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泱泱……”良久,夏泱泱才听见夏煜低沉暗哑的耳语:“怎么样才知道,朕还是活着的?”
夏泱泱踮起脚,在夏煜的耳唇上,浅浅一咬:“陛下疼吗?”
夏煜皱起眉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夏泱泱唇畔的一丝血珠,轻轻地把自己的唇也印到了那颗血珠上。
第35章
也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碰,
他的唇瓣儿甚至都没有蹭过她的,只不过是在那血珠的圆弧上擦过,便尝了那点甜腥的味儿。
夏煜眸光闪烁,
心肺原本都结了霜,
突然有股带着血腥的热气从丹田冲上来,
把肺管子都冲的通畅了些。
他抿了抿嘴,把夏泱泱拦腰抱起,卷在厚厚的披风里头。她身子柔软,夏煜臂弯里好似揽着三月里刚生出嫩芽的柳枝,
妖娆又丰润,鲜活得仿佛剥开皮,
就淌出青葱的汁水来。
夏泱泱小声惊呼,揽着他的颈子:“陛下……煜哥哥……”
她把头埋进夏煜的肩窝里,“别这样……让人看见……”
“看见什么?”
夏煜嘴角的弧度缓缓延展,
“兄妹情深,
有何不可?”
他眸子忽然晃过一丝寒光,
低下头,
殷红的唇碰着夏泱泱额前的碎发,“还是说,
口者见口?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夏泱泱扬起头,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耳廓上好似染了胭脂,微微发红。
夏煜松了眉头,轻笑一声:“别动,
朕冷。”
夏泱泱到底是没去成清宁宫,
真就像个大号手炉一般被夏煜抱着径直回了含元殿。他这人也是奇怪,
看似单薄,可是一路抱着她,却没见他费力气喘。比他一个人走,还更加轻快些。
她一路揪着夏煜的领子,把头深深地埋在他怀中。一副还是怕给人瞧见的样子。说实话,夏煜说得也没错,她总还是长公主,他总是她的皇兄,这等关系是在明面上的。她这样羞怯,才会叫人觉得她自己心里有鬼。
可越是怕给人看见,就偏给人瞧见了。
含光殿在望,转角处却突然出现了一行人,有说有笑地似是十分亲昵。
因为离得近,那行人回避已经来不及,就齐齐在旁请安。其实夏煜要走,也未尝不可,但他却停了下来。
“谢姑娘怎么进宫来了?”
这些人正是谢太妃和她远房的一位侄女。谢太妃虽然也是贵女出身,可是本家并不显赫,可她身边这位姑娘确不同了。
这位谢姑娘是威武大将军的千金,虽然名字叫谢娇,可人一点儿也不娇,平时舞枪弄棒,巾帼不让须眉。
夏煜尚未立后,但是若无大事,后宫中该有她的位置。
虽说这贵女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什么主,但这谢姑娘也想看看皇帝到底是个什么尊容。这就借着见远房姑姑的机会,来宫里打听。本来也没指望能看见夏煜本人,只是想听听见过的人怎么说。谁知道就这么巧,真给她见着了。
这才知道,夏煜生得如此之好。若是生在民间,怕是被女子掷果盈车,连街都不好出。
于是这谢姑娘脸色红润,脸上显出和她的英姿不太相符的几丝扭捏:“前阵子家母回乡,带了些土产,叫民女给姑姑送些来。”
所谓给谢太妃送土产,怕是想找个机会见见皇上。
他们说话的时候,夏煜怀中还抱着夏泱泱。谢太妃娇笑:“长公主今日怎倒不良于行了?”
夏泱泱看了一眼夏煜,他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却不出声解释。
她只好自己寻个借口:“方才冰嬉时,不小心扭了脚。”
“皇妹前些日子风寒未愈,差点昏倒。”
她才开了口,可夏煜偏生这时候也出来说话。这可不是巧——他话慢了半拍,说他不是有意,鬼才信。
二人同时解释,说出来的是两件事。那太妃却还压得住,可谢姑娘却把一双乌漆麻黑的凤眼瞪得溜圆,不解都写在脸上:“怎么你们说得不一样?”
谢姑娘直接,可是不傻。她声音里隐隐有点子委屈,有点子恼怒,让夏泱泱心里觉得别扭,抓着夏煜袖子的手紧了紧。
“因为差点儿昏倒,所以扭了脚……”
她小声解释,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啊,”
谢太妃掩口笑,“长公主这么大人了,可要知道照顾好自己呢。别整日里叫陛下操心。”
也许是听者有心,夏泱泱觉得她这几句话,说得是不阴不阳。
“朕倒是不介意,给长公主操一辈子的心……可惜,长公主不日就要回到右相府中了。”
夏煜看着夏泱泱,声音低沉柔软,好像他心里真是那么想的,真有那么多遗憾。换个时间,换个地点,换个人说,可以十分受用。
但是此刻,天时地利人和,无一相应。
夏泱泱垂着头,谢太妃和威武大将叩扣峮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来看更多吃肉文军家的千金还未告退,眼眶子已经红了。等她们去得远了,她便要从夏煜身上挣脱。
“陛下,放下我。”
可是夏煜臂膀箍得紧,她发髻散了,头上环佩叮叮当当撒了一地,人也没从夏煜怀中挣扎出去。僵持的时候,金钗划过夏煜的喉咙,竟然划出一条血印子出来。
夏煜发出一声闷哼,再看着夏泱泱的时候,眸光幽暗,眼尾猩红深重。他喘着粗气把夏泱泱抵在红色的宫墙上:“长公主这就不怕朕冻着了?”
他身上的披风厚重,把夏泱泱和他自己都罩在里边,仿佛这条甬道上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们二人。
“如今有宫墙遮挡,想来陛下也不冷了。”
夏泱泱抬起眼,眼眶里不仅是泪水还有愠怒。
“这宫墙?”
夏煜冷笑一声,突然握住夏泱泱的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这宫墙可曾给任何人做过半分遮挡?”
夏泱泱的手下是一片冰凉,她的手被夏煜放在手心里,从他的脸颊一直往下滑去,一直触到他脖子上那条血痕,虽然是浅浅的一条,却又细又长,在他苍白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分明。
“瞧瞧,长公主做的这件好事,又要怎么赔?”
夏煜昂着头,脖颈挺得笔直。
夏泱泱的手停在他的喉结处,夏煜闭了眼,嘴角微微勾起,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他忽然睁开眼,眼底幽深,好似能把人吞噬进去。
其实他身上并不比旁人寒冷几分,夏泱泱的手指下,轮廓分明,所及已经是炙热温润。
他身上原本就有这样的温度,只是他自己不曾知道。
夏泱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禁不住润了润自己的唇,又轻轻咬住。夏煜生得夺目,不仅是那张脸,筋骨,肌肉,那线条都纤长优雅。
手指从他肌肉上划过,真实得仿佛是在幻想之中。
夏泱泱在冰中封存之时,唯一可见,就是那长发白衣,面色如水来采血的人。他从不说话,目光里也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其实夏泱泱亦然。可她那些绮梦遐思,萦绕在心,唯一所能肖想的,便是那人。
触摸他,便是隔了寒冰。寒冰外,那人的皮肉骨骼,都该是如何?
可她该恨他的——恨他到抽筋剥皮,食尽他的血肉。
她指尖忽然一痛,人从恍惚中惊醒。夏煜握着她的手,拧着眉心,仿佛被咬了指尖的人不是夏泱泱,而是他。
“可能皇妹你的血,对朕真的有用。”
夏煜嘴角缓缓上勾,展出一个邪佞的笑来。他的脸被披风遮住,只有一线光,照在红色的宫墙上,又投射在他的眼角。那抹浅淡的红,在阴暗里绽放,让夏泱泱心头猛得一跳。
她把手收了回来,放到唇边,怜惜地吮了吮。一双剪水秋瞳鲜亮,语调里带着忿懑和委屈:“泱泱只是不想谢姑娘难堪,你明明知道……”
夏煜盯着她的指尖,夏泱泱未染蔻丹,但指尖带着天然的浅粉,被她吮得带着些晶莹水润。他摸了摸自己颈子上的划痕:“朕明明知道,朕需要娶这些忠臣良将之女,来巩固朝堂?”
他嗤笑了一声,把手放到夏泱泱的头顶,轻轻抚弄了两下:“就像皇妹你,要去给右相家当媳妇?”
夏煜叹了口气,把自己裹在披风里,转身离去,只剩下夏泱泱一人站在这无边无际的甬道里。
到了含元殿,正有大臣求见夏煜。国事上,夏煜一向勤勉,一丝不苟,哪有不宣的道理。只不过听了那几位大臣的话,夏煜就有些后悔。
这几位,满口说的都是立后,皇储,子嗣,夏煜面色如水地听着,只是眼底越发寒凉。但若有人能听见他心里话,就知道他想的是——这燕朝的血脉,自他即位那日,就已经断了。
如今这几位老臣,倒是要绵延谁的血脉。他们口中的天命所归,又有什么意义?
这尚且是意料之中,但是那右相又提到迎接长公主,夏煜就有些烦躁了。但是这次右相的理由却让人难以推却——右相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相思成疾了。”
夏煜哪里不知道,右相这是上次夫人被敲打,怕触怒了天家。可惜右相到底不是夏煜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现在靠着夏泱泱取暖,压根儿不想撒手。
夏煜垂眸,敲了敲桌案:“过些日子朕去行宫,到时候再说罢。”
这话就这样按下不提。
右相告退前,夏煜却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得:“你家那公子,跟朕皇妹不过见了一面,怎么就相思起来了?”
“这小夫妻虽然有日子没见面儿了,但听说一直有书信相通。”
夏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绽放了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原来如此,甚好。”
这天晚上,夏煜破天荒没有叫夏泱泱过去西暖阁。
其实男女之间,有些时候,怕是成习惯;但是一旦成了习惯,若是没了,便更加可怕。说白了,若是眼里看轻了这男欢女爱,就要被这份情反噬。你以为是习惯,其实并不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缺了就没法活着的温度和气息。
可这事儿,当时谁都没想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二日,
北风肆虐,一大早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宫城都银装素裹。大雪落在长乐宫的屋顶儿上,
给房檐上站着的口勿兽披上了白色的战甲。
夏泱泱一整日都猫在长乐宫,
不过她之前曾派人邀过些青年才俊,
恰好就是这天该入宫来了。
“赵兄怎么也来了?”
一个背着书袋的青年恰好在宫门口遇到一位昔日同窗,“这天寒地冻,赵兄又不住京中,我还当今日见不到了。”
“长公主邀约,
风雪何惧。这雪再厚上三尺,自己背上铲子,
也要铲出一条进长乐宫的路来。”
这老赵倒是风趣人。这二人说说笑笑,就一同去赴约了。
到了长乐宫,更是觉得这趟来得对。殿前庭院中,
生着火,
上边架着一只肥羊,
滋溜滋溜往下淌油,
落到火上,奶香和焦香一起散发出来,
叫人食指大动。
正殿里,已经有若干同道中人,正高谈阔论,
相处融洽。暖炉里燃着檀木,每个案几上都有混了玫瑰油的龙涎香烛,香气缭绕至粱。
长公主端坐在正中的案几前,
肌肤胜雪,
脖颈优雅挺直,
虽然刚刚成年,但是已经有端庄华贵之气,艳光让人不敢直视。
二位青年赶紧落座,将满腹才学倾囊吐露。
夏泱泱浅浅笑着,细细听着,面前温,饱,美色皆有,这长公主的日子,还真是有滋有味。
只不过,因为燕帝夏煜就在这座宫城之中,这些青年才俊,倒显得索然无味了。这些人,没有一个抵得上夏煜的颜色。
虽说这人的美貌,环肥燕瘦,各有各的滋味,可是享受这滋味儿,总不能差得太多。这些青年才俊虽然各个五官端正,身材俊秀,可是比起夏煜,真真从骨子里,就少了些味道。
夏泱泱抿了一口葡萄酒,长长叹了口气——她这口味,可真是养得刁了。
日头行至中天,夏泱泱估摸着夏煜朝中事了,就招来婢女,叫恭送今日来赴会的青年们。
她叫这些人来,无非是想要勾着夏煜来。可是他这人行事乖张,真的要动起怒来,就怕累及他人。这些青年读书不易,来此也未有不轨的行径,不需要趟这浑水。
于是这些人谈兴正浓,却被带出宫去了。
前脚刚走,夏煜就闯进长乐宫——就是夏泱泱自己也要夸自己时机掐得准。
她人在坐在长乐宫正殿的案几前,见到夏煜似乎有些慌张,站起来的时候,宽大的褙子带翻了案几上的酒盏。酒水泼到案几上一沓子纸上,把墨迹都晕开了。
夏泱泱提起那一沓纸,放在背后。
这时候,夏煜却已经站在她面前了。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胸口的金龙绣的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地瞧着夏泱泱。夏泱泱总觉得这身明黄不衬他——眉宇间写着薄情,猩红的薄唇凄厉妖娆,他本该穿白的。
“长公主啊,长公主,倒真是活得自在逍遥。”
夏煜一边说一边绕到案几后方,他挑着眉,语调冷冰冰,但是尾音却柔软近似虚无,像毒蛇吐信,杀人不备。
夏泱泱背对着案几,身子往后退,冷不防下巴生痛,被夏煜用拇指和食指钳起。
她刚喝了酒,下唇瓣儿上还沾着晶莹的残酒,叠在玫瑰口脂上,唇畔晕开一抹殷红,却不知道是那美酒还是那口脂溢出了边际。
“倒可惜了那右相家儿子,怕不是还盼着你回去跟他举案齐眉呢。”
夏泱泱退无可退,手掌撑着案几,腰身软软地往后倾着,浅金色的褙子从肩头滑下去,垂在臂膀上。
她昂着脖子,把脸偏向一侧:“煜哥哥,你误会了……”
“是么?”
夏煜的身子愈发迫近,把夏泱泱欺到案面上,他用手捋过夏泱泱的鬓发,把它绕到夏泱泱的耳后,微凉的指尖碰触夏泱泱的耳廓,声音也温柔得好像他真是个疼惜妹妹的大哥哥,“长公主要是不想给那右相家当乖顺媳妇……朕不如帮人帮到底。”
夏泱泱髀骨上一热,被夏煜的手掌掌握着抬起,他手上颇使了些力,掐在她的皮肉上。
只听见“叮叮咣咣”一阵响,原本摆在桌上的果盘倾倒,盘子滚落在地,而红的紫的浆果被压着,硌着夏泱泱的皮肉,她觉得身子底下的浆果被压碾得破碎,果皮碎裂,里边的果肉和浆液从果皮被挤压的缝隙中流淌而出,在她的后背留下冰冷而香甜的粘腻。
夏煜的话和他身上的苏合香一起,湿湿冷冷地吹在她的耳旁:“那日朕就不该手下留情……”
大殿的门被风吹开,门前一个婢女,正在收拾被夏煜踢翻的烤羊架子,匆匆在门口瞥了一眼,就心跳停滞,须臾后,也不敢收拾东西,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