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谁叫他运气差呢,在这破地方还能?遇见一个南派的人,陈鹤年默默打开箱子,挑挑拣拣拿了个剪裁好的纸人塞到男人的手心里。陈鹤年干巴巴地说:“这就是报酬。”
男人收下了,没有异议,只是眼睛却还盯着他箱子里东西,“可以?给我看?看?那面镜子么?”
“不可以?。”陈鹤年回绝,他立即将箱子关上,不叫他多?看?一眼,还不客气地说道:“现在,你该帮雇主干活了。”
男人接受了这个身份,点?了点?头:“左贺,我的姓名,如果?我做事没成,可以?去戒律山山脚下的寺庙里告我的状。”
这个叫左贺的南派道士来自附近的小镇,他刚帮别人镇邪,偶然听见有人说这里有邪物,让一户人家的儿子诡异地怀了孕,所以?他连夜坐的牛车,今早到的此地。
“往前走。”陈鹤年走得?最快,“查查这座山的毛病。”
“地上有蛇。”左贺说,“这里是蛇山。”
“蛇拦路,你杀。”陈鹤年回。
“好。”左贺应得?很?快,他快走几步去前面开路,左右挥剑砍断了拦路的树枝,蛇挡则杀蛇,也?不多?说一句废话?,动作干脆果?断。
三人一起登上了山顶,只是山顶上却是附近山头里最秃的,是个坑,一个黑坑。
周围的树都成了发焦的断根,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地上的灰烬并?不明显。
“是雷。”陈鹤年说,“更是劫。”
天上的雷劈在山上,这是个雷坑,范围很?大,不是一般的雷,也?不只劈了一道,在山背下还有两?个坑,深浅不一,顶上的威力最大。
天上一共落下了三道雷,那些山里的动物修炼想要成精成仙,免不了渡劫。
“蛇应劫成蛟。”姜皖说,“你们觉得?,这蛇渡劫成功了么?”
“没有。”左贺说,“若是成功,这里应当有褪去的蛇皮。”
“万一被人给捡走了呢?”姜皖说:“这村子里的人一定会上这座山捕蛇。”
“无关紧要。”陈鹤年说,“若是有蛇成蛟,这块土地的风水就不会衰得?像被刨了祖坟,蛇渡劫不成蛟,便会修为散尽,魂飞魄散。”
“没准,正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不待在那杨家人的肚子里。”
姜皖问:“那它为什么还要你的肚子?”
陈鹤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姜皖耸耸肩,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这个问题就是个废话?,要是附近出现了一个更好的容器,那蛇还需要犹豫么?
姜皖说:“但昨晚那条蛇,影子是条四脚蛇,那可不像是被雷劈过的样子,也?许是这条蛇死后留下的诅咒,不然你怎么只被看?了一眼,就中了邪?”
陈鹤年说:“你在这村子里有没有看?见过别的怀孕的男人。”
“没有。”左贺说,“但我也?没有见过这里的所有人。”
“那就挨个看?。”陈鹤年站在山顶往下眺望,能?看?见散落的屋檐,“要弄清楚,是整个村子都倒霉,还是那一家人在倒霉。”
“这简单啊,交给我就好了。”姜皖轻轻一笑,手指眉心,双眼顿时闪过一道红芒,念起咒:“煞之眼为我之眼。”
“煞心同心,共通五识。”
“阿姐——起!”
姜皖气场一遍,语毕,周围就传出一声鬼魂的长吟,有一道黑影遁入地中。
控鬼,自然也?能?见鬼所见,那村子里的人能?避着人,可躲不过鬼魅的眼睛。
姜皖笑道:“阿姐,会告诉我答案的。”
左贺上前一步,问道:“那是……黑煞。”
“你能?控制黑煞?”
他接下来这句语气有些冷。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没用什么歪门邪道。”姜皖说,矛头一转直指陈鹤年:“他身上的才是真?稀奇,你知道他身上的是什么东西么?”
左贺摇头:“不清楚,似乎很?强。”
姜皖说:“那可是真?正的大鬼,可这样的鬼似乎还很?听他说话?,不然怎么会说,他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呢?你们做道士的不是有火眼金睛么?看?出来什么了么?”
陈鹤年哼了口气,他知道姜皖是故意的,但是她太直接了。
而左贺的回答更是直接。
他平静地说:“太阴之体,确实世?间罕有。”
姜皖也?没想到他应得?这什么快,左贺说:“你刚刚是在试探我么?”
姜皖点?头:“是啊。”
左贺神情未变,对陈鹤年说:“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说完,他黝黑的眼眸正与陈鹤年直直对视。
左贺说:“我虽算不出那只邪祟,但太阴这样奇特的命数在下还算了解,我师父说,太阴之体所在之地,邪祟丛生,所以?我下山便跟着那些前辈来了这一带。”
“太阴之体,命数奇贵,相见之后,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他背挺得?很?直,说话?也?有力:“我了解一点?关于你的处境,有很?多?人对你的存在不太友好,但你长相不丑陋,心性不嗜血,我下山历练是为了除邪,你不是邪,我与你便不会有别的瓜葛。”
“你是我的雇主,解决掉蛇分道扬镳便是,我也?不会对外透露你的消息。”
第39章
男孕诡事(四)
蛇头还在往外吐着信子……
这世?上还有不?觊觎太阴之?体?的人?
也?许真有,
左贺其人,看上去阳刚之?气颇盛,或许他所从正阳之?法对陈鹤年这样的至阴之?人不?感?兴趣,
可漂亮话谁不?会说,又不?是将?自己的心给?挖出来亮在他眼前。
“说这些?不?够。”陈鹤年说:“我?要你起誓。”
“可以。”左贺没有犹豫,两指一并就铿铿锵锵地对天发起了誓言:“我?左贺,南派传人,戒律山弟子,此行下山绝不?觊觎太阴之?体?为自己所谋利益,若有违背,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完,
他眼睛一转,看向陈鹤年,“现在,可以安心了么?”
陈鹤年淡淡一笑:“你是个爽快人,很好。”
道士发真言咒,违背诺言可是真的要被雷劈的,左贺这轻飘飘一句,誓言就已经成立,他看重的是除蛇,
除了那条蛇,尸体?交给?他们山门的负责人就能给?他历练上记下一笔。
三人站在山头,
山脚下的人瞧不?见他们,但他们可以看见那些?石头垫起来的水泥房,黑煞的身躯雾蒙蒙的,正极快地穿梭过?每一个房子,
它发出的声音如同阵阵风啸,使得温度都冷了三分。
而头顶已经有黑云冒了出来,近日?阴雨绵绵,洒得人心烦意乱。
“要下雨了。”姜皖说,“下山去吧。”她掏了掏耳朵,“阿姐差不?多?查完了,这村子里只有杨大力?一家出现了男人怀孕的现象。”
“倒霉的人自然有倒霉之?处,杨家人身上自然会有答案。”
姜皖走了一步又不?动了,朝陈鹤年一指:“你这肚子还是应该揣上点什么东西。”
陈鹤年露出不?太赞同的眼神,还有点怒。
左贺没听懂:“什么意思?”
姜皖哈哈一笑:“那杨家人之?前说过?,他们就想等着他大着肚子无路可去,只能求他们帮忙。”
杨大力?的儿子怀了孕,他们悄悄掰开窗户口?的石头为的是什么?蛇不?会贸然跨过?石灰圈,但是窗户漏了一个口?子,说明他们希望那条蛇进陈鹤年所在的房间。
杨家人目的就是要让陈鹤年被蛇看上,怀上蛇胎。
他们三人下了山,从山脚走进村子里的小道,天上已经下起了小雨,天一暗,地上的草,路边的野叶子都成了晦气的黑色,陈鹤年低着头,胳膊架在两人的肩膀上,被人扶着走。
这村子里的人已经收拾东西在屋檐下避雨,陈鹤年三人走来,他们的眼睛也?盯过?来,目光一致,没有人动,只是看着。
这条山路很长,唯一能出去的方法是村外面的客车,而外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杨家人的眼皮下,这样的同姓村会格外默契,更容易藏住秘密。
“我?哥哥他身体?不?舒服!”姜皖冲左右喊道:“他一直在吐!人都要昏过?去了,你们能不?能来帮帮忙?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我?哥哥?”
她喊完,屋檐下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手?上的胶手?套没摘,还带有蛇的血,朝他们走了过?去。
“快恁到杨娟她家里剋!”有个妇女开了口?,嘴里说的家乡话,手?一挥,村子里的人就一起围上来,一条小道被人堵住,成了密不?透风的人墙,陈鹤年闭着眼睛,他能听见很多?人的呼吸声,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杀蛇杀多?了的人,身上的气味儿洗不?掉。
陈鹤年此时不?需要说话,他扮成失去意识的人偶,混杂的人气让他鼻子有点遭罪,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看着确实有些?痛苦。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直接将?他们推搡着送回了杨大力?的院子。
院子门是打开的,人群匆匆挤进去,喊声已经让杨娟从房子里赶了出来。
“咋了?”杨娟问,看了一眼乡亲,眼睛才放到陈鹤年身上,“真的应验了?”
“是啊!”姜皖回:“我?哥哥他——”
她声音既慌张又急,抬着头,话没有说完,就先看见杨娟脸上快藏不?住的笑。
“真怀上了。”姜皖说,“你说过?,有办法的。”
陈鹤年低着头,在这个时候故意干呕了一声,他演得有模有样,喉结滚动发出些?咳嗽,手?捧着肚子,脸上还有雨水,划过?鼻梁粘在他的下颚,头发粘在脸上,眼睛没有睁开只咬着唇。
雨快把他们淋湿了,姜皖急得都快哭了,真是一对好可怜的兄妹俩。
“多?亏有你们看着。”杨娟对外头围着的杨家人说,“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叫大力?去喊你们。”
领头的男人回道:“那你们可得看紧了,这几个娃子,胆子可肥。”
杨娟连连应好,把别人送走,回来招呼陈鹤年他们,她说,“快进屋里。”
“对了,你又是哪位?”
这外人多?了一个,杨娟问左贺,瞧他那副正气逼人的脸有些不自在。
“他是我大哥。”姜皖说,“大哥猜到我?们是坐错车了,连夜来这边找,我?们是在山上遇见的。”
杨娟不?再多?问了,看着姜娟和?左贺将?陈鹤年搀回当初那间房间里,没跟上去,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一碗汤。
汤是热的,还冒着白气。
杨娟说:“这是我?从村里的老婆婆那里取的,喝了能治这病。”
“真的?”
“没骗你,快让他趁热喝下去。”
姜碗接过?药汤,她破涕为笑,“太好了。”
杨娟见陈鹤年还被左贺搀扶着,问:“怎么还不?躺下来?”
姜皖回道:“他刚醒了一次,说肚子难受,想站着。”
杨娟劝道:“躺着会更好点。”
“我?知道。”姜皖脸色着急,不?像是听进去了的样子,她端着这碗汤递到了陈鹤年嘴边:“哥哥,醒醒,先把药喝了。”
陈鹤年悄悄睁开了眼,这碗汤他自然是不?会喝的,可杨娟站在这里盯着,他只能扭头装作一副要吐的样子。
陈鹤年咳嗽了好几声,掩着唇,让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又想吐了?这可怎么办?”姜皖关怀备至地去拍他的背。
“弟,弟弟……你没事?吧?”左贺背对着杨娟,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身为大哥,总归不?能冷冷地站在一旁,就弯着腰,也?很忙的样子。
姜皖说:“大哥,快把你外卦脱下来。”
左贺没反应,姜皖立即拍了他一下,说:“那床单湿了,拿衣服垫一垫。”
左贺这才反应过?来,他按姜皖的意思,将?外面衣服脱了下来,垫在床上。
“这样可以么?”
他也?没照顾过?人。
姜皖扶着陈鹤年往床上去,陈鹤年这才肯躺下。
姜皖回头问杨娟:“有没有水?”
杨娟立马说:“有的,我?去拿,你们先照顾着他,我?去端水过?来。”
姜皖道谢:“麻烦你了。”
“不?碍事?。”
杨娟转身走了。
见她走了,姜皖立即走过?去,虚掩上门。
陈鹤年倏地从床森*晚*整*理上坐起来,三人同时站直了,目光都看向那碗汤。
“我?看看。”左贺将?手?指伸进汤水里,尝了一滴汤水,说道:“里面有符纸的味道,也?不?知道是烧了什么符,不?要喝。”
“当然不?能喝。”
姜碗立即把汤往窗户边倒了一半。
陈鹤年说:“你们去盯着那个怀孕的男人,我?猜,他们是想移胎。”
“移胎?”
“让那蛇的胎装进别的男人肚子里,这样就能救他们的儿子。”
陈鹤年这一说,他们就清楚了。
“那接下来呢?”
陈鹤年淡淡道:“你们不?用管。”
几人还没说上几句话,杨娟急促脚步声就接近了,陈鹤年又闭眼躺回去。
吱呀一声,杨娟提着水壶走进来,“这水是热的。”她还拿了瓷碗。
姜皖将?汤碗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伤心地说:“我?哥哥没喝完,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是真睡了,还是难受得昏了。”
杨娟走近看了一眼,没做什么,“你们先跟我?出来。”她小声说,“我?们出去说。”
姜皖点点头,她和?左贺都跟着杨娟出了房间,站在门口?,顺带将?门捎上。
杨娟说:“让他先睡,能睡可是好事?,怀孕了的人都这样,等他醒了再喂一碗药汤。”
“你们被进去把他吵醒了,那堂里有椅子,累了可以去那儿坐坐。”
姜皖连连答应,杨娟说:“你们还没吃东西吧?”
姜皖点头:“是啊,还有点饿了。”
杨娟笑了声,她脸上可见的轻松了很多?:“那我?去炒了两个菜。”
姜皖立马说:“我?会给?你钱的。”
“不?用不?用,这都是小事?。”
杨娟摇摇头走了。
见她走了,姜皖翘起的嘴角才瘪下去,“这些?是小事?,看来,那移胎才是大事?。”
她呵呵一笑,对左贺说:“守在外面不?要再让杨家人进去,你也?不?要有别的动作,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也?别进去,我?去看着那个大肚子的男人。”
“为什么不?能进,他在房间里要做什么?”
“他一个人才方便引那条蛇再出现,你要闯进去会坏事?。”
“我?明白了。”左贺点头答应,姜皖放心去了别处,过?了一阵儿,他都没有发出声音,偏过?头,视线穿过?那道缝隙,陈鹤年正安静地在床上躺着,他能听见这院子另一间房子里的人声,有些?混乱,隔着墙什么听不?清话语。
左贺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只有陈鹤年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