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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她脚面上倒是还掉了块布,就俯身去捡,谁知道,一只穿着绣鞋的脚却“啪”一下,结结实实踩在了上头。

    这一脚力道很大,连鞋底上沾着的黑泥都崩到了夏泱泱手背上,又湿又凉。

    那丫鬟叉着腰,恶狠狠地说:“别碰我廖家的东西,你碰了,哪个还要用。真的是晦气!”

    她不过是个丫鬟,竟然这样跟夫人讲话,实在是不成体统。

    如此无礼得异乎寻常,倒把夏泱泱给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早知道在廖家会受人欺辱,出嫁前,连夏夫人都细细叮嘱,叫她凡事忍让。可是夏泱泱一没想到,廖明月居然对她身子颇有兴趣,虽说总是进行到一半就放手,让人不上不下,异常难受;二也没想到,这头一个撕破脸皮的,竟然是个丫鬟。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这丫鬟,还能真让主子自己上手吗?

    夏泱泱深吸了一口气,瞥了那丫鬟一眼,就往北去。

    这丫鬟不成体统,但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你这是去跟姨娘告状吗?!”

    那丫鬟在她背后嚷起来,“

    那你就去吧。左不过我领个罚,你觉得姨娘还能把我赶出府去不成?不过,既然要被罚,我倒不如来个痛快!”

    那丫鬟说着,居然把手里头的布料一扔,朝着夏泱泱就扑了过来。

    夏泱泱这身子虽然弱小,可是到底穿梭过几个世界,力道不足,脚步不稳,可是这丫鬟却也不是什么练家子儿,左右是吃不到亏。

    她本来想让那丫鬟吃点小亏,就匆匆闪开,这夫人跟丫鬟厮打起来,确实不好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叫别人知道,自然是她这穿鞋的丢不起人。

    可是她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一个人影,就把伸出去扇那丫鬟耳光的手又缩了回来。

    夏泱泱带着哭腔,听起来又委屈又慌乱:“你为何如此对我,我跟你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如此不成体统,不守规矩,廖家如何容得下你!”

    “容不下?!”

    那丫鬟咬着牙,头发都甩乱了,“我阿妈是廖明月的乳母,我阿爹是廖家的管家,我家三代都是廖家的家仆!你阿爹一把火,把我家里人烧了个干干净净。我也告诉你,府里头像我这样的多了去了。你觉得廖家是容不得我还是容不得你?!”

    夏泱泱微微一怔,设身处地,这丫鬟也是个可怜人。杀她全家仇人的女儿站着她面前,叫她平心静气,当个夫人侍奉,简直不亚于痴人说梦。

    夏泱泱一恍惚,那丫鬟已经一巴掌扇到了她发髻上,把她头顶的芙蓉冠扇到了地上。也亏她发髻算是绑得结实,竟然没散开,仍然有数绺发丝散在她额前,脸颊两侧,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那丫鬟手下不停,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夏泱泱早就看见她身后来了人,虽然并非她想象中的人,却也闭起了眼睛,故作惶恐。

    “你这是干什么?”

    丫鬟的手臂被一只结实粗糙的大手牢牢抓住。廖家那漂亮马夫站着她身旁,道:“你怎么跟夫人打起来了?”

    那丫鬟挣扎了几下,声音极是委屈:“祺哥,你管我干什么,我今儿就是要打这贱人。”

    那马夫对着夏泱泱笑了笑,拉着那丫鬟到了旁边儿,又嘀嘀咕咕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丫鬟收拾了东西,居然悻悻离去了。

    夏泱泱看着他俩交头接耳的样子,心中狐疑重重,这马夫怎么跑到这后宅的?未免也太巧了些。

    那马夫劝走丫鬟,走到夏泱泱跟前儿,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原来夏泱泱装作柔弱,正一脸泪水地缩在地上。

    “夫人,你没事儿吧?”

    马夫咧嘴笑,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他声音也好听,清澈里透着股硬朗。

    夏泱泱气喘吁吁,任他扶着自己的胳膊:“今儿的事儿,别给人知道了。”

    那马夫扶着她,一边儿往东走,一边应着:“这是自然,奴才知道,断然不会丢了夫人的脸面。”

    夏泱泱眸子微微一缩,慢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只是怕,事情传出去,那丫鬟会受罚……她说的话,我也听得了。我心里极是难过……”

    第129章

    这马夫确实是受廖明月指示的。

    他其实也不是马夫,

    这人原本是个唱戏的武生,跟一个富贵寡妇偷情,不想这寡妇正好卷入了一桩涉及京中大员的秘案,

    被人灭了口。这人阴差阳错,

    落在了廖明月手里,

    给他拿捏了把柄。

    廖明月那计划里头,差个奸夫,见这武生长得不错,勾搭良家子又是熟练活儿,

    就把他安排在府里头当了马夫。

    这马夫虽然浪荡了些,可人却还算仗义。廖明月这事儿,

    他早就有耳闻。廖明月一提,他就拍着胸脯说:“小人不才,但是为司掌报仇义不容辞。”

    他跟廖明月拍胸脯的时候,

    是义正言辞,

    可这人惯会怜香惜玉。他见夏泱泱娇柔明媚,

    心思也就浮起来了。

    谁知道夏泱泱跟他说完那句话,

    就推开了他的手臂:“我现在好多了,自己回去就好。”

    “还是让小的送夫人回去,

    若是夫人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怕司掌怪罪小的。”

    夏泱泱把脸颊前的碎发往耳后掩了掩,浅笑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马夫。”

    那马夫对自己姿容颇为得意,

    见夏泱泱对自己笑,就以为她动了些心思。

    他心中正暗道,这世间女子也不过如此。夏泱泱却说:“你怎么到这边来?可是郎君找你有事?你快写去吧,

    耽误了事情,

    他才会怪罪你呢。”

    她便点了点头,

    往自己小院儿那边走了。

    那马夫本想黏上去,但又想起廖明月叫他莫要冒进,也就算了。

    ……

    夏泱泱这一天实在漫长,她回去之后就歇下了。

    本来也不觉得如何,可往床上一趟,方觉得从头到脚都是疲劳的。

    她回到小院儿的时候,那丫鬟梅香看见她头发散了,衣裙上也沾了些泥,觉得她必然又是给廖家人欺辱了,免不得抱着她又是唠叨又是哭泣一番。

    她自打来了这条世界线,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只有这丫鬟真心实意对她好。

    夏泱泱想,梅香既然觉得她受了欺负,那平时在丫鬟里头,必定也是处处不便,处处受人挤兑的。她因为是要做任务,对这些事情也不算介怀,倒是这丫鬟可是难为了。

    她想七想八,也不知道何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热汗。

    给梅香服侍着洗漱完,夏泱泱就坐在桌案前让梅香给自己梳头发。

    梳着梳着,夏泱泱觉得脑后触感有些不同。梅香自幼伺候她,她早就习惯了,换了人自然知道。更何况,梅香的手又小又软,可是后边在她发间穿过的,分明是只男人的手。

    夏泱泱往铜镜里头瞥了一眼,镜子里分明就是廖明月。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她身后,换了梅香。

    可是夏泱泱也不问,任由廖明月做他自己的事。

    他从头皮开始按,按得她头皮发麻。

    然后又用手捋她的发丝,按说这发丝也没有感觉,但是给廖明月一梳,妖娆舞动,倒好像有了灵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夏泱泱浑身都发燥。

    也许是他梳头的时候蹭到了她的脖子,也许是不小心手腕碰着她的蝴蝶骨,要说是碰了哪儿,也说不清,都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但总而言之,夏泱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廖明月一双手,每只手五个手指,这十根指头,好像都去了她身上最紧要的地方。明明这不可能,但是当时夏泱泱的感觉就是如此。

    廖明月用手捋着,又拿着篦子捋,夏泱泱耳畔是发丝窸窸窣窣得声音。

    他这套手艺极好,能把人梳睡着,也能把人梳得醒过来。

    夏泱泱的手偷偷攥着袖子,手里头捏了一把汗。

    廖明月收了手,又开始把她放到床上,把她的手抬起来,揉她的手。

    也不知道他揉的是什么穴位,夏泱泱连脚心都在出汗,浑身湿漉漉的,身子底下,褥子上,都是水,她整个人就像只小船一样,在大海中飘摇。

    她张口要叫廖明月停下,可是却发不出声音来。

    不过,廖明月却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俯身到她耳畔,低低笑着道:“这便受不住了吗?”

    他竟然动手去解领口的衣带了。锦衣华服,把这小郎君扮得精神抖擞,格外漂亮,但被他动手一扯,便从身上倏一下剥落,露出他清清白白的身子来。

    廖明月的皮肉白得近乎透明,像是一尊玉人,一碰就仿佛会破碎。

    可越是危险,就越是诱人试探。

    夏泱泱咬了下嘴角,忍不住伸手去碰,然而她指尖却好似点了火,所触之处,皆泛起健康的红晕来。

    夏泱泱就用手掌抚过他的肩颈喉头,抚过他的心口小腹,又捧起他的脸蛋摩挲,这一尊玉人,终于回了凡俗,浑身都被血气蒸这着。

    廖明月笑得魅惑又阴森:“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你爹拿走了,就用你来还吧。”

    他该有的样子?

    夏泱泱来不及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廖明月已经甩开了靴子,到了这床榻里头来,伸手就把那床帷解开垂下。

    夏泱泱心中有几分狐疑还有几分期盼,不知道这人发生了什么事,亦或是读了什么新书,学了什么新法子,从前都不敢与她亲密,但如何这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大胆了。

    可是她也还不放心,总怕他做不到尽,就又匆匆躲开。

    这时候,她若是细问,怕会煞了风景,只好揪着心看他如何。

    廖明月的手臂伸到夏泱泱的身后,环着她,手指却按压着她的后背。

    后背上有几个点,按起来是格外舒服的。

    廖明月竟然面面俱到,每个点都按得夏泱泱舒服至极,叫她忍不住闭起眼睛来。

    他的手指头变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柔韧,等夏泱泱睁开眼睛时,廖明月的手指头居然变得格外得长。

    他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手指瞬间变得像初春里那抽条的柳枝一般,又长又软,在帷幔的遮挡下,把夏泱泱紧紧缠绕。

    夏泱泱竟然忘了恐惧,她本来也张了张口,要唤梅香。可是她刚一张口,廖明月的一根手指就蔓延到了她的口中充满,封了她的口,在她喉咙处的悬雍垂【1】上,用那刚发的嫩芽一下下儿地扫着。

    那喉管儿的地方,给异物碰着,难免会有些难受。

    可是因为那嫩芽极软,极轻,夏泱泱虽说有点儿痒,竟然想笑出来。可是她也还调皮,上下牙一碰,就往廖明月的手指头上咬了去。

    她自然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道,可是那柳枝居然好像断了,发出“噗”得一声。这柳枝里头却装满了汁水,爆了夏泱泱满口的青汁。

    粘稠的柳条的汁水从夏泱泱的嘴角淌了出来,她要用袖子去抹,廖明月柳条般的手指却又抽出枝条来,“嗖”得一下,缠绕在夏泱泱纤细的手腕上,把她困在了床头的围栏上。

    他自己却欺身上前,尽数吃下那粘稠浓厚的植物汁水,一滴也不剩……

    他其他的手指头却也没闲着,他的唇在夏泱泱面前吃着,那柳条儿却扭动回转,在夏泱泱身上寻着一处温暖湿润,在春日里可以扎根的地方,好把枝丫深深埋入,在河道边蔓延出一排夕阳下妖娆的金柳来。

    帷幔里头,满是青葱的绿意,好似春回大地,浑然不顾,这窗外正是秋意绵绵,霜天红叶,层林尽染。

    夏泱泱原本是个药人,被千年寒冰封存,以绮梦为食。绮梦万千,这世上的人也有千千万,每个都不一样——这是她见过的。

    穿梭过数个世界线,过了不同种的生活,用了不一样的身子——这是夏泱泱切实感触过的。

    在这一片青葱春意中,夏泱泱此时此刻,该被碰触的,一处都不曾落下,不该体会的,也统统体会了个遍。

    她死死咬着廖明月的肩头,双手插到他的后背的皮肉离去,手指尖湿漉漉的,鼻尖一股腥味儿,她觉得自己简直要把廖明月的脊背上的皮肉撕扯下来。

    哪个要说他身有不足?她从他的身上……俗话说,食无求饱,夏泱泱轻抚自己柔软的小腹,觉得掌下微膨,就只怕自己吃得太饱了。

    做人不可不知恩图报,旁人对她好,夏泱泱可不愿意欠着。因为如此,嵌在廖明月后背的手就往下滑。她后悔自己没有多拜那普眼观音,助她幻化出那千只手来。她自然是不如他的。

    可她想,这事儿又不是比赛……她便半闭着眼睛,顺着他的手臂滑了下去。

    ……夏泱泱的手下一空。

    她脑子里好像一块寒冰炸开,冰花飞溅。夏泱泱心里头一激灵——那怎么能不是空的!

    眼前廖明月如竹林中的白烟般散去,夏泱泱从睡梦中猛然睁开了眼睛。

    床是一样的床,帷幔一样低低地垂着,褥子湿漉漉的,就好像梦中一样,可是却叫人难受。

    她仿佛落水刚被获救的人一样,猛地吸了几口气,可是那暖香入喉,却叫她身上有燥热起来,脑子也即将再次陷入迷梦之中。

    夏泱泱银牙咬破舌尖,把床帷撩开,唤了声:“梅香……”

    屋子里头一股浓郁的香气,似兰似麝,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让人想到南夷之地的夏日,潮湿的热气扑到人脸上。

    她嗓子有些干,又提高了声音,唤了几声:“梅香,梅香……”

    那丫鬟才披着衣服,揉着眼睛走进这屋子里来。

    “梅香,开窗。”

    作者有话说:

    【1】悬雍垂,就是气管儿上的那个小盖。其实我比较想用小舌头这个俗称,又怕含口量过高。

    第130章

    这时候刚过了三更天,

    窗户一开,夜雾捎带着凉意飘了进来。

    夏泱泱揪着领口,在胸前抖了两下,

    妄图把衣服里兜着的这些热气都掸出去。

    梅香端了水过来,

    递到夏泱泱手里,

    道:“姑娘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汗。可是做了噩梦了?”

    夏泱泱接过水来,喝了一口,清冽甘甜的水从她喉咙里往下滚,跟梦里余下的那些热力,

    在她身子里两面夹击。

    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桌子跟前儿,

    手腕子一抖,把杯子里的水全都泼到了上头那个香炉上。

    “哧啦-”一声,就跟油锅里头下了菜似的,

    那香炉一下子就给灭了。一缕青烟从雕花的缝隙里漏了出来,

    袅袅地飘着。

    有回门时夏夫人给她那制香的小册子,

    夏泱泱细细琢磨了一番,

    便笃定这香有猫腻。

    “这香是哪儿来的?”

    梅香道:“廖家送来的,家里头人人有份儿。送来的人说,

    让咱们院儿里先挑,挑过了才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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