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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沈岱浑身脱力般坐在了沙发里,他呆坐了很久,才将脸埋进丘丘的小胸脯,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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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稍微有点短,可不是偷懒啊,是断在这里比较合适????

    第七十八章

    瞿末予请来的育儿保姆一看就非常有经验,很快就了解了丘丘的性格和日常哺育的要点,并快速取得了他的信任。

    不过,婴儿排斥亲生的alpha父亲的信息素,却用别的alpha的信息素做替代这一点,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情况,而且是不小的麻烦,见一旁的老板黑着脸,要求她们尽快帮丘丘适应他的信息素,她们不敢细问原因,也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只能敷衍说孩子需要一段时间过渡。

    “过渡,过渡多久。”瞿末予一想到白向晚的信息素气味要出现在他的家和他的老婆孩子身上,他一分钟都不想忍,可是他又不能强行要丘丘戒断,就算他没养过孩子,也知道父母的信息素对婴幼儿多么必要。

    这一定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他妈窝囊的事!

    “这不好说啊瞿总。”育儿嫂尴尬地笑了笑,“您先循序渐进地让他接受您,您毕竟是亲生父亲,相信互动多了,会唤醒他的基因记忆的。”

    沈岱一言不发,心里却想着怎样才能让丘丘不去适应瞿末予的信息素。从丘丘那次发烧就可以看出,基因的力量太强大了,正如育儿嫂所说,只要相处久了,丘丘早晚会“认出”真正的alpha父亲,假如有一天丘丘开始依赖瞿末予的信息素,他要怎么带丘丘离开。

    瞿末予不太情愿地说:“行吧,你们去忙吧。”

    “好的。”俩人退出了书房,她们要去整理个人物品,以后就住下了。

    沈岱也要走。

    “阿岱。”瞿末予站起身,拉住了沈岱的手腕,“丘丘在睡觉,你陪陪我吧。”

    沈岱抽不回手,只能任他拽着。

    瞿末予从背后抱住沈岱的腰,蹭了蹭那细腻的脸颊,嗅着近在咫尺的沈岱的腺体:“以后你不用再那么辛苦的照顾丘丘了,晚上也不用再起夜,她们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岱沉默以对。

    瞿末予亲了一下沈岱的脖子,感觉怀中人的身体只有薄薄的一片,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你瘦了好多,这一年肯定吃了不少苦,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先调养一下身体,过段时间,等你恢复好了,你就可以回研究所上班,你想继续跟刘教授,还是想自己做课题,我都会支持你。”

    听到研究所,沈岱的表情动了一下,心揪紧了。

    他想起十年前,他刚刚一脚踏入自己的专业,就听说了星舟集团这个响当当的名字,每个行业内总有那么几个机构,是所有人职业生涯的向往,他们都以能够入选星舟的人才计划、就职稀土研究所为目标,那意味着高薪、声名、稳定,以及广阔的发展空间。哪怕在家里突遭变故,他要额外打工养家的时候,也没有放弃一个月只有一千五的实习工作,那段日子他被疲惫和焦虑揣得满满的,最终他熬过来了,成功留在了研究所,他仍记得拿到那来之不易的offer的那一天,他躲在厕所里高兴地哭了。

    他以为他会一直做着这个满意的工作,追随着自己的恩师,一边构建体面的生活,一边追求学术理想,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可他生命中出现了更重要的人,不得不放弃。他没有一天不希望自己仍然在研究所工作,可现在他却不敢、不想回去。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坦然地回去。

    真假参半的谣言已经满天飞,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瞿末予的情妇,不择手段生下了瞿末予的孩子,靠着这个后台,来去自如,想请假就消失一年,想回去就能随意空降,甚至可以和昔日的导师平起平坐,自己开课题,哪怕他根本还不够资格。

    他已经可以想象别人会如何看待他、议论他、鄙夷又羡慕他、瞧不起又想巴结他,最悲哀的是,那些流言多是真的。

    他一直渴望被忽视性别,通过个人的奋斗证明自己实力,成绩、名望、获奖,甚至改变世界、留名青史,他做过每个人都做过的梦,他不懈努力地追求,可以后无论他能做出什么,或不做出什么,都会被归结为“因为他是瞿末予的情妇”。

    瞿末予见沈岱有反应,以为自己找到能打动沈岱的事了,他又献宝一样地说:“你有什么想做的课题吗?我记得你那篇新的SCI讲的是一种新的淬炼思路,你想不想更深入的研究?我给你单独配一个司机,再给你换一个有午休间的办公室,以后你可以……”

    沈岱低声说:“不必了。”他推开了瞿末予。

    瞿末予看着一脸淡漠的沈岱,难掩失望:“怎么了,你不想回研究所吗。”

    “不合适。”沈岱低下头,“我可以走了吗。”

    沈岱的态度每每让瞿末予难受,他沉声道:“不可以。”

    “……”

    “这里以后也是你的房间,你要和我住在一起。”

    沈岱猛地抬起头,瞪视着瞿末予:“我要和丘丘一间。”

    “丘丘有两个保姆轮班照顾,以后不会再吵到你睡觉,那间客房会改成他的婴儿房。”瞿末予上前一步,再次环住了沈岱的腰,阻止他远离自己,“你会有足够的时间陪我们的孩子,但你也要陪我。”他慢慢俯下身。

    沈岱抵着瞿末予的胸膛,只觉得两手都开始发烫,也阻止不了瞿末予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同时向他释放出诱捕的信息素。沈岱只挣扎了两下,就在那强势的alpha信息素的入侵下软了腿。

    瞿末予含着沈岱的唇瓣温柔吮吸,又用舌尖舔舐着他的唇肉,顶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去勾缠那闪躲的舌头。瞿末予起初还吻得克制又温情,但越亲越深入、越用力,他一把抱起沈岱放到了办公桌上,固定着那纤长的后颈,把浓烈的思念和汹涌的渴望都倾注在这一吻里。

    这个吻深刻又绵长,亲得沈岱快要喘不上气来,在他恍惚间,后颈的信息素贴纸被撕掉了,瞿末予温热的掌心摩挲着腺体,用alpha信息素和按摩来诱导他释放出昙花香。

    沈岱自从做了洗标记的手术后,腺体的敏感度降低了,又因为怀孕,已经一年多没有发情,有时候他都忘了自己的第二性别,当瞿末予试图唤醒他的腺体的情欲功能时,记忆中却回闪起当初的剧痛,他想条鱼一样被绑在手术台上,锋利又冰冷的手术刀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划开他的皮肉……他浑身狠狠颤了一下,用力推开了瞿末予。

    瞿末予正沉浸在情动中,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一下,踉跄着稳住身形。

    沈岱的胸膛用力起伏着,湿润的眼眸戒备又惊恐地看着瞿末予,甚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

    瞿末予的两臂撑着桌子,将沈岱困在自己身体的轮廓中,他低头看着沈岱,心里难受极了,他轻声说:“阿岱,你别怕。”

    沈岱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要去看丘丘。”

    “丘丘在睡觉。”

    “他……”

    “阿岱。”瞿末予加重了语气,“你早晚要面对我的。”

    沈岱僵了僵,慢慢抬起头,直视着瞿末予的眼睛,慢慢地说道:“你有什么要求。”

    “什么?”

    “当初我们协议结婚,你问了我的要求,现在你用丘丘的抚养权胁迫我,我也要知道你的要求。”沈岱的眼仁逐渐浮上清晰地红血丝,“你要我陪你上床,或许还要我陪你度过易感期,给我一个时限。”

    “……什么叫‘时限’。”

    “当时的联姻也有时限,不超过五年。”沈岱的嘴唇轻颤着,“瞿总,你要多久才能放过我。”

    瞿末予不得不暂时弯下腰,来缓解胸口突如其来的剧痛,他咬了咬牙:“沈岱,我说的不够清楚,还是我做的不够坚决,什么叫‘时限’?我们已经有孩子了,我们是一家人,我说了我会照顾你们一辈子。”

    “我们永远都不会是‘一家人’。”沈岱含泪道,“你会有自己的家人,会有自己的孩子,很多孩子,远比丘丘更优秀的孩子,但是我只有丘丘……你还要抢。”

    “我没有要抢他。”瞿末予捧着沈岱的脸,艰涩地说,“我只是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够好,误会你,逼你洗掉标记,打掉孩子,我知道你这一年过得很辛苦。”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磕绊又困难,因为他从来没跟人这样认过错、服过软,可是比起沈岱受过的苦,那些他能想到的和不敢细想的苦,这几句话又算得了什么,“阿岱,我对你有愧疚,也是真的喜欢你,只有你们留下,我才能好好补偿你,我会证明我能让你们过得很好。”

    沈岱看着他曾经深爱过的人,永远像只高傲的雄狮的顶级alpha,此时向他低头,说着与其格格不入的软话,他只觉得心慌,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一出精心算计的戏码,以达到任何对其有利的目的,他已经吃够了苦头,他很害怕,他摇着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我当初不自量力靠近你,我已经为我的错付出代价了。”

    “什么一个世界两个世界,我们明明心意相通过,我们……”

    “我只是一个劣质omega。”

    瞿末予急道:“那不过是一句气话!”

    “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每句话都有目的,那不是气话,是你的真话。”沈岱轻声说,“瞿末予,给我一个时限。”

    瞿末予狠狠一拳锤在了实木桌上,哑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

    第七十九章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瞿末予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当看到来电显示是“父亲”时,他的眉心立刻拧了起来。

    沈岱趁机想推开瞿末予,却被他一手握住了两只手腕,他拿过手机,挂断了。

    沈岱也用余光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他道:“瞿董知道吗。”

    “知道什么。”瞿末予将沈岱的手腕抵在自己的心口。

    沈岱讽刺地说:“知道你有私生子,还把私生子和情妇带回家。”

    “他很快就会知道。”瞿末予仍蹙着眉,他不喜欢沈岱用这样的口吻说自己和丘丘是情妇和私生子,可“私生子”这三个字他确实亲口说过。

    “你要怎么和他交待?”沈岱沉声说,“你已经订婚了,瞿家也不需要一个普通的alpha私生子。”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瞿末予低头亲了亲沈岱的额头,“你去看看丘丘吧。”

    他一退开,沈岱就跳下桌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他看着被甩上的门,陷入了短暂地失神,随着沈岱的离去,那一缕幽香也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屋内恢复了一贯的安静与孤寂,他坐靠在桌子上,一手紧紧抓着桌沿,抓得五指生痛。为什么,明明他已经把沈岱又掌握到了手中,却又觉得怎么也抓不住呢。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抗拒他、戒备他、畏惧他的沈岱,他想要他们回到从前。他以为只要沈岱和丘丘回来了,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就能变成……家,他们现在不就是一家人吗,他的老婆和他的孩子在他的房子里,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可为什么他还是如此煎熬。

    电话再次响起。

    瞿末予盯着那手机,目光阴翳又冰冷,像是与敌人的阵前对视,寻找突击的时机。他伸出手,点开了免提。

    “你跟晓初说了什么!”瞿慎在听筒那一头低吼。

    “我说我想和他解除婚约,他提一个能顾全他面子的理由,我配合。”

    “瞿末予!我们昨天是怎么谈的?你觉得你喜欢那个研究员,可以,你把他养在身边就是了,晓初是什么人家的omega,只要你别太明目张胆,他不会没这个肚量。”

    瞿末予深吸一口气:“沈岱生了我的孩子,一个alpha儿子。”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久。

    然后瞿慎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当初那个孩子不是打掉了吗,标记不是洗掉了吗!”

    “标记是洗掉了,但孩子他生下来了,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了,确实是我的。”瞿末予淡漠地说,“您觉得周晓初有这样的‘肚量’吗。”

    瞿慎又是沉默很久,隔着电话,瞿末予都能听到那气狠了的喘气声。瞿末予也跟着沉默,如果他们是当面谈,这场博弈对他就更有利,因为他的信息素比他父亲的强盛很多,虽然他不能对自己的父亲使用信息素压制,但仅仅是基因上那微妙的气势高低,就能帮他制衡血脉上的弱势,这一点父子二人都很清楚,所以在他成年以后,遇到很重要的事、尤其俩人意见相佐时,瞿慎就会尽量避免跟他当面说。

    经过几次呼吸的调整,瞿慎也冷静了下来,他寒声道:“所以呢,外面一个omega给你生了个孩子,你要怎么样,难不成娶他?”

    这回轮到瞿末予沉默了。他的意志在被两股力量疯狂地拉扯,理智和认知告诉他绝不可能娶一个普通omega,为了所谓的“喜欢”找一个毫无力量的人做人生的合伙人,将会成为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可他的意愿、他的情感、他的心,都给他了明确又清晰地指向,他喜欢沈岱,他想要沈岱,沈岱自身的优秀远超过大部分人,他们还有了孩子,夫复何求呢?

    他心中的警铃响了一次又一次,感性和理性正在撕裂他的判断力,他一生中从未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他曾经蔑视那些为了爱情做蠢事的人,难道他也要违背过去的认知和经验,做一个情绪主导的重大决定?

    “说话。”瞿慎气得发抖,“你昏了头是不是,难道真想娶他?”

    “为什么不行。”瞿末予脱口而出,这句话甚至先于他的思考,更多是出于无意识。

    瞿慎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教训自己的儿子,本来他们父子在这件事上有着长期的共识,根本不需要争论,他不敢相信他的顶级alpha的儿子也会犯这种蠢,他倒吸一口气,咬牙道:“瞿末予,我问你三个问题,第一,沈岱什么出身,第二,沈岱什么信息素等级,第三,他给你生的孩子又是什么等级。”

    “……”

    “他除了有你在易感期时精虫上脑的喜欢,他有什么?”

    瞿末予握紧了双拳,脸色难看极了。他一时无法反驳自己的父亲,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人是无法轻易打破过去的自我的。

    “说话呀,他生了个alpha儿子,然后呢,信息素等级是多少?”瞿慎嘲弄道,“他只是个B级omega,哪怕有你的基因,生出一个A级alpha就不错了,你想要一个普普通通的继承人吗,你敢把自己的江山交给他吗。”

    “他是A级。”瞿末予艰涩地说,“父亲,你也是A级alpha,即便是顶级AO的结合,也不是一定就能生出S级alpha,那是极小概率……”他其实并不知道丘丘的信息素等级,因为病例上没有,他派人去医院查了,因为沈岱没测,他也不想测,或许是怕失望吧。

    “起码还有概率。”瞿慎拔高音量,“你难不成真想娶一个B级omega?等你过两年清醒过来,敢不敢回头看自己今天说了什么蠢话?!你还顶级alpha,你跟那些感情用事的废物有什么区别?”

    瞿末予咬着下唇,额上暴起两道青筋。

    瞿慎低声咒骂一句,冷冷地说:“孩子生了就生了,我们瞿家也不会亏待他,只要他安分点,别动什么歪心思。周家那边,改天你跟我一起登门道歉,把这件事谈好,他们不会因为你有个私生子就舍得退婚的,给他们个台阶下就行了。”

    这回,不等瞿末予回复,瞿慎先挂断了电话。

    瞿末予两手抵着桌面,黑色的衣料下,两片坚厚的背肌如狂奔的猛兽般起伏,信息素暴躁地在体内游走,几百公斤重的黑檀木办公桌上,所有的物品都在颤动。

    良久,他才平息下来。修长的五指扒过微微汗湿的黑发,一双兽眸深沉不已。

    丘丘醒着的时候精力充沛,睡着的时候也是真能睡,沈岱在屋内和保姆轻声聊天,帮着整理东西,完全不影响他的呼呼大觉。

    “这小alpha真有劲儿,刚刚揪着我头发怎么都不撒手,你看他长手长脚的,以后肯定长得很高。”

    沈岱眼底浮现一丝温柔,他只要看着丘丘,好像所有的痛苦就都能抗下去:“他揪你头发你就找个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然会扯得很疼的。”

    “哈哈没事儿,让他练习一下抓握,学翻身和爬的时候都有用。”

    门被轻叩两下,然后被推开了,瞿末予缓步走了进来。

    沈岱脸上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低头整理着丘丘的口水巾。

    保姆早已看出这对小夫妻之间问题很大,不然也不可能好好的儿子要用替代的alpha信息素,她恭敬地朝瞿末予点了点头,识趣地走了。

    沈岱轻声说:“你不要过来,把丘丘弄醒了。”

    瞿末予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沈岱旁边:“要让丘丘接受我,就得一点点靠近他吧。”他看了一眼婴儿床,“你看,他没醒。”

    沈岱不说话了。

    瞿末予拿起一块洗得干干净净、带点淡香的口水巾,他虽然对除了定制西装以外的布料都不太了解,但这种洗完发硬的,一看就便宜:“买了很多新的,你还留着这些旧的干嘛。”

    “小孩子恋物,熟悉的东西让他有安全感。”

    “人一天天长大,一天天都在接触新事物,什么东西都该趋向更好的,不是吗。”

    沈岱看也没看他,抢过他手里的口水巾,熟练地叠好。

    瞿末予又拿起一块,学着他的样子对叠:“是这样吗?”

    沈岱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我会和你一起照顾丘丘。”瞿末予把口水巾放到沈岱手里,顺便握住了他的手,“我没有照顾过小孩儿,但我学习能力很强。”

    “你没有时间,不必刻意做这些。”

    “为你们的话就有。”瞿末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婴儿床,那睡得正酣的是他的儿子,可空气中却分明能捕捉到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气味,他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儿子认为别的alpha是自己的父亲,他一定会让丘丘接受他。

    第八十章

    叠完了口水巾,沈岱又去找别的活儿干,反正不可能和瞿末予在这儿大眼瞪小眼。

    瞿末予便跟着沈岱在屋子里转悠,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问那个怎么用,新生儿的很多东西在他眼里都很古怪。很快,他就迂回地溜达到了丘丘的床边。

    育儿保姆觉得丘丘的睡姿还有待改善,于是他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

    瞿末予觉得有些好笑,总是张牙舞爪哭哭啼啼的小东西,现在好像个大号寿司卷,手脚都不能动弹,很有意思,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丘丘堆着肉的脸。

    沈岱从浴室出来,就看到瞿末予的动作,他用气音小声喊:“别动他!”

    丘丘的两道眉毛像毛毛虫一样扭了扭,接着眼皮开始抖,方才还张着嘴一边呼呼一边渗口水,突然嘴就咧开了,在睡梦中哭了起来。

    瞿末予吓得缩回了手,后退两步,有些心虚地看了沈岱一眼。

    沈岱连忙走过去,轻拍着丘丘的小胸脯,小声说:“嘘,乖,乖乖,没事没事,睡觉觉。”他释放出安抚的信息素,同时对瞿末予道,“你站远点。”

    瞿末予摸了摸鼻头,郁闷地退到了墙边。

    沈岱弓着腰,一手轻拍着丘丘,一手将垂落到眼前的刘海撩到了耳后,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截又白又长的脖子,他看着丘丘的时候,眼角弯弯,眉目含笑,淡粉的唇一张一合地轻吐着绵软的声调,说不尽的温柔。

    瞿末予的心咚咚地狠跳了几下,他的omega在哄他们的孩子睡觉,这样的画面值得人间一切温馨美好的形容。

    丘丘的哭声渐弱,沈岱才松了口气,他在床边坐下了,始终释放着信息素抚慰自己的孩子,看着小宝贝安心地沉入梦乡。

    瞿末予离得远,抻着脖子也看不见丘丘,沈岱还背对着自己,作为alpha父亲他越来越渴望参与感,忍不住小声问:“睡着了?”

    沈岱偏过脸来,冷冷看了瞿末予一眼,那意思不言自明。

    “呃,让他睡吧,我先出去了。”瞿末予灰溜溜地出去了,他决定明天尝试在丘丘醒着的时候接近看看,买了那么多玩具,总有丘丘喜欢的吧。

    下了楼,育儿保姆正在和恒叔聊天,瞿末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过来。

    俩人走到一边,瞿末予道:“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做过十几年的儿科护士。”

    保姆微笑着说:“是的,瞿总。”这是她比普通育儿保姆更有优势的地方,所以才能进这种富贵人家。

    “好。”瞿末予点点头,“你帮我抽一点丘丘的腺液,不要被沈岱发现。”

    保姆愣了愣。

    “在家可以操作吗?”抽腺液就跟抽血一样,拿针扎进腺体抽取,至少瞿末予知道的是这样,不知道婴儿行不行。

    保姆迟疑道:“可以。”她问道,“瞿总,您能告诉我是做什么用吗,我得知道抽取的量和怎么储存。”

    “测信息素等级。”瞿末予的眸光沉了下来,思绪涌动。他要拿丘丘的腺液去他入股的医院测,如果是A级最好,如果不是就改成A级,否则瞿家人甚至不会给沈岱一个正眼。

    瞿末予下午去公司开了个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兰姨,并问道:“阿岱今天饭吃得怎么样?营养师给他配的餐他喜欢吗?”

    兰姨道:“阿岱说他喜欢,但他这个人你也知道的,不挑食,就算不喜欢吃也不会说,我观察了,他应该是觉得老鸭高汤有点腻,就喝了一小碗,肉和菜都吃了,米饭也吃了一碗,整体饭量不算多但也不少。”

    “营养师怎么说?”

    “他说阿岱产后没调理好,又很操劳,现在是比较虚,还好底子不错,只要吃得好、睡得好、心情好,再配合些运动,会慢慢好起来的。”

    瞿末予想着沈岱消瘦的样子,心里就难受:“尽快把他养胖些。”

    “少爷,我觉得有个事你可以咨询一下医生。”

    “什么事?”

    兰姨悄声道:“我今天旁敲侧击地问了,阿岱从生下丘丘到现在都没有过发情期,omega一般在产后二、三个月内就会有,这次的发情期是有助身体各项机能恢复的,如果超过三个月没有,就证明身体不太好,要看医生。”她说到最后,神色黯然下来,“这是我当年照顾太太的时候知道的,她当时就不太好……”

    瞿末予脸色一变。他母亲当时产后抑郁,身体受到很大的损伤,后来就再没有怀过孩子,至于是她不愿意,还是无法再怀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是一对被婚姻及标记捆绑的怨偶,对彼此又爱又恨,在漫长的人生中互相折磨,如果不是母亲生下了他这个顶级alpha,父亲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这辈子只有一个孩子的。

    “兰姨,我知道了。”瞿末予道,“这些话你不要跟他说。”

    “我明白的,少爷。”

    “他还在丘丘房间吗?”

    “是的。”

    瞿末予往楼上走去。背后传来兰姨犹犹豫豫的、小小的声音:“少爷,对阿岱好点吧。”

    瞿末予走到房门口,轻敲两下,然后推开了门。

    保姆在玩儿手机,沈岱在看书,俩人都坐在婴儿床旁边的沙发上。

    保姆站了起来,指了指婴儿床,小声说:“小少爷睡了。”

    沈岱也放下了书,似乎在防备瞿末予又过来把丘丘吵醒。

    瞿末予朝沈岱伸出手:“丘丘都睡觉了,你也该回房间休息了。”

    沈岱怔怔地看着瞿末予的手,没有动。

    “阿岱,走吧。”

    沈岱当然知道他不能睡在这里,因为保姆要睡在这里,还因为瞿末予不让,可是他不想和瞿末予……

    保姆低着头,不该看她的不看,不该问的她不问,但这气氛实在是很尴尬。

    “阿岱。”瞿末予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柔声道,“乖。”

    沈岱腾地站起身,快步往门口走去,越过瞿末予,直接出了门。

    瞿末予几步追了上去:“你别生气。”

    沈岱低着头不说话。

    瞿末予拉住沈岱的手,往楼上走去。

    一进入瞿末予的卧室,沈岱寒毛都竖起来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初,早不见当时瞿末予和自己在这里度过易感期时的破坏痕迹,可那些记忆历历在目,那些或暴力、或yin乱、或甜蜜、或痛苦的音画片段,都在他踏进这个满是黑檀木信息素气味的房间的那一刻,奔涌进脑海,让他想起了很多不愿回想的东西。

    好像他和瞿末予之间所有的、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在这间卧室里爆发过,他哭过、笑过、叫过、哀求过、解释过、指责过,如果曾经和瞿末予的纠葛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那么这个房间就是落墨最重的那一笔。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地方,如今他好像被圈在了这里。

    瞿末予察觉到了沈岱的僵硬,那些或好或不好的回忆他自然也历历在目,他轻声说:“如果你不想住这个房间,我们就换一个,但你还是要和我住在一起。”

    沈岱抽回了手,不愿意泄露自己的恐惧,他冷硬地说:“随便。”

    瞿末予将沈岱抱进怀里,在他额头上落下几个温柔的吻:“你听我说,阿岱。我很想和你做爱,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都想,但我不想勉强你,我保证会给你最好的体验,就像从前那样,你能接受吗?嗯?好不好?”

    沈岱依旧沉默着。

    瞿末予抬起他的下巴,点吻他的唇:“阿岱,我真的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沈岱的心在发颤,他曾经为瞿末予这其实并无温度的温柔陷得极深,无法自拔。直到他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才知道一个人能够触碰到瞿末予的哪一面,完全取决于其对瞿末予是无用的、有用的还是有害的,而他与瞿末予的“故事”,恰巧就是这样一个渐变的过程,于是他看到瞿末予最开始对他是高高在上地客气疏离,后来如逗弄宠物般给予宠爱和奖励,最后翻脸无情,对他和他腹中的孩子不留一丝余地地残忍。

    现在他对瞿末予又“有用”了,哪怕只是想上他。他再也不会为瞿末予的“温柔”而迷惑,因为他看过这背后血淋淋的冷酷,都可以来自同一个人。

    “我真的想你,也是真的喜欢你。”瞿末予抚摸着沈岱细软的头发,“现在你回来了,我们重新开始。”

    沈岱被瞿末予抱在怀里,却依旧遍体生寒。他突然意识到,在经历过那么多他曾经深爱过的人给予的痛苦折磨后,他对瞿末予最大的情绪不是恨,而是恐惧。

    是他面对瞿末予时无能为力、无法抵抗的恐惧,是从各个方面被狠狠压制、明知道靠近又会遍体鳞伤却无处可逃的恐惧,是他肝肠寸断的爱和刻骨铭心的恨共同滋生出来的恐惧。

    他害怕瞿末予,尤其害怕瞿末予对他好。

    第八十一章

    瞿末予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沈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尾,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地毯,像在等着受刑。

    瞿末予顿时感到心中酸涩不已。他走了过去,轻轻坐在了沈岱旁边,他能明显感觉到沈岱的身体僵硬了。

    “阿岱。”

    沈岱低着头,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逃离,因为洗完澡的瞿末予,撕掉了后颈的贴纸,被热水冲刷过的身体加速了血液流动,黑檀木信息素的气味直灌进他的每一根神经,将他的头发丝都熏染上了瞿末予的印记,哪怕俩人现在只沾了一片衣角,他却感觉自己已经被瞿末予团团包围。

    瞿末予说不会“勉强”他,可这句话本身就是个悖论,只要瞿末予向他释放诱导信息素,他就会变成“愿意”,一个omega永远无法真正抗拒一个顶级alpha。

    “阿岱,该休息了。”瞿末予伸手抚向沈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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