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说完全不在乎,当然也不可能,只是这么些年那么多生死攸关的事情都过来了,他不觉得控制不了局面。不管怎么样,他的‘生身父母’是不会也不能变得。倒是这名分上的父母,必须要变了。
第95章
赵玖的身世(下)
尽管他后半夜才睡着,但是第二天一早却精力饱满地上朝去了。却发现今日当值的宰执、尚书们一个个眼眶发黑,心神不属,本来想说的虎狼之言也只好咽了下去,免得真把人刺激坏了,道:“各位都是社稷之臣,非赵玖之家仆,一点扑风捉影的事,不值得如此。打起精神来,大宋几万里疆域,总不会没有别的大事了,不说别的,今年的秋收就快到了,户部,各地可有大灾上报!”
林景默赶紧出列道:“回官家,今年年景尚好,只是淮河泛滥了一次,邓州几个县受灾严重,知州和县令联名上疏,请求免税救灾。另外徐州的收成也因为蝗虫有所影响,万幸张知州采取了官家的法子带领农民以蝗虫入菜,现在已经有‘点蝗成虾’的典故,但依旧会影响秋税。”
赵玖沉吟,道;“既然地方不多,那么就派御史查访,若属实允许即可减免,万不能饿死了百姓。”
刘汲看了眼向来内秀的林尚书,只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就这么点灾情户部自己就可以处理了,实在不行就过秘阁商量,自己也能给他批了,用得着在这个时候烦官家吗?
如果林尚书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在心里回答:当然用。
这么离谱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偏偏一时有无能为力,林景默觉得官家能保持这个状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也或许是事情太大反而让他无所适从,只能从事一个皇帝的本职工作,来舒缓内心的压力,这个时候在说些军国大事,官家一个判断不好可不是玩的,还不如说点实在而又不大的事,慢慢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的苦心别人或许不理解,但居然默契地没说大事,工部留守的张九成说起了太后陵寝的建造问题,鸿胪寺卿则通报段智兴一行人已经到了大理,只是把那段氏和高氏都吓坏了。一时还没有信传回来。
过了中秋,刘晏回信已经接上太妃,但是太妃年老经不起颠簸,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只好慢点走。这时正好韩岳二人在景福宫外书房陛见,岳飞汇报御营前军经过两年已经改编、裁撤完毕,请官家选出下一任都统制。
说是请官家做主,但都知道,人选无非就是王贵和张宪两个。
赵玖在心里考虑这个问题也已经很久了,反问了一句,“那鹏举觉得,一旦开战,朕指的是领导海军、右军出海作战的话,谁能胜任?”
岳飞一时为难,想了半天,只能说实话,“他二人都可以配合其余两军作战,王贵稳重,张宪进取而机敏,但是要李宝将军和田郡王甘心为副手,怕是都有些威望不足。”
这个答案赵玖也想到了,岳家军韩家军你以为白叫的,主帅对一个军队的把控力如果不行,那战斗力不会比以往的“八十万禁军”强上多少。
御营右军的张俊那是特殊,其干女婿继承田师中也算天时地利人和。不过他还是得问,“那朕换一种问法,如果这次去交趾作战朕用前军.......良臣你别急,朕是说假如,你觉得谁能随机应变在艰苦环境中灭其国而民众归心大宋。”
岳飞更加左右为难,韩世忠看的都替他着急,没想到他竟然回答说:“官家,像西夏一般灭其国而服其民,王贵没有参与过这般大战,而张宪难以适应这种地理作战.......他们也做不到。”意思是还得我去呗,但这话以岳飞之谨慎,如何会说?
这话说的,杨沂中和韩世忠都看着他,岳鹏举你飘了啊,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不能这么大刺刺地抓着军权不放啊,再圣宠优渥也不是这个用法。
赵玖却是个皇帝中的异类,道:“无妨,本就是朕的要求太高了,这样吧,王贵并无错处,就代任为御营前军都统制,张宪升为副都统。岳飞免去都统制一职,拜枢密院同知(比枢密副使略低一级),仍为太傅。”
话到这里,岳飞也只有松一口气领旨谢恩了,韩世忠也过来,嘿嘿笑道:“官家,你看岳......魏王都转任枢密院了,臣觉得有责任带他熟悉一下办公流程,您看二位小殿下的学业......”
张浚本来皱眉头说你懂什么办公流程,但听到后来,只当自己不是枢密使一样。
岳飞难得附和道:“臣也是这样想的,二位殿下年纪尚小,不是军伍,臣等实在训练不来,恐有负圣恩啊。”求求您快把自家小崽子带走吧,这哪里是教育孩子,分明是折磨我们。
这鸡飞狗跳的场景赵玖也想象得到,赵玖本意也不是让堂堂元帅给他儿子当武师傅,当即从善如流。让韩岳二人一时松了口气,这陪皇子读书不是好差事,但是教皇子练武,那真是要命的差事。
岳飞那日不在,倒是不知情,反倒是韩世忠看着赵玖这举重若轻的模样,有些心疼,想想觉得自己不地道,怎么着,老大出了事,你就要和他撂挑子,忘了谁一路拔擢于你。
其实就韩世忠来说,是不是道君亲子算啥事?他看官家就是星宿下凡,落在谁肚子里都该当这个官家。
于是十余天下来,朝廷稳稳当当地运行,让吕好问老怀大慰,直说自己可以闭眼了,弄得赵玖反过来安慰他,别别,您老身体还好我们还要再搭档十年呢。于是吕好问只好继续退而不休,回自己家里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许景衡,嗤笑道:“怎么了,天塌不下来,淮上的时候都过来了,还能比那时更差吗?”
许景衡苦笑,道:“我心里知道,即使真的......那也只会认这个官家,毕竟是他带领大宋走到今天,只是没想到我做了一辈子规矩之人,却屡屡被官家打破规矩,仿佛前几十年白活了一样。”
吕好问叹息,自己又何尝不是,然后回屋继续喝茶研究原学了。
八月二十五,秋风飒飒中一队御前班直极速从南熏门而来,刘晏将满脸苍老的乔贵太妃被带到赵玖身前,把赵玖都弄得吓了一跳,这位不是比韦太后还小嘛?这怎么跟七八十岁了似的。朕好像也没亏待你啊。
不过他也不是圣母,没心情关心她的容貌问题,直接问:“太妃,朕之身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此事有多严重。”
乔贵太妃跪下,哭的泪眼滂沱,道:“官家,妾,妾是受人逼迫啊,都是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欠了外债,我才.......”
“等等,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诬告,朕和赵令稼及其如夫人薛氏一点关系也没有?”赵玖赶紧道。
“其实,妾......也不十分确定。”
赵玖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你玩我呢,什么叫不确定啊。万幸乔贵太妃还等着赵玖救自己儿子,哪里敢卖关子,忙三言两语交代了当年的事。
原来,薛氏出嫁后很快生了一子,和当时的韦才人,现在的韦太后之子年纪相仿,那时房国公夫人已去世,她被扶正。有机会进宫带着孩儿参加宴会,姐妹三个说几句话,乔贵妃就被召去伺候道君了,是以薛氏总和韦才人在一处玩耍,有一次两个孩子尿了裤子,宫人们换衣服时居然还换错了,抱到亲娘怀里才发现不对。乔贵妃听后还打趣过两人有缘,孩子生的也像亲哥俩,但她记得韦才人之子一岁多时得了猩红热,一度危及生命,最后居然转危为安十分健康,但是薛氏的孩子明明无病无灾却早夭了,两人不知何故大吵一架,再也没有来往。
午夜梦回,乔贵妃自己也有过怀疑,但是没有实在证据。当然一场靖康大祸,宫人内侍傅姆死了个十之八九,也没人有实质证据。
只是因为赵官家给她的四个儿子(原本七个死了三)俸禄很低,他们幼时富贵长大后受尽北地苦楚,乐于享受又无所事事,被人勾着做了走私的事,接着又欠了五千贯钱的赌债。
乔贵太妃求助韦太后而不得,气的将当年的事骂了几句,无非是忘恩负义、阴人子嗣一类的,殊不知她这几个儿子早就是被人盯上了,当即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扑上来,乔贵太妃母子连心,纵然知道这是要命的事,也只好被裹挟住了。
赵玖听后,无语至极,道:“朕乃太上道君第九子,母韦氏,太妃记住了吗?”
乔贵太妃连连叩首,道:“是,当然是。妾看着官家出生的。都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说了胡话。只是官家......”
“朕知道太妃所求,只是到底是谁逼迫你,莫拿莫俦来搪塞朕,朕要的是主谋!贵太妃当年深得太上皇喜爱,虽不干政,到底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提线木偶吧。”
乔贵太妃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还真有点怀疑,这般英明睿智,哪里有半点道君的影子,但此刻也由不得他多想,咬牙道:“妾没有真凭实据,但若说真正的主谋,必然是道君时太宰(等于宰相)李邦彦。”
赵玖愣了,“他也还没死?”嫉恶如仇的李公相、吕忠肃,你们是怎么容许他活到今天的。
番外之宋朝皇帝的悲惨生活
一大清早,赵匡胤的笑声直冲飘荡整个大一统镇,连隔壁异族镇都有不少耳朵尖的被他吵醒了。
大一统镇里的邻居李世民就顾不得和长孙皇后继续恩爱,出来郁闷道:“赵贤弟,你好端端地扰人清梦做什么?”
大家当皇帝的时候睡得比狗晚起地比鸡早,现在都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再遛个弯,赵匡胤这样委实不太合适,再说了,别人怕他的武力值,李世民可不怕。
不过也不愿意轻易翻脸,毕竟在这出不去的王城,能找到一个和他以武会友的皇帝也不容易,上一个还是刘裕,可惜年代久远,人家已经搬出割据政权镇了。
按照死亡时间,赵匡胤叫了声“李家哥哥”,复又喜道:“莫跟小弟一般计较,实在是天大喜事,无法控制。”
李世民狐疑,还有啥啊,上次你们家皇帝把金国灭了的时候也没见你狂喜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这次又把西辽灭了,归义军又回归我中土了?
显然,隔壁镇的辽国的几位皇帝太后也是这么想的,都有点变了脸色。但赵匡胤可没空搭理他们,拉着李世民的手道:“李二哥,你是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赵玖这孩子原来是我的子孙,我家蕴娘跟我说时我还不信,今早看了一场直播,我才觉得对吗,就赵佶那样的怂货,怎么可能生出这般优秀的孩儿。”
李世民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么玩意?你们家狸猫换太子还玩上瘾了,再看一眼脸色惨白的其他宋朝皇帝,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赵煦没挨过老祖宗的打,胆子大一点,悄悄抗议:“太祖,乔氏明明说了,她也不确定......”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脚踹了出去,那刚猛程度,直接带飞了他身边的父亲宋神宗赵顼,父子两个滚作一团。
其余宋朝皇帝齐齐打了个寒颤,英宗赵曙过去扶起儿子和孙子,小声道:“你这孩子,太祖正在兴头上,你说这话不是找打,太祖打人多疼,你没挨过还没看过。”
赵顼被儿子连累,本来也怒不可遏,但看着爱子脸如金纸,捂着肚子疼得说不出话来,也终究叹气,道:“儿啊,想开一点,都是我们赵家的子孙,哪一系的都是咱们脸上有光。”
李世民正听赵匡胤讲了个神奇的后宫故事,心里笑话你们宋朝的宫禁感情是个笑话,不防听到赵顼这话,赞道:“神宗说的有理,若是我李家子孙还有一争天下之力,就是诸弟之后,我也是高兴的。”
他爹李渊就在旁边,冷笑道:“劳烦你挂念,不过你的兄弟被你和你那好儿媳杀得差不多了。”好儿媳,指武则天,她怕自己建立武周根基不稳,近乎杀光了高祖太宗子孙。
李世民无所谓了,反正老爹自从下来就拒绝和自己和解,几百年了都这样,但唐朝村还不是我说了算。
赵匡胤也冷静多了,道:“总之我觉得这孩子就像我,心中很是高兴,李二哥可愿意陪我去畅饮一番。”孟如寄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搬出了太祖宅。现在贺宋二后相处融洽,赵匡胤只觉得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李世民道:“多谢盛情,但是我今天约了人出去,不好失约。”其实是跟尉迟恭李靖他们去聚一聚推演一下尧山之战的力量对比,但也没必要说给赵匡胤听,倒不是说太宗文皇帝不能容人嘚瑟,只是觉得太烧包对自己也不好,你还是自己冷静一下,不然揍孩子玩吧。
赵匡胤打弟弟一系的人可是出了名的,太宗赵光义就不用说了。而且他不是那种能动手绝不吵吵的人,每次打人有理有据。打真宗赵恒是因为狗屁的泰山封禅和刘娥差点当了女皇帝;打仁宗赵祯是因为屁事没干成就会被文官忽悠,还养出一个西夏国,双倍的打;打英宗赵曙是因为在位四年全想着怎么认爹比你养父还不干正事。到了神宗赵顼他的气就消了一点,总算是个进取的孩子,只为了变法未成的事意思意思揍了两拳,但他觉得那是意思意思,人家赵顼可是躺了一天啊!只有哲宗是他的小心肝,除了早死没有错误,今天头一回挨打。
不过最让大家侧目的还是靖康耻后的那一顿打,赵匡胤真像是个受了伤的狮子,把太宗到神宗一顿好打,得亏是已经死了,不然还得再死一遍,问题是他打完了也不解气,又骂了赵煦一顿嫌他死的早。虽然不想打女人,但还是一刀把向太后钉在地上,谁让你个倒霉娘们立的这个狗屁皇帝。
吓得小一统镇(美其名曰)的周围邻居都不敢说风凉话,生怕他发疯来个鱼死网破。
这特么真是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大家惨遭毒手,又听说皇陵被刨,新的皇帝被人逼到淮水发誓再退一步就结果了自己,真是满腔怒火。暂时没法找贪生怕死的赵佶算账,只好一起针对向太后(神宗早死),弄得她宁可下地狱也要离开这里。赵顼表示老子还宁可打光棍也不想再见你。
但是谁想到这个皇帝全然不似他们,南阳稳住了,收复旧都了,尧山胜利了,斩了完颜娄室。随着好消息越来越多,太祖怒气渐渐消退,才终于不那么打人了。
等到赵玖灭了西夏、金国,他们搬到了大一统镇,赵匡胤终于变成了和蔼的邻家伯伯,除了那次想起熙宁年间与交趾一战的耻辱,挨个踹了一顿后,这还是第一次打人。
不过赵匡胤也承认李世民说的,“只要是我宋朝的皇帝,就算不是我直系子孙,那也得认我这个祖宗,哈哈哈,行了赵煦,都是以前对你太过宠爱了,你看这么不经打,回去好好练练,不然赵佶和赵桓下来,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赵煦疼得还是说不出话来,只好默默退下。结果不久之后的一个早晨,大家再次被宋朝皇帝的狂笑吵醒,一看是赵煦,都不怕了嚷嚷道:“还没完了,你家又遇着什么喜事了,赵佶死了?”
赵煦看是唐睿宗李旦,笑道:“李兄莫气,我有儿子了,赵玖那孩儿入嗣于我,承继哲宗宗祧了。”
又招呼每个看得见的人,道:“晚上我设宴,大家都来喝酒哈,孟氏,你也来,好歹小玖认你为母了。”
第96章
大鱼出水面
李邦彦这个名字,赵玖当然不陌生,这么些年,为了反复用靖康耻来激励全国人民抗金,对于那些道君渊圣时期的投降派,他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了,当然也多亏了吕好问相公的不断科普(小杨毕竟没到那个层次)。
这人据说外表俊爽,美风姿,自号“李浪子”。同时擅长戏谑,能踢蹴鞠,常常把街市俗语编为词曲,非常符合太上道君的选人标准。
不过这么一个靠率须拍马、讨好宦官上来的人,你告诉我他有那么大本事吗?
乔贵太妃道:“事关我儿性命,岂敢胡说八道?官家,您大约也知道,您即位后,李公相因李邦彦主和误国,将他贬为任建武军节度副使,安置在浔州(今广西桂平)。几年后公主出生天下大赦,因他到底不曾投降金人,所以得以回归江南。这等人却是没有蔡京之流的本事,对国家也毫无建树。可若是这说起揣度人心来,可是高手。当初妾侍奉太上道君,他之蝇营狗苟,冷眼看得明白。”
赵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果然是能给赵佶生七个儿子,在他那三位数的后宫里屹立不倒的人物,虽是内宅见识,倒也算以小窥大了。
于是道:“那等下朕命宰相来,你就在帘后清楚明白地把经过和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乔贵太妃胆怯道:“妾一妇人,对官家说也就罢了,可是对着外臣.......”
赵玖正色道:“太妃还以为这是赵氏家事吗?这是社稷存亡之事。焉能不与宰执知道,朕不怕。”复又缓了缓神色,道:“太妃当知,你一妇人,我不会难为,可赵杞(景国公,乔氏长子)等人犯的事,足够朕送他们一壶牵机药,或者送到崖州去,但若太妃检举有功,朕怎么能让你老无所依呢?”
乔氏脸色骤白,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年轻帝王,一阵哀叹,难道还有其他路供她选择吗?这一刻,她和赵谌想的居然一样,这些不甘于寂寞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推翻这样一位君王?
不过也由不得她多想,宫中几位宰相到的极快,这次赵玖缩小了会议规模,就在延福宫偏殿,乔氏坐在屏风后面,赵玖南面独坐,而吕好问、赵鼎、张浚,许景衡、刘汲、韩世忠和万俟卨分坐两侧,至于最后一个为什么到场,大家心知肚明,万一有脏活儿呢?
事已至此,乔贵太妃也不用赵玖说了,自己就道:“妾的孽子赵杞、赵樾为人所迫,欠下巨债,妾求救无门,被人逼迫,才污蔑官家与太后,事了之后,甘愿以死赎罪,证明官家清白身世。求陛下不要牵连别人。”
果然是聪明人,上来先把最要紧的话说了,众臣都松了一口气,碍于这位到底是官家长辈,也没人喊打喊杀,只是恭喜陛下免遭污蔑,韩世忠更是表示以后谁再放屁他亲手剁了他。
那喷涌而出的杀意把乔氏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道;“秦王......忠勇。官家,妾的儿子是在四月份左右被人逼债上门,除了几个已经落网的逆贼,妾怀疑自家里也有内鬼,就是我那小儿媳妇,赵樾之妻韩氏,她本是伪金国主的老师、宰相韩昉的女儿,颇有心机。想妾在家里的闲言碎语,若不是至亲之人,怎么会透漏给莫俦等外人知晓?”
赵玖一愣,不用问,这又是当年燕云大族的贵女,当年把她们配给宗室成亲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反动势力联合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力,本想着废物利用,结果却成了自食恶果。
和杨沂中站在,门口一左一右当门神的刘晏适时道:“回禀官家,此女因贵太妃所举告,一并被带来了,期间她欲自尽。请问陛下可要审讯?”
“自然要的,这是女眷又是宗室,交给皇城司吧。”赵官家随意就定下了。
宰执们自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跟赵官家纠结程序正义,许景衡道:“臣冒昧,先前通知我等,贵太妃以为主谋是当年流放的李邦彦,可有凭据?”这才是关键,涉及刺王杀驾,官家身世这么多要命的事,说句实在的,不抓住大鱼,他死都不敢死。
乔氏继续道:“若是实打实的铁证,妾确实没有。但自从四月中旬莫俦找上门来,妾就知道他们断然是不能成事的,平白只会连累我母子性命,所以也一直虚与委蛇,想套出些话来。莫俦到底是状元出身,素来谨慎,但他也不能总自己来,有一名叫杨愿的亲随,曾说出‘李相公’三字。”
此言一出,宰相们当即变了脸,吕好问道:“太妃慎言。”现在的李相公,只能是李光。
乔氏知道他们误会,又赶紧道:“诸位相公莫急,公等不在江南,不知道这李光李使相去了杭州之后,那些形势户和旧官僚本以为能大大松一口气,不料他谨遵皇命,摊丁入户执法如山,这些人背地里都骂他‘若狗子’,是绝不会这样尊称的。而若说莫俦所说的李相公,那非的是李邦彦不可,妾侍奉道君,亲眼见过这人是怎么和梁师成勾结,诬陷王黼使他被罢免的。说句得罪各位相公的话,这阴私鬼蜮伎俩,捏合对官家不满的力量生事,你们这等正人君子,是万万想不到的,更别提提前提防。”
刘汲正色道:“太妃此言有理,但是身为宰执,主辱臣死。官家为这等小人所欺辱,我等就是没有这等心眼,不顾规矩也要将人抓出来,不知太妃说的杨愿现在何处?”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杨沂中看到赵玖也看向他,无奈道:“官家,王大理上报,此人进了监牢,还没上刑呢,就把自己给吓死了。臣使仵作看过,确实如此。且这杨愿本在建炎元年授修职郎,御营司辟机宜文字。因依附黄潜善被罢免。”
众宰相及赵玖:就这心理素质还谋反?搞笑呢。
还是万俟卨专业,道:“官家,既如此,杨愿知道的,莫俦自然也知道,臣请大司寇加紧审理,务必使他招供。另外此为非常事,请先拘捕李邦彦,免得此贼跑了。”这是有前车之鉴的,王唤父子到现在也没归案。
赵玖道:“准,八百里加急发给李相公,火速抓人。”
吕好问慢悠悠地站起来,道:“官家,臣有一言,太妃此事虽有错误,但亡羊补牢,为陛下仁德计,还请免去太妃之罪。”
赵玖正有此意,眼见他递来台阶,欣然应允,请太妃先去去空置的宫殿先住着吧。至于赵杞等人,暂时拘押,事后自然死不了,但惩处还是必要的。
谁让乔贵太妃不能死呢,她作为官家身世的重要证明人,必须好好寿终正寝,才是赵玖心里没有一点鬼。
事实证明,当整个中枢-地方运转起来,并且上下一心的时候,那效率简直高的可怕,李光亲自带人搜出了李邦彦,顺便把窝藏他的处州人汤思退一家也给抓了,不用说也是反动分子。
当夜,李光就通知留在杭州的御前班直来押送囚犯,养伤归来的御前班直三号人物翟彪亲自过来提人,四天之内的时间就到了把人押到了东京,注意啊,这还是翟彪办事靠谱怕李邦彦这个老菜梆子颠簸死在路上的所以放缓行程的结果,毕竟老头都快六十了。
事关官家,自然是朝野一致重视,重臣齐齐上殿,结果此人被收拾一番见驾时,居然一个滑跪,哀嚎道:“官家明见万里,老臣冤枉啊!”
韩世忠好险没有踹死他,但一句脏话已经脱口而出,“××的,莫俦这鸟厮都招供了,不是你是谁?是死在金国的秦桧啊。”
李邦彦不愧是八百个心眼,虽然从来没见过韩世忠,但是凭着一条玉带,居然也不顾及地对韩世忠磕头,道:“秦王果然是天下无双,当真英明,正是秦桧那老狗害我。”
赵玖傻眼,这祸害死了还能祸害我啊。
第97章
招供的速度
李邦彦别看真本事没有,但是求生欲望满满,溜须拍马推卸责任更是张口就来,赶紧道:“官家啊,罪臣何尝不知自己罪孽深重,哪里还敢奢望别的。是秦桧,此獠虽在北方,但无一日不渴望回归大宋享受,只是官家不肯容他,大宋国力又一日胜过一日,他知道官家在位一天,他归乡之途是绝无指望的。”
马伸听到这个老上级的名字,忍不住痛骂道:“这数典忘祖的宋奸,官家凭什么容他?想当初王次翁和范同勾连,说不得就是这厮的阴谋,这等奸险阴毒无君无父的卑鄙小人,几百年不曾一见,居然只是一刀而死,太便宜他了。”
这话骂得实在是太合赵官家心意了,他自从认识马伸以来,从没觉得他这么顺眼过,面上还是保持威严,道:“大司寇莫要激动,你掌管刑狱审问,就由你来问问这位浪子宰相,秦桧是怎么在死了一两年后,再次谋害于朕的?”
是啊,秦桧再厉害再阴损再善于阴谋,死了还能策划个骊山之变来,还能编造官家的身世谣言来?
这个问题犀利,李邦彦瞬间就有点闪烁其词,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吾等已经上了贼船,牵连许多人的利益,想要退缩,也来不及了,正好官家使得燕云大族贵女嫁扬州宗室,有韩昉女韩莺者,为东海县侯赵樾妻,她对吾等说婆母乔贵妃曾言道......”
话未说完,只见一个壮硕的身影一闪,熊虎一般的巨掌落下,直接打在了李邦彦的嘴上,登时便叫这还算美丰仪的老年浪子唇破血流,吐出七八颗牙齿来,人也歪道在一边。
打完了人,还直接威胁道:“你再敢胡说一句试试!”
众大臣目瞪口呆,韩秦王你也太......不顾场合了。但林尚书等心思灵秀之人,已经猜出了韩世忠这是不允许任何人再拿官家的身世说话,仗着自己的身份,谁说打谁,是发自于内心的精忠。
但依然会引起在场许多大臣的不适。为什么?韩世忠再是枢密副使,那也是武将,尽管赵官家已经努力十余年,尽管大多数人已经看李邦彦是个死人了,但前宰相被一武人当众殴打,还是让大部分士大夫心里不是滋味,也就是今天这个事儿太大,任何为李邦彦说话的人都会被扣上同情逆贼的帽子,加上御史中丞范宗尹是个万事听官家的,要不早有人出来吵架了。
最后还是赵官家下场,虽然感慨他的忠心,但还是微微斥责了韩世忠两声,叫他按位置站好,又罚了一个月的俸禄,这才道:“还能说话吗?”显然是问李邦彦的,可是韩世忠的手劲儿,怎么可能还叫他说出话来!
那没办法了,御前班直搬了案几过来,笔墨伺候写吧,这下他那口才就发挥不出作用了,只能老老实实交代:
原来在他们被赦免后,这名声臭的原籍已经没法待了,而且田产也被当成无主田地充了公,李邦彦等无奈就栖身于一些不甘心边缘化也不满当今建炎天子一力北伐的南方大家族,从中联络一二。等到宋灭西夏后,折可求被赐自尽,秦桧知道赵官家在位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回大宋了,而他又想南边做个太平富贵官人,眼下宋强金弱,再在金兀术等人身上下功夫已然无用了,只好从大宋内部着手。秦桧到底是进士及第,到底是宰相孙婿,还是有点人脉的,郁郁不得志的李邦彦、莫俦和王次翁、曹泳等人,暗地里在江南筹划,等待赵官家挫折时挑拨内斗,好让他劝说金国再次议和。
赵玖看到这里,已然笑道:“想必建炎七年朕病的那次,秦桧觉得时机到了,才让王次翁等出头试探,没想到折进去几个人,你们倒是乖觉,静塞郡王查了许久,也没见上钩。”
因为李邦彦不能再开口,莫俦也被提了上来,这位澧州历史上的第一位状元,如今就差成骷髅鬼了,一身馊味熏得虞允文都往后挪了挪,他听到这里,也是赶紧磕头,道:“官家英明,其实这秦桧是痰迷了心窍,想回来想疯了,不然官家偶然一病,我等还没动作,这流言就遍地飞了,肯定有蹊跷。罪臣和李......李邦彦商量不动,那王次翁等人却上下联络二圣与元祐太后,活该找死。”
赵玖也本能离他远点,然后又赞叹道:“还是当过宰相状元的人看的明白些,只是当时明白,如今怎么就不明白了,金国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秦桧的尸骨都不知道在何处,你们再谋划骊山之变,却怎么也推不到秦桧头上了吧!”
说罢居然还一脸惋惜,“你说说,张邦昌朕尚且饶了他一命,何况你们,为什么非要找死呢?”
莫俦一哆嗦,“罪臣......”
“住嘴,你等一介流放犯人,纵然被赦免,还算哪门子大臣。”刘汲反应过来,严肃纠正。
“是,罪人冤枉,骊山之变确实与秦桧大有关系。”他这话一说完,就看见韩世忠、岳飞、曲端等人虽未着甲,但是杀意已然沸腾,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最敏感,嘴皮子也格外利索起来,“官家巡幸杭州后江南局势大为好转,秦桧那厮越发急了,万一北伐得胜,不不,一旦北伐得胜,他就是一个丧家之犬。所以改换了策略,想在大宋军中搞腐化,但御营内部他如何插进手去,只能在太行山义军和李晋王的招安的河东路义军里掺些沙子,罪人一言不实,叫我天打雷劈,下辈子还做一个丧家之犬啊。”
韩岳等人互相打了个眼色,这种人赌咒发誓他们只当放屁,不过要说逻辑还真是如此,自从官家建立密札制度,直接联系到统制一级,连空饷都杜绝的差不多了,别说安插细作,但是李彦仙和马扩两处另当别论,他们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很难筛查到人。
李邦彦也不甘示弱,下笔如飞,拿出当年把街市俗语编为词曲的歪才,写出了秦桧是如何利用邵隆、吕和尚、张横、梁兴等人的性格弱点往他们身边派人的,那个邵隆身边的巫师就是他流放桂平时找的,是个苗族女与汉儿所生的骗子,神神叨叨的最会忽悠人。
这时刑部尚书马伸道:“即便如此,如何能证明骊山之变不是你们策划的。邵隆身边窜出的巫师,梁兴身边激将他的汉儿,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再多也是空口无凭。再说本官也不信,他们两个小咯罗能搞出这天天大的事!”
莫俦既然成了反覆之徒,没了立场,那基本上就是顺风倒、迎风飘了。他当了多年高官,如何不知这是抄家灭族的罪过,饶是一线希望也得推脱,赶紧磕头道:“大司寇容禀告,李邦彦如何罪人不知,但罪人却是没有筹划骊山之变。北伐之后,谁也知道天下再无人能挑战官家,罪人只是身涉其中出不来而已。李邦彦你也不用瞪我,大难当头各自飞罢了。那汉儿的底细我知道,他叫高益恭,是秦桧心腹,曾跟随郑亿年南下,若是所料不差,此刻必然藏在郑家,郑修年许多北面勾当见不得人,必然受他威胁。”
这跌宕起伏的,赵玖觉得真是一出好戏,完全可以改编成长篇历史,但是目下,“来人,传起居郎郑亿年,请他带着静塞郡王走一趟,便知道结果了。”
——小剧场番外——
太原城楼上,李彦仙每到太阳没那么毒时都会坐在角楼上看看工程进度,其实要邵云说也没什么好看的,官家要求高,内城外还要扩建外城,作为北边商路的重要节点,而且宗知府更是认真负责的,他们当兵的有力气出力气,不然就在军营里待着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自从邵隆犯了事,晋王脸上几乎就没见过笑模样,平时去了军营就是要求加紧训练确保思想不歪,已经有好几个都头队正因为发牢骚被赶出去了。
不过今天李晋王心情好些不错,近些看原来他是在看邸报,还津津有味的,一抬头看到了邵云,还温和道:“快来看看,官家又写了一部戏,叫《窦娥冤》,立意高远,这些不为民做主的东西,就该自己下狱。”说罢差点想啃手指头,万幸想到下属当面,忍住了。
邵云忍了忍,才没说我不大喜欢这种戏剧,还是《水浒》好,可惜官家不更新了。
太上道君生活录——百里不屈
(一)
“邦、邦、邦......”
“邦、邦、邦......”
清晨,公鸡尚未打鸣,这扰人清梦的声音就不断钻入耳朵,吵得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九五之尊的父亲——太上道君皇帝再也无法入睡。
不用说,少林寺的和尚们礼佛之心还是虔诚无比的,这不,每日一大早便开始了早课,还把木鱼敲得邦邦响。这个声音,让笃信道教的太上道君很是烦恼,无量天尊,保佑这群臭和尚——明天拉稀迟点起床,不要念经念这么早。
“邦、邦、邦”一连三下的敲门声,还是那么硬邦邦的敲门声,不用说,又是那个杀千刀的叫什么百里不屈的,跑来催他练武了!
本来不是说一天练一次就够了吗?可是这个百里不屈现在居然每天早中晚三次,一次不落的喊他去练武。跟据这个无君无父之人的言论,太上道君皇帝练武的进度太慢,他生怕有负圣恩,因此,要加大他的训练量——放他母亲的狗屁,老九那个不孝子,哪里会管他练武好不好的,分明就是找个由头来折磨自己罢了!
可是,这话能跟那不孝子说吗?当然不能啊,都说了是个不孝子了!想我大宋,孝道一向是重中之重,可是,出了这么个不孝子,居然朝野上下现在也没几个有良知有胆量的去直言进谏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列祖列宗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这个不孝子是怎么对待父亲的啊!我们赵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啊!
内心的一通愤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太上道君皇帝还是赶紧开了门,果然就看见百里不屈硬邦邦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今天的早饭——两个硬邦邦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