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方雅朝她笑笑：“没事了，大夫说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就是还得在医院住几天，你还有钱吗？”女人脸上泛起难色。
方雅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来，给出去吧，又不太舍得，这可是她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呢。
但拿都拿出来了，再看看这位婶子，满面风霜，半头白发，带着个那么小的孩子，到底还是把钱塞进了女人的手里。
“拿着吧，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给孩子治病要紧。”
女儿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悄悄觑了眼宁清茹，宁清茹暗暗对她摇了摇头，女人会意，连忙又把钱还给方雅。
“姑娘，这钱我不能收，你还是学生呢，自己都靠家里养，这么多钱，你家里得攒多久啊。”
“婶子手上，还有一点，够用了，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
被她这么一哭，方雅心里也酸酸的。
女人叫唐彩霞，看着老的不成样子，其实才三十岁出头。
老家是南方的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男人还是当地厂里的技术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惜日子过得好了，遭人算计，被人拐带着在村里的赌
场赌钱，房子、地，家里的钱都输出去了。
第69章
等着债主堵着门，把家里唯一的铁锅也抢走，唐彩霞就知道，再不跑，下一个被拉走卖了的，不是自己就是儿子。
村里没法待了，男人更是靠不住。
晚上，她趁男人睡着了，狠了很心，带着孩子连夜跑了。
唐彩霞以为，自己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干。肯吃苦，怎么也不能饿死。
她还是想简单了。
各种厂子，没有人介绍根本进不去，就算名额空出来，也根本不会要一个外地人。
做买卖，没有本钱。
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还去医院卖过血。
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睡过多少次桥洞，好不容易到了这地方，孩子也折腾病了。
“我的小宝很懂事的，从前也是享过福的，去年过年，他还能吃上全肉的饺子呢，现在，我带回来的东西，泔水也好，生木薯也好，他都吃，从来也不挑。”
唐彩霞哭着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方雅跟宁清茹也跟着掉了一回眼泪。
尤其是方雅，愤愤的捶腿：“你们村大队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妇联呢？怎么不管管？”
唐彩霞摇头道：“还不是我家那口子，本来镇上的棉纺厂空出一个名额，大队队长想把自己儿子安排进去。”
“我家那口子刚好管这个事，收了队长的钱，转头就把这个职位给他妹妹了，他干出这事，村里还有谁肯为他出头？”
宁清茹声音冷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安慰好唐彩霞，方雅就跟宁清茹回了学校。
路上还在愤愤不平。
“跟那种男人一比，连你家顾安城看着都眉清目秀起来了！”
宁清茹简直哭笑不得：“比也不是这么比的吧？”
她指指自己：“我，年轻貌美，又是大学生，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我去吞这口夹生饭？”
方雅重重地在宁清茹肩上拍了一下，点头道：“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顿了顿，又小声道：“你看齐梦川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该不会想撮合我和他吧？前几天你还说让我别跟他走太近呢！”
方雅连连摆手道：“我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说的是，你没离婚不能跟别人谈对象，要不然犯错误的不就成了你了？”
“不过我看那天齐梦川的反应，嘿，他八成是对你有意思，你要是离婚了，不考虑考虑他？”
宁清茹坚定摇头：“不考虑。”
“为啥？”方雅一步走上前去，看着宁清茹的脸：“齐梦川哪里配不上你了？人家要相貌有相貌，要文化有文化，看穿着打扮，家里条件又好，哪里配不上你了？”
宁清茹笑着说：“哪里都好，就是我怕他挡不住顾安城的揍！”
方雅伸出指头，在她脑门一顶：“你呀！”
“你们在说什么呐？”
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个人转头一看，就见齐梦川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气喘吁吁的。
宁清茹问：“你去哪了流了这么多汗？”
“实验室搬了点东西，你看我发现什么什么！”
他神秘兮兮的伸出手。
第70章
方雅好奇的凑上去：“是什么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宁清茹看齐梦川勾起嘴角，默默后退了半步。
齐梦川张开手，一只小白鼠他手心里往出爬，只有乒乓球那么大，胡须一颤一颤的。
方雅跟老鼠来了个脸贴脸。
猝不及防之下，她吓得跳起来，狼嚎般的尖叫一声，红润的脸被吓得发白。
齐梦川就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眼睛弯起来，笑得嘎嘎直叫。
方雅才反应过来，气得天灵盖几乎要翻个面。
“齐梦川！你多大了幼不幼稚！中学生都不玩这一套了。”
一把夺过老鼠扔在地上，就要一脚踩死。
慌的齐梦川差点扑到地上：“别别别，高抬贵脚！”
“怎么了？”
“刚注释了药，要观察反应的，这不，老师让带它出来活动两小时。”
方雅架起胳膊，怪笑道：“啊，刚打了药是吧？观察反应是吧？”
趁他不备，拎起小白鼠的尾巴就跑！
齐梦川大叫一声，连忙身手去夺。
“来抢啊，抢不着，气死！”
“别甩呀！哎呦我的亲姑奶奶！死了，要死了！”
方雅就躲在宁清茹身后，齐梦川去捉她，两个人就这么玩儿起了老鹰捉小鸡。
被迫成为两个人游戏的中心，宁清茹简直哭笑不得。
“好啦，别闹了，你快把小白鼠还给齐师兄。”
“齐师兄你也是，实验材料也是能拿出来开玩笑的吗？”
突然，方雅脚下一绊，整个人朝前扑去，前面真是宁清茹。
就这么一推，宁清茹哪反应得过来？直直扑进齐梦川怀里。
齐梦川本就两手张开，宁清茹一扑，两个人直接抱了个满怀。
一瞬间，所有的欢笑声都停了。
方雅傻乎乎的僵立在原地。
宁清茹和齐梦川就像抱住了炮烙的柱子一样，连忙分开。
“我，我不是故意的......”
方雅连忙把小白鼠还给齐梦川，齐梦川二话不说，拎了白鼠就跑。
宁清茹们慢慢从刚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转过头，正要说话，方雅立刻双手合十，连胜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脚下绊了一下。”
宁清茹泄了气：“你啊！”
“还看什么，回去啦！”
不远处，夏敏慧手里拿了扫把，眼睛直勾勾得盯着宁清茹离开的方向，五指收紧，指甲在扫把上刻下几道浅浅的月牙印痕。
拜顾安城的关系，她勉强在这找了一份工——给学校当清洁工。
每天看着学生们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看着朝气蓬勃的，她心里就有着说不清的羡慕。
她常常想，自己要是也能考个大学该多好，自己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啊。
当她看到宁清茹也成为这些学生的一员时，羡慕就转换成了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她宁清茹就能上大学，自己却只能在这扫操场？
上学的钱哪来的？还不是花顾安城的钱！
明明在顾安城面前，宁清茹连站脚立身之处都没有！
第71章
想到这，夏敏慧嫉妒的怒火通通倾泄到操场的沙子上，用力地挥扫。
左一下，又一下，扫得尘土满天。
“同学，这位女同
志，俺想跟你打听的个人，扫地的女同
志？”
夏敏慧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她。
一回头，见是个挎着包，盘着头，衣着土气的女人，看着三十不到，脸颊瘦削，十根手指头糙得不成样子。
“干什么？”夏敏慧没好气道。
女人有些局促，操着浓重的乡音讪讪道：“你知不知道齐梦川这个人？我听说他是在这读大学的啊，可是大学人这么多......”
“不认识！让开，别影响我扫地！”
一扫帚挥到女人脚底下，女人捏了捏包袱，低着头走到一边，又向别人打听去了。
这年头，怎么什么人都在大学有关系呢，门卫怎么也放这种人进？
夏敏慧在心里嘟囔着，齐梦川......等等，齐梦川？
她怎么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哪呢......
夏敏慧扫把一立，眸光大亮！
想起来了！齐梦川，不就是那天在饭店里跟宁清茹在一起的小子么！
怎么会有女人过来找他？夏敏慧勾了勾唇，朝那个女人喊道：“你等等，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长的白白净净的，还戴着银丝边的眼镜？”
......
宁清茹正在水房洗袜子，安卫红忽然慌里慌张地进来，门一关，小声道：“那些药你到底打算怎么卖啊！都好几天了！”
这些天，安卫红是吃不下睡不好，一闭眼睛，不是梦见爸爸去世了，就梦见自己被带走了。
她本来以为，宁清茹弄到那么一大批药品，肯定倒手就卖出去了，再不济让她拎着筐到大街上卖去也行啊！
结果，她弄了个仓库，把药往里一堆就完了，一连好几天不闻不问。
安卫红憋不住了，她必须得弄明白，宁清茹到底想干什么。
“你找到买家吗？”
宁清茹朝她一笑，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手，道：“你爸怎么样了？”
安卫红一怔，神情恍惚道：“钱已经寄出去了，还没有回信，我怕......我......”
宁清茹拍了拍她的肩：“本钱都是我出的，我把全部家当都压在这上头了，你看我着急了吗？”
“你......”
“耐心点，再等几天，马上就到时候了。”
“什么时候？”
宁清茹笑而不语。
四天后，荣城爆发流感，半座城的人都在感冒发烧，流鼻涕。
几乎是一夜之间，供销社的药品翻着翻的往上涨，就这，也是供不应求。
制药厂所有的工人都在加班加点的搞生产，可药这东西，又不是面粉蛋子捏出来的，哪那么容易做出来？
宁清茹的机会来了。
她囤的上千盒感冒药一下子就成了紧俏货。
当然了，她不可能直接把药拉到大街上去卖，还是那句话，上午拉出去，大不了中午，东西就得被没收，然后蹲大牢。
她以药厂的名义找了十几位代理人——就是那种拎着小筐街串巷兜售的人，将要成批的卖给他们。
比厂里出的价钱贵一些，但比供销社卖的价钱几乎便宜了一半。
半个仓库的药，三天内被卖了个干干净净。
大笔的钞票到手，宁清茹算了算，刨除所有本钱之外，她净赚六百六十九块。
相当于顾安城几年的工资！
第72章
离学校很远的国营饭店里，宁清茹摆了一桌，只请了唐彩霞和安卫红两个人。
这些天，她俩可没少出力，“代理人”是唐彩霞跑前跑后联系的。
她常在街面上带着，那些顶着政策干小买卖的人，她都熟悉。
甚至她也从宁清茹这儿进了一批货来卖。
安卫红负责来回送货。
宁清茹为了保密，没敢叫车送，成千上万盒的药，全靠着安卫红一个人，一双手，冒着风险来回运送。
她们的运气实在是好，有好几次差一点就被巡查大队的人发现了，到最后还是平安过关。
宁清茹不是个小气的人，而这事儿，没人帮忙，只靠她自己也做不成，所以分账的时候，给唐彩霞和安卫红都分了一笔不小的报酬。
俩人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多钱攥在自己手里，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双手都是抖着的，整个人又哭又笑。
这时候，宁清茹实在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多花了两块钱要了个小包间。
要不然这又哭又笑的，还不被巡查大队的人抓去？
桌子上有酒，宁清茹特意要的酒——庆功会怎么能没有酒呢？
三个人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就酒酣耳热的脸。
不要说安卫红和唐彩霞激动，宁清茹也是高兴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