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下子却又变了脸,简直要把她的踝骨捏碎了。
夏泱泱眉头颦起:“若是夫君一定要,
我涂了便是……”
“果然是你的借口。”
廖明月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泱泱不敢妄语……”
夏泱泱泪珠在眼眶子里头打转,尖尖的鼻头也红了,“……泱泱从不……”
廖明月岂会听不懂她的意思?
夏泱泱心里明白,这听懂听不懂,
都在于他乐不乐意罢了。她故意结结巴巴,委委屈屈,
期期艾艾,只因她若是理直气壮把话说清楚,不留他一点余地,
也就少了些弹性。反而会惹恼了廖明月,
苦得还是她自己。
廖明月瞥了她一眼,
对她的话不予置评,
却把她那双脚放到水盆里。
这会儿水没刚才烫了,灯光落在水上,
又被搅得细碎,粼粼闪闪,晃着人眼。
白皙的脚丫隔了水看,
更加白皙透明。
夏泱泱只顾着又羞又怯地盯着自己的脚,却不敢看廖明月一眼,但嘴角却又含着一丝笑意,
好似个含苞欲放的新嫁娘。
确实,
成婚三日,
郎君给夫人洗脚,何等体贴小意。
廖明月心中苦笑,“宦官”这二字对这人来说,大约只是两个字罢了。
他觉得面前这女子,大约是温室里头的一朵娇花。从娘家到婆家,无非几条街罢了。
不能圆房这苦处,对于她而已,怕是根本聚集不成一个清晰的形状来。
也罢,她不知道,就让她知道。
廖明月的手在夏泱泱脚趾上,轻轻揉捏起来。
他当这女子青涩,不通人事。笃定了他这套宫里头来的技巧,能拿捏住了这人。
谁知道,手指头才揉了小脚指头,夏泱泱突然把脚一缩,身子也抖了起来。
廖明月被这水花溅了一脸,却看见炕上坐着的那女子竟然笑得花枝乱颤,双足踢踏,地板上都是水花。
收敛了笑意,夏泱泱又是一副怯懦的模样,咬着袖子,把脚乖乖放回了水里。
廖明月出师不利,用袖子拂去脸上的水花:“你怕痒……”
夏泱泱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轻轻应了一声。
廖明月低低笑了声,手却浸入水中,从木盆里捞起了夏泱泱的一只小脚丫。
那脚丫儿上冒着蒸汽,白嫩里透着粉红,薄薄一片,好似清晨荷塘薄雾里的荷花瓣儿。上头包了一层水,“滴滴答答”往下淌。廖明月也不嫌那水湿了自己的袖子,用手托着她的脚,眼睛盯着夏泱泱,脸朝着她那小脚丫渐渐靠近。
夏泱泱猜出廖明月要做的事情,略微有些吃惊,然而心中也还有些期待。
瞬息间,廖明月口中的呵气已经和她足尖的蒸汽融成了一片。他的薄唇在她的足尖轻轻点了一点……
夏泱泱眸子猛然一缩,被这若有似无的碰触震颤。
他碰她足尖的地方,是他微微凸起的唇珠,包在她趾尖的水衣,被他的唇珠拉扯着,轻轻滑走,倏忽一下,包在了他的唇上。
夏泱泱的耳朵微微发烫,好像被那水衣滑动的声音灼烧。
这方小室中,她自己的呼吸声愈发清晰起来。夏泱泱觉得那水汽好像钻进了她的眼眶,让她的眼眶都微微发热,发潮。
她白净的小脸由粉变红,这红又迅速地蔓延到了她的耳根儿,她的脖颈,连被她的衣服藏起来的心口,也该是灼出了一片红霞。
这一切都映在廖明月冰冷的眸子里,他低低笑着,唇齿间却愈发旖旎了起来。
夏泱泱恍惚之间,整个大脚趾头都比刚才潮暖了些,不上不下,碰着的都是湿露露的热气。
冷不丁,脚指头上像是猫儿蹭过,变得有些柔软湿润起来。
这廖明月,约莫是属狗的。
……
这些伺候人的事儿,廖明月知道,学过,可是从来没有用过的必要。
这等事儿,他在宫里见过。其实先皇的首领太监是个重情重义的,他最早服侍的妃子是被打入了冷宫的,可也还隔三差五去看看,送点儿吃的,廖明月也时常跟着去。
到了以后,那俩人就进屋里头,门一关,不叫廖明月听见动静。
那首领太监跟廖明月说过,那妃子之所以进了冷宫,就是因为太怕痒,惹恼了先皇。
廖明月那时候年少气盛,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待着。舔破了窗户纸儿看一看,就正好看见那太监把玩妃子的脚——在手里揉,包在怀里贴着,在嘴里啃着,吃着。
廖明月那年月自是青涩懵懂,过了些年,回味起来,才知道那妃子是十分享受肆意的。他还记得她双手抠着桌子,嘴里头叼着手帕,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响,闹出什么祸事来。
可是,就是那个时候,廖明月也单单觉得这首领太监重情重义,悉心伺候那妃子。
到了现在,他猛然发觉,那太监自己也是有些绮想的。那太监从冷宫离开时,苍白的脸上好像借来了些血色,唇也红了些,脸颊也像个男人般,有些血气了。
他碰着夏泱泱的脚,浅尝辄止,细微试探。这活儿,廖明月也是第一次试。可这世上有人机敏,且专注,学什么便有什么的样子。廖明月便是如此。
他盯着炕边上坐着的那女子,一开始,似乎是不明就里,等反应过来,却也有些为时已晚了。
可夏泱泱总归要保持个将军家千金的矜持。这年月,女子的享受是不可宣之于口的。要出得厅堂,也要在那床帷后头,讨得夫君欢心。但若是太过妖娆,怕那夫君心中又要生些嫌隙出来。
所以这做贵妇,可是门学问。
好在,夏泱泱是个宦官的夫人。
但是她也还推脱了两下,去抓廖明月的手臂,口里期期艾艾地哼上几声:“夫君……莫……莫要这样……这有些肮脏……”
她也知道,廖明月自然是不管的,抓着脚腕子的手还又紧了紧。
夏泱泱心里头也总还是欢喜,一边推脱,一边却又用手扳着那炕桌,身子往后仰着,不一会儿,头上的发冠也掉了,头发打转旋散落在炕上。又是一阵子稀里哗啦,炕桌上的棋盘子给扑到了一边儿,棋子落得满炕,满地都是。
这时候,夏泱泱心头到有个古怪的怨念。她恨就恨这廖明月,只生了这一张嘴巴……
廖明月深吸了一口气,脚趾头从海底冒出头脸来。可若只有这一套花样,也就对不起这些内侍们一代一代秘不外宣的亲传了。
他微垂着长睫,眸光氤氲地看了夏泱泱一眼,然后顺着她脚背的弧度一点儿一点儿地啄了下去。夏泱泱才稍作喘息,手里抓着炕桌的边缘坐了起来,却又预感到那波涛来袭前风雨的潮气。
若不是她对这两家仇恨心知肚明,简直要以为这男人爱自己至深。
他的眼神专注,说是无情又似虔诚,好像虽是都能把她的脚腕扭断,从身体里分离出去,但又像是捧着无上的至宝,任谁来都不肯让步,就算是他自己的双手,也有些信不过。
他这样一边轻啄,一边抬头看夏泱泱一眼。
廖明月一路到了足踝,却也还是不停。夏泱泱一副连魂魄都出了壳儿的样子,身子早就倒在了炕上,可是她太过羞赧,扯了帕子蒙在脸上,什么都不敢去看。只是那帕子不多时,也就被她口中的津液濡湿了。
廖明月看她娇羞难当,知道他的计谋落到了实处,不免心中得意,就更加专注卖力起来。
“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1】
这屋子里头,一男一女,一个宛如明月当空,另一个似海水泱泱【2】,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然而,一个徐徐图之,一个诱敌深入。
夏泱泱的火烧在明处,在她不停颤动的心口肉,在她发烫的肌肤,在她伸开又蜷缩起的脚趾上;廖明月的火却在暗处,在他湿透的后背,在他不住翕动的睫毛上。
火就是火,谁还在乎这明的暗的,不在察觉的时候,早就连成了一片。
廖明月一路向上,肩头冷不防给夏泱泱用手抓住,她脸上的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吹开了。
“……夫……两只手都好似无意地紧紧抓牢了廖明月的肩,又像是盲目地在廖明月的肩膀上摩挲起来,顺着他的肩膀轻而易举就摸到了他的肩窝,揉搓着廖明月修长挺拔的脖子。
他这脖子有些发烫,却烫不过他的耳唇。
夏泱泱的这双手好像带着火星子,从廖明月的肩膀,燎到他的脖子,燎了他的耳朵,又把火势蔓延到他的头发里来。
双手一撑,廖明月的发髻也就散了。黑色的纱冠从头顶上掉落下来,瀑布一般的乌发从头顶滑下,发丝在这青年宦官的面前凌乱,像是一层隐隐约约的黑纱,把他的面目模糊起来。
廖明月倏地抬起头,轻笑了一声,单手把那头飘逸的乌发往脑后轻轻一撩。
他舔了舔唇边的残水,从炕上直起腰身来。
廖明月整了整衣服,眸子里带着一丝莫测的光华,他看了看窗外的竹影,双手弓起,轻轻在桌子敲了敲:“这天也不早了,我还要些公务,不如叫人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1】苏东坡评晁错的话:夫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
【2】出自宋·范仲淹《严先生祠堂记》“云山苍苍,海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第128章
夏泱泱暗暗叫苦,
这箭在弦上,却又松了手,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她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好像还差口气,
就冲到嗓子眼儿了。
她柳眉颦颦,
泪花盈睫,气喘吁吁:“夫君,让我……让我服侍了你歇息再走吧。”
廖明月盯着她的眼睛,眸光黏着,
好像要钻进夏泱泱的脑子里一样。
他朝着夏泱泱伸出手,手指尖简直要碰到她的脸颊了,
却又倏然收了回去,攥成一只拳头。
廖明月沉默了片刻,偏着头道:“你这便走吧……”
他脸色晦暗,
好似山雨欲来,
夏泱泱便从穿好了鞋袜,
从炕上下来。
她理了理衣裙,
正要离开,背后却传来廖明月清冷的声音:“我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给不了你想要的。”
他说话如此直白衤果露,特别是刚刚还在那般对待夏泱泱的身子。寻常的名门闺女,听得这话,
自当是羞愤难当。
廖明月却还火上浇油,他的目光落在炕上夏泱泱躺过的地方,有一处被灯光映得水光粼粼。他突然嗤笑了一声:“你也别怪别人,
要怪就怪你爹,
这还不是拜他所赐?”
他的手往腰下摸了两下,
眸子里闪过一丝邪气。
“夫君……泱泱谁也不怪。”
夏泱泱在廖明月身旁跪下,芊芊素手熨帖在他那条瘸腿上,轻轻地按压起来,“泱泱生是夫君的人,死是夫君的鬼,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廖明月的手,把湿漉漉潮乎乎的小脸放到他的掌中,轻轻磨蹭着。
她微微抬起下颌,眨巴着大眼睛瞧了廖明月一眼。
只见他垂着头,眉心拧着,目光触到她晶莹的唇,里头好似悲悯。
夏泱泱便小心翼翼地在他掌心舔了一下儿——刚才廖明月怎么折腾她,她就怎么撩拨廖明月。
只是,她却比他还要细腻柔软多了。
廖明月是个阉人,自当心如止水。况且,夏泱泱也不过只是捧着一只手罢了。可是她的头偏着,眸子里水润晶莹,口中的热气儿喷在他的虎口,颤颤巍巍的喘息蹭着他的耳廓。
廖明月连耳朵都在发抖。
他还在站着,可是却恨不得把她抱起来,放到炕上,扯了她的衣裙,散了她的头发,胸口贴着她的胸口,腰身和她的腰身拧在一处,然后在那玉器般玲珑的身子上绘出片片桃花。
这念头让廖明月心潮澎湃,又让他暗火涌动。
他低声道:“够了……”
廖明月把手从夏泱泱手心里头抽了出来:“够了。”
他把湿漉漉的手藏进袖子里,背过身去,压低着声音:“你去吧。我要静一静。”
夏泱泱这次乖觉离开,到了门口,推门要走,背后传来廖明月的声音:“这竹林小筑,你以后不要再来。”
夏泱泱道是这人别扭,但也颇为理解——当了一辈子太监,脑子里头那根筋再搭上,确实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人比往常的男角色更加棘手,但夏泱泱转念一想,从前也不见得怎么容易,还不都给她得了手。
夏泱泱也不悒闷,出了小楼,穿过那竹林,走得也还算轻快。
这外头夜幕深沉,月色凉薄,竹林中好似有一层白色的薄雾,白绢一般飘飘忽忽。若说这林子里头有仙怪精灵,也不会令夏泱泱惊奇。
就算是真有,她也不怕。她自己,怕是这天地里头,最不寻常之人。
夏泱泱走到竹林边缘,回头一看,廖明月那小楼的灯火已经十分不真切,在那竹林后头,模糊成了朦胧的一团。
风一吹,夏泱泱就觉得身后有些凉。伸手一摸,竟然是湿漉漉的。她脸上一热,想起廖明月在她身侧摩挲,她腿上还有他指腹纹路的残痕。原来那个时候,居然是把衣裙给渗透了。
夏泱泱扭了扭身子,自己却看不见身后到底如何,若是给人看了,该如何是好。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会儿天色已晚,本就人少,就算撞见了人,谁又会盯着别人后腰。
然而她这样想,就偏偏遇到了别人。
廖明月这片竹林子在廖家西北角上,出了竹林,就是一条甬路。甬路到了快正北的位置,分了三叉,再往北走,就是廖家那老姨娘的住处,夏泱泱回自己的小院子,确实还得再往东走。
到了岔路口,却从南边走来了个人,手里头捧着个托盘,上头用大红绸布遮着。等那人走近了,夏泱泱也看出来,就是老姨娘那个丫鬟。
她当这丫鬟自是要回姨娘那儿,又看她手里头端着的东西有些分量,就往旁边让了让。
谁知道那丫鬟也往这边避让,竟然就撞到了一起。
“哎呦!”
那丫鬟惊呼了一声,掉了托盘,里头的东西噗噗拉拉全都掉在了地上。
夏泱泱才看清,她原来是端了一托盘红红绿绿的布料。这些料子若是都掉在甬路上也就罢了,可是还有好几块都落在了一旁的花床上。
这秋天百花凋零,花床上都是些黑乎乎的泥,把那些布料都脏污了。
夏泱泱也不知道她用这些事做什么的,但是看着那一块块的布料都是又小又碎,估量着总不会是她主子用来做衣裳的,就安慰那丫鬟:“不碍事,布料用之前也都会过水,拿去洗洗不耽误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