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贺长生失神时,躺在他怀里的冬歌轻声问:“前辈,好了吗。”从表演妆台中走出,冬歌又变回了那个冰霜似的冬歌。
但不知道为什么,“前辈”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却带了几分莫名的暧昧,听得贺长生心跳加速。
贺长生不想让冬歌走,于是他说:“没好,再等等。”
说完,他就觉得牙酸起来,血液回流到脸上,把一张白生生的俏脸染得红云一片。
冬歌松开了抓住贺长生头发的手,又略心虚地将被抓翘起来的毛顺了两把,目光低垂,睫毛却控制不住地轻颤发抖。
两个人的心跳都控制不住了。
但是因为心跳的节拍也在同一频率,他们都以为那咚咚的、大到可怕的心跳声,是来自于自己的胸膛。
池小池在061身体里收看了全程直播,此时开始幽幽地发表评论:“哇,这么卖力的。”
冬歌:“……”
池小池:“小冬歌啊,今晚开心吗。像过年一样开心吧。”
冬歌:“……”
池小池:“我家的猪不仅会拱白菜了,还会拱好白菜,眼光真棒。”
061这回毫不费力地接收到了一连串“脸红”讯号,讯号之密集,让他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小池,你别臊人家。”
池小池:“我夸他呢。”
061:“……你夸人是猪。”
池小池想了想:“我家的猹会偷西瓜了?”
061:“……”这样难道有好一点吗?
抱了好一会儿,贺长生才彻底出戏。
他放开冬歌:“没事吧,想吐吗。”
冬歌摇摇头。
因为在表演时将身体的控制权全盘交还给了冬歌,因此这些亲密接触对池小池的影响削减了很多。
贺长生耳朵红红的:“……嗯。那就好。”
冬歌的耳朵也是红红的,还在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前辈可以试着在舞蹈里加一点道具,比如说让女伴戴上面具,最后摘掉面具……”
贺长生说:“好主意。”
场上奔放至极的两个人,现在却纯情得像高中生似的,对话时始终不肯看着对方的眼睛。
相对无言。
半晌之后,冬歌提议:“有点冷了。前辈,我们回去吧。”
贺长生:“嗯。”
说完,冬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
他只是把领带调整一下位置而已,谁想贺长生眼见这个动作,又想到了那个间接的锁骨轻吻,脸红得快烧起来了。
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道怨毒的目光,直钉向两人并肩离去的后背。
冰场外围着一道带刺的铁栅栏。
娄思凡从外攥紧了栏杆。
栏杆早已被冻透,散发出新鲜的铁锈腥气,而随着他的用力,暗红的锈片纷纷剥落而下。
为了找贺长生道歉,娄思凡跑遍了整个县城。
他打电话,贺长生关机了。
火车站暂时没有开往省城的列车,因此他找遍了所有的候车室,一无所获。
他又跑去了大巴站,今晚已经停运。他同样扑了个空。
他不敢去想“贺长生来找了冬歌”这种可能性,因此冬歌的滑冰场,是他万般无奈下来到的最后一个地点。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空旷的冰场上共舞的两人。
娄思凡的手死死握在栏杆上,那刺骨的冰痛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姓冬的,你抢了我那么多,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来抢贺长生??
061本来不想多话,但架不住娄思凡的目光实在太过露骨:“……他还没走。”
池小池盯着飞速上涨的悔意值,忙着在仓库里兑卡:“感觉到了,跟狙击手似的。我敢保证,他手里要是有条枪,马上就会狙爆我的头。”
061:“……我觉得他不怀好意。”
池小池吊儿郎当的:“瞧您老人家这话说的。他对冬歌怀过好意啊。”
061笑笑。
他已经了解池小池了。
这个人嘴上对万事都不在意,实际上什么事都会放在心上。
……万事有他,不必挂怀。
想到这里,061就有点想笑。
明明他才是常给人安心和支持的系统,但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池小池,却有着比他更叫人安心的力量。
半夜三点,守岁结束,冬歌和他家人都睡了。
贺长生却在客房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忍得泪花都出来了,才忍着巨大的罪恶感,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把行李箱拆开,把衣服摊开几层,铺在崭新的被单上,又动作僵硬地爬回床上,将手伸进被窝,顺手把自己蒙在了里头。
很快,闷闷的低吟从被内传来,挠得人心尖发痒:“嗯,嗯哼……”
他眼前一会儿是冬歌在场上飞扬若神的样子,一会儿是他冷淡又倨傲的样子,折腾得他满心冒火,眼眶湿漉漉的一片殷红。
贺长生苦恼地想,怎么会这样呢。
隔壁的061叹息一声。
……唉,年轻人。
他把贺长生客房的隔音等级调到最高,随即继续看他的《黑客帝国》。
这部电影讲的是主角尼奥无意间发现自己所在的世界有异,继而在不断调查中,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个由人工智能所操控的虚拟现实之中。
就故事性来说,这部影片很是精彩,也对科技进步可能对人造成的影响进行了反思。
可池小池为什么会突然向冬飞鸿提起这部电影呢。
061想,难道他是发现了冬飞鸿是自己造就的那个“虚拟现实”?
……但他为什么不直接问自己?
按池小池的性格,如果发现,大可以大剌剌地叫冬飞鸿一声“六老师”,再欣赏着他瞠目结舌的表情,哈哈大笑。
但池小池没有。
甚至在谈到电影的那一瞬间,他眼中满是淡淡的忧郁和自嘲。
061想,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池小池眼里。
他想做他的医生,把他所有的病治好。
但他现在哪怕拥有再多的权限,也没有那把通往池小池内心的密钥。
所以他把电影从头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找到那把钥匙。
第60章
冰上的恋歌(十七)
第二天,
贺长生没能走成。
在络绎不绝的拜年访客里混入了一个娄思凡。
他穿戴得非常整齐,
跟冬歌父母见过后,他才拉住了贺长生,
把他拽到冰场边的僻静处说话:“幸好你在这儿。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这里,
贺长生又不是记仇的人,
在昨晚的贤者时间里,他也自觉反省了自己的错处。
他说:“我手机丢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抱歉。”
“我补给你一支。”娄思凡说,
“就当是赔礼,好不好。”
贺长生说:“不用。”
娄思凡笑道:“咱们之间还用计较这个?以前我还送过你冰刀呢。”
贺长生一本正经道:“朋友之间不能搅进钱来。当时我是买不起,后来不是又买了一双还给你了。”
娄思凡说:“那双冰刀我现在还留着。”
贺长生点点头:“我也是。”
寥寥几句话,
又让贺长生想到了年少时那段最灰暗的时光。
他长得偏女相,
唇红齿白,盼睐之间眼中天然有一段光辉。然而他这一类的长相,是最受男生看不起的。
孩子世界里的标准既简单又残忍。对他们来说,不一样,
就是最大的错。
在他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意义时,娄思凡出现了。
他把贺长生从深渊里救出,给他买他买不起的好冰刀,
并对他说,为什么不试着去练双人呢?你要学着走出去,
跟人交流。
娄思凡曾救过他,
所以贺长生不忍心看他也跌入另一个深渊里去。
在昨天的家宴上,
向来温柔和善的娄思凡第一次在贺长生面前暴露了他内心的阴暗面。
——他是嫉妒冬歌的,
嫉妒得近乎发狂。
这几年来,相对于冬歌水平的稳中见升,娄思凡的状态则是停滞不前,甚至还有所倒退,教练已找他谈过几次心,却都无济于事。
贺长生理解这种阴暗面。
这世上圣人太少,谁还没有过一两个阴暗的念头呢。
但贺长生不想放任嫉妒彻底侵蚀自己好友的心。
娄思凡小心地望着贺长生的眼睛:“长生,别走了,留下过年吧。省队太冷清了,你要是因为我过不好这个年,我得愧疚死。再说,你年后就要去芬兰,我们起码得有一个多月见不到面……”
贺长生想了想:“嗯,好。”
娄思凡这些年都没跟贺长生红过脸,没想到贺长生长得跟波斯猫似的矜贵,顺两下毛就能哄好。
他惊喜道:“我这就去给你拿行李。”
谁想,贺长生摁住了他的手,扬声唤:“冬歌?”
他以为冬歌在房里,谁想一个声音打二人脑袋上不远处传来:“前辈。”
二人齐齐抬头,看到了冬歌。
他趴在看台上方的栏杆处,手里拿着块热气腾腾的抹布:“我爸妈和小叔他们出门拜年去了。我一个人呆着没意思,来打扫下冰场。”
一看到冬歌的脸,贺长生就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出了毛病。
……心脏明明砰砰地跳,却总有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仰头问:“你怎么不跟着去拜年啊。”
冬歌言简意赅:“去了太麻烦。”
握一圈手、签一圈名、讲花滑圈的绯闻,外带再被起哄表演“跳一个”,年年都是同一套节目,还不如在家打扫有意思。
言罢,他对娄思凡微微点头:“娄前辈,新年好。”
娄思凡嘴角被冷风冻得有点僵:“你好。”
贺长生问:“这些天,我还能在你家打扰吗。”
闻言,娄思凡的手掌猛地一攥,心底有把小火缓缓烤着他的心,叫他有种想要大叫出声、让冬歌滚开的冲动。
冬歌微微歪头:“如果是前辈的话,不算打扰。”
贺长生:“伯父伯母那边……”
冬歌:“我来说。”
三言两句谈妥了寄住事宜后,贺长生把目光转回娄思凡:“娄哥,以后要是找我出去玩,就带上冬歌一起吧。”
在贺长生看来,娄思凡和冬歌的交流还是太少了些。
如果把冬歌和自己绑定,让娄哥能有机会多和冬歌聊一聊,就会发现冬歌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娄思凡眼睛眨了眨,弯出了一个极温柔的弧度来:“好,这回是娄哥欠你的。都听你的。”
随即他扬起脸来,对冬歌笑道:“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去台球厅玩吧。”
冬歌略点点头:“嗯,好。”
送走娄思凡,贺长生走到抹栏杆的冬歌身边:“还有活干吗。”
冬歌抬头,不跟贺长生客气那么多:“前辈会开整冰车吗。”
贺长生:“会。”以前在省城冰场打工赚钱时学的。
冬歌说:“那我们把冰面平整一下,再浇一遍水吧。”
贺长生:“好。”
两个大小伙子花了两个小时,把空旷的冰场平整了一遍。整冰车光顾不到的边边角角,只能通过人工剁冰,再添浇热水解决。
这么繁琐的工作,二人却做得其乐无穷。
冬歌给他讲经验:“浇冰可以用50度左右的温水,如果能再往里头兑一点牛奶,结出的冰面又平整又好看。”
这样的知识,别人听起来大概会觉得无聊透顶,但贺长生却极认真地反问:“比例是多少?”
冬歌告诉了他。
为了验证,二人猫着腰跑进屋里,抱了一箱牛奶出来,和温水调兑好后一齐注入水箱。
贺长生靠在整冰车的副驾驶座一侧,抱臂看着冬歌。
他穿着最寻常的黑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眉尖微蹙,显出十分的认真模样,因为注入的过程不大顺利,他舔了一下唇,天然的红唇便显出了点晶莹剔透的模样。
贺长生别开目光,又不自觉想到昨晚的合舞,想到这几年一次次的近身合作,想到自己在场边等待他,而场中人精灵似的飞舞姿态。
他想一下,笑一下,直到冬歌出声叫他:“前辈。”
贺长生:“……啊?”
在冬歌眼里,此时的贺长生嘴角翘翘的,脸颊染着淡淡的绯色,像块可口的桃花酥。
池小池坐进驾驶室,对061说:“六老师,等下回娄思凡的悔意值满了,我们走吧。”
061:“……不再多攒攒?”
池小池教育061:“六老师,做人做系统都要学会知足。”
061:“……”那敢问兑换了半个仓库卡的人是哪位啊。
与此同时。
一家咖啡厅里,娄思凡和一个瘦猴儿模样的男人在门口相对而坐。
男人点上了根烟:“我就不爱二舅来,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搞得家里闹哄哄的。”
看店的姑娘捂了捂鼻子,指着墙上贴着的标识:“客人,这里是禁烟的……”
瘦猴儿斜了姑娘一眼,一把把咖啡店的玻璃门推开了。
零下的寒风卷入温暖如春的咖啡,冻得那姑娘眼都直了,一溜小跑着来关门。
瘦猴儿斜眼看着小姑娘哆哆嗦嗦的样子,咧着嘴笑嘻嘻的。
娄思凡单手把奶搅匀在咖啡里,右手压着一张合照,指尖在照片过塑的表面徐徐滑动。
瘦猴儿伸着脖子:“哎,照片儿还真带出来了。”
娄思凡说:“不是你想看吗。”
瘦猴儿伸手:“让表哥瞧瞧,哪个带把的是你的相好?”
娄思凡把照片递给他:“倒数第一排,左起第二个。”
这是去年春天省队建队三十周年时拍下的合照,里面站了二十来个省队花滑队的新锐翘楚。
瘦猴儿表哥咂咂嘴:“这姑娘长得挺带劲儿的啊。”
娄思凡略有不满:“……他不爱别人说他长得秀气。”
表哥哈哈笑了两声,喷出两口烟雾:“知道知道。目标都有了,你啥时候能拿下啊?”
他下流地伸出根中指,做出戳弄的动作。
娄思凡皱眉。
和自己不同,他这个表哥从小就混迹在这小县城里,跟一帮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称兄道弟,今天去这个建筑工地偷摸点钢材卖,明天又开着改装后的摩托车故意从姑娘身边轰然开过,吓得她们惊声尖叫或是破口大骂。
娄思凡对他的表哥向来是看不大上眼的。
要不是自己这回有求于他……
他夹起眉毛,露出苦恼的模样。
表哥:“你干哈啊,吃屎了还是咋的。”
娄思凡苦笑一声:“我怕是追不上了。”
表哥马上被勾起了兴趣来:“怎么了?人家不愿搞同性恋?”
娄思凡说:“他被别人撬走了。”
“……我操?”表哥骂了一声,“你不是说他跟你一块儿长大吗,谁他妈撬你的啊,有没有个先来后到?讲不讲规矩?”
娄思凡说:“算他有本事吧。”
表哥:“他混哪儿的?多大年纪?”
娄思凡指了指照片。
冬歌站在第一排的中间,是最靠近总教练的位置。
瘦猴儿一眼扫过去,嘴就撇了下来:“我操,就这一脸欠抽相的小犊子?”
娄思凡替他说话:“表哥,你话别说那么难听。他是我队友呢。”
瘦猴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他撬你墙角,卸你轮胎,这他妈还队友?……他也玩儿花滑的?”
娄思凡笑:“当然,玩得还不赖。还是咱老乡呢。”
瘦猴儿说:“得,我记下了。”
娄思凡作诧异状:“你记住什么了?”
瘦猴儿伸手把照片拿在手里,细细看着照片里冬歌的脸:“你甭管了,喝你的咖啡。”
娄思凡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表哥,你要干嘛?”
瘦猴儿:“犯在我的地盘,就他妈欠收拾。”
娄思凡急道:“真不用,真不用。这是干嘛啊,感情的事儿谁都不能勉强。”
瘦猴儿拿食指弹了下照片:“都说了,这事儿你甭管,啊。”
娄思凡犹不放心:“表哥,这事儿我都没放在心上了,你可别……”
瘦猴儿:“磨磨唧唧的,你是娘儿们啊。你这照片先放我这儿,我带回去给我妈看看。”
娄思凡眼看着瘦猴儿把照片收进双肩包的夹层里,拉链拉好,端起咖啡杯,掩去嘴角的一丝轻笑。
接下来的几天,贺长生为了促进这两人的关系进展,每天都带着冬歌,主动约娄思凡出来玩。
这小县城里可玩的东西也不算少,电玩厅,台球厅,桌游室,密室逃脱,林林总总加起来,他们玩得很是尽兴。
在电玩厅里,冬歌哪儿都不去,用破破烂烂的小塑料桶盛了一百个游戏币,逮着一台有海绵宝宝的娃娃机死磕。
池小池一边钓海绵宝宝一边给身体里的冬歌上课:“要送就送他最喜欢的东西,礼物不在贵重,在心意。”
061:“……”
道理我都懂,但是手残何苦要难为自己。
眼看着一百个币投下去一半,娃娃机里的海绵宝宝一个个不动如山,没有一个挪位的,061终于看不下去了。
池小池又投下一个币。
机械臂嗡嗡嗡地运转着,三爪铁钩晃晃悠悠地降下去,只险险勾住了海绵宝宝的右手。
池小池感慨:“唉,这个铁钩子不好。”
而下一秒,那疲软的铁钩子竟跟铁钳似的,极其生猛地卡住了海绵宝宝的手,把海绵宝宝直接吊了起来,严丝合缝妥妥帖帖地运送到出口处,才再次松开。
池小池呆了半天,才兴高采烈道:“六老师,六老师,看我的微操!”
061:“……”好好好,你的微操你的微操。
冬歌抱着海绵宝宝,跑到了正在看娄思凡玩摩托车的贺长生身边,冷着脸说:“我给前辈抓了个娃娃。”
这海绵宝宝做得劣质得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贺长生把它搂在怀里,心里有点甜。
……刚才他其实一直在偷看冬歌来着。
他明明不会钓。
看着冬歌那不死心的小眼神,他心软得不行。
在冰上也是这样的……
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觉得这句话还不能完全表达出他的心情,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很喜欢。”
娄思凡坐在震动轰鸣不休的摩托车上,似是心无旁骛地凝望着前方。
而就在十几米外,一群小杂毛收回了打量冬歌的目光,走出了电玩厅。
第61章
冰上的恋歌(十八)
带头的黄毛问:“认清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认清了,
穿白羽绒服,
长头发那个。”
做这事儿最忌打草惊蛇,游戏厅里头乱哄哄的,
光线偏暗,
但也只有在这种地方,
这些人才能放肆地四处打量,不必担心被冬歌他们发现。
其中一个说:“哥,咱啥时候弄他啊。”
又一个说:“抢咱大哥看中的人,
活阉了都不解恨。”
黄毛啧了一声:“打断一条腿就成,要弄出人命来,谁都不好交代。啥时候动手,
听招呼吧。”
简单合计完毕,
几人又合伙打台球去了。
几个年轻人呜呜喳喳地闹腾着,而瘦猴儿操着一瓶开盖的啤酒和两个一次性塑料杯,走到黄毛身边,倒了一杯给他:“去瞧过了吧。”
黄毛从裤兜里掏出已经被揉皱的合照照片:“这照片你拿着。”
瘦猴儿:“……这他妈是我给你的那张??”
“传了一轮了,
有个囫囵样儿你就知足吧。”黄毛咧咧嘴,做了个下流的手势,“谁叫姑娘们长得都不错,
他们就顺便对着照片……”
瘦猴儿嫌弃地把照片在衣襟上蹭了蹭:“人认熟了?”
“没认熟。”
瘦猴儿一瞪眼:“你们光顾着撸了是吧?”
黄毛摆摆手:“这些学舞蹈的他妈一眼看过去都长一样,这要怎么认?”
瘦猴儿把照片拿出来看了看。
里头的少年少女们一水儿的白衣黑裤,
因为是从小精心遴选出来的,
连身材也是同款。
外型分不出来,
衣着又一模一样,
再加上是合照,可不是一眼扫过去都差不离。
就算是瘦猴儿,也得挨个数过去才认得出自己弟弟在哪里。
黄毛灌了一口酒:“就没那小子的单人照?”
“我弟那儿应该有,但他胆子小得很,不能叫他知道咱们搞这种事儿。”瘦猴儿说,“不过那姓冬的小崽子挺有名气,得奖的照片网上一搜一大把。”
黄毛说:“那可别了。这群鳖崽子们,说揍一个抢别人媳妇的傻逼,个个嚷嚷着要去;要告诉他们去揍一个世界冠军,估计全都得熊。”
瘦猴儿微微皱眉:“这事儿怕是要进局子,他们靠不靠得住?”
黄毛咂咂嘴:“你就放心吧。这小地方的警察我早就混熟了,姓冬的也不是啥好出身,小门小户而已,翻不出太大浪来。崽子们我也交代好了,咱们演一场戏,把这事儿圆成‘醉酒斗殴’……”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到时候,就算他们发现冬歌身份不普通,为着他们自己不蹲号子,也得死咬着是‘醉酒斗殴’。咱们再帮他们筹筹赔款,最多也就判个十五天。”
瘦猴儿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找靠不住的兄弟。
但姓贺的是自己弟弟那盘菜,以后搞不好还要进娄家门。自己也是表弟家的常客,到时候如果和兄弟们厮混时被姓贺的撞破了,那他弟弟可就完犊子了。”
亲近的兄弟不好直接出面,瘦猴儿才打算挑几个面生的下手。
黄毛拍拍他的肩:“娄大哥,这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保证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瘦猴儿提醒他:“一条腿啊。”
黄毛说:“一条腿,多了不要。”
两人相视一笑,碰了杯。
下午五点左右,三人从游戏厅结伴出来。
娄思凡颇有点意犹未尽:“现在就要走啊。”
贺长生说:“今天和冬妈妈说好要回去吃晚饭。”
冬歌:“嗯。”
娄思凡也不介意,温和道:“那明天咱们三个去哪儿玩。”
贺长生从口袋里摸出小册子,翻到自己认真做了很多笔记的一页。
小县城里能玩的地方实在不多,贺长生为了缓解娄思凡的心结,可以说花了很大一番心血。
他说:“明天去KTV吧。”
娄思凡提议:“KTV的话,晚上吃完烧烤再去,怎么样?”
贺长生看着冬歌:“回去问问冬妈妈意见。”
冬歌:“嗯。”
贺长生说:“不要老‘嗯’。”
冬歌想了想,换了个同义句:“听前辈的。”
贺长生现在特别受不了冬歌说“前辈”两个字,冷冷淡淡的,却像在勾引人。
贺长生偏过脸去,不自觉地:“……嗯。”
娄思凡:“……”我的眼睛还是瞎了比较好。
他强忍着心头不耐,笑道:“那晚上联系我。我订包间。初步定在晚上八点到十二点,怎么样?”
贺长生和冬歌同时:“嗯。”
娄思凡:“……那我送你们回去。”
贺长生说:“我们送你吧。然后我们两个再走回来。”这样就能和冬歌在一起走双倍的路了。
娄思凡后槽牙咬得发酸:“不用了。我自己一个回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