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盛怀森微微喘着气,脸色惨白,半弓着身子站在原地跟他对视,黑色的眼睛跟夜色融为一体,仿佛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任何情绪。那个眼神令盛天凌记了一辈子。
他被看的愣住,未来得及动作,就听到对面的人用很轻的语气对他说。
“不再喜欢你了。”
盛天凌呆在原地,脑神经仿佛被这句话点燃,顺着四肢百骸涌向每根血管。
他在这剧烈的冲击中,忘记了思考。只遵循本能地朝对面的人伸出手去,艰涩地动着喉咙,“你……喜欢我?”
对面的人看了他很久很久,然后垂下眼,再也不肯看他。
他说:“不喜欢了。”
一只小手轻轻揪了下盛天凌的心脏,在他愣住,还未来得及感到惊喜的时候,那手忽而变大变狠,带着狂风骤雨呼啸而来,在他心里掀起一阵难以平复的波涛。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曾经拥有一个很爱很爱他的人。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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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爱意
盛夏。
知了在树梢上一刻不停地叫着。阳光透过树层铺洒在院子里。
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你坐哪儿干嘛呢!”盛天凌戴着个白色棒球帽,手里拿着网球拍,从前院走过来,咕哝了一句:“傻不傻啊你。”
盛怀森细白的胳膊圈着腿,脸埋在臂弯里,只露个黑色的发旋。听了话也不吭声,小手抓紧裤腿,往里挪了挪。
一只带着热气的手伸过来,扶着他的额头将他的脸抬起来。
小脸通红,湿漉漉的睫毛黏在眼皮上,鼻尖也红通通的。
“哭了?”盛天凌扔了网球拍,一手摘了帽子举到旁边,轻轻给他扇着风,面露不满,“有什么好哭的。”
他不耐烦地这么说了一句,手指托着盛怀森的下巴左右打量,见他不声不息地流眼泪,间或抽一下鼻子,小模样看着委屈极了。
“真是受不了你。”沉默过后,盛天凌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棒球帽扣在盛怀森头上,一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啊……”盛怀森短促地尖叫一声,双手反射性搂住盛天凌的脖子,头撞到他胸口,发出沉闷的声响。
“搂紧了,松开你就摔着吧。”盛天凌从小就比他身体好,虽然只大两岁,身高已经远远将盛怀森抛在后面了。盛怀森不知道是发育不良还是怎么搞的,快十岁了还像颗嫩白菜,又软又瘦。
“能不能有点志气,骂你两句都骂不得?还躲到后面来哭,哭给谁看?”盛天凌将他抱到空调房里,抽了张纸递给他,“快把眼泪擦了,一个男孩子动不动就哭,烦死了。”
盛怀森拿着纸,闻言转过身去,嘴唇咬的死紧。
盛天凌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吱声,心里有些奇怪,掰过他的脸一看,登时睁大了双眼。
“你干什么?!”他捏着盛怀森的下巴,有些气急败坏,“你咬嘴唇干什么?!”
盛怀森被他捏的微微张开口,红色的血水从唇角淌下来,颇有些惊心动魄。
“哎……我真是,”盛天凌在他旁边坐下来,无可奈何地接过盛怀森手里的纸,认命一样给他擦血渍,“你说你这个脾气怎么这么犟?夏莹莹约我去爬山,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让去就哭,骂你还咬嘴唇……”
盛天凌叹了口气,揉开盛怀森被空调吹干的头发,拉着胳膊将那人抱过来,用手轻轻捏了下他微红的脸蛋,假装严肃地说:“以后要是我打了你,你是不是还要去自杀?”
盛怀森在他怀里摇摇头,脸蛋轻轻蹭过盛天凌的拇指,温热的嘴唇凑过去,在他手背亲了一下,“不要。”他说,“我要跟你一起。”
“行行行,带你去行了吧。”盛天凌拍拍他的脑袋,“好了就快点起来,找你找了一身汗,还放了陈子阳鸽子,快去洗个脸换身衣服,我带你睡午觉。”
盛怀森点点头,从他腿上爬起来,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皮肤白生生的,眼睛又黑又润,弯弯眼角冲他笑了一下。
“高兴了?”盛天凌勾起食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无奈道:“你这么这么黏人。”
确实,盛怀森来家里已经四年了,从刚开始胆小怕生,对他诚惶诚恐,话都不敢说的小男孩,长成了现在这样整天黏着他,一言不合就生闷气的小小少年。
盛天凌双手撑在后面,微微仰着下巴,看着洗完脸的盛怀森跑向自己,到跟前的时候也没有停住,垂着小脑袋一头扎进他怀里。
跟个依赖主人的小动物似的。盛天凌伸腿踢了踢他的脚,“鞋子脱了上来睡觉,下午睡够两个小时才能跟着我去爬山。”
怀里的小动物轻轻嗯了一声,转过身子,半张脸埋在他胸口,抬腿伸手将鞋子脱了。
就这么一会儿都要挨着他。盛天凌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无奈还是纵容,双手微一用力将他抱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过去。
“快睡。被你烦死了。”盛天凌闭上眼轻声嫌弃,“我长这么大还没谁敢这么抱我。”
他严重洁癖,懂事开始就不让人近身,没想到自己选的这个弟弟,居然生生打破了他的禁忌。一开始是他看小孩子白嫩嫩的可爱,忍不住要揉揉他的头发,捏捏他的小脸,后来不知道盛怀森是不是被逗上瘾了,时常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瞅他,瞅得他心痒痒,越瞅越过分,越瞅越亲密……现在好了,这小孩整天跟着他跑前跑后,去哪都要黏着。
揉头发捏小脸都不行了,现在要抱,还要亲。
盛怀森搂紧他的腰,下巴搁在他颈窝里,清浅的呼吸喷在他身上,小声喊道:“哥哥……”
盛天凌找他找了一中午,累得快睡着了,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怎么了?”
话音刚落,嗓子还在滚动,他忽然感到脸上湿了一下,一个温软的吻落在他唇角。
盛怀森亲了他一口,搂紧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好喜欢你哦。”
“知道了。”盛天凌伸手将他从身上扒拉下来,塞进被子里。这话盛怀森每天都要说无数遍,他都免疫了。
不过小孩子诚挚认真的示好还是令他每次都忍不住心生喜悦,盛天凌的唇角几不可闻地弯了一下,心满意足地酣睡过去。
梦里是盛怀森的小脑袋埋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知了在树梢鸣叫,夏日的午后静谧安宁,盛天凌睡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劲,猛地醒了过来。
人总要面对现实的。
他走了太久的神,盛母吓坏了,抱着他的胳膊轻声呼唤他,盛天凌抽出胳膊,低头看了看四周。旁边站着曲卿,刘姨,李叔……还有低着头不肯看他的盛怀森。
“小森,”盛天凌出声喊他,“我不知道……”他说着,忽然住了口。
他不知道吗?明明说了那么多次,他却一次也没有记住吗?
盛天凌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后脑疼的厉害,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对曲卿吩咐道:“先去医院。”
“是。”曲卿应下,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的盛怀森,走过去小声道:“送你去医院。”
盛怀森没有动作,浓郁的夜色遮盖住了他狰狞的伤口,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疼的。
可他想死,还在乎什么疼啊。
他背对着曲卿慢慢朝前院走去,月光在他身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他的悲伤与月光融合在一起,好像要携手死在他心里。
他沉默的,隐涩的爱意,坚守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在这灭顶的悲伤中,一点点消失了。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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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不配
医院有一股很重的消毒水味道,盛天凌从外科科室走出来,眉心拧着,脸色有点苍白。
医生说他的头没什么大问题,剃了一小块头发,给他消完毒缠了卷绷带就放他出来了。
可他现在心里很不好受。
来医院的路上他几次试图跟盛怀森讲话,可话未出口便匆匆作罢。那人脸上始终没有表情,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这跟以前闹脾气一点也不一样,盛天凌往走廊前行两步,心头沉甸甸的。他感觉不到盛怀森的一点点亲近了。
“妈,”盛天凌伸手按了按脑袋,压制住汹涌而来的疼痛,看向站在一边的女人,开口问道:“小森还没出来吗?”
“头怎么样,还疼吗?”盛母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急急奔上来左右打量他,焦急的目光一览无余,“还疼不疼啊,哎呦,小森也真是的,怎么能推你……”
“我没事。”盛天凌放下手,朝左右看了一下,盛怀森不知道什么情况,到现在还没出来。
“我去找找他。”盛天凌不再指望盛母,他给曲卿打了个电话,那头一阵忙音,响了几十秒还是无人接听。
“曲卿怎么不接电话?”盛天凌放下手机,转头问盛母:“他不是跟盛怀森在一起?”
他跟盛怀森是在医院大厅分别的。曲卿说盛怀森从楼上跳下来可能伤到了骨头,要去左边七楼拍个片,他点点头,跟着盛母去了一楼的外科。
“他去公司了,你爸那儿有点事儿。”盛母不欲多言,“咱们现在去大厅等小森?他那么大人了不会出事的。”
盛天凌没说话,走了两步却忽地顿住,心中涌上来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盛母好奇,回头问:“头疼吗?”
“你的意思是……”盛天凌嗓子发紧,几乎发不出声音,“盛怀森,现在是一个人?”
“对啊,”盛母说:“没什么大事吧,我看他还能走……”
盛天凌没有回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僵在原地,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片刻过后,他疯了一般冲向电梯。
…………
“小森……”盛天凌颤抖着手指按下顶层的按钮,控制不住去回想那些荒唐可怕的念头。电梯门上的镜子照出他惊慌惨白的面容,他头皮发麻,因为紧张,小腿肚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
这些原来从不曾想过的事情,现在都有了发生的缘由。盛天凌胸腔剧烈震颤着,多希望到了顶层之后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
然而他没有想到,推开天台那扇小铁门的一瞬间,等待多时的命运就犹如铁锤重重朝他砸下,并且此后,再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终究是发生了。
*
“从几楼摔下来的?”医生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活泼多话,“你挺幸运的,骨头没事儿,就是有几道伤口挺深的,我给你消消毒,一会儿包扎好就可以了。”
坐着的人没说话,医生吃了个闭门羹,倒也没气馁,拿着瓶消毒酒精,笑着提醒道:“提前说好了,我这酒精倒下去可有点儿疼,帅哥你做个心理准备,别一会儿疼得嗷嗷叫,回头外头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他自认为说话幽默有趣,平时在科室也挺招人喜欢的,可眼前的人还是没反应。医生无奈,只好卷袖子干起活来。
“疼么?”医生用镊子从伤口中取出带血的碎石片,又看了两眼血肉模糊的小腿,忍不住说道:“疼告诉我啊。”
没想到这人开口了,声音很好听,就是有点儿沙哑。
“告诉你有用吗?”他说。
“啊?”医生愣了下,被问住了。
是啊,告诉他有个屁用。疼就能不取石块?疼就能不消毒?疼就能不包扎?
根本没用。
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医生有些尴尬,手上动作加快,迅速将伤口包扎好,想说两句笑话缓解气氛,对面的人却忽然站了起来。
“疼的话,告诉谁都没有用。”他声音很轻,抬脚朝外走去。
医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医生一头雾水地举着纱布,半天才想起来追到门口吼了一句:“你记得去楼下大厅取药!每天换两次!早晚各一次!”
人不知道去哪了。
盛怀森走到电梯门口,等待上行的电梯。这家医院离家里最近,他来过很多次。小时候身体不好,时常感冒发烧拉肚子,长大了倒不怎么生病了,就是容易受伤。
盛天凌有段日子叛逆期,在学校谈了恋爱,周末整天整天的不回家。偏偏他不知死活地仍旧黏着他,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跟着哥哥。
从那个时候开始,盛天凌就对他不一样了。不高兴的时候经常冲他发脾气,动不动不许他吃饭,三天两头罚跪,就跪二楼门口,家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
没人来拉过他。
有时候跪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膝盖都肿的无法走路。有时候跪三两个小时,赶不及上课,去了学校接着罚站。
去医院要么自己打车去,要么盛天凌偶尔看到他行走困难,皱着眉让曲卿送他去。
他以前心里眼里全是一个人,没想过其他人有什么不对,现在想明白了,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件事是对的。
他满心满意的欢喜,只不过是为了这扭曲的,不平等的相处模式,自欺欺人地蒙上一层遮羞布。
他的感情,连同他本人,一点儿也不值钱。
盛天凌当着所有人的面都能对他为所欲为,打骂罚跪,甚至羞辱强暴,因为什么呢?
因为这个家里,没有人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不配。
人生啊,真是太不公平了。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盛怀森走进去,摁了顶层的按钮。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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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非你不可
盛天凌赶到医院顶层的时候,有个人攀在栏杆上,双脚离空,正一步步往上爬。
冼墨一样的夜色在他身后弥漫,城市上空的建筑物空旷而遥远,烈风呼呼作响,吹乱了他一头黑色的发。
强烈的视觉冲击汇聚成一道疾风,狠狠撞向盛天凌的胸膛,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依稀根据本能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字。
“不……不要……”
零星的话语被风吹的七零八落,飘到盛怀森耳朵里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栏杆顶端,身子在烈风中摇摇欲坠。
风卷起他的裤脚,他低头俯视着这座城市。黑色的大地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跳进去便会被吞噬殆尽。
毫无生还可能。
盛怀森抬起被风吹的微微湿润的眼,迷茫地看了一会没有星星的夜空,手指扣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停了许久,垂下眼,从胸腔里发出几个字。
“不要过来了。”他没有回头,朝前跨出一只腿,“当你从未见过我。”
背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盛天凌找回了神智,见此情形半条命几乎被骇掉,他朝前扑将过去,手腕磕到栏杆上发出砰地一声,却没有碰到盛怀森的一片衣角。
“盛怀森!!”盛天凌焦急大喊,几乎要破音:“你在干什么?!快下来!!”
盛怀森的另一只腿也跨了出去,整个人悬在阳台外侧,只剩几根苍白的手指扶在栏杆上,维系着他与这个世界仅剩的联系。
他离坠空只差一步。
盛天凌害怕极了,不敢贸然靠近他,一边仔细观察他的反应,一边朝他张开双臂,哄劝道:“你……你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你别冲动,你不是恐高吗?爬那么高是不是很害怕?风这么大,万一你扶不稳摔下去了怎么办?很疼的。你乖,下来好不好?哥哥抱你回家。”
他几乎从未用过这种焦急温柔的语气对盛怀森说过话,这辈子第一次,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盛怀森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难过,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当做他在撒谎吧。
“小森,你想想爸妈,想想这个家,想想你生命中那些值得牵挂的人和事,你要是这么走了,他们该多伤心?”盛天凌见他毫无转回之意,内心焦急万分,一边和他说话一边试探着靠近,想趁他不注意偷偷抱住他。
“爸明天就从上海回来了,他每次出差都给你带礼物,你忍心让他这么大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还有妈,她会……”
“那你呢。”盛怀森已经不想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却开了口,声音顿涩,显得十分艰苦:“你会,伤心吗?”
盛天凌一愣,连忙点头:“当然会,我会伤心死的。你小时候就跟着我长大的,我怎么不会伤心?我一想到以后没有你的陪伴,整个人都慌得不行。”他伸出左手,悄悄攀住栏杆,另一只手朝前伸出去,“小森,慢慢把左手松开,我拉你过来,好吗?”
盛怀森把手往旁边移了一点,不让他碰到,转过眼看向夜空。
“我已经陪了你很多年了。”他松开了左手,轻声说:“不想再陪着你了。”
“为什么?”盛天凌见他身子已经全部探出了阳台,紧张的小腿肚子直抽筋,声音从嗓子眼里滚了几圈,微微发颤:“为什么突然不愿意了?过去那么多年不一直好好的吗?你还说你喜欢我。盛怀森,”他加重了语气:“你就是这样喜欢我的吗?”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及到了盛怀森的内心,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盛天凌。
盛天凌又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今晚那个眼神。绝望,压抑,甚至还有淡淡的自嘲。漆黑一片。
“那你要我,怎么喜欢你?”盛怀森望着他,手指揪紧栏杆,心脏疼的发抖:“我在你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看着你跟别人成双入对,看着你跟别人亲吻拥抱,我……”
他停了一下,语气颤抖的不成调,“我图什么啊。”
尾音被风吹散在空气里,泛起无限苦涩的味道。
盛怀森胸口堵的紧,声音像是从干涩的喉口挤出来,“我只不过图你能对我好一点,可就连这点要求,你都……”他隐忍至极的声音被风吹散,顿了下,带出点哭腔,再说不下去。
“我……”
盛天凌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他愣了片刻,发现这些事他竟从未在意过。他被惯的无法无天,凡事都以自己为中心,从未考虑过为他付出的人,到底是以什么心情陪伴他这么多年。
“你还记不记得,你踢断我腿的那次,第二天你上主席台检讨的稿子,还是我熬夜给你写出来的。”盛怀森转过脸,看向夜空,“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边忍受疼痛,一边还要给你写检讨。后来我听说,你那晚带了女朋友来医院,在楼上看星星。”
他敲了敲栏杆,语气听不出情绪,可分明令人揪心,“是这个位置吗?别的楼层都装了防盗窗,只有顶层,可以越过天台,看到星星。”
“你……”盛天凌微惊,他竟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依稀对盛怀森那次进医院有印象。检讨书……也确实是盛怀森替他写的。
他那个时候正在气头上,打完了人还甩了一张白纸给盛怀森,冷笑着让他自己看着写,任性至极。
可盛怀森,竟都应下了。
这些事情若是盛怀森不提,他真的从未想起过。直到这次被提起,盛天凌才恍然发觉,原来盛怀森因为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盛怀森。
停顿少许,他喃喃说了一句:“你……记性真好。”
盛怀森收回目光,看向夜空,轻声道:“我记性从来都很好。”不然怎么会因为小时候那点儿好,对你好那么多年呢。
“那你……”盛天凌想了半天,问他:“我去美国那三年,你怎么从来都不联系我?”
他思来想去,只有这件事让他介怀颇深。盛怀森离开家之后他还在读大学,每隔几天总会往盛怀森那儿跑,他尚且不辞辛苦来回奔波,等他去了美国,盛怀森怎么就连一个电话也不给他打?
盛怀森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叹息。
不知揉杂了多少失望落寞的情绪和辗转反侧抑郁难眠的夜,他淡淡开了口,全化成一句风轻云淡的话。
“你和你女朋友去的美国,我联系你干什么。”
况且,你不是也不曾联系我吗?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盛天凌再度呆住。
他暂时品味不出这句话里饱含着怎样的情绪,只是一边奇怪盛怀森为何总能堵的他说不出话,一边亡羊补牢般囫囵道歉:“那……都是哥哥错了,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哥哥知道错了,以后会对你好,不再冲你发脾气,你听话,乖乖把手给我,我拉你下来,可以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近盛怀森,准备伸手抓住他。
“你不会对我好的。”盛怀森朝前伸出一只脚,虚虚踩在空中,“你变了太多太多。”
“我再改回来。你想要什么样子跟我说,我改成你想要的样子还不行吗?”盛天凌这边哄着他,那边瞅准时机猛地扑上去捉住了盛怀森的右手,感觉到他的反抗,盛天凌动作迅速地用另一只手死死搂住他的腰,“别动!”
确定盛怀森不会摔下去以后,盛天凌才终于表现出一点怒气,“你……”他用手箍紧盛怀森的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盛怀森低头看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很用力,指骨泛白,手腕都崩出了青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我想明白了……”他抬起垂着的脖颈,疲惫的眼眸看向远处,在盛天凌耳边说了一句话:“原来我不是非你不可。只是那个时候对我好的,只有你罢了。”
盛天凌气的说不出话,他满脑子都是怎么把盛怀森安全抱出来,离开这个地方,自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事后他无数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像被剜了一块。
原来语言的伤害力,可以这么大。原来不爱一个人了,可以这么残忍。
盛怀森,盛怀森。这个名字注定成为萦绕他终生的梦。
理制作?2021-07-14
00:35:52
三十五、盛家要完了
“你是不是又去找那姓盛的了?”317病房里,魏母站在门口,气的浑身发抖,“你早晚有一天得给人家打死你知不知道?!那就是个神经病!小时候就天天打你,你……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长点脑子?!”
魏远溪缠了一脑袋纱布,靠在病床上,因为疼痛脸孔皱在一起,闻言无奈道:“妈……”
“别叫我妈!”魏母一拂袖,长纱连衣裙在空中扇起一阵香风。
魏远溪鼻子灵,硬是在一屋子消毒水味道里闻到了香水味,连忙讨好道:“妈您新换的香水?真好闻,太配您的气质啦……”
“行了行了,你给我闭嘴。”魏母无语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刚开始那阵气消的差不多了,魏母走上前,将他脑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开了道口子。”魏远溪朝后躲了躲,没让她细看,“缝了几针。”
魏母早知他是这副脾性,一见他的小动作,便喝道:“躲什么躲?别动!”
说着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探了探,见魏远溪疼得嘶嘶抽气,魏母收回手,冷声道:“就知道你不会说实话,来之前我早问过医生了,你被砸成了脑震荡!你这个傻小子,那神经病下手再重一点儿你就真傻了!”
魏远溪嘿嘿直笑。
“妈,您坐下休息,这么晚了麻烦您跑一趟真是对不住,耽误您跟陈阿姨的事儿了吧?”
魏母喜欢打麻将,平时这个时候基本都约在陈阿姨的会馆里搓麻将,做SPA。
“别转移话题,”魏母不吃这一套,从旁边抽出张椅子坐下,看着魏远溪问:“我听翟锦说……你是去给那姓盛的送药,然后被他哥打了?”
魏母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两盒药,“抗抑郁的,那姓盛的得了抑郁症?”
魏远溪望着药盒点了点头,露出愁容,“是的。”他问道:“妈,这药您从哪儿拿的?”
“翟锦给我的,他说从地上捡的。”魏母将药放回包里,“你陈阿姨家儿子比你出息多了,从不掺和这些破事儿。不像你,从小到大跟失了心智似的,一点儿不给我跟你爸省心。”
“妈,您知道我……”魏远溪一脸苦恼,长长叹了口气,“您跟爸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理解我。”
“得了得了,你不就那点事儿,这么大人了还走不出去,真是丢人。”盛母不耐烦地打断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过盛家那大少爷,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了。”
魏远溪疑惑:“什么意思?”
“听你爸说的,这次你被人家砸破了头,咱们迫于他爸不能怎么追究,但往后可就不一样了。”盛母倒了杯水递给魏远溪,看着他喝下去,接着说道:“聂氏集团你是知道的,这几年势头迅猛,又处处跟盛家对着干。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盛家在市里猖獗了这么多年,这次被聂岑川在合同上抓了把柄,事儿闹的挺大,惊动了省里,听说派了人下来查。现在盛氏江南皖北的销售渠道全停了,盛关山被关在公司里,整天接受调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