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叶溪笑了笑:“王大婶婶大方,我那是冲着你工钱去的呢。”这句话把王大婶婶的脸面也给足了,场面话说的漂亮。
家里还有没出嫁的姑娘小哥儿的,都拉着叶溪问:“溪哥儿,可帮我家绣两床?工钱自然是好说的。”
瞧见了王大婶婶家的被面儿,她们个个都是眼馋的,想要叶溪帮着自家绣两床,拿去压箱底是怎么都不会丢面子的。
叶溪想到林将山叮嘱过,让他不可太费眼,便笑道:“婶婶们抬爱,看得起我绣的东西自然是给我面子的,只是我这身子属实是有些吃不消,这阵子眼到了晚上还花呢,得喝着决明子菊花茶慢慢养,我家那个是连帕子也不让我绣了,一用眼便要苛责,我也是怕了他那张嘴,若是以后我身子利索了,便来告诉婶婶们,到时候接几家也是无妨的。”
这话说的体面又情有可原,婶婶们也不好说什么,便叮嘱了几句让他多养养身子。
“溪哥儿福气好,怪不得王家婶婶请你来压房呢,嫁的离娘家近不说,这相公还是个知暖贴心的。”
“可不是,溪哥儿的相公勤劳能干的,我家老大跟他一同去修过官道,回来说人林小子是一天不落的出工,结工钱的时候足足多了我家老大两百文呢。”
“上回我家腌的鱼还是从溪哥儿相公那里买的,那次咱村好多人都买了,就这捕鱼的手艺也是不多见了。”
“砍的柴也好,赶集的时候我撞见过好几回,卖的那柴火粗壮整齐,镇上好多妇人都指着溪哥儿相公的柴买呢。”
“若不是个能干的,咱溪哥儿能年纪轻轻就有银镯子戴么,我这活了几十岁的婆子了,前年也才得了个铜镯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叶溪说的脸红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然捂嘴笑道:“婶婶们都夸你福气好呢。”
喝了茶又吃了会儿干果子,便要来压新房的人铺床了。
各家提来的花生红枣都要撒在被面儿上,寓意百家纳福。
叶溪和李然也将自己提来的东西一一撒在了被面儿上,旁边的赵家婶婶说道:“今儿撒了王家姑娘的,改日还得钱趟林家撒呢。”
“林家?哪个林家?”有婶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赵家婶婶嗐了一声,提醒道:“咱村哪有那么多林家,村东那家的呗,前些个儿他家阿娘来我家央我去给他家幺哥儿压新房咧。”
“幺哥儿?!他说亲事了?”说话的人语气惊讶。
“都被人撞见半夜私会汉子,名声都坏成那样了,就这还能嫁出去?!”
“哪家这般想不开,愿意娶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议论起来,叶溪心里隐隐猜到了。
果然,赵家婶婶挤眉弄眼的小声道:“哪家?不是别家,就是那隔壁村儿的曹家!”
这话一出,所有人嚯了一声,都有些难以相信。
“这曹家够能忍的,竟愿意要他!就是我们村的怕是都忍不得这幺哥儿的名声,这曹家怎么想的。”
“之前林家的炫耀了好些日子说要跟曹家的结亲,一直没个声响,现在幺哥儿的名声都烂成这般了,竟愿意来娶人了,可不是让人琢磨不透么。”
“我怕是事情没这么简单吧,别是曹家有什么把柄捏人林家手上吧,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家,这曹斌下个月还要考秀才的,若是考上了,配咱村的幺哥儿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嗐,谁晓得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咱别管那些事儿,人家若是邀我们去压新房,去就是了。”
铺好了床撒了红枣花生,压新房便算圆满了。
走的时候,王大婶婶每人给了十文钱,算作是酬谢,叶溪和李然拿了酬谢钱便离开了王家。
出了王家,李然便拉着叶溪咬耳朵悄声道:“这幺哥儿还真嫁去了曹家,这确实挺意外的,阿爹阿娘跟我说过当初曹家来咱家退婚的事儿,那会儿你脸烫伤了,他们都急巴巴的要退了亲事,怎现在幺哥儿名声都这样了,可比你烫伤脸还严重,他们现下倒是不介意了。”
叶溪抿了抿唇,见四下无人,这才悄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我估摸着,林家的幺哥儿私会的人怕就是那个曹斌。”
李然听的嘴巴大张,她还从没有听过这种事呢,拉着叶溪道:“你怎么知道?”
“若不是这样,这曹家怎么会愿意这般丢脸娶个坏了名声的小哥儿回去,上次我们不就亲眼见过这曹斌从花楼子里出来,他是个好色之人,幺哥儿长得不差,怕是两人一早就勾搭上了,有了私情被撞破后,两家翻了脸,这幺哥儿拿这事儿威胁曹家,曹家眼前最要紧的就是下个月院试,关乎着曹斌能不能考上秀才,如果被幺哥儿一闹,坏了事,那他们家才是名声前程都毁了,所以这才愿意将幺哥儿娶回去。”
李然听了叶溪的话,觉得他说的极其有道理,“这两家,还真是臭味相投,瞧着吧,嫁过去后这日子有得闹腾呢。”
叶溪笑了笑,不想去理这些人的事,“随他们吧,咱们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他和林将山的小日子,舒坦又幸福。
第53章
这里是山秀村53
到家的时候,林将山已经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正坐在院儿里编箩筐呢,瞧见了叶溪回来,抬眼笑道:“压新房好玩吗?”
叶溪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笑着回自家夫君的话:“第一次去压新房,进门看见那么多婶婶哥嬷,我还有点紧张咧,只好一一打过了招呼,尽了礼数,这才坐在那里同然嫂嫂喝茶吃果子,同村里的婶婶们闲唠了会儿,主家又给了糕饼吃,还见到了王大婶婶的姑娘,她嫁到杨庄去了,离咱秀水村挺远的,以后若是想再见她,怕是不知什么时候了。”
叶溪在他旁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今天去压新房的事儿。
林将山边听着,手里的动作丝毫未慢,很快就编好了半个箩筐,他想着入冬了,各家要摊晒的东西多,编些箩篼筲箕来,下回带着去去镇上卖一卖。
叶溪说了一会儿,嘴有些渴了,回屋里泡了壶决明子茶出来,“你空时喝一喝水,我去搜罗一下今晚咱吃什么饭。”
林将山嗯了一声。
叶溪回了灶房,清点了一圈屋内的食材,秋天收的南瓜堆放在墙角,是他菜园子里摘的,种了几棵藤没想到竟收了几箩筐的南瓜,各个都大的很。
“相公,咱今晚喝南瓜小米粥吧,天冷喝点汤暖暖身子,南瓜也滋补呢。”叶溪朝院儿里的林将山喊道。
林将山自是都听他的,“夫郎说吃什么,便吃什么罢。”
叶溪又拿出阿娘上回给的花生,打算今晚发些花生芽吃。
先将红瓤子花生泡进水里,泡上半个时辰,然后捞到筲箕里,用打湿的纱布盖着,时不时得撒点水在上面,保持湿润,放到灶头上,那里经常烧火,气温较高些,等过两天便会长出花生芽子来,用来凉拌或者炒着吃都好吃。
发好了花生,叶溪便挑了一个小一些的南瓜,削了外面儿的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瓤子,中间还有大把的南瓜籽呢。
这东西可舍不得掏来扔了,叶溪将南瓜籽掏出来放在筲箕上,用清水冲洗干净,再晾晒几天,等干了便用盐和沙子在铁锅里炒一炒,便成了香喷喷的零嘴,闲暇时用来打发嘴是最好的。
将南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儿状,锅里先放入淘洗好的小米,再将南瓜丢下去,盖了锅盖慢慢烹煮,小米熬出来的香味与大米不同,偏甜一些。
林将山编好了箩筐进来,瞧见了一墙角的南瓜后说道:“家里南瓜结的好,给丈人家送几个去罢,他们人多该是比我们吃的快才是。”
叶溪点了点头:“我阿娘爱吃一口冰糖糯米南瓜,可她都紧着我吃,自己倒是舍不得多吃的。”
林将山便挑了几个大的放进背篼里,明日下山的时候给叶家送去。
山里暗了下来,锅里熬煮的南瓜小米粥已经又浓又稠,叶溪往里面放了两颗冰糖,又丢了几颗枸杞,均匀的搅动着。
晚上没有做其他的菜,叶溪从坛子里捞了两碟儿小菜出来,是前几日他和林将山腌的,一碟裹满了辣椒的萝卜丝,一碟儿是腌芥菜缨子,都是下粥的麻辣小菜。
天气冷的时候喝粥是发汗的,林将山喝了两碗便出了一背的汗,叶溪也喝的脸颊发红。
用了饭,林将山便去坐到檐下找来了磨刀石,开始磨斧子。
叶溪点了油灯在旁边纳鞋垫子陪着他,天冷,过不了几日便要到大雪了,若是下雪,地上堆的雪厚了,容易湿透鞋底,叶溪特意将络褙打的厚实,用了米糊涂了一层又一层,再用麻绳细细的锥,这样的鞋子,冬天也是不会湿不会冷的。
林将山磨刀磨的好,家里的斧子,刀具,各个锋利,刀刃开的泛冷光。
等他磨好了斧子,叶溪也缝好了一只鞋子,“来,你穿穿,我特意做大了些,里面要塞棉花呢,等棉花一填,便不会冻着脚了。”
林将山脱了鞋,还特地去洗干净了脚,回来才拿着新鞋试穿。
“鞋底子厚实又柔软,穿着合脚。”
叶溪笑着将鞋子拿了回去,准备用旧棉衣里的棉花拿来填鞋子。
林将山的眸子在油灯下幽远深邃,他淡淡笑着:“还是有夫郎好,有了夫郎就有人疼了,以前我一年四季就是一双薄鞋,寒冬腊月在外面儿,脚冻得都没了知觉,只敢一直走,不敢停下,怕停下后脚指头就要冻坏了。”
叶溪听着心疼,“相公受苦了,以后我定是要让你吃饱穿暖的!”
林将山将夫郎搂进怀里,有了这个好夫郎,他这辈子都无憾了。
*
山上的冬笋冒了尖,悄悄的从地里钻了好些出来,叶溪准备去挖上些回来备着。
“冬天用腊猪腿炖冬笋,咸鲜的很!”想到冬天的那一锅子,叶溪就口齿生津。
林将山瞧着自家夫郎的小馋猫样,忍不住笑了笑,跟在后面拿了斧子和麻绳,今日他要进林子里去砍柴回来烧成炭火,囤来做过冬的燃料。
“那夫郎就多挖上些,明日我去镇上卖箩筐时一起挑到镇上去卖了。”
叶溪点头:“这初冬的笋子是最嫩的,怎么吃都是脆嫩的,怕镇上的人家户也想着这口呢。”
冬笋在镇上一斤是能卖到三四文钱的,不过得是剥了皮儿,只留着笋尖的。
趁着今日太阳高照,两人锁了院门儿便踏着山间小路去林子了。
叶溪背着小背篓,林将山单肩挑着扁担,两个人小拇指紧紧的勾在一块儿,若是林将山走快了些,叶溪便伸手指去挠他的手心儿,前面的林将山就会慢下步子来等着夫郎。
走了约一柱香的功夫,已经进到林子深处了,叶溪往旁边的竹林里寻着冒了头的竹笋,林将山则是找了棵刚干枯的树,打算砍了它,拖回家去烧炭。
林子里寂静的很,偶尔有飞鸟从林梢扑哧着翅膀飞过,叶溪和林将山两人,一人砍柴,一人挖笋,等都做累了,便一块儿歇下来坐到树根上,掏出从家里带来的果子和水袋,吃上一些解渴填腹。
林将山吃完了一块儿柿饼,便不舍得再动了,这种甜糯的果子,叶溪是最爱吃的了,今年秋天的柿子结的不多,晒起来做成柿饼的也只有十几余个,还要留一些到过年的时候吃。
叶溪意犹未尽的吃完了一块儿,也是舍不得自己再独吃一个,便掰成了两半,让林将山跟自己分着吃。
吃完自己的半块儿后,林将山便将手里的柿饼喂进了叶溪的嘴里。
“夫郎若是喜欢吃,下次去镇上的时候我给你买些回来。”
叶溪嚼着嘴里甜滋滋的柿饼,笑道:“你若是这般惯着我,怕是我要长坏牙了。”
日头落到正中的时候,林将山已经砍好了两捆柴火,叶溪挖的冬笋垒了一背篓。
“可还要砍?家里堆了一面墙的柴火,咱两人是尽够着用了。”
林将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因为出力的缘故,他仅着一件短褂也是不冷的,“今年天气怪的很,小雪不下雪,这几天又是大晴天,没见着雪影子,眼看着就要大雪了,瞧着古怪,怕是都堆在大雪后面儿一块儿下,若真是那样,到时候雪堆厚了,是砍不到柴火的,天气又冷,若是没有柴火真是要熬死人。”
他是走南闯北有过几年的,之前遇见过西南洲那边的鬼天气,也是这般反常,那年竟成了雪灾,足足下了三个月的鹅毛大雪,冷的连松树都落了叶子。
叶溪明白自家相公的意思了,这是要囤起来,“相公是想天冷的时候拉到镇子上去卖?”
林将山点头:“若真是这样,今年的炭火怕是要涨价的,卖上几箩筐,加上咱们攒的银钱,明年开春,牛和地便都有了。”
叶溪听了,高兴的眼睛弯弯的,“这日子可真是有盼头啦,咱们两个将日子过出头来了。”
林将山砍柴,叶溪便帮着用绳子捆绑起来,两个人待在林子里,直到天麻麻黑了才挑着满担的柴火回家。
回家的路上陆陆续续碰见了几个村里的汉子,也是去林子里砍柴的,但他们挑的柴火跟林将山肩上的比起来,足足少了一半儿。
都是一个村的,叶溪和林将山客气的听他们打招呼,互相打了照面儿后,便分道走了。
叶溪听见了那些人在背后嘀咕道:“这林汉子还真是白费工,辛苦砍那般多的柴火回去囤着,今年怕是个暖冬咧,就算是冷起来,到时候再进林子里砍也不碍事,山就在这里,还怕它跑了不成。”
“是嘞,瞧着今年小雪都没下点雪,这几天的冬阳又是晒得人暖乎乎的,这不就是老人口里说的暖冬么,我啊,就砍些回去应付着烧水吃饭就是。”
这些人怎么说,叶溪是不在意的,自家相公说会冷便会冷,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到时候心里才不慌。
林将山担着柴,对叶溪道:“你家里的柴火不知道备上了没有,到时候你回家去知应一下大哥,让他和丈人抽空上山去砍些柴火回去。”
叶溪点头,“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明日便回家一趟,知会他们一声。”
第54章
这里是山秀村54
回了院子,林将山便开始堆砌土窑,用上次建猪圈剩下来的土砖,搭了一个一人高的四方形土窑,只留有一道小门,外圈又用土砖围着砌了一圈儿,将柴火棒子一一竖着填进土窑后。
林将山便糊了黄泥将小门封上,只留一个小口用作排烟。
叶溪没有烧过炭,村里人都爱直接砍了柴火烧,省了这步,他好奇的坐在檐下,看着林将山将点燃的火绒子从小洞扔进去,点燃了里面的柴火。
里面是烧的霹雳吧啦的响,但隔着土窑是看不见火的。
林将山见夫郎看的认真,笑道:“得烧一个多时辰呢,烧成炭后便要掏出来晒一晒,干了后就是耐烧的青钢炭,几块儿就能燃一夜。”
叶溪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镇子上的人家户都爱买炭回家烧,这东西又轻巧又耐烧,还不占地方,买上一袋子就能用好久了。”
林将山守着土窑道:“这还是在西扬洲那边学的法子,那边儿的银丝炭到了冬天格外值钱,普通人是买不起的,达官贵人都爱用,比这炭还要耐烧,还没有烟尘,只是攒这边是没有那种木材的。”
叶溪笑他:“你见识这般多,团在这个小山村里倒是可惜了,就该去做个说书先生才是,镇子里酒楼的说书先生,听一场要收十文钱咧,而且还要早点去才成,我在窗户口偷听过,讲的惟妙惟肖的。”
林将山拍了拍手上的脏东西,“我嘴笨,哪能摊这个活,也就是愿意跟夫郎你多说几句,外面的日子再丰富精彩,也抵不过和夫郎在这山里安稳度日,天天农家饭菜,下田耕种,也许过上个几年,夫郎还能给我添个娃崽,露着乳牙叫我爹爹呢。”
叶溪听的耳根红,嗔他:“你这也叫嘴笨,舌头灵巧说的话让人害臊,我进去做饭了。”
说完,叶溪便进了灶房,准备烧饭了。
用过了饭,林将山便点着油灯又坐在院子里守着烧了两窑的炭,他的烧炭技艺是在炭场子瞧过的,因此烧出来的炭是乌黑发亮,轻巧耐撞。
叶溪拿了箩筐来,几窑的炭装了七八担。
“先囤在地窖里,待天气冷了再挑到镇子上卖去。”林将山有主意,现下卖,怕是没个好价钱,一斤炭价钱怕是要被压个两三文。
搬好了炭,叶溪又将今日挖的笋倒在了院子里,要用刀剥了外面的笋壳,露出里面白嫩嫩的笋肉,下面老一些的笋肉是不能要的,要削去,留下巴掌大一些的圆锥笋肉。
林将山就在旁边帮着剥外壳,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皎洁素白的月光照在小院儿里,山里寂静,能听到山溪潺潺。
小鹿好奇的凑了过来,用鼻子嗅着篮子里的竹笋,还叼着笋壳玩儿。
叶溪笑了笑,削了根嫩笋喂它,它便就着叶溪的手,一口接一口的咬着吃了,咬的嘎嘎脆响。
“它倒是越来越不挑食儿了,相公,我瞧着它比之前又长了些,鹿角都大了一圈儿。”
林将山打量了它一圈儿,“鹿角都长出岔子来了,是长大了一圈儿。”
叶溪摸了摸它的头,“以后可不能叫你小鹿了,你都快长成大鹿了。”
小鹿被摸得舒服,仰着头发出几声空悠的鹿鸣。
念着明日还要挑东西去镇上售卖,叶溪和林将山赶紧收拾收拾,便熄灯歇下了。
*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将山就装着编好的箩筐和竹笋出门了。
他走后,叶溪又补了会儿觉才起床,开门的时候寒风猛的窜进屋里来,惊的叶溪睡意全无。
昨日还晴好的天气,今日忽地就有些降温了,叶溪吹了吹手,去熬了谷糠喂猪。
家里的两头猪长势不错,肚子已经沉甸甸的坠着,长了些肥膘了。
叶溪想着,再过两月,就到过年了,到时候宰一头卖一头,卖猪的钱就能置办年货了,不用动家里存着的银钱。
天气渐冷,山里的风大气温低,到了晚上,外面的风呼呼的吹,现下都要钻进窗户缝了。
叶溪便想着趁今日去买些纸回来将窗户多糊上几层,再用秋收存起来的干芦苇编制成草席挂在外面的窗户上,那样便一点风都透不进来了。
料理好了家里,将鸡鸭放在院儿里,叶溪出门前叮嘱了几声小鹿,让它好好看着鸡鸭,便出门了。
纸这东西是个稀罕物,一般人家是不会囤在家里的,到了冬日要糊窗户,或是要办红白事儿,过年写对联的时候,才会去铺子里买上一叠。
山秀村的隔壁村子,倒是有卖纸的铺子,因那里有几座私塾,买纸的学子多,于是便开了好几家文墨铺子。
听村里的老人说,那地方以前出过一个进士,于是便开始说那里有什么文曲星显灵,有保佑学子高中的灵气,风水好,于是便开始有教书先生在那里开私塾,后来还修了座庙咧,里面供的就是文曲星。
叶溪走了半个多时辰的村道,便到了书铺子那里,果然跟他们山秀村是不一样的,没有穿短褂挽裤腿,肩上扛锄的汉子,这里进出的都是穿着长袍手里拿着书本的读书人。
开口就是子曰,仁义,中庸之道。
听的叶溪是一点都不懂的,又往前走了些,就看到了一座庙宇,红墙黑瓦,气派的很,里面香烟缕缕,还有缥缈的撞钟声。
叶溪是信佛的,村里人大多都是要信一些这个的,花上两文钱买上一柱香蜡,诚心拜一拜,磕几个头,若是能保佑自家平安和顺那自然是好的,就是没什么作用,也是不亏的,图了个心安。
叶溪抬头看了眼,牌匾上写着文曲星庙,想来就是老人嘴里说的那座读书人都要拜的庙了,叶溪才不管什么文曲星不文曲星的,他就是个整日围在灶头田里转的庄户小哥儿,自管自己家够吃够穿就是了,哪还会跟这些读书人一样去拜什么文曲星,于是他便省了这两文钱。
见到了卖纸的铺子,叶溪便提着篮子进门去问价。
店里的小二瞧见了叶溪,上前来笑吟吟招呼:“夫郎来借书的还是帮自家夫君买纸笔的?”
书铺子不仅能卖书,还能借书,一般乡里的读书人手里拮据,一本书要一百多文,是难得有人买得起的,于是书铺子里便兴起了租书的买卖。
只要二十文便能借上半个月,很多读书人便借了书,回家自己用誊写,这样下来是能省一大笔银子的。
小二见叶溪挽着发髻,是个成了亲的夫郎,在他们这里是没有小哥儿读书的,便以为叶溪是来替家里的郎君借书。
叶溪笑了笑,问道:“是来买纸的。”
小二一听,连忙引到柜台,上面铺了好几种纸,“小哥儿看看,咱家有黄皮纸,藤纸,麻纸还有最好的竹纸,你瞧瞧。”
叶溪哪懂什么纸,这些纸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我是买回去糊窗户的,要结实耐用的就行,最好是透光性好一些。”
小二拍了拍脑门儿,笑道:“原来是糊窗户的,那便好办了,用不着分什么生宣,半宣这些了,夫郎只需要看看这构皮纸,和麻桑纸就是了,韧性足,耐吹,且还透光呢。”
叶溪接过一张来,对着门外瞧了瞧,“是不错的敢问什么价?”
小二笑道:“这纸比起学子们用来画画写字的纸便宜多了,一张三文钱,夫郎要几张?”
三文钱,这价钱倒是不贵的,之前阿娘年年都要买纸,回来后说的也就是三文钱一张,叶溪点了点头,算着自家只需要糊屋里那和堂屋两间房便是了,其余的柴房灶房之类是不用糊的。
“拿上十张罢,我打算糊上个两三层,好耐寒。”
“哎,行,那我这就给夫郎你卷上。”小二麻利的数了十张出来,用桑皮绳系上。
叶溪掏出钱袋子从里面数了三十文钱,递给了小二。
接过纸转身要走时,撞上了进店的人,叶溪偏头一看。
是他们村的幺哥儿,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曹家的曹斌。
曹斌瞧见叶溪的时候,眸子狠狠缩了缩,表情很是惊讶,眼睛紧盯着叶溪不放。
叶溪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打算走了。
幺哥儿仰着头颇为得意,“哟,溪哥儿呢,这可不巧了,竟在这里撞上了,你一个乡户人家来纸铺子做什么。”
叶溪淡声道:“这店是你开的不曾,我来买东西关你何事?轮得到你在这里问东问西。”
幺哥儿脸上一阵青白,斜眼看见曹斌的眼睛还巴巴的看在叶溪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悄悄用手狠拧了曹斌的侧腰。
曹斌这才吃痛的收回了视线,尴尬的笑了笑:“溪哥儿的脸.....”
叶溪没理他。
幺哥儿耀武扬威的笑道:“我和斌哥哥来买纸回去写喜字儿的呢,过几天我们便要成婚了。”
叶溪淡淡笑了一下,可把曹斌迷住了。
“那就恭喜了。”
说完,叶溪便提着篮子走了。
等叶溪走出了十来米,曹斌还盯着人背影看呢,心里直道,可惜了。
幺哥儿讥讽道:“没想到吧,这溪哥儿的脸到处烫成那般样子,你家急忙忙的退了婚,如今人家的脸竟好全了,莫不是现在有人心里悔了吧。”
曹斌压着眉烦躁的看了眼幺哥儿,“你说的什么话!”
幺哥儿冷冷一笑:“就算你悔到大罗神仙那边去也没有用了人家早嫁人了,嫁的是我们村那个外来户,感情好着呢。”
曹斌冷冷看了一眼幺哥儿,甩袖离去,不想再同他多言一字。
第55章
这里是山秀村55
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刚过晌午,叶溪便拿了两个上次打的糍粑,在锅里煎熟后,就着咸菜便吃了。
煎过的糍粑表面金黄酥脆,里面软糯,咬着还拉丝儿呢,叶溪坐在檐下嚼着,小鹿来蹭了蹭他的膝盖,他便分了一点给它,犒劳它在家看鸡鸭的辛劳。
用过了饭填了肚子,叶溪便进了灶房开始熬浆糊。
用浓稠沾黏的浆糊刷在纸上,密实的贴在窗户上,每一个窗户都贴了两层,贴完后,叶溪又进屋里看了看,不错,屋里还是亮堂的,没有遮挡住光线。
风从窗户缝里灌不进来了,屋里就稍显暖和了些。
叶溪又拿了两捆晒干的芦苇出来,坐在院儿里,矮桌上沏了壶茶,便用麻线串着粗针开始缝制草帘子。
到时候挂在窗户外面,白日便裹起来卷成团,好透光,到了晚上,就放下来,给窗户挡风,加上糊的那层纸,冬天凛冽的寒风是怎么都吹不进屋里了。
缝好了一张的时候,厘哥儿就来了,他自从上回李家那事后,便有好阵子没来串门子了,叶溪也不好去打扰他找他唠话儿。
见他来了,便停下了手里的针线,笑道:“可是有阵儿不见你了,快进来坐着喝茶唠话儿。”
厘哥儿自己在檐下抬了矮椅,坐到叶溪边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溪抬了抬自己手里的帘子,“天冷,备着拿来挡窗户,免得屋里进风。”
厘哥儿点了点头,“你手一向是这么巧的,回头我也回家缝几张,正好家里有存起来的芦苇。”
他鲜少来,小鹿也是个不怕生的,巴巴的用鹿角来抵厘哥儿的膝盖。
“你家这鹿长大了些,瞧着跟狗似的通人性,还挺好玩儿,来来来,边上去,待会儿喂你吃萝卜。”厘哥儿摸了摸它的鹿角,赶它去旁边儿玩。
小鹿去院儿里追撵公鸡的时候,叶溪问厘哥儿道:“上回李家闹了一回,后面可还有找你的麻烦”
厘哥儿摇头,“上回多亏了你家,我和我阿娘才能摆平那家子无赖,自从李习和那泼皮一家分了家后,那家子人便没有再来过。”
“李习怎样了”叶溪问道,他与自己亲生阿爹阿娘分了家,净身出户断了来往,怕是日子也过得难。
厘哥儿道:“他那哥哥嫂嫂,弟弟弟媳都是蚂蟥一样的吸血虫,家里的银钱家当大多都是李习赚下的,如今他们真是让他独身出了户,连个破茅屋都是不愿意给,一亩薄地也是不愿意分出来,李习就捡了几身儿衣裳就出来了。”
叶溪同情道:“他有这般分家的魄力,在十里八乡也是少见,可见是被家里人彻底寒了心了,那他现在可有栖身的地方”
厘哥儿捏着一根芦苇在手里转着,“这还得多谢你家大哥咧,你家之前在山塘那边有间废弃的老宅子,年生虽久了,但遮风避雨还是不成问题的,你大哥便让他住了进去,暂时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叶溪笑道:“我这大哥倒是副好心肠咧,那他身无分文的,吃食怎办”
厘哥儿又道:“他有杀猪的手艺,这阵子早出晚归的,走街串巷收猪卖肉,瞧着还是有进项,再拖一段时间日子也是能好过起来了。”
叶溪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李习倒是个立得起来,顶的住事儿的汉子,以后娶了厘哥儿也不用担心日子过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