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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裴枝反应两秒她的意思,不置可否地反问:“会又怎样?”

    “我们俩来比一场?”

    轮胎摩擦的声音一点点逼近耳畔,裴枝看着沈听择停稳在离她几米之外,摘下头盔,头微晃,抓了把微湿的碎发,然后缓缓往这边走。

    她应下,“行啊。”

    凯莉见她答应也没多惊讶,朝沈听择吹了个流氓哨,“择,借你女朋友用用啊。”

    沈听择皱眉,“干什么?”

    又看一眼裴枝,发现她已经扯了腰间装饰用的蝴蝶结,用牙齿轻咬着,抬手捋着自己披散的头发,从容地扎起,然后她悠悠开口:“你车借我用一下。”

    沈听择像是意识到了她们要干嘛,不认同地摇头,“别闹……”

    裴枝知道沈听择的担心,笑着去勾他的手指,“不会有事,我保证。”

    裴枝和凯莉的这一场比赛瞬间成了今晚的焦点。

    男人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感觉比他们自个儿竞速还要刺激,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下赌谁输谁赢。

    这回连一旁的许辙都皱眉,他看着这会儿跨坐在川崎上的裴枝,她仰颈,手指从额头滑过,将头发尽数收进头盔里,紧接着“咔嗒”一声扣紧。

    “你就由着她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许辙问。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一不小心是有可能出人命的。

    川崎属于顶级重机,配置极高,开起来更爽,但也意味着更危险。

    沈听择目光很沉地盯着,笑得无奈:“我能怎么办?这是她的自由,我总不能绑着她。”

    凯莉是辆杜卡迪,白色机身,线条利落干净,反着一点周围的灯光。她早就整装待发,还有闲心嚼着口香糖,瞥一眼旁边的裴枝,打趣道:“说真的,行不行啊你,我可不想出了事被沈听择搞死啊。”

    裴枝连眼神都懒得给,她目视着前方,夜已经深了,能看见的只有连绵的黢黑山脉,可刺眼的车前灯又硬生生将这片荒色撕裂一道口子,光照进去,她清晰地感知着心底被埋藏太久的东西在一点点破碎。

    有人自作主张充当起裁判,一声令下,裴枝拧着油门的手指瞬间收紧,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辆川崎就如冲破牢笼的野兽冲了出去,众人的惊呼被抛在耳后,发梢被风吹得扬起,一路的风景也全都被虚化成了简单的线条。可她还在加速,杜卡迪被狠狠甩在了后面,再也没有反超的可能。

    那一刻,山前有路,山后有光。

    世界都好像安静了。

    裴枝知道迟来的释怀终于在这场来去无声的风中降临,世俗缚之于她的那些恶意也好,过去三年咬牙熬过的那些痛苦也罢,都不重要了。

    她从满目疮痍中走过,翻山越岭,以生之名,在二十二岁的年纪放过了曾经的自己,和过去彻底挥手告别。

    从今往后,她是裴枝。

    是只属于沈听择的裴枝。

    比赛结束得毫无悬念,凯莉被甩了整整一千米,到后半段路,她连川崎的车尾都看不见了。等她开回起始点的时候,远远就看见裴枝坐在川崎上,一条腿撑地,嘴里吹着泡泡糖,模样懒散至极,明显一副久等的模样。

    而在她刹车停下的那一秒,裴枝突然伸手指了她一下,然后就着抬起来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从高昂的脖颈间划过。眼尾上挑,笑得无比嚣张。

    周围短暂的懵逼后,男生们爆发出一阵比见证裴枝获胜还要热烈的躁动。

    因为他们都认出了那是割喉礼。

    是对loser绝对的挑衅。

    许辙反应过来后直接飙出一句我靠,侧眸看了眼沈听择问:“裴枝路子这么野?”

    沈听择单手插兜倚在裴枝先前站的地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见裴枝比谁都傲的侧脸,然后在她偏头看过来,两人默契对视的那几秒里,他读懂了裴枝眼里的意思——

    男朋友,跟你学的。

    他低低地笑出声,拖腔带调地回许辙一句是啊。

    中文夹着英语的议论经久不息,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但裴枝置若罔。她从机车上翻下来,把头发重新散开,走到凯莉面前,一副完完全全的胜利者姿态,笑得高傲:“服不服?”

    凯莉知道裴枝是在回答她之前问的那句“行不行啊你”。

    她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裴枝好一会儿,心里那点嫉妒和不甘顿时烟消云散。

    服了,心服口服的那种。

    她算是看明白了。

    裴枝和沈听择这两人,天生绝配。

    ?

    61、私奔

    凯莉笑着给裴枝回了一个美式军礼。

    她从小就混得开,

    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看得出裴枝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一场比下来,更加坚定了她的认知。

    被沈听择看上的女人,

    会差到哪儿。

    裴枝对此照单全收,

    拨了下被头发缠住的耳钉,刚走到沈听择面前,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抱进怀里。下巴被他轻抬着,茫茫夜色中,

    两人对视。

    直到沈听择低笑一声,弯下脖颈,

    唇蹭过她柔软的脸,落她耳畔喟叹:“怎么这么会啊。”

    裴枝伸手攀着沈听择的背,

    侧一半额头,

    如愿和沈听择的唇碰了下。

    扣着她腰的那条手臂收更紧了。

    裴枝踮起脚继续慢悠悠地磨他,

    却又不给他痛快,眉眼神采奕奕,

    笑得像只翘尾的猫,“就是这么会啊,

    怎么办呢?”

    沈听择感觉自己所有的定力全都交代在这儿了。

    晚上九点,

    轰鸣机车穿过城市街头,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转场去了Club。

    音乐噪在耳边,

    裴枝被沈听择搂着坐中间,

    看着沈听择在灯红酒绿间推杯换盏。他的臂膀好像更紧实了,

    状态也比过去更从容了,各种烂玩笑都开得起,

    接得住,

    但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点想听的。

    一副奉陪的姿态坐在那儿,

    啤酒倒了一罐又一罐,他还有心思勾玩着她的头发,左手下滑揽住她的腰,又借昏暗的灯光悄无声息地挑开裙摆伸进去,不安分地动两下,咬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骚话。

    裴枝的耳根就这样酥了一半,明明没喝酒,身体却软得彻底。她偏头,就和沈听择浸满酒意的眼睛对上,连带着身后强烈的蓝紫光都柔和起来,一颗心像泡在温水里,又软又涨。

    就这样视线赤裸地交缠一会儿,裴枝舔了下嘴唇,叫他。

    沈听择懒洋洋地笑,“嗯。”

    “接吻吗?”

    可沈听择知道,这不是一个问题。

    他没动,只更重地握紧了裴枝的腰。

    裴枝问完也根本没等沈听择的回答,她伸手从后环住男人的脖颈,让他的背离开长久靠着的沙发,自己配合地往前倾。

    额头相抵的瞬间,吻住了。

    裴枝尝到了沈听择唇齿的酒味,不算烈的,醇得要命,还有他身上一种久违的微湿的少年气息,闷着热,比春药更让人招架不住。再后来,她干脆起身,不管不顾周围一声大过一声的起哄,屈起右腿跪在了沙发边沿,两手交叉,俯身压着沈听择吻得更深。

    沈听择也适时重新向后靠,一手按着裴枝把她往腿上捞,让她受力能够舒服点,一手抚着她的背,像是最无声的调情。

    这场热吻持续了近五分钟,吻到裴枝喘不过气才停止。

    沈听择把裴枝下巴搁他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帮她顺着气,两人身体相贴,裴枝能感觉到他笑得胸腔在震,“换气啊宝宝。”

    裴枝没好气地掐他腰,“你就不知道让让我?”

    沈听择觉得自己多半有病,不然怎么会觉得女朋友的嗔骂比表白还要带感。他忍不住又抱着她亲了口,收敛一丝笑,“嗯,让你一辈子。”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紧了她的耳边在说,温热呼吸丝丝缕缕地拂过,裴枝的心痒起来,又猛地一颤,她抓着沈听择的衣摆,回道:“那你要陪我一辈子。”

    沈听择答应得心甘情愿,然后说了句我爱你。

    “我也是。”

    很爱很爱。

    整个场子里还是人声鼎沸,只有他们在说着最动情的悄悄话。

    十几岁的时候,裴枝最费劲思考的也不过是死在哪里才好,死在开往雪山的旅途中,死在看海的浪潮下,又或者仅仅死在一场无人问津的大雨里。

    她也固执地认为自己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

    直到沈听择的出现。

    她所有的认知开始天翻地覆,是沈听择告诉她,爱可以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根植于每个人的生命之中,无论周围的土壤怎么贫瘠,它都不会消失。

    每个人都拖着破碎的脚步在这个世界踽踽独行,孤独不可避免,但总有人会提着灯在昏暗中和我们狭路相逢。

    没有爱不会死,但有了爱会活过来。

    活着等一场风花雪月,活着看风吹草低见牛羊,活着感受这美好的人世间。

    -

    散场刚过零点,所有人都因为喝过酒而弃了机车,三三两两地占着酒吧门口,在路边打车。凯莉也喝得醺红了脸,往裴枝身边靠两步,搭一把她的肩,笑嘻嘻地说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

    沈听择闻言没等裴枝表态,先把她换一边搂,冷淡地嗤问凯莉想干嘛。

    凯莉这会儿偏不理他,自顾自绕到那一边,只眨巴着眼睛,把目光放在裴枝身上。

    适时许辙在几步之外叫了沈听择一声,裴枝失笑地推他过去。等沈听择三步一回头地走到许辙那儿,她拿出手机,扫码,靠着电线杆随口问起她们学校的事儿。

    凯莉点击添加后,笑了下答:“你是想问沈听择吧……他不打算读研,大概过一阵就要回国了,我听说这几年他一直在管家里的公司。”

    顿两秒,她面露遗憾,“可惜了,枉我惦记这些年。”

    面对凯莉的坦荡,裴枝也笑得平静,“祝你幸福。”

    凯莉耸肩无所谓地说一句Take

    it

    easy,又像是想起什么,朝裴枝揶揄地眨了下眼睛,“还有个事儿……”

    “什么?”

    “我有一回听着他打电话,好像在订戒指,刻了你的名。”

    裴枝怔住,“……戒指?”

    凯莉也往后一靠,哼笑着应她,“我没听错,你也没听错。”

    “什么时候的事?”

    凯莉眯着眼想了会,“上个月吧。”

    哪怕到了深夜,夏季的晚风依然燥热,吹得裴枝脑袋发胀。

    上个月。

    那时他们还处于分手状态,根本还没复合。

    沈听择,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可没等裴枝想明白,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响。

    两人闻声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小巷里走出一个男人,T恤沙滩裤,手里还拎着一瓶酒,步子摇摇晃晃的,冲着她们醉醺醺地吹了个口哨。凯莉很快反应过来男人的意图,拉着裴枝想往沈听择那边走,但直直地被身强体壮的醉汉挡住了去路。

    手臂一张,他又打了个酒嗝,笑眯眯地开口:“Hey,beautiful

    dies!”

    凯莉对这种流氓见怪不怪,她冷静下来呵道:“Get

    out

    of

    the

    way.”

    结果那醉汉置若罔闻,酒瓶往公共垃圾桶上一撂,色胆包天地要去碰离他更近的裴枝。

    但他的手伸到一半被人从背后打掉,醉汉酒没醒,反应半拍,骂骂咧咧地侧过身体,露出沈听择阴沉的侧脸。

    醉汉打量一眼面前的情势,歪头笑起来:“Both

    of

    them

    are

    yours?”

    沈听择懒得搭理他,牵起裴枝就要走,又给凯莉一个眼神让她跟上,但没走出两步,凯莉的手腕被醉汉眼疾手快地抓住。

    男人肮脏粗糙的手掌用力地箍着她,凯莉忍无可忍地挣扎起来,嗓音都变尖:“Let

    me

    go!”

    沈听择察觉到凯莉向他投来的求救目光,垂下的手也被裴枝晃了下,他明白她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低声叮嘱让她在这儿等他,然后脚步调转,径直朝凯莉那里走过去。

    始料未及地被挥了一拳,醉汉吃痛地松开手,凯莉顺势跌跌撞撞地逃开。

    沈听择厌恶地看一眼烂醉如泥的男人,想到刚才试图去碰裴枝的那只手,又拎着他的衣领补了两拳,打到他嘴角出血,然后才头也不回地转身。

    这边动静引来周围人的侧目,许辙见状要过来帮忙,却在猝不及防对上醉汉凹陷的眼眶时,愣住,余光又看见醉汉撑着膝盖看样子是在缓神的时候,另一只手正悄无声息地往身后的裤兜里摸。

    也是那一瞬,裴枝站的角度,刚好能够看清醉汉裤兜被硬物撑起的轮廓,又看一眼背对着他朝这儿走的沈听择,她的心脏猛然停跳,像被人死死攥住。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腿已经比脑子更快一步冲沈听择跑了过去。

    变故发生就在那一瞬间。

    裴枝大脑一片空白,感觉不到痛,只有耳蜗里一阵刺鸣,然后她像被突然抽空了所有力气,用力去推沈听择的那只手很软地滑落,整个人往前栽。

    随着枪声响彻这个寂夜的,还有许辙大喊的那句“择哥小心”。

    沈听择来不及回头看,来不及思考许辙要他小心什么,只能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重重推开,有阵风擦着他的衣摆呼啸而过,紧接着传来的是裴枝沉重的闷哼。

    血液滞留,一股冰凉的感觉泛入五脏六腑,他浑身僵硬地抬头看向此刻代替他站在醉汉正前方的裴枝。有血从她的腹部渗出来,像花一样绽开在身上那条红裙,又迅速融为一体。

    风不吹了,鸣笛停了,世界都变得黑白无声,只有那片鲜红刺进沈听择的瞳孔。他回过神,双眼通红地跪到了地上,接住眼看就要倒地的裴枝,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席卷了他,连抱着她的手都在发抖,“裴枝,你看看我……”

    裴枝偏头咳一声,后知后觉的痛感滋生,她忍不住皱了下眉,却还是对沈听择笑着的,“傻瓜,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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