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沈岱却如遭雷击,腾地站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瞳光在眸中乱撞,掩饰不住的惊惶。瞿末予的心被揪痛了,沈岱那避他如蛇蝎的神态更让他的自尊心大受冲击,他从小到大,数不清多少人对他前赴后继地示好,沈岱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咬了咬牙:“你怕我?”
沈岱的嘴唇轻颤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我说了不会勉强你,你怕我什么?”瞿末予又生气又伤心,明明是看起来如此不堪一击的omega,怎么会像堵城墙一样难以攻破。
沈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情绪,朝沈岱伸出手:“过来。”
沈岱的目光落在了瞿末予的手上,久久没有动。
“过来。”瞿末予加重了语气,且明显夹杂了怒意。
沈岱缓步走了过来,他觉得自己像正在被驯化的动物,倘若他不在瞿末予发出指令时乖巧地抵上爪子,下一秒就会挨鞭子。
他颤抖着将手放在了瞿末予的掌心。
瞿末予抓着他的手,将他拖上了床。
沈岱低呼一声,他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却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然后安静了下来。瞿末予沉甸甸的身体压在他身上,肺部的空气被无形地挤压着,他无法动弹,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瞿末予轻轻在沈岱额上亲了一下,小声问道:“为什么怕我。”
这问题实在可笑,沈岱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原因太多了,他罗列不过来。若非要他开口,他只想反问一句——“难道你不知道吗。”
瞿末予的吻又落在沈岱的眼皮、鼻尖、唇瓣,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怕我。”好像沈岱不给他一个答案,他就不能接受。
沈岱别开了脸。
瞿末予捏着他的面颊把他的脸掰了过来,拇指的指腹轻轻滑过那柔嫩的唇,沉沉地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会把你怎么样?在兰城那天我是被白向晚的信息素气昏头了,我瞿末予这辈子什么时候需要强迫别人?”从来都是他一个又一个地拒绝对他有企图的人,沈岱是唯一一个他如此渴望的omega,却偏偏对他避之不及?
沈岱低声说:“我可以去客房……”
“不可以。”瞿末予断然道。
沈岱轻咬住下唇,低垂的眼帘下藏着万千思绪,却一丝一毫也不想向瞿末予显露。
“我说我会对你好,我说我会照顾你和丘丘,都是真的,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这么防备我?”瞿末予无法形容内心那无处宣泄的痛苦,沈岱明明就在他怀里,明明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中,他却毫无掌控感,俩人贴得这么近,但他却觉得沈岱离他好远,只要他稍稍走神,沈岱就会坚定地越走越远。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沈岱黯然说道。他不知道瞿末予在不满什么,但凡这个顶级alpha想要的,都得偿所愿了,连他去了半条命、经历过无数艰辛苦痛才换来的孩子,瞿末予却只要派出律师威胁上几句,就能轻易抢走。这样的人,还是不满足。
“我想要你。”瞿末予忽觉得鼻头发酸,沈岱的冷漠和抗拒,都让他心如刀割,“我想要我们回到从前。”
沈岱沉默片刻,喃喃地重复道:“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这个世界如此不公,你永远都得到你想要的。
瞿末予一拳捶在柔软的床铺上,眸中的狠戾和狰狞一闪而过,刻骨的思念和压抑了许久的欲望一股脑地上涌,在他的观念里,只要他有能力就没有不掠夺的道理,可当他看着沈岱闭目瑟缩的表情,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他将沈岱紧紧拥入怀里,将脸埋进那温暖的颈窝,呼吸着拥有昙花淡香的空气:“阿岱,不要怕我。”他顿了顿,又说,“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对你使用信息素压制。”
沈岱睁开了眼睛,木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眼眶渐渐湿润了。
俩人拥抱着躺在一张床上,两颗心却仿佛隔山隔海。
沈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原本在瞿末予怀里不敢乱动,姿势僵硬,根本睡不着,后来大概是太累了,就没了意识。
几乎是沈岱醒来的同时,瞿末予就醒了,像只盯梢的狼,唯恐猎物趁他不注意就跑了,但见沈岱还被圈在臂弯里,他全然不顾胳膊的痛麻,将人往怀里紧了紧,享受着他强行留下的温暖和安定,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一会儿。
沈岱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无法动弹,但他实在躺不住了,忍了很久才说:“我要起床了。”
“多睡一会儿,我陪你睡到中午都行。”瞿末予的声线慵懒又动听,贴着沈岱的耳朵说,“你不用再起夜照顾丘丘,以后得好好睡觉。”
“我要去看看他。”
“他好着呢,你更需要休息。”瞿末予亲沈岱的耳朵。
沈岱想了想,去拿床头的手机,他手机里可以看到正对着丘丘的婴儿床的监控。
瞿末予抓回他的胳膊:“乖。”
沈岱的心颤了颤,他悄悄调整姿势,将身体缩了起来,但瞿末予的手横在他腰间,俩人的身体大面积接触着,这样的躲避只是徒劳。
就在这时,卧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瞿末予皱了皱眉头,他平时的起居比较规律,不需要谁叫他起床,如果他决定晚点起,那一定是累了需要多休息,非必要不会有人打扰他。这可是沈岱回到他身边,俩人度过的第一晚,谁这么不长眼?
“什么事。”瞿末予不悦道。
恒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老爷和夫人来了,您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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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今天卡得厉害,写不动了,字数有点少,下一章会多更一千字补上
第八十二章
沈岱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皱起眉,面色有几分凝重。
瞿末予把他和丘丘弄回家,是早晚会被瞿慎发现的,虽然这并非他自愿,但在瞿慎眼里他会被判定为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他并不想去受辱。
显然瞿末予也明白这一点:“你去陪丘丘,不用下楼。”
沈岱此时何止是要去陪丘丘,他恨不得带着丘丘逃出这里。瞿慎会特意上门,一定是知道了孩子的存在,而他一心想让他的孩子远离瞿家、远离瞿家人。瞿末予将丘丘的抚养权当做捏在手中的一张王炸,要看他“表现”才决定是否使出,那么瞿慎呢,瞿慎又想做什么?
瞿末予看出了沈岱的担忧,他握着沈岱的肩膀将人拉近,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omega:“别担心,有我呢。”
沈岱沉默地看了瞿末予一眼,下床走了。
来到客房,保姆正在给丘丘喂奶,丘丘的两只小手抱着奶瓶,原本吃得非常专注,但沈岱一进门,他的两只大眼睛就同时转向了爸爸,嘴里呜呜地往外吐,两只手推着奶瓶,就连两只小脚丫子都在空气中蹬着。
沈岱的神经紧绷了一晚上,却在见到丘丘的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他无奈地笑笑:“这是要让我来喂。”
保姆也笑了:“话还不会说,却聪明着呢。”
沈岱从保姆手里接过丘丘和奶瓶,靠坐在沙发上,把奶嘴重新放进丘丘嘴里,丘丘半眯着眼睛,躺在爸爸的怀里喝得如痴如醉。
沈岱向保姆询问起昨夜的情况,这是他生下丘丘后,第一个全程不参与的夜晚,以前和小蝶住在一起时,丘丘夜哭都是俩人轮番起来照顾,一个人根本扛不住的。他知道他必须让丘丘一步步减少对自己的依赖,否则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但真的到了要“戒断”的时候,他心里又舍不得。昨晚如果不是瞿末予一直抱着他,他早跑下来了。
“哎哟,哭了半宿。”保姆苦笑道,“你看他眼睛还有点肿呢。他是第一次没有你陪着过夜吧,这很正常,每个小孩儿都要慢慢适应的,过几天就好了。”
沈岱轻轻摸了摸丘丘软嫩的、粉红的眼皮,想象丘丘半夜醒来不见自己,该哭得多伤心,他也感到不忍,但正如保姆所说,必须要让孩子适应:“你有没有拿一些我的东西让他闻?”
“有的,也有效果。”
“也可以喷一些那个透明瓶子里的香水,那是他喜欢的alpha信息素。”
保姆面露难色。
沈岱明白她的顾虑:“你放心,要是被瞿总闻出来就说我是喷的,能安抚好丘丘最重要的,你说对不对。”
保姆赔笑两下:“好的。”她看了看时间:“沈先生,一会儿我和白班的大姐换班,您有什么事儿跟她说就好,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
“没事儿,你也熬了一夜了,去睡觉吧。”
保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果然有人进来了,但并不是换班的保姆,而是瞿夫人。
沈岱看着瞿夫人,勉强笑了一下。
保姆识趣地关门走人,瞿夫人的目光从沈岱脸上落到丘丘身上,然后就不舍得挪开了,她走了过来,用热切的目光向沈岱示意自己想接手。
沈岱轻声说:“稍等一会儿,他现在吃得正欢,不肯撒嘴的,我怕呛到他。”
瞿夫人便在一旁坐下了,看着丘丘的眼神是无限的慈爱与温柔:“怎么几天不见,他好像就长大一点儿了呢。”
“昨天称了体重,确实重了小两百克。”沈岱偷瞄了一眼房门,他不确定是不是只有瞿夫人一个人。
瞿夫人看穿他的心思:“我自己过来的,他们父子俩吵得我头疼。”
“……”
“他父亲想看看丘丘,我觉得,我来抱过去比较好。”
沈岱脸色微变:“丘丘肯定会哭的,他不喜欢靠近陌生alpha,他更排斥……”当着瞿夫人的面儿,他还是忍下了丘丘排斥瞿末予的那句话。
“我知道,但他一定要见丘丘,我想他单独见丘丘,比见你们两个更好些。如果丘丘感觉到你的紧张和不适,就会跟着难受哭闹。”
沈岱犹豫了。他想拒绝是不可能的,瞿夫人说得对,丘丘确实能精准察觉他的情绪,如果他害怕,丘丘也会害怕。
瞿夫人摸了摸丘丘毛茸茸的小脑袋瓜:“多好的孩子。”
沈岱焦心地看着丘丘,看他无忧无虑只顾着吃奶,奶瓶很快就剩个底儿了。
丘丘吃完了,瞿夫人将他抱到怀里,看着他咯咯笑着的小模样,心都要化掉了,她点了点丘丘的小胸脯:“丘丘呀,跟奶奶出去玩儿一会儿好吗?”
沈岱给丘丘擦了擦沾着奶渍的嘴角,正色道:“夫人,瞿董是什么意思。”无论是出于本能还是其他考量,他都不想把丘丘抱去给瞿慎看,瞿慎不会看上他一个普通omega生下的普通alpha孙子,又何必去让丘丘受惊吓。
瞿夫人淡然道:“我不知道,瞿家的事我不想管,但我也不想让他吓到你们,你放心,我很快就把它送回来。”
……好吧。“”沈岱一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眼看着瞿夫人把丘丘抱走了。
书房里,瞿家父子正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目光中火药味十足,一时谁也没有退让的迹象。
“你居然把情妇和私生子弄到家里来住,什么意思,还登堂入室了?”
“孩子还小,在家里方便照顾。”
“放屁,在哪里不能照顾,你是故意做给周家看的吗。”
瞿末予坦然道:“不是,我只是想就近照顾他们。退婚的事算我理亏,我不可能故意让周晓初难堪,我自己会去处理好的。”
“你处理什么?你休想退婚。”瞿慎厉声道,“这件事传出去,就是我们利用完周家就过河拆桥,以后的合作怎么办,你头脑一热就想退婚,你知道这里面牵扯多少利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瞿末予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处理。”
瞿慎被气得脸色发青:“瞿末予,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周晓初是多么完美的妻子人选,沈岱和这个孩子的事,你让渡点利益再说些好听的,他一定会接受的。你喜欢沈岱你养在身边就是了,没人管你,但你要清楚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沈岱不接受。”瞿末予缓缓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他一开始也是那样想的,只要把沈岱养在身边就好了,他有无数种方法让沈岱“自愿”留在他身边,他做到了,可却发现他想要的远不止如此,他真正想要的,是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沈岱。
瞿慎愣了愣,回过神来,满脸鄙夷地说:“‘不接受’?怎么,他还妄想真的嫁进瞿家?不错,不愧是能进咱们研究所的高端人才,心智和手腕非同一般,一边把你迷得晕头转向,一边不择手段把孩子生了,你一个S级alpha,被人耍弄成这样,你还不醒悟!”
瞿慎不愧是瞿末予的父亲,十分清楚怎么抓儿子的痛点,这一番话像几个大耳刮子扇在了顶级alpha的脸上。
瞿慎又下猛药:“你连自己的omega都搞不定,被人牵着鼻子走,真给瞿家丢人。”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下颌下压,锋锐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瞳眸漆黑不可测,隐含着怒火:“是我要留下沈岱的,我喜欢他,我们还有了孩子,娶他合情合理。”
那眼神不禁让瞿慎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是瞿末予的父亲,可面对一个顶级alpha的压迫感并不会因为血缘而完全消失,他顿了顿,收敛住糟乱的信息素:“一个没家世没背景信息素等级只有B级的妻子和一个A级alpha的儿子,你这辈子就满足了?”
“我们会有更多孩子。”瞿末予冷冷地说,“何况,我不会标记他,如果他生不出S级的继承人,我找别人生。”
瞿慎眯起眼睛。
“父亲,这是我的妥协。”瞿末予凝望着瞿慎,那眼神仿佛在说,到你了。
瞿慎面容紧绷,气得肺都要炸开了。
正当父子俩用眼神博弈时,瞿夫人抱着丘丘进来了。
瞿末予立刻站了起来,仔细收敛着信息素,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丘丘的反应。
瞿慎也盯着丘丘直看。
丘丘的圆眼睛在俩人之间打了个转,马上不高兴地撇起嘴,发出“呀呀”地抗议声,并在瞿夫人怀里扭了起来,眼看着是要哭的趋势。
“乖,丘丘乖。”瞿夫人轻拍着丘丘。
瞿末予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瞿慎瞪了儿子一眼,道:“把孩子抱过来。”
“你声音轻点,别吓着他。”瞿夫人抱着丘丘走了过去。
瞿慎看着正在干嚎的丘丘,眉心挤了起来,神色十分复杂,他轻咳一声:“多大了。”
“四个月。”
“倒是挺壮实。”瞿慎冷道,“好歹是个A级alpha,沈岱对我们瞿家还算有功,这孩子可以姓瞿,沈岱也会得到报偿,但他绝不可能进瞿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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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还是卡……昨天说好要补的一千字挪到下一章,下章一定(别揍我)
第八十三章
沈岱不安地等着丘丘被送回来,他想象丘丘面对瞿家父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想象瞿慎会怎么看待丘丘,在那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正在进行的一切都让他不适。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沈岱拿起来一看,是小蝶发来的视频通话,他本来是想挂断的,但是接通这个动作他做了太多次,手指先于大脑反应,向右滑开了。
手机屏幕里出现的不止有小蝶,还有白向晚。
“沈老师早呀,丘丘醒了没有呀。”小蝶笑盈盈地说,“我们在实验室呢,白老师说想丘丘了。”
白向晚笑道:“阿岱,丘丘睡醒了吗?”
沈岱干笑了一下:“他刚才喝了点奶,这会儿又睡着了。”
“让我们看看呀。”小蝶把脸凑近屏幕,“咦,沈老师你又回酒店住了?这里不是你朋友家吧。”
沈岱不想撒谎,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两天发生的荒唐事,只能避重就轻地说:“嗯,不住她那儿了,丘丘会影响她睡觉,我和丘丘现在不在一个房间,咱们晚点再视频吧。”
“哦,好。”小蝶又问道,“沈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白老师给你安排了一间阳光很好的独立办公室,今天我给你打扫出来了,你想放鱼缸吗?有个离职的同事把他的鱼缸送我了。”
“我……”
白向晚已经看出沈岱的异样,他道:“小蝶,你先去忙,我和阿岱有事要谈。”
“好,那等丘丘醒了咱们视频啊。”
这边挂断了视频,白向晚的电话接着就打了进来。
沈岱叹了口气:“白师兄。”
“阿岱,你离职的流程走完了吗,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
沈岱艰涩地说:“白师兄,对不起,我现在去不了了。”
白向晚顿了一下,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道:“怎么了?我这儿可正缺人手呢,给你的工资也不低。”
沈岱按住了额头,闷声说:“我现在在……瞿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白向晚的声音很克制,不带起伏地说:“你的意思是,你和瞿末予和好了。”
“不是。”沈岱根本不想把自己这些糟烂的事儿告诉任何人,但他除了实话以外还能说什么,“我们对丘丘的抚养权有一些……争议。”
白向晚的呼吸声明显加重了,他沉声道:“这不是欺负人吗。”他最知道沈岱吃了多少苦才生下丘丘,现在瞿末予想抢现成的孩子?
沈岱莫名地眼眶一热,他再次调整呼吸,尽量平静地说:“白师兄,很抱歉,我又让你失望了。如果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他突然没有底气去畅想“如果”,当他面对的人是瞿末予时,他有几分胜算?他颤声道,“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回兰城了,你帮我跟小蝶说一声,我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
“阿岱,如果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白师兄,谢谢你,不必了。”沈岱难堪极了,他想说不是钱的问题,但归根究底好像确实是钱的问题,如果他有很多很多钱,他就敢和瞿末予打抚养权的官司,可惜恃强凌弱是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强者制定规则,弱者服从规则。
隔着一堵墙,沈岱听到了丘丘的哭声,他连忙跑过去打开房门,瞿夫人正抱着哭闹不止的丘丘回来,身后跟着黑着脸的瞿末予。
沈岱连忙接过丘丘,一边晃一边哄。
“母亲,您回去吧。”瞿末予一点不客气地说。
瞿夫人依依不舍地看着丘丘:“我过两天再来看他。”
瞿夫人走后,沈岱把丘丘抱得离瞿末予更远了,但房间就那么大,他最远也只能站到窗边。
瞿末予手里拿着一个小摇铃,轻轻晃着、偷偷靠近。丘丘的注意力被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彩色的小玩具,一时忘了哭。
沈岱朝瞿末予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走近,但瞿末予不肯放弃,就快要走到俩人身边了,随着alpha信息素的欺近,丘丘回过神来,看着瞿末予的脸,嘴一扁,又开始哭。
瞿末予失望地放下了摇铃,心情很是烦闷,他刚被老子训了,现在又被儿子嫌弃,简直窝火极了。他后退几步,坐进了沙发里,静静地看着沈岱哄孩子,情绪竟快速平缓了下去,胸中逐渐涌现一股股暖意,他十分确定眼前的画面是他后半辈子想看的,为此他愿意去解决所有的阻碍,他越是这样看着沈岱,就越想将其独占,还想竭尽所能博对方一笑。他承认,他低估了感情的力量,低估了沈岱的力量。
沈岱花了十几分钟才把丘丘哄睡,他轻手轻脚地把丘丘放进婴儿床,摆好姿势,然后才直起腰,揉了揉酸胀的胳膊。
瞿末予站起身,刚要说什么,沈岱“嘘”了一声,示意他出去说。
俩人走到了隔壁的起居室,瞿末予拉着沈岱坐到了自己腿上,给他揉着肩膀,同时问道:“你不问问我爸他们来干什么吗。”
沈岱既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他们来看看丘丘。”瞿末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爸还想见你,但他见了你也不会有好话,被我拦下了。”
沈岱不无讽刺地想,难道我应该谢谢你?
“不过你早晚要面对他,到时候也不用怕,有我在。”瞿末予拉起沈岱的一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深邃的目光在沈岱的唇上逡巡。
沈岱被瞿末予看得不自在起来,头皮仿佛有电流滑过。
瞿末予一手托住沈岱的后脑勺,擒住了他的唇,慢慢地舔吻。沈岱挺直了腰,本能地想往后退,但又退无可退。
瞿末予箍着沈岱的腰,隔着衣料,暧昧地抚摸着那瘦窄的腰线,轻声叹息着:“你终于回来了。”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犯蠢也好,感情用事也罢,只有他自己知道压抑着想念一个人的日日夜夜是怎样的煎熬,易感期里得不到渴望的信息素又是多么可怕的折磨,他可以用理性遏制感情,一次、两次、三次,压弯的弹簧到最后只会强烈的反弹,他受够了,他看到沈岱、把沈岱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知道他只想要这个人,谁也别阻止他。
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沈岱的身体开始发热,在他经历了洗标记、怀孕、生产这一系列身体的“苦修”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欲望,或许是腺体受损了,或许只是太虚弱太累了,他的身心都挪不出空隙去想这件事,可是瞿末予的每一次靠近都让他战栗不止,信息素的入侵更是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荷尔蒙。然而他不感到兴奋,他感到害怕,他双手无力地按着瞿末予的肩膀,咬牙道:“你说了不勉强我。”
瞿末予亲他的侧颊和耳廓,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只是释放了一点诱导信息素,没有勉强你,你也有感觉,怎么不敢承认?”
沈岱轻颤着说:“我、我不想。”
“阿岱,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呢。”瞿末予撩起沈岱的衣服,大手钻了进去,抚摸着那光裸的皮肤,突然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屁股上,声音蛊惑,“你现在就想。”
沈岱倒抽了一口气,他抓住瞿末予的手腕:“放开我。”
瞿末予直勾勾地盯着沈岱的眼睛,好像要把每一丝情绪都深深扎进去,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我退婚了。”
沈岱怔住了。
“这就是我父亲大清早来找我的原因。”瞿末予抽出了手,转而抚上了沈岱的脸,“他不同意,周家可能也不会同意,有很多麻烦要解决,但是我说到做到,我会和周晓初解除婚约。”他突然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娶你。”
沈岱僵硬地看着瞿末予。
“阿岱,我本来觉得我们之间不必有婚姻,世俗的婚姻和我的婚姻不同,我的结婚对象是我的合作伙伴,跟感情无关,你才是我喜欢的人。但既然你接受不了没有名分,那我就给你想要的,这次不是协议,是我真的想娶你,想要你和丘丘一直陪在我身边。”
沈岱慢慢推开瞿末予,站了起来。
瞿末予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人,他料想中沈岱会很惊讶,也会很惊喜,或许还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可此时沈岱脸上的神情却让他捉摸不透。
沈岱低着头,快速梳理着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抬起头迎向瞿末予探究的目光:“瞿总,我不会和你结婚。”
瞿末予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很对,你要找的是合作伙伴,我没有实力跟你合作。”
瞿末予瞪直了双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沈岱反问道,“你知道吗?”
“你……”
“可能因为曾经的那个标记,你在易感期里太难受了,以为自己需要我,我建议你接受治疗,而不是把这种需要当成感情,你忘了吗,你是没有感情的。”沈岱面无表情地说,“听你的意思,好像我这个你‘喜欢’的人,比你的婚姻合作伙伴还要重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都不好糊弄,和你结婚的人会通过你们的共同后代得到你生前身后的一切,而做你的情妇和私生子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也只能分到几个钢镚,你一开始觉得让我做情妇已经是抬举我,谁叫我喜欢你,谁叫我什么都没有呢,后来发现我不同意,你又是拿抚养权威胁我,又是拿结婚利诱我,你觉得我该感恩戴德了?真要和你结婚,我要签的婚前协议不比之前那份薄吧,我生不出的S级alpha你得找别人生吧。瞿总不愧是生意人,手牌一张一张地抛,计算得明明白白。”
这声色俱厉的一番指责,让瞿末予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眸光透出寒意,心痛到难以喘息,他万万没想到,他辗转了多少个夜晚,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双手奉给沈岱的承诺,却被沈岱贬损成了一场算计。
不等他开口,沈岱继续说道:“我说这番话,不是为了和你谈条件,不是抬价,不是欲擒故纵,不是要挟你加注,我从头到尾都在说,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
他握紧了拳头,目露凶光,他真想把沈岱按在地上,做尽所有他想做的事,把这个人绑在身边,征服、控制、占有,明明只要一点信息素就能让这个一再拒绝他的omega变成跪在脚边的荡妇,明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的事,为何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他只是……他只是舍不得,他只是害怕沈岱再用恐惧和愤恨的眼神看他。
他狠戾地说道:“沈岱,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说,你敢说,我就敢给。”你想要婚姻吗,想要财产吗,想要承诺吗,想要……标记吗。
沈岱用一种失望到了尽头只剩下怜悯的目光看着瞿末予:“你永远都不会懂。”你把自己当成小世界里的真理,从不在意弱者的感情和尊严,凭着喜恶肆意掠夺和践踏,精打细算着自己的付出回报率,万事以利益为优先,认为钱权可以交换一切。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懂。
瞿末予站了起来,一步逼近了沈岱:“你想说什么?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沈岱直视着瞿末予的眼睛:“你曾经说过喜欢不重要的。”
喜欢这么廉价的感情,能让一个顶级alpha用来交换什么呢?
瞿末予浑身震颤,怔怔地望着沈岱。没错,他亲口说过,喜欢不重要,喜欢只不过是万千情绪中的一种,任何妄想用感情来裹挟他的omega都愚蠢至极,可是,可是……
可是他喜欢沈岱,可是他竟然会这么喜欢沈岱。
他竟然会打破自己过去信奉的原则和坚持的理念,想要娶一个普通的omega为妻,只为了得到曾经被他嗤之以鼻的“喜欢”。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