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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转而变为意气风发,仿佛拥有全世界。

    “我想说给你听。”

    他的过往,他的伤疤,他都想与她分享。

    他甚至遗憾,没有在十四岁那年认识她,明明她就在七王爷府,离摄政王府那么近。

    那时的她,还是个小娃娃呢。

    若是有她在,他后来的十四年,也许不会过得那样暗无天日。

    “那是一场大雾,小七,比南疆的雾还大,伸手不见五指,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我带着两千精兵进山,那两千精兵……”

    南陨城握着景郁的手指,掌心覆盖在她手背上,十指交握,才继续说下去。

    “那两千精兵全部都是我带出来的,都是与我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的伙伴,我们曾互为后背,彼此信任。

    可是在那场大雾里,他们背叛了我。”

    “小七,我不知该如何与你说。在进山之前,我就得知景帝赐死了我的家人,父亲安排的人不许我立即回去,我只能继续作战。

    可心头始终想着皇城那边,我以为父亲与景帝亲如兄弟,就连玉玺也是随意取用。所以我以为别国那些功高震主,狡兔死走狗烹的事,绝不会发生在父亲身上。

    我从未担心过,可……可却发生了。

    我也从未想过我的两千精兵会背叛我,可……仍旧发生了。”

    南陨城的声音抖得厉害,双重背叛打击,全部都是血淋淋的人命。

    全部,落在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肩头。

    景郁心疼死了,将南陨城的头摁在自已肩膀,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像他曾经安慰她一样,一下一下地安抚他。

    “南陨城,事不过三,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失望,即便是误会也不会,好不好?你相信我,你跟我说说大雾中的具体情况好吗?也许跟我父皇他们一样,也许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背叛。”景郁第一次觉得自已嘴笨,她安慰不好,她不会安慰人。

    她总是觉得,这点苦难都扛不过去,迟早也是要死的,安慰有什么用。

    可到南陨城这里,她一切的以为都化为乌有,只有心疼。

    难过了,当然需要安慰,有没有用都要安慰。

    两人的心,偏到了一处。

    南陨城头埋在的肩头,闷闷道:“当时进山时还好好的,后来大雾升起,我便命令原地休整,等雾散去再行动。

    可那雾久久不散,我便想先退出再寻他法,只是大雾遮眼,出山的速度实在是慢。我一直记得,那是在山中的第三日,我找到了来时的路,隔着白茫茫的大雾点燃火把,发号施令,让所有人跟随我出山。

    火光在大雾中显眼,我便以此领路,可我等来的,却是两千精兵的刀剑相对。

    都来不及询问,他们的剑像是砍仇人一样,砍在我的身上。无论我怎么说,他们都恍若未闻。

    小七,那时的情况,我若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亲自训练的两千精兵,可以一当百,我……我……”

    南陨城说不下去了。

    后面的事大概与雪冥说的传言一样,两千精兵死在了大雾中。

    不是被所谓的死灵卫所杀,而是死在南陨城手上。

    她理解他的选择,当时南家被灭了满门,虽说景帝不曾给他下什么罪名,可谁也不知回皇城是个什么情形。

    若是再加一条残杀将土的罪名,南陨城在东禹还如何立足?

    那时,他还多难过啊。

    家人没有了,自已亲手训练的精兵背叛了。

    只剩他一个了。

    景郁轻轻伸腰,虽然酸痛得要命,却还是倔强着与南陨城同高,温软的唇落在南陨城湿润的眉眼间,一遍遍亲吻。

    “南陨城,你没做错,你得活着啊。东禹那时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皇子压榨百姓,官商勾结瞒天过海,国库亏空。

    如果没有你,死的不止是两千精兵,还有千千万万的东禹百姓。”

    她抱着南陨城的头,轻声道:“你活着,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你从大雾中出来,是为了那些出不来的人。不是你的错,不是。”

    南陨城默然不语,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头靠在她怀里。

    “南陨城,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嗯。”

    “我觉得,他们也许不是背叛,背叛总要有个理由。你也说了,那些精兵是你亲自挑选训练,我相信你,就算是十四岁的你,看人也一定很准。”

    景郁舔了舔嘴唇,斟酌用词,说道:“深山中突现大雾,往往与地质变化有关……唔……”

    她不敢说得那么细致,只道:“简单来说就是,常年不起雾的地方,突然起雾了,一定是山中有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而这种变化会带出某种迷惑心智的气味……

    我的意思是,那两千精兵,在大雾中待久了,因为某种原因,出现了幻觉,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想要背叛你。”

    南陨城沉默了一会,忽然抬眸,望着她,景郁也低头,眉头微挑。

    “我的小七,真真是世间绝顶聪明。”

    按南陨城的意思,在大雾之后,他曾自暴自弃过一段时间,也就是死灵卫活动最猖獗的时候。

    那时的他,觉得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已,可他却还要去守护东禹的百姓,凭什么?

    可他又不愿意违背父命,所以他只能为难自已。

    他变得没有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为了他的计划去死,他不允许任何风险存在。

    即便后来他慢慢控制住自已,变成了摄政王,藏起了死灵卫,可心底的阴暗仍在。

    温柔,只是他的保护色。真正的他,偏激、冲动、不安,没有安全感。

    所以在墓室中他才会试探景郁。

    第一次注意到她,就是因为她在墓室里说一定会救活他,还说那么多话,那让他觉得如果那次大雾中有她在,她绝对不会背叛他。

    南陨城额头在景郁肩头蹭了蹭,收回出神的思绪,道:“后来我又进了一次山,发现了线索。

    那日,除了我与两千精兵厮杀的痕迹,还有一行人的足迹。”

    第521章

    还没有你好看呢

    南陨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那一行人的足迹在一处悬崖停止,我下去看了,悬崖边上有一个悬棺,应当在那里许久了。

    我去时,那悬棺被粗暴的打开,里面的尸体,胸口有一个大洞,洞旁有一片深紫色的花瓣。”

    南陨城低低嗅着景郁耳畔的香味,只觉得怎么都闻不够。

    “小七,那花,昨晚自禁地回来时,林风手上的画册,记录着花宁国百年来所有的花种,那花就在上面,颜色花瓣相似,名叫魅心。

    上面记载着,以花家血脉尸身养成,十年出一朵,气味有惑人之效,闻之可见脑海中最深的场景,形同真实。”

    战场之人,脑海中最深的场景,必然是与敌人厮杀。

    景郁心一下跳得飞快,“是……是花家人种的花?”

    南陨城埋着头,“我不知。”

    景郁一下毛了,“你怎么不说啊,我找那花浪算账去!”

    这人心头到底压着多少事啊?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景郁又气又怒,“南陨城,你能不能有事跟我说啊,我都不知道。”

    “小七,那不重要。已经过去了,那时我就知道我的兵没有背叛我,我心中过不去的,是我亲手杀了他们。而现下,也该过去了。”

    他吻着景郁的肌肤,他还有更深的责任,绝不可沉溺过去。

    他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了。

    若说曾经他与景郁可以彼此信任,那么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夫妻一体,就如同他们现在这样。

    南陨城贪婪地嗅着那一抹馨香,紧紧把景郁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平静过,从未这样心安过。

    “小七……”

    景郁叹口气,“南陨城,以后有事你不必一个人扛着,有我呢。”

    南陨城埋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曾经以为自已此生注定独身一人,他什么都没有。

    是她将阳光带进了自已的世界。

    牧野,是她坚持要救的。雪冥,是她带伤去救的。

    若非是她,以他的凉薄,他绝不会管这两人。

    是她,将那些光亮,或者叫友情,带到了他的黑暗世界中。

    心动而至情.动,南陨城只安静一瞬就立刻起身,重新把景郁摁进自已怀里。

    “小七,不说这些了。”南陨城声音轻飘飘地。

    下一秒,他欺身而上,脑袋从景郁怀里出来,手臂整个环抱住她。

    夜,还很长。

    没有哪个男人会在此刻说那些有的没的,他只是想让景郁歇一歇。

    现在,该是歇息够了。

    两人太过沉溺,谁也没有注意到,金铃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夜色之下格外的明显。

    但是除了被带着摇曳而动的蓝絮,谁也没有看到,也无心去看。

    月光洒落,照在蓝絮之上,也照在蓝絮之中。

    十指紧握,发丝交.缠,占有与给予,温柔与破碎。

    与此同时,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片花丛。

    牧野大咧咧地伸直双腿,后背靠在雪冥身上,百无聊赖,“大雪球,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啊?”

    “累了?”雪冥侧眸,“累了就睡一会。”

    牧野摇头,“不累,你说我景兄是怎么了?她干嘛突然给自已下药?”

    雪冥勾唇一笑,拍了拍牧野的脑袋,“待她清醒了你去问她。”

    天上明月皎洁,点点碎星一闪而过,要仔细看才能看到。

    牧野还在委屈雪冥要抛弃他的事,坐直身体,认认真真地看他,“大雪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别想丢下我。我说过要陪着你,你何时能记在心上?”

    说着,他愈发的抱怨开,“在东营是第一次,在北雪是第二次。昨夜若非小爷我反应快,去找景兄主持公道,那便是你第三次抛下我!

    我景兄说了,事不过三。若是过了,这人就要不得了!”

    夜风吹动雪冥肩头的白发,俊美的容颜在夜色下愈发的夺目,白发出尘离世,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好,此后我心里便记下了。”

    停了一下,雪冥看向身侧人,“那断肠花,你果真……不疼?”

    牧野大咧咧地拍了拍胸口,“不疼啊,蠢侍卫说得那么玄乎,说不准是骗人的。”

    雪冥苦笑,若非亲身体验锥心刺骨之痛,他也会以为如此玄乎之事是假。

    转而,看着无聊到拔草的少年,笑容又转为无奈,夹杂着温暖。

    无论何种感情,最重要的是有回应。

    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同样也把你视为最珍贵。那种感觉,令人感动又心安。

    雪冥往后一倒,如以往牧野那样,四仰八叉地躺着,手臂枕在脑后,望着天边的月亮。

    “今晚月色很美。”他蓦然出声,眸底是从未有过的温馨。

    牧野奇怪地看他,又望了望月亮,撇撇嘴,“还行吧,倒是挺亮堂的。”

    确实很亮。

    月光洒落下来,甚至能看清楚花瓣被风片片吹落时的美景。

    就连人的眉眼口鼻,浅笑低眉,都看得一清二楚。

    牧野到处拔身旁没见过的野草,时而回身看一眼雪冥,见他一直专注赏月,这才放心的继续玩自已的。

    只是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雪冥的视线便追随而去。

    看着少年从一颗无名小草里,完整拔出最里面的嫩心,高兴得露出两颊的酒窝,可爱得很。

    连带着自已也不由得跟着扬眉笑起。

    他是前路人,他经历过的苦难悲痛,不愿意牧野再经历一次。

    他经历过的孤独寂寞,勾心斗角,他都不想牧野再遇到。

    所以他保护他,就像保护当初虽历经磨难,却未曾见过人心险恶的自已。

    雪山孤苦,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可十五岁入北雪朝堂,见了无数的丑恶、虚假,他竟差点迷失。

    同样的苦,他不愿牧野承受。

    雪冥望着月亮出神,暗自许愿,老天啊,再多苦难我都愿只身承受,这世间,总要有无忧无虑活着的人才好。

    “大雪球,你发什么呆呢?”

    牧野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月亮有那么好看?”

    雪冥勾唇,“还不错。”

    牧野将信将疑地跟他一起躺着,看了半晌月亮。终究是少年心性,耐不住性子,只看了一会就嘀咕出声,“哪里好看?还没有你好看呢。”

    第522章

    以后对我景兄好点

    闻言,雪冥嘴角笑意加深,“是吗?”

    牧野理所当然的啊了一声,“除了我景兄,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要是你能去藏花阁当头牌,藏花阁一定会名扬九州!”

    雪冥:“……”

    拇指在牧野脑门上轻弹,“少与你景兄学些歪门邪道。”

    牧野撇撇嘴,小声抗议,“不许说我景兄不好。”

    雪冥无奈摇头,试探着运气,胸口有些许的堵塞,但是并不疼。

    看来断肠花毒还在,只是不再疼痛。

    只能等三月后,毒性自行散去。

    至于南陨城,只怕今夜花毒便能解了。

    他看了眼牧野,又立刻收回视线,出声道:“本尊答应你以后无论如何不会再丢下你,但是你也需记住,不可再像昨夜那般随意伤害自已。终究是毒,如何能争着都要中毒,拦都拦不住。”

    牧野毫不在意地用花和草编着花环,随口而道:“我自已没事肯定不会那么傻,那不是因为你需要我么。”

    牧野这随口一句也没仔细过脑子,嘿嘿傻笑着,看到雪冥看过去,连忙背过身去。

    然后又开口道:“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你现在在小爷心里比景兄还重要,我对不起景兄,看在小爷帮你解决疼痛的份上,你以后可要对我景兄好一点,听见没有大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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