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路无话，将近凌晨时分麦昶胜就将车开到了玉和市前。与长安省一样，这里也遭受了地震的侵害，已看不出身为一线现代都市的风光，遍地狼藉中甚至还能看到人类残缺的肢体。车子熄了火，车前大灯照亮了前方的一小段路，意味不言而喻。
李钰磨磨蹭蹭得下了车，一片黑暗的前路总会带给人未知的恐惧感。他站在车灯前没有再动，甚至寄望于车里的那个男人或许只是嘴硬心软。但面前的越野车再一次发动起引擎，在李钰面前调转了方向扬长而去。
随着最后一丝光被抽离，李钰整个人都彻底浸入了黑暗中。
他在原地站了没多久，却又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声响，光束打在了李钰背上。“李钰？”从车上下来的人有些不确定得喊了一声，耳熟的声音令一路上心里压抑又只能沉默的小年轻一下子鼻酸起来。
“爸！”
“还好！还好你没事”中年男人快步上前，借着车灯的光仔细打量面前的人。“你自己过来的？有没有碰上什么危险？”
李钰摇摇头，“有人搭了我一路过来的，”他强笑了下，“那人挺讨厌的，我不想说他了。”
“行行行，你没事就好！”
后头跟着的装甲车跟着停了下来，“李主席，我们现在还去长安吗？”
“明天早上再去吧。”李钰他爸是现任的军委会主席，这次特大灾害出来一是为了救援灾民，二来则是组织物资发放。不过人总有私心，在见到自己儿子后，他显然是打算先见对方安顿进安全区。
“长安省那里地震得很厉害，好大一块地都陷下去了。”李钰急忙说道，“我看好多人都”他眼圈通红，忍不住哽咽。
“没事没事爸爸会处理好的”
李钰看看之前那辆越野离开的方向，心中并无感激，在已经身处安全的情况下，只剩下满心的不满偏见。像那种人，才是该死的，他暗自腹诽。
第三章
气温已经升至四十七度，车外一片万籁俱寂。麦昶胜靠在小床上休息，旁边是喝了大半的罐装啤酒。亏得车内空调始终运作，不然这么个铁架子恐怕早就将人烤熟了。距离那场大规模的地震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原本的地形地貌被彻底改变，曾经生活的记忆也无法依仗。即便是重生回来的麦昶胜，也没办法完全画出地貌图。
他现在就停靠在如今一片废墟的旧市中心，在末世持续了一个多月后，那些地面上的死人腐化速度急剧加快，皮肉化作土壤的养分，催长出嫩绿的枝芽。植物疯长的状态十足反常，完全寄生于尸体养分的植物扎根在人类残骸上，如今已长到麦昶胜膝盖那般高度了，在地面上铺上一层生机盎然的绿。
麦昶胜在边上的空地播了不少农作物的种子，大多都是红薯和土豆之类管饱的粮食，到时候张开的树木会自然成为庇荫，以免种子直接被晒干。上一世政府专门下派种子和技术人员培训种植之类的方法，如今倒是为麦昶胜省下不少事。
当初没有来得及破坏李沁河捡到那块空间介石的是时机，他这段时间就一直想着别的计划。既然李沁河的主角光环让他死在兄弟手上，那他就干脆让对方体会看看被亲信背叛的滋味儿。麦昶胜也知道自己针对李沁河实则不过是迁怒，是他自己识人不清酿出苦果，李沁河的出现不过是个诱因罢了。可偏生他就是这么狭隘的性子，甚至是隐约带着想要扳倒李沁河这个主角以此来反抗命运的想法。
更何况那群家伙应该也会跟着李沁河，说不定他寻到合适的机会还能一网打尽。
当最后一丝阳光沉入地平线，麦昶胜才从车内走出来松松筋骨。维持十八个小时的白日让他只能长时间呆在空间狭窄的车内，唯有晚上七点到十二点的时间才能趁着天黑出来活动。昼夜之间的温差在短短三十分钟里就会下降至六、七度，他也就只能趁这段时间生个火给自己做顿热的。
捡回来了几根干树枝架成一堆点上火，驱散开周遭渐起的寒意。火舌被炉子压下，麦昶胜往里头倒水煮开，然后加进去两包方便面。这玩意儿平常不觉着，可他那时候饿得很了心心念念就想着这些垃圾食品，这次索性买下五箱多的泡面解馋。略微呛鼻的胡椒味被水煮开散出扑鼻的浓香，面饼逐渐散开被汤汁浸透，麦昶胜往里面丢了两根火腿肠，泡面的味道越发浓郁，在车里啃了两顿压缩干粮的麦昶胜这才心里好过点。
但还没等他把面捞出来，就忽然听到了一声极响的抽气声。
“哥！哥哥哥哥！”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到了他的腿边，那手死死扒在麦昶胜的腿上，眼珠子却死死盯着那冒着腾腾香气的面。“哥！给我一口你就是我哥！我爹！我祖宗！”那眼珠子都是蹬红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
这人脸上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的难看得紧，是被晒脱皮的症状，不光如此，饿脱了相的模样也是十足可怜，身上的衣服都已破烂。不光是他，麦昶胜抬起眼，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小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七八个人，但已初见雏形。
在看到那个明明并不出众，却自然而然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后，麦昶胜的瞳孔缩紧，低下头绷住了表情来人正是李沁河。一时间，他脑内闪过诸多念头。比如明明李沁河和他碰面时队伍里已有三四十人而非现在这么寒酸，又比如那时李沁河队伍中的人大多都精神饱满得很，想来是李沁河那个空间的作用，绝不是现在这般落魄。
是因为他身为炮灰却拥有过多资源，索性让主角提前对上他，好用最方便的途径拿到需要的物资吧。麦昶胜捏紧拳，切实感觉到了天道的针对。“哥！”他大腿一紧，下意识低头看向脚边的人。
半晌的沉默后，麦昶胜才开口道：“我知道了，”他的视线自不远处保持距离的几人脸上掠过，没有过多关注那个普普通通的主角。“叫你的朋友一起过来吧，我去多拿几包。”
与这一行模样落魄萎靡不振的小队伍不同，麦昶胜看着完全不像是在末日中的落难者，除却不怎打理而生出不少胡渣外，精神饱满衣着平整，简直就像是早早预感到末日将至而提前准备完全的人一样。李沁河压下了心头疑虑，暂且没有深想下去。
毕竟现在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并没有挑剔与戒备他人的条件。李沁河看着男人从车里抱出来了十几包泡面，与同伴一样饥肠辘辘的李沁河也忍不住吞咽口水。原本锅里的面已煮得有些软散了，麦昶胜也不吝啬，直接往锅里扔了六七包面饼，一时间沸水翻滚香味扑鼻。
“哥！你怎么会留这么多存货啊？分给我们”
“现在这世道，能帮一个就帮一个了。”麦昶胜放缓了语气，可配上他那张天生凶神恶煞的连，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别有用心的算计，可转念想来，他们现在的处境，哪里还有什么好贪图的东西？这不过几人的小队伍，却在下意识中以李沁河为首，这会儿即便急切，也都忍不住看向那个平平无奇的小职员。
麦昶胜这会儿才有理由将人好好打量一番。对方比起上一世见面时还显得单薄些，弱不禁风的小崽子模样。压下了杀人越货的念头，他把空了的方便面袋递到边上人手里，“我没带碗，拿这个将就将就吧。”
“好好好，谢谢大哥！”那方才冲上来就抱腿的人天生就嘴甜，一口一个哥叫得分外熟稔又亲热。“哥！你叫啥名儿啊？我姓周，周强康！”麦昶胜拿出个塑料叉子，卷了些面条放到人手上的包装袋里。那玩意儿不隔热，烫得周强康嘶嘶直喘，最后索性捧着袋子就往嘴里倒面。
李沁河朝周围的同伴点点头，率先走了过去。麦昶胜看他一眼，随即低下视线，只道：“拿袋子吧，我给你们盛面。”
“这哪儿行啊？大哥您休息，我来我来！”
“对对对您去坐着休息，我们自己弄就成！”
一群人在食物面前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热情，把麦昶胜从锅子边硬生生挤开了。唯有李沁河还未被饥饿感操控，尚存几分理智。他的目光扫过周遭，经由灵泉的作用他足以在漆黑的夜色下清晰视物。他们站的地方有不少火烧过的，留下一块块黑色的焦印，按痕迹来看，对方已经在这地方逗留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这里除却倒塌的高楼大厦外，几乎没有一点可利用的东西，这人带着大批物资在此驻扎，是为了什么目的不得而知。
兴许是他们足够幸运，才碰巧遇上的也说不一定。
“沁河，面。”
李沁河堪堪回过神，接过那袋熟面道了声谢，耳边是呼哧呼哧的嗦面声，久违的食物冲刷过味蕾，以前被当做垃圾食品的东西现在吃起来比什么都美味。他们这一路上饿得受不了时甚至吃过草，大多时候都是李沁河拿空间里的灵泉水出来兑着草汁给大家喝，否则这日头和饥饿是挨不过去的。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只是看着瘦了些，却依然活蹦乱跳。
麦昶胜的视线从李沁河身上收回，与围着炉子吃得跟饿狗似的人相比，无疑身边这位在当下依旧维持着斯文的吃相，却给人一种端着姿态的虚伪感，尤令麦昶胜极为不喜反感。“是不是我们打扰到你了？”不知什么时候，李沁河已经吃完了面，反将注意力放到男人身上。“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无害温和的主角笑了笑，带着几分歉意。
“没事，你们打算往哪儿走？”麦昶胜敛起自己的情绪，以免李沁河察觉到敌意。
“往南边，去沿海城市看看。”
沿海城市在后期因为堤坝坍塌，所以大多都已被水淹，到后期逐渐变成有去无回的沼泽地。上一世麦昶胜从未去过沿海的地方，却也听闻过那儿的变化。现在的话兴许还没有变得那么凶险，但绝对不会是个好去处。李沁河不知为何对面前这个男人怀有难以言喻的防备感，他似是捕捉到了一点古怪，面上却是笑着问：“哥知道些什么吗？还是说沿海那儿不能去？”
那种被看透的感觉叫人不寒而栗，麦昶胜下意识挪开一步，与李沁河拉开了些距离后才回道：“只是觉着沿海那一带危险而已。”
“说的也是。”李沁河客气得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围着火堆的同伴身上，几个大男人拿包装袋舀汤喝，吵吵闹闹个不停。“说起来大哥你为什么留在这儿呢？”他那双眸子中映着跳动的火光，状似不经意得聊起。
只不过，李沁河却并没有得到回答。本就不耐再混入群体的麦昶胜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主角的打探意思，“已经很晚了，你们等休息好就直接走吧。”他语气生硬不少，在撂下话后就直接回了越野车上。
“沁河”在一旁看着的人靠近过来，“是不愿意加入我们？”他们站在旁边，实际上也听不真切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出于那男人带着的大量物资，他们总揣着些私心想要将人揽收进队伍。
素来温和的青年笑了笑，“大概是对我们没什么好感吧。”即便对方再怎么掩饰，李沁河依然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警惕与厌恶，兴许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独行侠，不愿与他人打交道。可之前将存粮分给他们的行为却又与其矛盾，倒显得性子阴晴不定的古怪。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放在团队中，只会成为一个不稳定的炸弹，时时刻刻威胁他人的安全。转瞬，李沁河就做出了选择，“在火堆边休息三小时，然后继续赶路吧。”
“好，我去和他们说一声。”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养成了不对李沁河的决定置喙的习惯。
这种满身谜团的人，李沁河也同样不想过于深交。
至此，是他们彼此毫无好感可言的短暂交集。
第四章
时光荏苒如过隙白驹，一晃眼末世已过去了大半年，原本的高楼大厦被茵茵绿色淹没，层层叠叠的树冠遮挡住毒辣的太阳光，分割出一片阴凉。麦昶胜的房子还未搭完，但大概已经有了雏形。木屋靠树而立，里头空间足够宽敞，即便把越野车开进去，也余下不少地方。
男人脱去了背心，赤着的上身汗水淋漓。最近这段时间原本不见总计的动物也逐渐出现，多见的是原本活在社区中的流浪动物，因为天性而及时躲过灾难的动物甚至比人要多出许多，过于炎热的天气令这些天生带毛的动物愈发苦不堪言。
它们不停撕扯身上的皮毛，蹭掉原本讨人喜欢的毛茸茸外貌，只为在现今的环境下继续生存下去。在这一世初次遇上它们时是在深夜，车外怪异尖锐的叫声将男人扰醒，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仿佛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待他醒来时，才发现车子上蹲着不计其数的猫，借着车里的小灯，麦昶胜看到那些只披了一层稀疏毛茬的猫，它们瘦骨嶙峋，发红的皮下包裹着骨头，相互拥挤着蹲在车子的引擎盖上，透过挡风玻璃死死盯着他。
玻璃上有不少抓痕，想来是猫群之前试图进入车内的折腾。它们嘴边淌着唾液，发出渗人的叫声，不停抓挠车身和玻璃，只希望趁着夜色捕下猎物充饥。唯有等太阳升起，骤然攀高的温度才将不甘的猫群逼退。麦昶胜看着那些猫四散开来钻入树丛，这才稍微放松些下来。
索性上辈子把该学的技能都点亮了，搭个屋子而已并没有太困难。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男人甩下肩上的木料，肌肉因为紧绷而微微隆去，手已搭在了腰后挂着的刀柄。“哥！没想到你还在这儿！”
“强康！等等！”
在听到久违的人声后，麦昶胜收回了手转过身。面前是个近五十人的小队，男多女少，奇异的是各个都样貌出众。放在如今末世的情况下彰显出十足的违和感。“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周强康啊，之前和几个人一起吃了你泡面的那个！”最前面的人兴致冲冲的嚷嚷道。
麦昶胜自然记不得对方，却想起了李沁河。那时候实则他一进车里就有些后悔，分明是是混进对方队伍里的大好时机却白白被他浪费，但他也清楚自己的那狗脾气，受不得一点质疑与试探，更何况还是来自于那个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的试探，结果等他隔天醒来时李沁河和他的同伴早早便走了。
对方那种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把的观察力同样令人忌惮，如果保持着想要对李沁河下杀手的心态加入进去，恐怕也会很快露馅。麦昶胜抱着这种心态，只想着在李沁河回来之前稍微磨磨自己的心性。他没打算主动去找，毕竟到最后总归会回到玉和市建立基地。
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时候，脑仁忽然被不轻不重得敲了一下。身上已久未有过反应的黑蟒文身开始不正常的发烫。麦昶胜的注意力从李沁河身上剥离，在人群中搜寻了半晌后才找到那个人当初在摊子上拿起戒指的家伙，原本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脸在此时此刻又逐渐清晰起来。
为什么这个人会和李沁河混在一起？麦昶胜警惕得往后退了两步。
见麦昶胜没有回应，周强康也不介意，他看看人脚边的木材，和身后头那间正在搭建中的屋子，热情得主动凑上去，“哥！之前吃你泡面也没啥好报答的，你这搭屋子呢？我这儿给帮把手！”周强康上前几步，扛起麦昶胜边上的木材就往木屋走去。
那副没心眼的样子看得队伍里几人直叹气，但还是跟上人脚步，嘴上絮絮叨叨得叮嘱。
“？”麦昶胜站在一旁，对眼前的发展有些看不懂。
而另一头，李沁河也同样在面对队伍的疑问。“沁河，看那边”不远处明显是被人为开拓了一块空地，上面种着大片植被，好巧不巧，作为农业大学毕业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大片正是长势喜人的土豆和红薯。他们兜兜转转这大半年，虽说猎过野味也捕过鱼虾，但到底还是想要吃些淀粉类的主要碳水化合物，可他们却无法在废墟中找到种子，因此也无计可施。
之前早早看到那一片土豆红薯时，心思早就飞过去了。
就连李沁河都不免有些讶异，他能看出周遭完全只有对方一人生活的痕迹，即便是没有周强康他们搭手，李沁河也能估算出靠男人或许就能在半个月内搭好栖身的木屋，甚至对男人而言一人生活更游刃有余的样子，这种对其个人能力的估量甚至略略压过了曾经的怀疑。“嗯，大半年前我们路过这里的时候也有碰到，那时候他身上就有大量物资，你看他的车”
“装着太阳能板，是充电的能源车，可以说是极适合现在生活环境的选择。”
“而且选择的车型也是底盘高的越野车，只要别太造作，估计能用很长一段时间。”
“我当初第一次遇上的时候就觉着”李沁河斟酌了一下用词，半晌后才说道：“这个人像是知道末日将至而提前准备，现在看起来甚至是经验老道的经历者。”这就像是打开锁的钥匙，将男人身上一切怪异串联得合情合理。
李沁河的一番言语令所有人都不禁静默，震惊得连脑子都罢工了。
而如果真如他的大胆猜测一样的话，李沁河心中腹诽，或许将人纳入队伍才是最有益的选择，即便对方没有无法融入群体，但单单是其个人就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啊！”李沁河正考虑着，没成想听见一声惊叫。他看向队伍中那个始终没太大融入感的人，眉眼间染上层无可奈何。“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他啊”对方嘀咕了句，神神秘秘得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个啦，我买这戒指的时候扑我怀里那个。”他言语间带了点别的意思。
一时间，队伍里的气氛就变得越发古怪。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人一开口，原本正经的画风就很容易跑偏。按道理说，李沁河并不觉得对方是能活过地震的人，这人过分吊儿郎当，平日里也总一副懒洋洋的态度，最开始只是和队伍顺路，队伍里的人还都抱有怨言。可挡不住这人直觉奇准，即便不信邪的试过几次后，也无话可说了。逐渐的，也让对方混成了队伍里避雷针的存在，或多或少，大家都还挺信谜一样的玄学直感，即便是李沁河也不例外。
所以这个男人因为是同性恋，所以才不想混入集体？李沁河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因果关系的合理性，觉着勉勉强强能说得过去。还有扑到人怀里？曾经的小职员现在的队长不自禁将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对方的身高放在他们整个队伍当中都算是高的，即便是肤色看着也比大半年前要黑了两度，赤着的上身是极标准的倒三角，双臂肱二头肌收拢着结实有力的线条感，其左臂盘着一条煞气十足的黑蟒，蛇身从肩处垂下在背上打弯，半截尾尖没入裤腰。这种类型的男人扑进人怀里包括李沁河在内的所有联想到画面的人都打了个寒噤。
主要是那个被扑怀的人着实看着不怎么样，常悦先前是染的黄发，如今已经长出一节黑色，他不想自己被弄成个狗啃头，就将及肩的头发扎了起来束成小辫儿，看着越发不着调。他身板比起队伍里大部分人都还瘦弱些，即便身高够得上一八五，却总给人种松垮的印象。
就这人被一大汉扑怀，怕不是当街被砸断几个肋骨？
也难怪能记到现在了。
“我跟你们讲，我没那么弱的。”就是懒得动弹而已。一看那些人憋笑的模样，常悦就猜着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呢。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节骨眼想起来那破事儿，毕竟对他而言，那可不算什么值得记起的美好回忆。
李沁河打了个圆场，“好了，就算是这样也别把事儿闹大，现在不比以往，如果这人恼羞成怒了，直接弄死你都是有可能的。”他敲打一番没心没肺的常悦后缓和了语气，“如果对方能和我们合作，带来的好处不用我和你们细数吧。”
说回正题，众人皆是肃起神色。
“我们这次几个城市兜下来才发现玉和市这里才是最适合重建的地方，可依沁河你说的话，他从一开始留在这里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队伍中有人分析道。随着越来越深的分析，男人是重生者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你们看他的手，上面有不少是新磨出的茧子，却没有任何割伤的痕迹。说明他之前从来没有碰过木活，但是却对做这些事很熟练。”更何况搭起的屋子看起来就不像是新手做的。
队伍里你一言我一语得将男人身上的疑点剖析了个干净。
“而且就算没有这个存疑的身份，光是对方手上的资源就”队伍中的人低语。
“那个，我想说一个比较现实的事儿。”曾经不怎积极发言的常悦忽然加入了谈话，引来众人不可思议的视线。常悦一双桃花眼眨了眨，抬手指向木屋那头，“如果咱们再放着周强康那几个不管，他们估计能把人好不容易搭成现在这样的屋子给拆了，到时候咱还能谈合作？”
顺着常悦指着的方向望去，原本好好的木屋已经被搞得零零落落了。边上静静看着的男人沉默不语，只是死死捏紧了拳头，双臂上青筋鼓起，显然是在压着脾气。
估计是看着他们这边人多，所以本能得认为尽可能不去发生冲突为好。
李沁河忍不住头痛，连忙摆手，“去帮忙去帮忙！别到时候合作不成还跟人结下仇来！”
第五章
但一群大半年来都是风餐露宿的男男女女，哪里会搞这个。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只想着不能和主角在这时候发生冲突功亏一篑的麦昶胜制止了一群人的瞎搞事，默默自己干起来。李沁河到底心思通透，知道大家都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就分出几个擅长的任务，都各自散开了行动，只留下了四五人给对方打下手。
麦昶胜坐在三四米高的屋檐上，默默拿枝条柔软的树藤扎紧木头。他动作娴熟得让不少人都看傻了眼，没一会儿就将今天准备好的木材全都搭好了地方。男人借着旁边的树干缓冲下来，并没有和人攀谈的意思。并非是没有察觉到李沁河乃至他的队伍示好的意思，只是如果拿着那个戒指的人也同样在其中的话，他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次有机会认识一下了，”李沁河上前两步，看向正在用背心擦手的男人，“李沁河，你好。”
“麦昶胜。永日昶，月生胜。”他不咸不淡得朝着人颔首。
麦昶胜。李沁河在心中念了两遍这名字，将其记下。“今晚不如一起吃个饭吧。”他笑道。
麦昶胜也不是个死脑筋，“要什么东西你们自己摘吧。”他指指那块种着土豆和红薯的田，说完便朝越野车走去。他还需要好好考虑接下去该怎么做。他尚且还不清楚天道克制会带给系统什么样的影响，但却也明白并不能与对方过于接近。
可如果真的按照原本计划加入李沁河的队伍，那必然与对方少不了交集。麦昶胜关上车门，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个蟒头，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的情况下他早已经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玩意儿绑缚着，现在看看简直就是个要命的东西。他目光阴沉，但现在也不可能把那系统从身体里面拽出来。
他回想起之前系统的警报，算了算自己和那人之间的距离。
并不算太远，大概十步左右系统就会提醒他，或许他能将这个主动当做规避对方的法子，只要躲着那人他勉强考虑出了个结果，也放下了自己的顾虑。
他拿出自己备着的锅碗踏出越野车，正遇见周强康他们正在地里拔土豆和红薯。有个看着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蹲在地上，仔细和身边同伴说着采摘的技巧。李沁河也不闲着，一边听着队伍里农业大学出身的同伴絮叨一边动手拨弄地上精神的叶片。
“这种环境能种出这么一大片，那哥们儿是真的厉害！”许业十句里总有一句是在感叹。李沁河闻言，也只是笑而不语。
倒是周强康对着男人好感度高的很，这会儿拔着红薯就搭起话来。“是啊！大半年前还给咱们泡面吃！别看大哥长得凶神恶煞的，但其实是个好人！”
“是是是听你说过八百遍了。”边上的人翻了个白眼。
李沁河抬起头，看向走近的男人。对方手上拿着两个底色焦黑的大锅，像是没听见他们之前说的一般神情自若。“又让你费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哎哥！我来我来！”周强康往衣服上蹭了蹭脏兮兮的手，就迎上去想接过锅子。麦昶胜退了两步避开，神情却没有先前那般冷硬。“甭客气甭客气！”即使是被明显躲开了，周强康还是一副热情的样子往麦昶胜跟前凑。
“从这边往七点钟方向走，那里有水源，你们弄完之后可以去洗洗。”麦昶胜丢下一句后就转身去了堆着的柴火边上。
还分出些心神注意这头的李沁河动手听到了水源的事情后从田里站起身，“是活水吗？”
“嗯，应该是之前不知哪条小溪流被震断了，在那儿形成了个小水潭。”麦昶胜回道。
这对李沁河甚至是其他人来说都是一个令人意外的好消息，他们这一路上兜遍了其他地方，却没有发现过活水的迹象，即便是李沁河身怀灵泉，却也不可能直接将整个灵泉拔出空间，更别提将活人带回空间了。之前他始终设想找到活水后将灵泉水混入其中，这样无论是洗澡或是饮用都能够令大家受益。“我也一起去吧！”他和周强康一起往麦昶胜所说的方向走。
麦昶胜并没有说的是，因为那是这里唯一一块活水水源，自然不仅仅只有他知道。那些侥幸逃过地震的动物们几乎死守在那儿。他若是想去那边取水，可是要全副武装的。男人拾掇了两把柴火，将用打火机点燃的细枝扔了进去。
嗤嗤的断裂声炸开，陡然升起的火光映红了男人的脸。毕竟是李沁河自己要求去的，就算死在那儿也怪不得别人。他往火中丢了些干树枝，看着腾腾黑烟升起。这会儿不少人已经带着或多或少的收获回来了。“哥，这些都是能吃的野菜，我们还捉着两只鸡！”麦昶胜见着那两只鸡都不免有些发懵，到这儿大半年他都没见过这么无害的玩意儿。
似是看出了他的震惊，那人一把拽过常悦，跟传销似的说道：“哥我跟你说！这人真是个大宝贝！带着他就跟开挂似的特玄学！这俩鸡是直接在我们面前撞树死的，厉害不！”麦昶胜可不管常悦玄不玄学，他只知道这人一靠近系统就会作妖。他默默起身离远了点，从火堆边让开了位置。
常悦表情也不是很自然，却只能跟挎着他肩膀的同伴悄声说：“你没忘这人对我有心思吧你这是把爷往火坑里推啊”他一双桃花眼含嗔带怨得望过去，逼起人一身鸡皮疙瘩。常悦偷偷瞥了男人一眼，想着如果对方真的不怀好意要求拿他的身体来换资源，不知道这群没良心的会不会真的用他献祭。
就算在末世，长得好看也是一种罪过啊。常悦哀叹一声，满脸挂着忧愁慢吞吞得挪远了。
剩下的那个则缓好了心态，上前拍了拍麦昶胜的肩膀，“是弟的错，以后会注意的。哥啊，咱们现在都这样了，肯定是不会有啥偏见的，您放心！我这就杀鸡去！”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让麦昶胜根本不明白李沁河到底是按什么标准找的小弟，简直就是群神经病！他冷起脸，总之那人能离自己远点就最好了。等另外几个小队回来之后，麦昶胜才感觉到实际上的差距，他们也就从周围找到了些酸果子，其他一无所获。
两个锅都用上了，甚至另起了一个火堆，拿石头堆砌了简易的小灶。一边闷着土豆和红薯，另一边则将野菜和鸡一块儿炒，佐以酸果子调调味，顿时间浓郁的香味如同炸开一般萦绕在所有人鼻前。麦昶胜眼前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可他却并没有太多融入感，反倒是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喂！”远远的，忽然有人喊道：“过来搭把手啊！”
麦昶胜下意识攥起拳，视线看向那两个平安无事回来的人。他们手上拎着三四串鱼，粗略数数都有十几条，最大的几乎有人小臂那般长，想来就不会轻到哪儿去。一群人急忙上前接过，唯有麦昶胜坐着不动弹。他默默嚼着嘴里的肉，原本鲜嫩微咸的鸡肉此时吃起来也味如嚼蜡。李沁河无事回来是一方面，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那些鱼。
要知道，他这大半年来几乎从没见过一条鱼，在没遇上李沁河的队伍之前更是已经吃了快两个月的土豆和红薯，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他重生回来与气运之子为敌的原因，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吗？麦昶胜咬碎了嘴里的鸡骨，尖锐的骨刺刮过内壁带出浓烈的血腥味。他吐出一口血沫混着骨头渣子，神情阴沉得似能滴出墨来。
“到时候能晒点鱼干存着。”不知什么时候李沁河已经走到了边上，温声说道。“不过那里离着有些远，我想之后可以挖条沟过来。”他态度谦和，似是完全没有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戾气。
“随便你们。”麦昶胜站起身，并没有与之过多交流的欲望。窸窣的声音从树丛中响起，只不过一瞬，就见不小的黑影窜出冲着麦昶胜扑了过去。李沁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男人却已经动手了。腰间别着的匕首抽出，在抵住对方脑袋时干脆利落得捅穿了其喉咙。
那是只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大型犬，它的皮肤上满是烧灼后的水泡，不少地方已是淌出黏稠的脓液，嘴边挂着白沫，干瘦的身体不断痉挛，在发出几声低咆声后就咽了气。
麦昶胜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冷淡模样，他甩去匕首上的血珠，将犬只的尸体扔向了树丛。不一会儿，那其中就断断续续响起令人发寒的咀嚼撕咬声。李沁河捏紧了双手，看清了男人眼里的轻视与不屑，“晚上记得躲好点。”他只听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就回了越野车内。
那种平白的恶意，李沁河感受分明。
第六章
队伍开始在玉和市安定下来，一部分人开挖水渠，一部分人搭建住处，一切都以有条不紊的方向发展。麦昶胜与李沁河小队的关系依然不远不近，即便他计划得十分周详，却依然磨不过自己的心理防线，接受自己必须投身加入李沁河麾下的现实。李沁河似乎也明白他的疏远意思，平日里都只是让人送些吃的聊表心意，其他时候也不会过多打扰。
李沁河也并没有安于一隅，在定居于玉和市后就不断向周围探索，队伍也逐渐越来越壮大。直到这天李沁河带回来了一拨人后，看似平静的生活才彻底被打破。麦昶胜看到了久违的熟悉面孔，也因此忘了如之前一样避开李沁河，反而在原地伫立一阵后主动凑了上去。“这次带回来的人？”他张口询问，视线却死死的从那些面孔上刮过。
“对，怎么了？”李沁河对男人素来抱持着一份耐心，即便被对方不由分说得拦住去路也是好脾气得笑笑。“是在高速路上发现的。”
看那一张张狼狈瘦削的脸，麦昶胜意味不明地扯出个笑。瞧瞧，没有他这群人也就是混成这个样子他尝到几分快意，直到前辈子的白眼狼们这会儿露出有些慌张忐忑的神情后，才收敛起已过分明显的表情。他转移视线对上了似若有所思的李沁河，“你还真是善良啊”他意有所指。李沁河眸中微闪，大约也猜到那么七八分。如若麦昶胜当真是重生回来的人，或许在男人的前世与他是存在过节的，同样，这次他带回来的人也与麦昶胜有所牵扯。可前世的他为什么会与麦昶胜站在对立面？
男人确实拥有在末世立足的能力，如果是他的话应该笼络而非排斥才对。
不可否认，随着一层层剥开麦昶胜身上的秘密，李沁河投注在男人身上的精力也越来越多。“胜哥有见过他们吗？”他有意问道。甚至麦昶胜对于隐藏情绪这种事情做得极为拙劣，像是出鞘的刀刃一般锋芒毕露。
“哎大哥您别乱说啊！”
“我们没见过！怎么可能见过啊！”
“大哥求求您别这样”
感觉到了麦昶胜的不喜，跟在李沁河身后几乎瘦得皮包骨般的人都忍不住啜泣起来，还有几个神情麻木绝望的完全没有反应。麦昶胜扯扯嘴皮，神情凉薄得嗤笑道：“他捡你们回来的，关我什么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这一反常的举动，渐渐周围围拢上人群观望，其中还混了个麻烦的常悦。麦昶胜忍不住皱眉，这距离有些过近了，引起了系统被动的抵抗反应，同时也不断激起他身上微弱的电击感。
大概是天注定的，麦昶胜即便躲着常悦，似乎也总会与对方不期而遇。男人烦躁得蹙紧眉头，似是准备离开了。因着总游离在外，麦昶胜对于队伍中的传闻一无所知，这段时间里关于他和常悦之间的故事已经超过了五个版本，甚至各式各样的流言还肆无忌惮地直接传到常悦那儿去，不仅仅是从精神上摧残他，更是导致他风评被害，就算是队伍里本就数量稀少的小姐姐都只会拿看好姐妹儿的眼神看他。
眼看着麦昶胜又要欲盖弥彰得与他拉开距离，常悦一反以往躲避放任的常态，直接跟上了男人的脚步。后面的起哄声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定格在常悦和被拦住去路的男人身上。因着身高差了那么几公分，常悦还稍微挺了挺背，试图拉近二人之间的气势差距。“我也叫您一声胜哥了胜哥，虽然我知道性向是自然而然的，也知道我的确长得好看，但是我真的只喜欢小姐姐，希望以后咱们能单纯当兄弟，好吗？”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你说什么狗屁玩意儿？”麦昶胜只觉得自己天灵盖都像是要炸开了，甚至想到背后还有自己恨得牙痒的人跟着在看这一出时，更是想当场就这么直接将常悦掐死。“性向？”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竭力压抑的怒气。
常悦肃起神情，掷地有声道：“胜哥！我不喜欢男人！请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站在后头的李沁河甚至听到这次带回来的人嘀咕起来：“难道刚才那人是想从我们当中挑一个”
“去、去伺候他？”
“还好咱们都瘦脱了相不然真的去陪男人我真的”
这个距离，大概麦昶胜也是听得到的。李沁河看向男人，见对方这会儿气得连耳朵都红了。“我性向很正常！也不喜欢男人！”麦昶胜嗤道，“更别说你这种只有脸能看的废物了。”他气冲冲得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包围圈。
但这场闹剧却并没有平息风波，反而令常悦与麦昶胜两人备受关注。
以至于麦昶胜不堪其扰，要求带人出去寻找幸存者，暂且放下了自己的计划，只求和常悦那个糟心玩意儿隔离得越远越好，这也阴差阳错得成为了他加入李沁河队伍的契机。
随着时日渐长，麦昶胜也成为了队伍中主力之一，只不过与没脸没皮又沉迷自恋的常悦几乎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常悦嘴皮子利索，又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神奇脑回路，经常把男人气成炸药桶，久而久之大家也开始有意无意得将两人隔开，以免发生什么冲突。
在曾经城市的废墟上已搭建起不小的一片居住地，因为麦昶胜的出现，这个基地的雏形比起前世要早上近一年的时间，也因此发生了许多变数。其一，是他们的动静不小，几乎有不少人都像是在玉和市看到了希望一般，自愿自发地在末日中奔走，也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幸存者投靠，其二，原本前期没有动静的国家政府，同样也得知了玉和市的消息，意图与他们合作。
这场全球级别的灾难令各国政府都焦头烂额，其中有不少强势主导国家更是主张各自修复暂且断绝联系，而他们的国家则是希望各国在灾难面前携手并进，共同重建文明。关于这件事，各个国家的想法不一，国家上层的领导人不断通过断断续续的无线电与各国沟通，另一边也同样寻求尽快稳定社会的方法。
这个时候，他们知悉了玉和市的事。
短短一年时间，似乎已经有所建树，在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合作。以玉和市为中心，尽快将区域内的水电供应恢复，如果能够做到的话，最起码能够保证一个市内收留近几十万人的生活。
很快，政府就做出了决定，派遣军队前往玉和市。
“你是说玉和会是第一个重建的城市？”
军队来时大张旗鼓，只要求与领队洽谈。李沁河理所应当地被推了出来，还带上了两个人，一是在农作业上做出巨大贡献，使得现在种植出的东西足够所有人果腹的大学生秦琦，二是不知为何被带上的麦昶胜。军方对此并没有异议，很快就提出了交涉方案，并且会将军方这段时间救出的群众交给李沁河他们，与此同时还有不少留下的技术人员。
李沁河闻言看向了麦昶胜，男人眉头紧皱，看起来这件事同样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就是说或许是男人未雨绸缪做出的一系列准备引发了变动，李沁河垂眸深思，权衡起利弊来。不可否认的，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们肯定得持续接收这些落难同胞，靠他们自身的能力或许只能维持温饱，想要彻底重建社会的话，依靠政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能为国家出一份力，是责任也是义务。”李沁河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但是靠现在我们的条件，恐怕没办法做到最好。”
“这个是当然的，我们这次也带了不少东西。”军方领导说道，“我之前看过，你们这边的种植种类匮乏，我们会提供小麦、豆类等一系列的农作物种子”
待谈到最后，神情肃正的中年男人稍微缓和了神色，“还有一件事，是作为我个人想要麻烦你们的”他双手交握，说道：“现在这个世道，我不可能带着我的儿子东奔西走，还希望各位帮忙照顾一下他。”说到后面，他似是难以启齿一般，“他性子有些娇养坏了，你就让他和大家做一样的事儿，好好磨磨他也好的。”
虽然这么说，但现在谁还管贫穷富贵，就算是有身份的，也没什么好优待的。李沁河心中腹诽，面上还是笑着应下了。
麦昶胜几乎是从头到尾都没听进去什么，军方的橄榄枝在上辈子他也没听说过，否则也不会到最后给所有人分配枪支弹药，现在这个发展，极有可能到最后李沁河会爬得比上辈子更高，他平日里被常悦那厮扰得烦不胜烦，还得考虑物资的问题，久而久之都忘却了重生回来的意义，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为李沁河铺上更宽更好的路，反倒是成就了这人。
甚至李沁河对他似是放任，即便他要走那几个人对方也并没有太多关注。麦昶胜每每都让那几个白眼狼做最累的事，再用讽刺挖苦打压他们的精神，看到那些人绝望萎靡的模样才能感受到一丝快意。但他的所作所为都被人看在眼里，甚至麦昶胜也知道他们会在李沁河耳边叨咕。可那人却置若罔闻。
也因为如此，即便李沁河对外再怎么温润随和，在麦昶胜看来这人骨子里就是凉的，或许他带着那么多人一起在末世生存，收留同胞，给予关怀，做的最多的却只是建议，鲜少会亲自动手做些什么，麦昶胜甚至隐约有种错觉，看着偌大一个基地的人都仿佛是李沁河操控的木偶一般，带着狂热的信任与忠诚，令人毛骨悚然。
上天的宠儿或许也并不代表着会是个好人。
第七章
他们的规模越来越大，最后还被撺掇着取了个正式的名字水歌基地，官方盖戳的收容所，已经收留了近千名幸存者。他们去除了茂密的树木丛林，搭建起一座座容身之所，渐渐在玉和市的废墟上建起一片简朴的小村落。
“你是说你不想跟着胜哥学是吗？”李沁河看向面前的小青年，忍着极端的不耐问道。
这人就是被嘱咐安置在他们这儿的军二代李钰，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当初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而在现在这种周围都是人的环境下，自然不会掩饰对对方的排斥。“我觉得那个人没有同理心，脾气也不好，不可能会好好教我。”李钰始终记着那个男人拒绝陪他一块儿走的请求，直接将他扔在原地就走的冷漠。如果不是他父亲找到他，或许他早就死在路上了也不一定。就这种冷血的男人怎么可能现在就会管他人死活了？李钰把之前地震时遇上对方的事都讲了出来，存着几分诋毁的意思。
但全部听下来，李沁河却是品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麦昶胜并没有拒绝将人搭到玉和，那说明他甚至还保留着人性良知与底线，将人在玉和放下却没有同行，则是因为性格原因，也可能是知道玉和前期并不存在致命的危险，却懒得解释这一点。而恰恰李钰这种得寸进尺的人，才更令人感到作呕。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将这人带上，令其错失与父亲重逢的机会，感激他，崇敬他，最后为他不断贡献自身的价值。李沁河微微动了动手指，温声细气地说道：“好，我会换个人带你。”
李钰更是毫无自觉得劝：“那个人我觉得根本不会是能为集体做出牺牲的，你最好认真考虑一下还要不要让他呆在这儿。”
“他很记仇的，你说这种话最好不要让他听到哦。”李沁河笑着，不轻不重得绕开了对方的话。“你去秦琦那边吧，让他带带你。”
“行吧。”李钰犹豫片刻后，点点头离开了。
对方前脚刚走，门口就又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李沁河抬起眼，看向来人，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胜哥，坐。”男人站在门口半晌，最终还是挪步走了进来，“最近基地里的人对你的意见很大。”李沁河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出来。“算上李钰，已经有二十几个人过来打小报告了。”他看向麦昶胜，对方似乎比最开始见面时黑了些，模样看着也越发凶戾。甭提对方故意打压那几人的行径和不屑与人说话的脾气，之前和常悦闹出来的同性爱风波都闹得一阵不太平。但就在麦昶胜皱起眉正欲开口时，李沁河却话锋一转，问道：“胜哥对之前的事怎么看？”仿佛之前的感叹不过是形式上的一个流程，说过后便轻描淡写得过去了。
这让原本已打算与李沁河吵一架甚至撕破脸的麦昶胜一时之间哽住了。“什么？”
“接下去，基地的范围势必会扩张，人数也会增多，实际上并不利于发展。”李沁河言语间是毫无人情味可言的淡漠，像是在男人面前悄悄揭开了面具的一角，令其窥探到深渊的一角。“他们需要更严格的管控，胜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这个忙。”管控这个词麦昶胜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了，他顿时感觉到了来自于李沁河的恶意。
他反感得拧起眉，索性将话题的主导权扯到了自己这边:“如果说这么做的话需要你让权呢？”麦昶胜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甚至渗出几分敌意。脱离原先轨道的发展令他有些烦躁，他彻底没了继续周旋的意思，这段时间便打算给自己的执念做个收尾。
“胜哥”李沁河闻言确实一点都不见惊慌，他看向面前的男人，即便对方神情凶狠，但在李沁河看来不过就是色厉内荏，这男人嘴硬心软的特质在漫长的相处时间中几乎表露无遗，“即便你下得了手，但靠你现在的风评，真的能留住人心吗？”
这恰恰戳中麦昶胜的死穴，他也能够察觉到相处久了下来那些人无意的疏远和异样的眼神，仿佛他就是个被钉上标签的坏坯子，虽说他确实也并没有多想和别人打交道，但这种莫须有的对他的恶意揣测也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麦昶胜更是因此恼羞成怒，“那又怎么样？时间长了人总会认命的！”他已是起了动手的想法，手臂上的肌肉绷紧，鼓起的青筋像是下一刻就要炸裂开一般。“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是真的在帮人。”
“你们在说啥认不认命的？”常悦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随口问了一句。这厮仗着是吉祥物的身份总是游手好闲得到处晃荡，出现在这儿也并不叫人意外。可常悦的出现却像是悬在绳上的刀，轻易切断了原本按部就班的一切。
麦昶胜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久违的机械音在此时响起：[能量已耗尽，开始解除绑定。]
[解绑98%，异常脱离状况！警]
脑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像是什么东西忽然从皮肉上剥离一般生出剧烈的撕扯感。麦昶胜神情丕变，那种撕裂的热辣感蔓延整片背脊与左臂，不过短短半分钟，男人已是冷汗津津。李沁河很快就发现了异样，“胜哥？不舒服吗？”他语调关切，伸手欲扶住对方的胳膊。
这不过麦昶胜立刻就打开了他的手，趔趄得朝外走。
常悦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哎！胜哥怎么了？”他自身也并非是真心实意的问，毕竟也心知肚明麦昶胜和自己的关系恶劣并不会搭理自己。
“背痛。”令常悦与李沁河意外的，男人嘶哑着声音回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麦昶胜破天网的竟然打滑了，常悦脑子一抽打趣道：“不会是昨天晚上撸得太过了吧？胜哥要注意身体啊”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以往麦昶胜哪里会等常悦说完，要么就是掉头就走要么就是反唇相讥。
但这一次却极为反常，麦昶胜脸色虽不好看，却中规中矩的回答：“我没有自慰。”他太阳穴有些微鼓，是已经恼怒到了极点。这个有些过界的答案显然令常悦有些尴尬了，那张挂着轻浮笑容的脸也跟着僵住。李沁河眼眸转动，面上掠过一抹深思，在尴尬的静默中出声打起圆场。
“好了好了，既然胜哥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他这话仿佛总算按下了麦昶胜身上的按钮，男人脸色极其难看，近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李沁河不免疑虑重重，对方难道是身上存在什么重生的限制？但为什么到了现在才发作？而且明显这份异样与常悦带有关联。李沁河的视线落在常悦身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要说李沁河虽然大度得将灵泉水分享给了众人，但其自身变化却不可谓不大，原本只不过才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现如今已与一米八六的常悦齐平，随着个子拔高，原本只能称为清秀的样貌也渐渐出挑，他生一双眼尾上翘的凤眸，嘴唇与樱花瓣同色，皮肤更是比起队伍中几个女性还要细腻白净，显出几分女气。饶是常悦这个对自己面皮十分自信的，都觉着李沁河长得实在好看。现在这张好看的脸的主人抿去了素来温和的笑意，因此显出几分凉薄感来：“常悦，下次记得不要开那种玩笑了。”
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的常悦点点头，不知怎的实在无法在这幅表情的李沁河面前继续说什么玩笑话。他不是没发觉李沁河对麦昶胜的偏袒，在对方重新挂上笑容后，常悦才凑过去坐下问道：“我一直弄不明白，就算他是重生的，又为什么你要对他这么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