好,喜欢半夜偷偷溜进别人家里,让男人怀孕。”

    “听过,我正是为此而来。”男人似乎有些信了,他将指出的剑收回背上,“你也?被那蛇所害?”他朝陈鹤年走了过去:“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多?此一举。”陈鹤年后撤一步,一把挥开他的手,

    “该打架打架,输了,你就得?走。”

    “不行。”男人有些固执,“我必须确认这件事,不然我不能?和你动手。”

    “还容得?你想不想?”陈鹤年冷冷地说,他看?上去已经有些恼火,可男人没有就此退让,只手朝他手腕探去。

    陈鹤年在一转身,手掌劈在男人腕上,

    这一阻挡,男人的手指就去抓他的手臂,

    那双眼睛执着又肯定,非要摸着他脉象不可。

    陈鹤年彻底恼了,喊道:“你有什么毛病?”

    男人的纠缠不休惹得?陈鹤年心烦,他师父说,

    遇到南派和北派旳人,不要惹出争端,只需避开,正统道门人杂眼多?,容易暴露他的位置,而这个男人,就是南派初出高山的道士牛犊,这人果?真?像头牛,不知道他在倔个什么劲儿。

    “若我此时以?剑对你,不公。”男人端详着陈鹤年,即使?他没有摸着脉象,也?能?瞧出陈鹤年写在脸上的不舒服,姜皖的话?,他已经信了七分。

    陈鹤年说:“可你本来就打不过我。”

    男人愣了愣,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而这时陈鹤年又觉得?有些反胃,这想吐的感觉一波接一波,逼得?他弯下腰,男人方才接近时,就让他闻见了这人身上的气味儿,这道士成日泡在道观里,全是那恶臭的香火味儿,刺鼻得?紧,他更燥了,这地方简直让他恶心。

    “你还好么?”男人问。

    陈鹤年没受他这点?好心,只嘁了声。

    “烦死了。”他情绪有点?大。

    说完,指骨上的红绳发起了热。

    陈鹤年眉头紧锁,一头墨发飘荡起来,发根吹到了脸前,迷糊了下巴的轮廓,却没阻挡那双冷厉的眼。

    “等?等?……”男人的手突然紧绷起来,他反手握住剑把手,“邪祟?”

    一阵狂风就这样从陈鹤年背后刮出来,男人双手护在胸前,脚踩在地上身体借力往下压,没来得?及捏咒舞剑,就先要被这邪风给吹飞了。

    男人在空中翻滚了一圈,背撞在树上才让脚跟稳住。

    “那是什么?”男人压低了眉宇,凝重地说。

    那团黑影从陈鹤年的脚底伸长出来,大到压过了陈鹤年的头顶,气势跋山涉海,炸得?比天上的雷还要响。

    刷地——男人紧张地咽了口气,又拔出木剑,剑穗是香樟叶抹上古树脂,他左手掐咒,准备迎战。

    陈鹤年却淡淡开口:

    “这是你对付不了的鬼。”

    他声音平淡如飘渺的云,男人抬头一看?,发现他原本不适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冷旁观者的笑。

    “怎么会?”男人不解,为什么他站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身下,还能?如此淡然。

    大鬼出来了,它的双目紧闭,先在陈鹤年的耳边轻轻吐息,它的手伸出来,白骨森森的手掌扶直了陈鹤年弯下的腰,就这样直接环在他的身上,鬼的身躯离他很?近很?近,幽冷的身躯贴着他的后背。

    紧接着,它的面庞浮现,双眸一睁,颇具威胁的眼神似刀一般朝男人剜过去。

    男人立即闭上眼睛,不去看?那鬼煞红的眸。

    “放心啦。”姜皖远远地站在一边,边看?戏边对男人说,“你不惹它,它就不会对你出手的,看?来,它是被那条蛇给吵出来了。”

    大鬼确实是为蛇胎而来,它没有理旁边的两?个小人,手挪到了陈鹤年的腹部,一只手掌直接化为黑水渗透进了他衣服里。

    陈鹤年深吸了一口气,下腹泛凉,还有些痒,他的脸依然是板着的,像块冰,什么也?没管,只想着朝后倒,鬼的身体抵住了他的后背,软塌塌得?像床垫子,像是要将他嵌入它的身体里,没一会儿,他想吐的感觉就失去了,他的鼻子不会再闻见那些恶心气味儿。

    那寄生在他身上的东西,没准已经化为了烟灰。

    大鬼张开嘴,那低沉的嗓音越发清晰,它的声音比带来的阴气还要冷:“碰,就死……”

    它这声厉色的警告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说完,就缓缓闭上眼,成了飘散的雪雾,带来的阵阵冷咧的气,最后又只剩下冷。

    缠在陈鹤年手指上的红绳箍紧了一圈,在皮肤上留下一条温热的红痕才作罢。

    “你以?身饲鬼?”男人脑子缓了缓,说完又摇起头,“不,我说错了,你是和鬼结了契。”

    陈鹤年扭了扭手腕,脸上的阴霾扫得?一干二净,利落地抽出了一把小刀,“现在能?打了么?就我和你。”

    男人见他脸色轻松,点?头:“可以?。”

    姜皖的声音插进来:“为什么非得?打?”

    “我需要这次机会。”男人说,南派道士每代弟子满十?八岁之后,都需下山来人世?间历练,三年内解决完规定的任务才能?回山接受法衣赐号,按计划,他需要办这个活儿。

    “这有什么不好解决的?”姜皖立即说,“我们当你的雇主不就行了,如果?要杀蛇,那蛇身就交给你,其它的东西归我们,这样,我们谁也?不碍着谁,都是来解决这条蛇的,如何?”

    男人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同意了,伸出手来,“报酬。”

    姜皖看?向陈鹤年,空手一摊,“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陈鹤年说:“我有同意这件事么?”

    姜皖说:“一起办完事,再分开,岂不是更好?”

    她冲陈鹤年眨了眨眼睛,显然是话?中有话?,陈鹤年明白了她的意思,姜皖想说,如果?让这个道士提前离开,他知道点?什么,说出去定会给他惹来麻烦,事情办完各分两?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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