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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沈听择怎么能不懂。

    要是真的在那个时候去争,他未必能赢。

    他的女朋友有过不见天日的颓靡,但照样能绝处逢生,让人可妒不可欺。

    裴枝很快去而复返,包厢里的烟味也早就散干净,她没感觉到丝毫变化。坐下时沈听择问她还要不要加点菜,她摇头,说饱了。

    快结束的时候周渡又敬了裴枝两杯酒,说着一杯敬爱情,一杯敬前途的屁话,有点好笑。

    晚上八点,夜风很大,天也乌沉沉的,是要下雨的预兆。

    沈听择的车停在弄堂外面,裴枝习惯性地低着头在走,突然头顶一道闪电划过,刺白划破她脚底的影子。下一秒在雷鸣降临之前,她的耳朵被沈听择捂住,整个人被揽进他的怀里。

    直到坐进车里,裴枝才缓过那阵。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到底在哪见过周渡。

    就在老城区那片的一个篮球场。

    那会儿她刚看完心理医生,整个人还是封闭的,陆嘉言怕她会做傻事,就经常连哄带骗地把她带在身边,陪他打球是常事。

    也是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前夕。

    露天球场的照明灯时不时闪两下,忽明忽暗,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周渡的球不小心砸到了坐在场外的她,他汗津津地跑过来道歉,说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

    她只记得,周渡的身旁好像还站着一个人。

    黑色护腕,白色短袖被汗沾湿,昏昧的灯光笼在他肩身,身段性感,手里抓了瓶矿泉水,青筋明显。很沉默的,一言不发,只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神情有不易察觉的松动。

    还有他们的每一次擦肩而过。

    细尘,潮湿空气,不断下沉的光线,手背轻碰的温度,猝不及防的对视。

    裴枝全想起来了。

    二十分钟后,车在小区楼下停稳。裴枝只解了安全带,没动。沈听择问她怎么了,她就侧过脸头看向他,他的额,再往下。

    是了,就是这双狭长深邃的眸,看什么都深情。

    看她最深情。

    沈听择不明所以地摸了下她的头,勾唇笑道:“想什么呢?又想跟我走啊?”

    夜色跌宕到最浓,暴雨将至。

    裴枝就这样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问:“你以前去过老城区打球吗?”

    顿了两秒,她补充出一个具体地址。

    沈听择闻言倏地愣住,视线飘了下,“怎么想到问这个?”

    轰隆一声,骤雨终于落下,像野兽般又疾又猛。裴枝伸手捧住沈听择的脸,不让他躲,“沈听择,我见过你,在那儿。”

    作者有话说:

    沈听择:我比较喜欢学习(跟老婆学的)

    这话在第一章,算小彩蛋

    ?

    51、雨天

    雨珠砸在挡风玻璃上,

    水痕蜿蜒。车里很静的,两人对视。

    世界被暴雨冲刷得像在下沉,沈听择握住裴枝的手腕,

    看着她不置可否地笑:“那你还记得,

    在球场给过我一把伞吗?”

    送伞那晚同样的风急雨骤,裴枝和他说了第一句话。

    夜场球,三分入篮筐,汗水顺着天边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落下,

    空中滚过响雷,球场的照明灯“啪”一声彻底罢工,

    四周都像堕入一片镜花水月里。

    他和周渡都没带伞,短袖湿了大半。两人正准备扔骰子决定淋雨还是躲雨的时候,

    裴枝隔着半个球场朝他们走了过来,

    最后在他的面前停下。

    闷热的酷暑,

    她穿了件最简单的白T,紧身短款,

    浅蓝色高腰牛仔裤,发梢和衣角都被雨丝打得有点湿,

    但整个人不显狼狈,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眼皮微抬,看着他,

    伸手递过来一把伞,

    “给你,

    要么?”

    语气比眼神还淡,就像悲悯众生的神。

    那时候的沈听择压根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那点感情,

    只觉得眼前这姑娘有点意思,

    和那些成天追在他后面的女生都不一样。

    指尖相碰,

    他说着谢谢接过那把伞,叫住已经转身走入陆嘉言伞下的人,“怎么还你?”

    裴枝听见了,但脚步只停顿两秒,头也没回,撂下一句用不着,很快消失在瓢泼雨幕里。

    思绪被拉扯着回溯,裴枝有点印象地嗯了声,“记得,当时心理医生让我累计做满十件有意义的事,那算其中一件。”

    这回换沈听择愣住,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裴枝还在继续说:“其实那把伞不给你,也会给别人的。”

    “……”沈听择把人揽着腰往怀里一拉,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不管,你就是给我了。”

    裴枝失笑,无声地抱紧他的脖子,“嗯,给你了。”

    伞给你了,现在连自己都给你了。

    车内的氛围从裴枝拉低沈听择脖子吻上去的那一瞬开始发生改变,窗外暴雨喧嚣,沈听择只慢半拍回过神,一手垫着裴枝的后脑勺往椅背上压,一手按紧她的腰,让两人贴得更近。再后来他又往下去勾裴枝撑在身后的手,一点点十指交缠。

    这一夜的雨注定下个没完。

    裴枝和沈听择是第二天下午回到北江的,风和日丽,但就是比南城要冷一点。

    沈听择把裴枝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刚好碰见从图书馆回来的辛娟。视线交错一瞬,辛娟抓着帆布包的手慢慢收紧。

    她就站在寒风里,站在五步之外,看着沈听择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看着他亲昵地碰一下裴枝的额头,然后把背对着她的裴枝抱进怀里。后来又在裴枝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换来裴枝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他就顺势抓住裴枝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

    眼眶再一次酸胀,辛娟慌忙低下头,任由滚热的眼泪啪嗒砸在手背上。过了一分钟不到,她抽了下鼻子,抹干眼泪,转身离开。

    既然她注定不能如愿的话,那就祝她最爱的那个男孩得偿所愿吧。

    沈听择,要永远幸福啊。

    -

    冬去春来,大一下学期的课程比刚入校要满很多,裴枝忙,沈听择更忙。

    每次见面,裴枝总觉得他眼底的倦色又重了。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垂头靠在走廊上,没看手机就一个人看着地面发呆,颈间的锁骨链荡下来,满身颓疲。

    裴枝的心脏刺痛一下,走过去,想也没想地伸手抱住沈听择的腰。

    沈听择被她突然的投怀送抱吓到,怔了两秒后反应过来,把人更紧地搂进怀里,摸着她的脑袋笑问:“怎么,做对不起我的事了?”

    那会儿夕阳正在西沉,昏黄的光线从教学楼尽头斜过来,将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裴枝闻着他身上干净的洗衣液味,恍惚回到初见的那些日子。

    不知不觉,他已经陪她度过了最冷的冬天。

    裴枝不说话,沈听择就静静地抱着她。直到五分钟之后,她抬起头,用视线描摹着他的五官轮廓,每一眼都像要刻进骨血,然后问:“沈听择,辛苦吗?”

    彼此沉默的那几秒里,沈听择把裴枝重新按进怀里,不去看她那双眼睛,“不辛苦。”

    裴枝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嗯了声,自顾自说起来:“上个月,我有个作品被导师送去参赛,拿了金奖。我们组的大挑作品也成功立项了,前两天辅导员跟我说,院里会推荐我去参加VCU在港城的交换学习。”

    “嗯,我女朋友优秀的不得了。”

    “沈听择,”裴枝仰头,“我不想拖你的后腿。”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裴枝耳边是他重过风声的心跳。他说:“裴枝,没人比你更好了。”

    春分那天,北江下了一场雨。

    刺青店里就裴枝一个人在。她没开大灯,只亮着工作台前那盏二十瓦的台灯,光线阴郁,雨声淅沥。稿纸又被画废一张的时候,门口的风铃转着圈发出响动。

    “欢迎光……”她下意识地抬头,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

    门外是灰蒙的雨天,有风吹进来。背光站在门口的男人穿一件黑色连帽衫,手里收起的伞还在往下滴着水。

    裴枝反应过来后立马站起身,两步走到沈听择面前,把他拽进店里。

    门被关上,湿冷空气被隔绝。她对上他有些湿漉的眼睛,声音带点难以置信,“你怎么来了?”

    沈听择看着她笑,“你说呢?”

    气氛静了两秒,裴枝像是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你要纹身?”

    “嗯。”

    “纹什么?”

    “裴枝。”

    话落的那瞬间,裴枝的心狠狠一颤。

    是她的名字,也是他要纹的内容。

    店外狂风骤雨,店里却静得两人呼吸可闻。裴枝看着沈听择,睫毛不自觉地在颤,朝他小幅度地摇头,“沈听择,纹身有可能洗不掉的。”

    有可能就是一辈子。

    沈听择不以为然地勾唇,“没想过洗。”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裴枝。”他叫她,眼底褪去那些年少轻狂,比夜色还沉,“我想你让我疼。”

    那晚后来,裴枝亲手在沈听择肩胛骨的位置纹下了自己的名字,青黑的一笔一画终于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她的痕迹。

    那是少年最赤诚最热烈的爱意。

    结束的时候,沈听择没急着套上卫衣,他从背后圈住正在收拾东西的裴枝,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笑道:“裴枝,我是你的了。”

    裴枝感受到那点温热,浑身一僵,紧接着又听见他更为致命的一击——

    “生日快乐。”

    心脏像被摁进玻璃渣里,疼得她彻底红了眼眶。

    没人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连邱忆柳都忘了。

    只有沈听择还记得。

    ?

    52、雨天

    凌晨六点,

    环江高速。

    车速120码,窗户半开,风声从耳边呼啸,

    盖不住播到一半的《This

    Is

    What

    You

    Came

    For》,

    鼓点正噪。裴枝捋了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沈听择把车停在空无一人的江边。

    雨歇了,不远处的灯塔刚刚暗掉,浑沌的一片光线里,

    太阳初升,浓重热烈的橙红色铺满了整个江面。

    裴枝推门下车,

    三月末的江风拂面,还冷得有些刺骨。她满脑子都是两个小时前沈听择进得最深的时候,

    俯身在耳边问她想不想看日出。

    滚热的汗水从锁骨滴落,

    烫得她心口一颤。

    十指交缠的瞬间,

    她对上沈听择被情欲浸湿的眼睛,说想看。

    一夜没睡,

    裴枝却无比清醒。她盯着江岸线缓缓升起的红日,总有种末日狂欢的感觉。

    沈听择从后备箱拿出一瓶黑皮诺,

    走过来,

    同样倚着车身,伸臂把她搂进怀里,

    打火机传来扣动的声响,

    她抽他咬过的烟,

    两人没有对视,也没有接吻,

    就这么花了半小时静默地看着日出。

    直到裴枝侧过脸,

    借着第一缕刺眼的晨光看向沈听择,

    看到他低头时后肩露出的一小截纹身,边缘还隐隐泛着一圈红。

    连带着她的眼眶也再次酸胀、发红,“沈听择。”

    他应:“嗯。”

    “生日愿望我想好了。”

    沈听择转过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沈听择,我要你这辈子无病无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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