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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大师’管这个叫善款,作为凡人向佛家表决心的媒介,退回来恐有伤个人道缘。

    初中生都不信的说辞,姜妈妈深信不疑,连声惋惜:“差点满四十九天呢,能消灾降福的。”

    姜意眠拆开快递袋,一张皱巴巴、巨大的黄色符纸骤然铺开,露出裙摆一角。

    裙子上几处不规则的深色痕迹非常显眼,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血渍?”

    “有的吧。”

    姜妈妈头也不回地说:“这是你跟朋友开派对那天穿的衣服嘛,妈妈本来要丢掉的。可是大师说不能丢,不能洗,直接用来做法效果更好,只好这样寄给他了。”

    换言之,这就是姜小姐车祸时的着装。

    一件抹胸款的酒红色长裙。

    一件颇为重工艺的白色皮草短外套。

    一条货真价实的珍珠项链。

    两只同质地珍珠耳环。

    以及一双……浅粉色的平底单鞋?

    姜小姐的衣柜多艳色,鞋柜多高跟,这件单品的画风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翻到背面一看,原来是低跟鞋,鞋跟断了,因此叫人看成平底。

    古怪的是,鞋底断裂面未免太过公整,约三分之二都是平面,只剩下一小部分呈凹凸不平的自然裂痕。边缘还残留着一层乳白色胶体。

    感觉就像……有人故意或无意地用某种工具,将鞋子的跟削掉大半,再用劣质胶水潦草黏合起来。

    如此节俭朴实可不是姜小姐的作风。

    所以这双鞋该不会——

    “对了。”

    一声‘啊’打断她的思路,姜妈妈道:“宝贝,妈妈看你车祸之后都不开车,就让人把你一直停在学校里的那辆车开回来了哦。备用钥匙放在客厅浅口花瓶里。”

    “停在学校的车……”

    姜意眠反应很快:“原来的钥匙好像不在房间里?”

    至少她没看见过。

    “是不是落在宿舍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妈妈,陈雯雯会开车吗?”

    “会的呀。”

    姜妈妈理所当然:“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你们不是一起报名学的吗?雯雯家里没钱,要她暑假打工赚学费。后来还是妈妈出面让她陪着你学车的,还把车费学费都交了。”

    “说起雯雯呢,她其实好懂事的,你们又是那么好的姐妹。妈妈之前有想着,不然什么时候认她做干女儿好啦,给你做半个妹妹,以后想帮衬她两把也容易点儿。你说好不好?”

    “哎呀,约好的美容时间赶不上了。你真的要袭击留在家里?那妈妈走了哦。”

    一口气说完,她提起包,婀娜多姿地走了出去。

    隔了几分钟,姜意眠掏出手机拍了个照,把鞋子收好,也走出家门。

    如今陆尧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

    陆爸年老无力住院中,姜妈妈下午不在家,恰好兑现之前对祁放的承诺:

    让他到家里玩。

    她到小区花园接人时,远远瞧见祁放一只‘落单白熊’,心里有了数。

    “祁妄不知道你过来?”

    否则他一定眼巴巴地跟过来,接着凶巴巴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背着他约见面。

    “他以为我要去家具店睡觉。”

    祁放不客气地熊抱上来,活像一坨笨重沙袋压在女朋友肩上。

    “……”

    原来你还喜欢干这种事。

    周末树懒跑到家具店蹭床蹭沙发之类的画面,居然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两人走到——啊不,一个负重前行,一个心安理得地做累赘——家门外,祁放盯着隔壁蒙了一层薄灰的大门:“傅斯行住这里?”

    “嗯。”

    “他都死了。”

    这家伙为了省事,经常说话没头没尾,或者吞字少句。

    姜意眠侧头:“你想说什么?”

    祁放作出沉思状:“偷偷买下这套房子,不告诉祁妄?”

    “算了吧。”

    她边开门边说:“我不会在这待太久,死了主人又死隔壁的房子会跌价。”

    她说的‘不会太久’

    指任务时间限定所剩不多。

    说得比较随意。

    也不知祁放听懂没有,就‘哦’一声,脱了鞋,乖乖跟着进屋。

    “沙发在那边。”

    “室内家具基本都是声控的,需要毯子我给你拿。”

    “后院有躺椅。”

    言简意赅交代完,意眠取出备忘录,坐在餐桌边准备整理最新得到的线索。

    “有饮料吗?”

    祁放从沙发后冒出一颗卷脑袋。

    下巴陷进软绵绵的抱枕,脸颊肉有些鼓起来,看起来像一只超好欺负且好掐的奶黄包。

    可惜女朋友连头都不抬:“茶几抽屉。”

    “要冰的。”

    他再接再厉。

    “冰箱。”

    依然没有得到半个眼神。

    女朋友太冷漠了怎么办呢?

    他打着哈欠,蜗牛似的慢吞吞挪到餐桌边,两条胳膊交叉着搂上她的脖子。

    意眠一秒收起备注,还以为他犯困到找不到冰箱,特意指明方向:“那边。”

    “你看看我。”

    祁放说。

    “有什么事?”

    “看一下。”

    他有点儿黏糊糊地将脸贴上来,声线低低沙沙裹着睡意。

    这人是会撒娇争宠的类型。

    难怪之前和裴一默矛盾不断,跟这个副本其他人却相对平淡。

    原因是他俩撞路线了。

    姜意眠后知后觉发现这点,稍感好笑:“就一下?”

    “两下也行。”

    “一下。”

    她侧目看了一眼,随后掌根贴着他的额头,推他:“行了,自己拿饮料。”

    “哦。”

    还真就一下。

    树懒摸摸被碰过的额头,走进厨房。

    旋即传来他拖长的尾音:“女朋友——”

    “又怎么了?”

    下意识以为他又在胡闹。

    “报警吧。”

    祁放慢半拍地从玻璃推门边歪出半颗脑袋。

    手里还握着一罐冰可乐,喉咙咕噜咕噜地吞咽下去,而后面不改色地说:“找到陆尧了。”

    “他的人头在冰箱里哦。”

    *

    半个小时后,熟悉的警察,熟悉的审问环节。

    赵警的表情一言难尽:“怎么又是你??”

    上回,死者五分钟内割开胸膛,取出五脏六腑,死前还将自个儿挂到天花板上。

    怎么听都不可思议吧?

    连资历高深的医生,都声称不可能有人能在清醒的情况下忍受这种程度的疼痛。

    谁知他们还真在死者家中找着了遗书。

    死者笔记本电脑里中,不但包含大量有关自杀的网页搜索记录,而且建立了私密文档日记,破除密码后,得以窥见他从半个月前便开始尝试各种死法,与尸体上残存的伤痕完美吻合。

    另外,宴厅角落里发现的凶器,除了死者自身的指纹外,没能检验出任何其他值得追究的痕迹。

    理论上不可能成立的自杀案,在现实中却发生了。

    以至于局内陷入愁云,既无法说服媒体群众,又实在找不出可以切入的疑点。

    如今一桩案子未结,新一桩分尸案横空降临。

    即使清楚绝对没人能割下自己的头颅放到自家冰箱里,余警两指抵着太阳穴,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声:“姜同学,这回……总不能是自杀吧?”

    “不是。”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答案竟有点感到失望??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这次你有什么建议要给我们吗?”

    “从掌握证据到逮捕嫌疑人,需要多长时间?”

    姜意眠忽然提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两位警察对望一眼:“找到确切证据后,我们会向检察院申请逮捕,一般七天内获批。案情尤为恶劣严重的,甚至有机会当天走完流程。接着我们才能合理合法地进行正式逮捕。”

    “从逮捕到判刑呢?”

    “嫌疑犯被逮捕后,我们应在两个月内完成侦查,移交案件至检察院。检察院受理后将在一个月内完成开庭宣判,案情比较重大复杂的话,则对应流程都有可能稍微延长。”

    余警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姜同学,你问得这么详细,是不是心里有怀疑的对象?”

    “不是怀疑。”

    意眠垂着眼睫,一脸平静:“我知道凶手是谁。”

    “谁??”

    那人就算被抓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既不妨碍任务,还能借警方势力拖延他。

    所以说出来也无妨。

    “还是那个条件,不要对任何人泄露我的私生活。”

    “快说!”

    赵警照例缺乏耐心。

    她轻轻地瞥过一眼,冷锐的眸光,竟让年轻气盛的刑警都不禁为之一怔。

    “凶手是霍不应。”

    “起因是他看到我和陆尧接吻。”

    “这次我能给你们的建议是,在找到证据、成功实施逮捕前,绝对不要让他知道今天我对你们说过的话,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另外两个活着的男朋友。否则接下来死的也许是你们,也许是祁放祁妄。

    “总之我已经提醒你们了,霍不应性格偏激残暴,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只要让他受到刺激,一切糟糕后果都将是你们亲手促成的。”

    “而我才是唯一不会死在他手里的人。”

    “为了你们自己,为了其他无辜的人,希望你们谨言慎行,也祝你们工作顺利。”

    “我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不经同意就走会冒犯到对方的权威。

    意眠有过经验,这回非常礼貌地询问他们的意见。

    “你——”

    走个鬼啊?

    次次都在命案附近,跟受害者有联系,次次语出惊人,好像掌握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赵警官看来,干脆把这人拉回局子里得了,男朋友们是否被她蛊惑了才遭血光还未可知呢。

    但余警官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同事。

    “有关你提供的这些证词,我们会仔细考量,向上级领导反应的。”

    “如果你是真的有心帮助我们破案,那么下次,请你在意识到风险的时候就立刻报案吧。死者都是你的男朋友,我相信,你也不想让他们都因为你的关系,年纪轻轻就走上绝路吧?”

    “当然。”

    姜意眠嘴上应着,心里则想,他们爱杀他们的,就算杀光杀绝了,又关她什么事呢?

    反正不是她逼他们杀人的。

    也不是她求着他们装男朋友。

    要怪就怪副本设定好了。

    只有无知的家伙才喜欢不顾三七二十一把情感纠葛都怪到女人身上。

    ——

    待反应过来时,她不觉皱了皱眉。

    以上想法未免过分冷傲,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不像她,倒很符合姜小姐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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