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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罗老师,我知道您和Marcia是好友,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讨一张她的演出票。”

    Marcia是当今国际联合芭蕾舞团的首席,她的演出根本就是一票难求,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罗世钊有点意外的,“你要看?”

    “不是,帮一个朋友要的,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她挑一侧眉,面露遗憾地没说下去。

    罗世钊靠着椅背,睨向裴枝的眉眼,觉得她根本就是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狐狸。

    偏偏他当年就是被裴枝身上那种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的感觉吸引。

    搞艺术的,总是敏感点。

    他认为,这世上有三种人活的真实,一是虔诚的信徒,二是表演的小丑,最后一种就是像裴枝这样,充满故事却孤独的流浪者。

    见过世间冷暖,却依然在往前走,永远不会停下来,直至走到宇宙尽头。

    他指节轻敲着桌面,嘴角微勾,施压似的问:“不方便的话怎么样?”

    “那就算喽。”

    罗世钊见状笑出声,他当着裴枝的面,拨了个跨洋电话,用标准的伦敦腔和那头交谈几句,又拿着手机操作几下。

    这回换裴枝的手机响了下。

    她连忙垂眼去看,是罗世钊在两秒前转发过来的一张电子邀请函。

    罗世钊又笑着和那头寒暄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睨着裴枝,用眼神示意她手机上的东西,“这个,VIP前排。”

    裴枝抿唇笑了笑,“多谢。”

    “不用。”

    咖啡喝完,两人在店门口道别。

    沈听择也刚好到,他就倚在车前,一身黑,随意地往路边一站,就惹了不少目光。

    罗世钊朝那儿看一眼,和沈听择碰上视线,电光石火间,裴枝也注意到了他。

    隔着半条马路,有橙黄的夕阳从树间漏下来,斜斜地照在她肩膀,发梢,风吹着,她像在发着光。

    她回头和罗世钊又说了几句,才挥手,朝他这儿走来,“到很久了吗?”

    沈听择把手机收进口袋,帮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回一句:“没,刚到。”

    那时恰逢下班高峰,走走停停,沈听择花半个小时带裴枝去了最近挺火的一家老字号港式茶餐厅。

    “唉,叶眠,那是不是你堂哥啊?”

    大堂里,叶眠正啃着豉汁凤爪,被朋友手肘一记轻顶,努着嘴朝门口方向。

    她愣了下,抬头看过去。

    傍晚六点,太阳已经落山,玻璃门被服务生殷勤拉开,沈听择先走进来,而他侧身的下一秒,有个女生低着头进门。皮肤很白,高挑,身材也辣,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弱化了几分漂亮的攻击性。她拿着手机在回消息,全靠沈听择搂着腰往前走,被问到想坐哪,她才懒洋洋地抬头,随手一指。

    就在叶眠这桌旁边两张位置的地方。

    “那是你堂哥的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朋友惊奇地问着,叶眠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三年前沈老爷子八十大寿那天撞见的画面。

    她至今还记得那晚她的鬼迷心窍,也记得地下停车场昏暗的角落里,那一场旁若无人的热吻。

    太让人脸红心跳了,那种远远偷窥的口干舌燥重新席卷,而当年被沈听择紧紧抱在怀里的那张脸,跨过三年时间,和不远处的人,一点点重叠。

    是了,就是她。

    那是沈听择的欲望。

    思绪收回的时候,沈听择那桌已经坐下了。女生也放了手机,在翻着菜单点菜,沈听择和她靠得很近,手懒散地搭在她椅背上,指尖绕着她的发丝在玩。

    好像有一下没收着力,把人弄疼了,手臂上就挨了结实的一记打,他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欠揍。

    到后来把点菜单给服务员后,女生从沈听择裤袋里翻出了一根皮筋,把头发简单地扎了两圈,露出修长的颈。

    窗外的路灯刚好在刹那应景地亮起,昏黄的一缕衬着她,她颈上被头发遮住的暗红随之映进叶眠的瞳孔。

    叶眠呼吸急促了瞬,慌忙地移开视线。

    可她现在似乎控制不住自己,连带着三年前那些画面的脑补。

    想象沈听择埋头在女生颈间温柔又动情的吸吮,甚至,还有他们彼此黏连紧贴的身体,和用力抓着床单而伏起的手背青筋。

    朋友还在叽叽喳喳地感慨,他们好般配。

    一桌子菜很快上齐。

    裴枝撑着脸看着沈听择消毒完碗筷,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拆了筷子的包装袋,吃起来。

    两人的吃相都很好,慢悠悠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在聊着天。

    裴枝嚼完一个咖喱鱼蛋,抬头突然问:“张成梁还是不肯让利一个百分点吗?”

    沈听择夹菜的动作倏地顿住,像是没听清,“什么?”

    “你不是在和他谈万象广场上面的公寓楼盘吗?”

    “你怎么知道?”

    裴枝给他一个拜托的眼神,“你在家开视频会议也没避着我吧。”

    “嗯,是有这回事,怎么了?”

    “他既然油盐不进的话,试试他老婆?”裴枝放筷,把自己手机捞过来,推到沈听择面前,“我打听过了,他老婆没工作,全职太太,社交圈很狭窄,兴趣爱好也就烹饪,瑜伽……最近迷上了芭蕾舞剧……”

    指了指手机上的电子邀请函,“对Marcia特别感兴趣。”

    沈听择垂眸,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裴枝的意思,神情有明显的松动,他长臂一伸,把人往怀里一带,维持着在公众场合最基本的礼貌,只亲了亲她的唇角,没深入,低笑一声感叹:“怎么这么厉害啊?”

    裴枝恃宠而骄,也哼笑,“就是这么厉害啊。”

    沈听择偏一点头,把脑袋搁在裴枝左肩上,“那以后等老婆养我了。”

    茶餐厅音乐和人声交杂,很吵,唯独他这句又轻又烫耳,裴枝不客气地推他,“谁是你老婆,别得寸进尺啊。”

    两天后,沈听择告诉裴枝,张成梁同意让利了。

    而到八月中旬,第十号台风登陆的时候,沈听择还真的带着裴枝回了趟南城。

    没有预告,前一晚两人做得很疯,从浴室到沙发,到落地窗前,再回到床上,裴枝数不清自己到了多少次,床单湿透,她哭着说不要了,沈听择就哄着她说最后一次。

    结束的时候她累得直接睡死过去,等醒来人已经在机场了。她看着明亮的候机室,愣了足足五分钟,瞥一眼坐在旁边气定神闲打游戏的沈听择,带着脾气地拍掉他搂她腰的手,嗓子还是哑的,瓮声瓮气地问:“去哪?”

    沈听择先递了一瓶水过来,又抬头扫了眼航班时刻表,直接站起来,一手牵着裴枝,一手拉着行李箱,回她两个字,南城。

    裴枝又怔,然后脑子转过弯了,知道他是带她回去看奶奶,也就不闹脾气了。

    因为没提前和邱忆柳说,下了飞机裴枝就先跟沈听择回了他那套公寓,打算明天再去邱忆柳那儿。

    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高架上,穿个城才到达目的地。而等车在小区楼下停住的时候,裴枝却突然有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死不掉的回忆又一次地砸向她。

    三年前,就是在这儿,她坐了整整一夜。

    彻底失去了沈听择的音讯。

    沈听择见裴枝没动,回头问她怎么了。裴枝如梦初醒,摇头说一声没事,抬脚跟上去。

    这套公寓是高二那年沈老爷子给沈听择的礼物,算他的房产,这几年虽然他没住过,但一直和家政公司签着合约,每个月有人上门打扫卫生。

    所以时隔三年,不脏也不乱,和当年没差。

    进门那会儿已经接近一点,两人都没吃飞机餐,也都饿了。冰箱里自然不指望能有什么东西,沈听择点了两份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沈听择打算去浴室冲把澡。

    八月份的天还是热,一动就出汗。他走两步,转身问正在捣鼓电视遥控的裴枝,“你要不要洗?”

    这话问得就有意思了,裴枝抬眼看他,“干嘛?”

    “一起洗啊。”

    裴枝抓着沙发上的靠枕就朝他扔过去,“你做个人好吧……”

    拜他所赐,她腿到现在还软着。

    沈听择闻言却像是得了多大的趣,又走几步折回裴枝面前,两手撑在沙发边缘,将她紧紧圈住,一副是你思想不正的样子笑盯着她,“洗个澡而已啊,想什么呢?”

    裴枝背贴着沙发,空调的冷气也从后面咝咝地在送,而近在咫尺的是沈听择温热的胸膛,他短袖的领口有一小片汗渍,是搬行李箱的时候沾上的,整个人烘着汗涔涔的热气,就是这股热气,将洗衣液的香蒸发到最大化,很清爽也很好闻。

    他垂着眼在看她。

    裴枝开始莫名燥起来,这种隐隐要失控的感觉不太爽,她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先去洗。”

    可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手里的遥控器无声掉在软毯上,愣是一丁点声响也没发出。

    裴枝吓一跳,反应过来嗔他,“放我下来。”

    沈听择置若罔闻,反而伸手穿过她的腿弯,抱着往上颠了下,低声警告别乱动,然后一脚踢开浴室的门。

    花洒大开,水流冲过每一寸肌肤,这回沈听择倒是出乎意料的知分寸,他看着裴枝满身被疼爱过的痕迹,是难受得很,但什么也没干,连便宜都没怎么占,特别认真地挤了沐浴露,帮她洗。

    裴枝看他自作自受的样儿,觉得好笑,戳了戳他胸口,轻叹一声:“你何必呢?”

    沈听择拿下了花洒,一点点把泡沫冲干净,接着抬手搂了把她的腰,软得跟水似的,两人贴一块儿了,他哑着嗓,别过脸说了一句你管我。

    裴枝又觉得现在的沈听择特别可爱,她踮脚,凑到他耳边问要我帮忙么。

    不吭声。

    裴枝就伸手抓了他一下,凉的水,烫的物,还有不出意料的一声闷哼。

    沈听择按住她的手,“别闹。”

    “那你求求我。”

    沈听择皱着眉盯她,“……求你。”

    结果裴枝像是得了多大趣,腾出另一只手勾着沈听择的脖子和他接吻,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也没停。在长久的,快吻到窒息的时候,两人才脖颈交错,都喘着气,平复呼吸。

    裴枝是缺氧,沈听择是爽的。

    出浴室没多久,外卖也踩着配送时间到。两人是真饿了,谁也没说话,只管吃饭。

    一顿茶足饭饱后,裴枝拿了沈听择的黑T套上,下面搭一条自己的短裤。沈听择又是一身简单的全黑,干净利落,但还是帅得很可以。

    下楼的时候他拨了一个电话,裴枝靠在电梯轿壁上,听见他说什么要提辆车。犯困的大脑突然清醒了点,因为她想起了那辆被她撞报废的库里南。

    还有一辆迈凯伦。

    等沈听择挂了电话,她迟疑地问:“之前那辆迈凯伦……是谁的?”

    沈听择的车大多在北江,南城这里只有一辆库里南。

    “周渡的。”

    裴枝哦了声,没再作声。

    到了4S店,沈听择办完一系列手续,提了辆宾利。

    车最后停在公墓外,这是当年沈听择综合比较后帮她选的。

    环境好,风水好。

    自从裴枝去美国读书后,她就没来过。一来一回的机票实在太贵,她也没有时间耗,再想奶奶的时候,哭一场也就过去了。

    下午三点的阳光温和又刺眼,裴枝蹲下身,看着墓碑上纪翠岚的照片,鼻子有点酸,但没哭,她是笑着的,“奶奶,我来看你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风吹着墓前的野草,裴枝自顾自地说着话,告诉纪翠岚自己去了美国读书,见到了很漂亮的风光,也认识了很优秀的人。

    “还有一个很爱我的男朋友。”

    沈听择弯腰把买的一束白菊放在墓前,叫了声奶奶。

    后来裴枝说累了,撑着膝盖站起身,看向沈听择,“我们走吧。”

    刚要转身,她的手腕却被沈听择拉住。不明所以地侧头,就看见沈听择站在最后一抹夕阳里,背着光,一手拉她,一手插在裤兜里。

    他用了点力,把她拉进怀里,然后裤兜里的手动了下。没等裴枝看清楚,一枚素戒就已经套牢在她右手无名指。

    本该冰凉的金属触感生生被口袋捂热,从指节一点一点传到心脏。

    裴枝低头看了看戒指,她知道这应该就是凯莉说的那枚戒指,又抬眼看向沈听择,问:“沈听择,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沈听择的目光始终没从她被戴戒指的手上离开,笑得懒洋洋的,“求婚怎么也得跪一个吧?”

    言下之意,这不是求婚。

    “那你什么意思?”

    沈听择没急着答,他牵起她那只手,十指紧扣,带她走两步在纪翠岚的墓前站定,收了所有痞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意思就是,今天在奶奶这儿,给奶奶一个保证,也让奶奶做个见证。”

    “保证以后我会疼她孙女一辈子,谁要想动她孙女一下,得先踩着我这条命过去。”

    顿了顿,他转向裴枝,“而你,会是我唯一的结婚对象。”

    ?

    72、私奔

    回去的路上,

    裴枝低着头,出神地盯着指间多出来的那枚戒指。

    设计并不复杂,没有镶钻,

    银色奢感很重。指腹慢慢磨着,

    裴枝侧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沈听择,无声地笑。人家都把字刻戒指内圈,就他,一身反骨,

    非要把她的名字刻在外面。

    PEIZHI,六个英文字母,

    在夕阳余晖下闪闪发着光。

    霸道得不行,但又有点可爱。

    沈听择注意到她的举动,

    换了单手打方向盘,

    腾出一只手伸过来,

    抓着她的手,缓缓地和她十指紧扣,

    “这事儿呢,我本来打算开车带着你,

    找片海,

    或者更浪漫点的地方,虽然不算正儿八经的求婚,

    但好歹也是戒指,

    在哪戴,

    怎么戴,都应该有仪式感,

    可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太俗,

    所以今天就干脆当着奶奶的面把这事干了。”

    说完顿两秒,

    又笑得很欠揍地来了句是不是快要爱死你男朋友了。

    适时前面一个红灯,他慢条斯理地踩了刹车,空下来的左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瞥向裴枝,以为她会像平时那样笑着嗔他要点脸。

    可是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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