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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希望下一次撰文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可怕的连环杀手被我们抓捕归案、接受审讯的时刻。到了那个时候,视保密需要和相关规定而定,我或许可以向我的读者们透露更多案件的细节:关于这个扭曲的、可怕的杀人魔是如何折磨自己的猎物的,这种变态的心态又是从何处而生……等到他被捉拿归案,我们就会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最后,我很高兴地告诉大家,我将于下周六受邀参加WNYC的夜间访谈节目,当时候我将谈谈我对此案的其他看法,节目将于2月4日晚上十点钟播出,欢迎大家收听节目。

    注:

    [1]为了方便剧情推(瞎)进(编)——且为了不起那么多名字——维斯特兰是一个州,其中最大的城市(也是州政府所在地)就是维斯特兰市,就好像纽约州最大的城市叫纽约市一样。

    没有架空一个城市塞进已存在的州,而是选择直接架空一个州,是因为这样能减轻考据的工作量,在这个州现行法律的设定上有很大灵活变通的余地。

    [2]约翰·加西亚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内涵了一下自己的老前辈,FBI行为科学调查组创始人罗伯特·K·雷斯勒。在雷斯勒所著的书籍《FBI心理分析术:我在FBI的2年》一书中他提到,他曾招募一名名为诺兰·瑞妮尔的通灵巫师进入匡提科授课,她曾成功预言1981年里根遇刺的事件。

    []WNYC:即纽约公共电台,WNYC是它的电台编码,东海岸的广播电台编码都用“W”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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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撒的祭坛

    1

    “死因是颅脑损伤。”

    阿尔巴利诺说,他和巴特·哈代站在流动解剖车前面,他用手中的止血钳点出了死者头部斑驳的伤口,死者的头发已经被剃掉了,枕部布满触目惊心的淤血。

    “死者的头上有六处挫裂创,这是他遭到钝器的多次击打之后造成的。凶手击打的力度很大,在他的头部造成了颅骨粉碎性骨折以及严重的颅内出血和脑挫伤,这样的伤口足以导致被害人的死亡。”阿尔巴利诺说完了,他向着汤米挥了一下手,示意他把尸体推回到停尸柜里去;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血检报告也出来了,排除了中毒的可能性。”

    哈代点点头:“那很好,这个结果对我们给嫌疑人定罪很有帮助,尸检报告——?”

    “我的秘书已经整理出来了,你一会儿可以去他的办公室问他要。”阿尔巴利诺答道。

    直到目前为止,事情和每一天会发生的那种都没有什么区别:阿尔巴利诺负责一些有争议的谋杀案的尸检,而哈代作为处理凶杀案的警察来他这里听取他的意见。不过一般来说,哈代应该在做完这些事以后盘算着他还没干的那八百件工作匆匆离开才对,但是他今天没有。

    实际上,哈代看向阿尔巴利诺,多少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呃,阿尔,”他吞吞吐吐地说,“你有没有……”

    “怎么了?”阿尔巴利诺一头雾水地反问。

    哈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自己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了:“是这样奥尔加让我多关心你一点因为她说你正经历着‘这些年来最艰难的一场失恋’——”

    显然,哈代本人也觉得自己说这种话显得怪怪的,所以被他急匆匆说出来,中间一个断句都没有。纵然是阿尔巴利诺,接收到这么大的信息量以后也懵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后问:“……我有吗?”

    “奥尔加说你有。恕我引述一下她的话,她说:‘阿玛莱特先生显然是与众不同的’。”哈代干巴巴地说,很可能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朋友推出来过问别人的感情了。

    这个时候负责把尸体带回停尸房的汤米已经回来了,他兴致勃勃地看向阿尔巴利诺,有点过于八卦地问道:“什么?你又跟你的哪个新女朋友吹了吗?”

    阿尔巴利诺觉得自己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平时给别人留下的都是一种什么印象了,他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道:“你要是真想知道的话,我觉得我还没有到‘吹了’的哪一步呢。”

    ——虽然他估计哈代一句也不会信的,哈代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能跟哪个吵过架的男女朋友复合。当然,反正巴克斯医生也不在乎,巴克斯医生风流多金,长得又好看,还有些父辈在维斯特兰上流社会积攒下来的人脉,有大把大把的男孩女孩愿意跟他上床。

    哈代张了一下嘴,显然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忽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他匆匆道了声抱歉,就去接电话了,只有汤米还兴致勃勃地站在原地。

    “所以说你果然又跟人家吵架了?这是这我来法医局实习以后的第多少个了?”汤米的眼睛简直是字面意思上的在闪,阿尔巴利诺神奇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苦口婆心的味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啊?”

    “反正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参加我的婚礼了,”阿尔巴利诺敷衍他说,“你还是去指望奥尔加吧。”

    汤米不引人注目地撅了噘嘴,隐晦地表达出了指望谁也不能指望奥尔加的意思;他工作以后也见过奥尔加好多次,显然对方为人处世的方式让他叹为观止。

    也就是这个时候,哈代打电话回来了。他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一走过来就对阿尔巴利诺说:“克莱拉的学校打电话过来,我可能得过去一趟,你还是让你的秘书把尸检报告发到我邮箱吧……”

    他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往外走,阿尔巴利诺急于摆脱汤米关于择偶标准的碎碎念,下意识地往哈代的方向跟了两步,问:“这个点学校打电话来?没什么事吧?”

    这是星期三上午十点多,怎么也不像是小学要放学了的样子。

    “没什么,小孩子……”哈代嘟囔了几声,阿尔巴利诺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对方已经挥了挥手,快步走到门口了,“总之我先走了,你手头上那两起非正常死亡的验尸要是有什么问题,跟布尔警官交接。”

    他的身影迅速从门口消失了,阿尔巴利诺停下脚步,在汤米兴致勃勃地冲上前交换更多八卦新闻之前开口了。

    “走吧,汤米。”他说,“听见哈代警官说的了吧?今天还有两具尸体等着我们呢。”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坐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富丽堂皇”这个词听上去有些俗套,但是真的没有更好的词来形容他所在的地方了:这个房间的墙壁用饱满的金色和红色的挂毯装饰起来,他们的头顶上挂着闪闪发光的水晶吊灯,要不是赫斯塔尔很有职业道德,他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他对面坐着他的委托人——一位报业大亨,这位成功人士正因为他叛逆的女儿而焦头烂额,而这个叛逆的女儿刚刚搞出她成年以后搞出的最大的一个幺蛾子。

    “我建议进行认罪协商,”赫斯塔尔说,“以现有证据来看,如果检察官以故意杀人的罪行进行起诉,陪审团认定有罪的可能性很大。而如果进行认罪协商,我们可以想办法进行刑期交换,我们可能能为她争取到五年左右的有期徒刑,如果运气更好,甚至还有缓刑。”

    对方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急切地问道:“难道没有其他可能性?”

    “那可能性很小。”赫斯塔尔冷静地颔首,“您的女儿听说她男友出轨以后去找他对峙,在去见他之前先回家拿了一支高尔夫球杆放进后备箱,一般来说在这个前提之下,陪审团不会认为她打烂了她男朋友的头的行为是全无预谋的;而检察官一旦认定她的行为属于图谋杀害的谋杀,最轻也会以二级谋杀的罪名进行起诉——而这正是我们现在最不想看见的情况。”

    委托人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但是,没有任何可能站在过失杀人的角度辩护吗……?”

    赫斯塔尔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判定激情杀人至少要满足四个条件:首先,被告处于一个正常人都会被激怒的情况中,这点不假;其次,被告必须确实被激怒了,这也毋庸置疑;但是麻烦的是然后,法律规定‘被激怒的时间和杀人时间之间间隔短,一个人无法完全平静下来,而被告也确实没有平静下来’,这就是问题所在——您的女儿杀人的时候是否依然处于被激怒的状态是口说无凭的,法庭为了甄别这一点需要听取大量证词。但是您的女儿从得知真相到行动之间间隔了近六个小时,其间还跟您共进了午餐,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其次,她跟她男友见面的过程不仅全程被监控录像记录了下来,边上还有至少五个目击证人,他们都能证明他们两个一见面,被害人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被攻击了,这也能证明不存在他又一次激怒您女儿的可能性。”

    “……陪审团不会认为她当时依然处于不理智的状态的。”委托人苦涩地承认道。

    “正是如此,”赫斯塔尔沉着地点点头,“如果她是得知消息之后立刻去杀人、或者在杀人之前和被害人再一次发生了争吵,我们都能以过失杀人辩护,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不敢做出这种担保。”

    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说话,就又说:“我建议您尽快做出决定,这种情节简单的案子侦查流程很短,我们得在审前听证会之前去见此案的检察官。”

    委托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费力地点点头,说:“……好吧,进行认罪协商吧。”

    赫斯塔尔冷静地站了起来,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口;这个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此案也没有什么值得人发挥的余地。

    “那么,我会去见此案的检察官,她叫做……”赫斯塔尔停顿了一下,伸手翻了一下他的备忘录,他的秘书在解下委托的时候帮他记下了那个名字,“华莉丝·哈代。”

    ——圣诞前夜WLPD的晚会上,阿尔巴利诺对哈代警官说:“代我们向华莉丝问好。”

    赫斯塔尔皱起眉头来。

    奥尔加站在讲台前面,用激光笔点着大屏幕。她是维斯特兰州立大学的客座教授,每年只开一门课,除去她去教她每周一节的课和为WLPD担任顾问,她把自己的空闲时间都花在和编辑斗智斗勇上了——不得不说,这样的日子比在BAU任职滋润太多,怪不得侧写师们退休以后都喜欢改行出版自传。

    现在阶梯教室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人人的面庞都被投影仪的淡蓝色光辉映得诡谲。奥尔加深知,选修这门课的人之中有很多不是为了学到什么真正的犯罪心理学知识,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猎奇欲望,在这门课上他们确实能看见真正的犯罪现场照片——正是这样的人会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观看《北方的纳努克》中爱斯基摩人生食海豹的过程,猎奇向来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奥尔加敲击键盘,切换到下一张照片,学生之间传来了小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位是特莱普·卡洛安,”奥尔加声音平缓地介绍道,“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第二十四个死者。去年四月末,他被发现死在自己家的床上,凶手在切开他的腹部、取出大部分脏器之后,把他被切下来的手脚和生殖器塞进了他的腹腔里,然后把腹部的伤口缝了回去——我们这个月都在进行钢琴师的课题,你们肯定也都研究过了他的所有案例,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稀稀拉拉地举起了几只手,当然啦,当你提问的时候,这群大学生就会这么对你。奥尔加随便在人群里点了一下,然后就从阶梯教室的后排站起一个男人来。

    随便一个没瞎的人都能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站起来的这人显然不是这所大学的学生。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五十过半。他的一头黑发已经基本上白成了银灰色,下巴上布满了参差的、发白的胡茬。

    他站起来之后还真的语气平缓地回答了问题:“因为特莱普·卡洛安被怀疑强奸并且杀害了四位女性,最后一个受害人被害的时候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奥尔加点点头,伸手示意对方坐下。那男人长得有点眼熟,不过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了,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还曾经有记者混到过她的课堂上来呢。

    “回答得没错,维斯特兰钢琴师很喜欢在他的受害人身上进行类似的创作——他在杀人方面的创意与他的受害人之前做过什么事情息息相关。”奥尔加继续讲下去,“有些侧写师喜欢将其称之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们认为钢琴师的作案动机是由于他受到使命感的驱使,但我不这样认为;与其拯救世界脱离罪恶的泥沼的上帝情节,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样的谋杀行为能令他感觉到兴奋,下面我们讲谈谈足以佐证这一论断的证据……”

    最后这堂课结束得中规中矩,总而言之,奥尔加确定她的学生们离开课题的时候绝对带走了不少以供他们谈论的资本,尽管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应该知道,在试图泡妞的时候谈变态杀人狂大概不是什么好策略。而虽然他们心满意足,等他们下星期把要写的那篇论文交上来,论文的水平如何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如奥尔加所料,那个回答问题的男人没有在课程结束之后就马上离开,而是一瘸一拐地向着讲台的方向走来——这个时候奥尔加才意识到他一只手住着拐杖,把整个人的体重都摇摇晃晃地压在拐杖上面——他在奥尔加面前站定,说:“你好,莫洛泽教授。”

    “你好,”奥尔加一边奋力把一沓教案塞进包里一边回答道,根本没有屈尊伸出手去跟对方握手,“你是?”

    对方似乎对她的反应也不出预料,相反,这个人的脸上挂着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我是奥瑞恩·亨特。”

    奥尔加抬起头来,用一种奇怪的专注目光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她说:“你就是那个有名的赏金猎人?”

    “我很惊讶我竟然已经算是‘有名的’了。”这个赏金猎人十分冷静地回答。

    “至少你在WLPD很有名,显然不是每个赏金猎人都会经常放下普普通通的弃保潜逃犯不抓,而转而去抓未归案的犯罪嫌疑人的,你干的活儿都有一部分跟私家侦探重合了。”奥尔加回答。

    对方轻松地耸耸肩膀,显然是承认了奥尔加的这个说法。不仅如此,他还补充道:“而且……往往有点法律上的问题。”

    “当你既没有逮捕令也不持有保释保证书副本的时候,私闯民宅当然会有法律上的问题,你现在没被起诉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奥尔加笑了笑,“那么,你来找我是想要干什么?我不认为赏金猎人会遭遇什么犯罪心理学难题。”

    奥瑞恩·亨特哈地笑了一声,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纸来放在奥尔加的面前:那是一张剪报,是从《水牛城新闻报》上剪下来的。

    “我就是来规避法律上的问题的。”他说。

    奥尔加一目十行地扫过那张剪报:“这是对上个月水牛城发生的那起杀人案的报道……他们现在管那个连环杀手叫‘家庭刽子手’还是‘灭门屠夫’什么的,我不得不说,记者们起名字的水平真实越来越差劲了。”

    “我是为这件事而来的。”赏金猎人说道。

    奥尔加抬头扫了他一眼:“是吗?近来可没有新的凶杀案发生。”

    亨特的声音压低了些,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兴致勃勃的笑容:“我有理由相信这个凶手来了维斯特兰。”

    当拉瓦萨·麦卡德刚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就被约翰·加西亚一路小跑地跟上了。

    他刚刚被他们的顶头上司骂了一顿——也不能怪人家火冒三丈,水牛城的那起灭门案进展不顺,那个幸存的小孩向画像师提供了一些嫌疑人特征,但是首先,这些特征并不丰富到能完成一幅画像,其次,警察们拿着这些特征问了有可能目击凶手逃离案发现场的所有人,没一个人记忆中有这么一个形貌可疑的家伙。

    虽然他们的上级貌似很失望,但是这并不特别出乎麦卡德的预料:那孩子才六岁,受了惊吓,被问话的过程中一次跟一次的描述都不一样,麦卡德简直怀疑在问下去他就会说杀人犯是个吸血鬼了。幸存者是小孩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问题,他们也毫无办法。

    但是现在冲到他面前的加西亚显然兴致勃勃的,他大声说道:“长官,我们有新的发现!”

    “怎么了?”麦卡德不抱希望地问道,上次他们以为他们有新发现的时候,是那个小孩终于开口说话了。

    “连环杀手有很大的可能性重返案发现场,不是吗?”加西亚兴冲冲地说道,“出于这种考量,我们筛选了每一起谋杀案发生后几天案发现场附近的录像,然后果然发现另一个人频繁地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

    他说着就把手里的一个文件夹塞到了赫斯塔尔面前,赫斯塔尔打开文件夹,看见里面是很多张摄像头的截图,画质模糊,但是依然可以隐约分辨出画面中的人面孔的轮廓。

    麦卡德问道:“你们查出这个人是谁了,对吗?”

    加西亚兴奋地点点头:“这个人名叫奥瑞恩·亨特,来自维斯特兰。”

    注:

    [1]本州关于杀人罪的法律(其实和大部分州的法律一样):

    一、故意杀人

    1、一级谋杀

    预谋杀人

    ②在犯其他重罪(如纵火、抢劫、强奸、夜盗等)的过程中杀人

    2、二级谋杀

    未事先筹划和熟虑的图死谋杀:指非预谋但可预见,且非由于一时情绪激动

    ②图谋重伤他人身体的过程中致其死亡

    ③腐化感情的谋杀:即行为人对可能对他人生命或身体带来严重危险的情况的严重疏忽造成他人死亡的行为

    ④除犯特定重罪(如纵火、抢劫、强奸、夜盗等)的过程中实施的重罪谋杀

    二、过失杀人

    1、自主性杀人:即激情杀人

    2、非自主性杀人

    除犯特定重罪之外的轻罪过程中过失致死

    ②预料行为可能导致危险后果但疏忽导致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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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撒的祭坛

    2

    奥尔加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她听说过奥瑞恩·亨特的大名完全是有其原因的,就算是在赏金猎人这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的群体里,亨特也大名鼎鼎,大部分赏金猎人都觉得他是彻底疯了。

    亨特干赏金猎人这一行是为了追求刺激——就好像有些人会在游乐园里一口气坐十次过山车一样,奥瑞恩·亨特寻求肾上腺素飙升的方式就是把犯罪分子捉拿归案。

    据说这人在最开始试图加入SWAT,但是却没有如愿;此后他在警局干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他很快发现就算是当警察里也没法每天干踹门和射击的活儿;当他发现世界上有赏金猎人这个职业之后,马上欢天喜地地进入了这个新天地,并且很快成为了全美最棒的赏金猎人之一。

    如果故事仅止于此,那甚至可以说听上去还挺励志的,但是亨特从不满足——很快对他来说,弃保潜逃犯也失去了其吸引力。他开始只接受最危险的委托,同时花业余时间去自发地去研究、追逐那些危险的杀人犯,就好像气象学家追逐龙卷风。

    因而有些人说,要不是他不接受私人雇佣,寻找危险的刑事案犯全然出于兴趣所致,他可以不干赏金猎人这一行,直接去开个侦探事务所。

    过往的经验告诉奥尔加,奥瑞恩·亨特这个人虽然看上去疯,但是在对危险的刑事案件的凶手的研究上其实颇有见地,他的观点绝对值得一听。所以她选择把包和那沓最后也没塞进去的教案放回桌子上,然后用一只手撑住了下巴。

    “你发现了什么?”她问。

    亨特向她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然后砰的一声把一个沉重的文件夹扔在了奥尔加的讲台上面。奥尔加伸出手去把文件夹脱过来翻开,发现里面果然全是画满了标示线的地图、密密麻麻的监控照片、剪报还有笔记。

    “那个‘灭门屠夫’一共犯了八起案子,我全部都做了笔记,并且去实地调查了——当然,我不得不说‘灭门屠夫’这名字难听极了,虽然还勉强比那个什么‘家庭杀手’好一点,家庭杀手听上去跟家庭营养麦片差不多。”他说道。

    亨特的声音听上去粗粝又沉重,像是人们想象中那种隐居山林、三天两头打死一头熊的老猎户会发出的声音,他伸出手去轻车熟路地翻到文件夹的第一页,把上面的照片和文字注释指给奥尔加:“连报纸上也都说了,FBI调查案发现场周围出现的可疑人物一直没有什么收获,我决定从凶手的车子下手,凶手肯定有一辆车子,是吧?”

    “显然,”奥尔加赞同道,“他在多个州之间流窜作案,而且这八起案件里有两起是把家中的小孩从学校带走了,但是警方查了地铁和周围车站、路口的摄像头,没有发现成年人带着受害的小孩离开的图像,他肯定是有一辆车。”

    亨特很是愉快地点点头:“但是,我紧接着又查了各个案发现场附近的录像,没有特征相同的车子出没。况且来自其他州的牌照是很容易引起注意的,我讯问了许多人——包括制作假牌照的商贩——没人对案发时出现在现场附近的外地车子有印象,这只能说明……”

    奥尔加明智地没有去问亨特是怎么查看本来只有警方能看的监控录像的,也没有问他怎么就能找到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制作假牌照的家伙的。她只是从善如流地接口道:“凶手必须有一辆车才能作案,那样机动性更强,也在情理之中。但各个现场没有发现相同特征的车,说明他每次开的都不是同一辆车;没有外地车出现,说明他开的车都是本地牌照,无论牌照是真是假——这就有好几种可能性了。”

    亨特慢悠悠地伸出四根手指:“在当地购买了二手车然后又抛弃或卖出,在当地租车,通过某些不法交易在当地购买赃车,或者干脆偷一辆车使用……虽然最后一条可能有点技术上的问题,而且很引人注目。”

    奥尔加歪了歪头:“所以答案是哪一个?”

    “赃车。”亨特铿锵有力地吐出这个正确答案,“他会在当地购买一辆赃车——被重新喷漆、换掉牌照的那一种,然后在离开城市之前转手卖掉。我询问了几个城市一些不太正规的二手车修理厂,他们对有相同特征的买家有点印象。而他们卖出的车子,也都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了。”

    奥尔加明白为什么FBI的人没有查到这条线索:先不说亨特找到这条线索的工作量有多大,FBI根本没法知道各地有什么地点销售赃车,有些老警察可能对此心知肚明,但是联邦警察很难想到这方面。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凶手对各地的地下黑车市场心知肚明的话……

    “你怀疑凶手有其他前科?”奥尔加蓦然抬起头来,问道。

    “我可以肯定他必然有前科,我就是干这一行的。”亨特老气横秋地说道,“我收集了那些老板对那位顾客的外表的详细描述,我相信这样可以很容易地查询到他的身份,只要——”

    奥尔加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你能动用警方的系统。”

    亨特耸了耸肩膀:“可惜我不能,原因你心知肚明。”

    “是,我听说你还因为妨碍公务被捕过呢,各州的警方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印象。”奥尔加笑了一下,她在WLPD听过不少奥瑞恩·亨特的故事,毕竟这位赏金猎人最主要的阵地还是维斯特兰。

    “正是如此。”亨特回答,“所以我希望你帮我——我听说你是WLPD的顾问,对吗?”

    “你找到我,是因为你怀疑他来了维斯特兰。”奥尔加指出,“你为什么觉得他来了维斯特兰?”

    亨特不屑地哼了一声:“赏金猎人的老一套:跟踪、询问还有一点点贿赂。有了之前的那些经验,我从他做了水牛城的案子之后就开始跟着他了,他显然沿着州际公路一路向西,直到他在维斯特兰的边界消逝无踪——虽然可以说维斯特兰是我的地盘,我如果慢慢查肯定能找到他,但是我担心我在查的是一件人命关天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我最好还是来找你。”

    奥尔加看着他,慢慢地说:“你也觉得这个凶手很快会再犯案。”

    “这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他之前遭到了不得了的大挫折。”亨特撇了一下嘴,他说话的时候小动作还真是很多,“好了,那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其实你来之前就已经确定我肯定会帮你了吧?”奥尔加靠在讲台上,悠闲地抱着手臂,姿态有些懒洋洋的。

    亨特显得心知肚明,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眼中有狡黠的光一闪而过:“毕竟我听到些过有趣的说法……有些人说,WLPD的顾问的好奇心真的十分之强。”

    哈代急急忙忙赶到学校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女儿克莱拉没有去上学。

    哈代本人是一名警官,他的妻子华莉丝·哈代是位检察官,他们两个是在处理一起凶杀案的时候认识的:单把这句话说出来就知道他们两个平时工作有多忙。哈代本人不得不承认因为工作原因,有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对孩子疏于照顾,但是他也绝没想过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克莱拉今年十岁,平时都是坐校车去上学。而据克莱拉的朋友说,她这天早上确实和其他学生一起坐校车去上学了,但是到了学校,她忽然想起忘记带手工课要用的卡纸,因此去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卡纸。

    本来进入学校的学生是不可以出校门的,但是小克莱拉向门口的安保人员保证她卖完东西很快就会回来,因此得以在手工课之前暂时离开学校——但是她再没有回来。手工课老师发现她没有出现在课堂上之后警觉起来,他们确实去那家文具店查看了,但是文具店的老板却说克莱拉根本就没有去买过东西。

    手工课老师向哈代叙述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时候都快急哭了,而哈代的一颗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因为克莱拉从来都是个乖女孩,从来不会干装病逃课之类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他还是安慰对方道:“或许她只是不想上课偷偷回家了。我妻子在家,我会打电话问问她克莱拉有没有回去。”

    那个女老师向他泪眼婆娑地点头,但是哈代做了太多年的警察了,他甚至没法开口说他对自己的猜测都不抱希望。

    他拨打了华莉丝的电话,心情忐忑地听着手机里的忙音。

    哈代听着无情的嘟嘟声响了十秒、三十秒、六十秒——电话无人接听。

    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差点在WLPD的走廊里跟奥尔加撞了个满怀。

    他最后还是烦不胜烦地翘班了——今天剩下的两具非正常死亡尸体都没什么特殊之处,他在看完报告之后就把尸体扔给了汤米和一名助手,如果汤米连这样的案子都处理不了的话,法医主管也就不用动栽培他的心思了。算算日期,也快到汤米考法医执照的日子了,估计他去现场勘验尸体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

    阿尔巴利诺来WLPD是来见一位检察官的,他之前负责验尸的一桩凶杀案近日正要开庭,他和发现尸体的警员要作为技术证人上庭,在此之前检察官要跟他们谈谈被告方面的辩护策略问题,想要让杀人犯真正被定罪,他们在法庭上的一言一行十分重要。既然检察官要到WLPD来,他也就顺道过来一趟,正好把之前整理出来的尸检报告交给布尔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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