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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厘哥儿自己倒了碗茶,神情显得有些羞臊,“他说我阿娘既然已经同意了,便想着过两月便将婚事办了,早早娶我进门,免得再拖着了。”

    他和李习这亲事也是有些坎坷,年中刚入夏的时候就开始议亲事儿,媒婆都跑了两三趟了,知道李家人的德行后,他阿娘又反了悔,不让他嫁了,这事儿就搁下来了,接着就是李习闹着要分家,前阵子又出了李家堵上门这事儿,如今家也分了,一切算是平稳下来了,这拖了大半年的亲事也该有个下定了。

    叶溪笑:“他啊,看来也是急了,怕再出个什么变故,巴巴的想着早点把你娶进门去才安心呢,不过他现下连个屋子都没有,你阿娘可愿意?”

    厘哥儿喝了口茶水,往椅背上靠了靠,“他攒了些钱,再攒个两月便够了买屋钱,看中了这山腰上的一块儿地呢,到时候就在这里起个小屋子。”

    山腰的地比山下村里的地要便宜些,就是上山要多费些脚力。

    叶溪道:“那日后咱们便离得近了,做个伴呢,我看住山上就挺不错的,空气新鲜,又没那么叨扰,景色也好,你瞧,坐在院儿里就能瞧见对面山腰的云雾呢,到时候摘果子挖野菜也是方便的。”

    厘哥儿是不拘住哪儿的,只要嫁的郎君可靠,日子和顺,那便是好的,“是了,我就瞧着你家的院儿好,宽敞不说,还有山溪池子,院角再种上些花草,可比咱村里那些人的屋子好看多了。”

    “到时候让你家那李二给你修一个就是了。”

    “修屋子这事儿还要多谢然嫂嫂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陆工,是她的堂叔呢,有她这层关系在,早就不爱出面修屋子的陆工也答应帮李习修个小屋子,你是知道的,他手艺巧,在用料上最是节俭灵巧,比旁的能省不少银钱呢。”

    叶溪是知道李然在秀水村是有个堂叔做木匠的,镇上修佛塔的时候,他远远瞧见过这位匠人,既魁梧又高大,做事干净利落,后来他在镇上见过的那位长相白皙昳丽的哥儿,就是他的夫郎,做吃的最是别出心裁,说话也是清甜软糯,客客气气的。

    “陆工自是个有本事的,在十里八乡都有一番脸面的。”

    厘哥儿唠起他家的闲话儿来,“可惜这陆工没个儿子传承他手艺,他成亲多年,膝下好像就生了个小哥儿,好像是心疼他夫郎的紧,怕他再受苦,便不再生了,不过就他夫郎生的那小哥儿可好看了,跟个糯米团子一样。”

    “家风正,陆家个个都是会疼人的,如今你见了然嫂嫂,她那性格啊就是养出来的,爽快又善心的好脾气,可见人陆家将日子过的那般好是有缘故的,家和万事兴。”

    厘哥儿点头,觉得有道理。

    两个人又唠了会儿子闲话,厘哥儿说他最近在绣嫁衣呢,针线活不如叶溪,但也勉勉强强绣了一半了,他阿娘才放他出的门。

    “幺哥儿要成亲了,你可听说了”

    叶溪点头:“听村里婶婶们说了,今早我去隔壁村买纸还撞上他了。”

    厘哥儿:“这曹家还真娶了他,我倒是意外了,不过我也是懒得管他事的,他家邀了村里的婶婶哥嬷们去压新房,不过,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去的,说他名声烂了,若是去了,怕是要折了自己的福气,要真是找不到人压新房,这幺哥儿的脸怕是又要丢上一回。”

    村里人比较看重名声,给名声不好的人压新房,怕会遭人嗤笑的。

    叶溪才不管这些,“横竖他家是不会请我家去吃席面儿的,他成亲也与我无关。”

    厘哥儿又坐了会儿,这些天憋在屋子里的枯燥都散了后,聊的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他走后不久,太阳下山时分,林将山就从镇上回来了。

    叶溪抬眼就瞧见他牵了头羊回来,站起身惊喜道:“这怎还有头羊子!”

    林将山将羊牵进了院儿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个养羊的老汉,这头母羊摔了蹄子,跟不上羊群,他又整日要去山上放羊,不能日日驮着它去,以后都只能养在院儿里了,他本想拉到镇子上去卖了宰肉的,肉摊老板嫌这羊年龄大了些肉质老了,便一直往下压价,我瞧见了,觉得它有羊奶,索性花了一两半银钱买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他听大舅哥和岳母说过,叶溪小时候身子不如旁的村里孩童好,是喝了两三年的羊奶养起来的,现在成了他夫郎了,林将山还是觉得叶溪身子娇细了些,晚上搂着他腰的时候,一只胳膊就能完全揽住,才入冬,脚底都开始泛凉了,开始往他腿上贴。

    他寻思着,把这头母羊买回来,养在院儿里让叶溪再喝上羊奶,这身子怕是能补些上去。

    叶溪心里感动,自家汉子这般疼人,他这日子简直是好过,虽然心疼银钱,但也不能拂了相公对自己的这番心意,“咱家这也算是有牲畜了,养在院儿里也有趣,到了冬天还能做酥奶酪喝呢。”

    小鹿瞧见了院儿里也来了个长着角的,便凑上去嗅,哪知母羊是个气性大的,撂起蹄子就要踢它,还想着用角顶它,吓得小鹿往后退了好些,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它。

    叶溪摸了摸它的脑袋,哄它道:“它才刚来,你莫去惹它,日后你们久了便能做伴了。”

    林将山进了屋子从怀里摸出了剩下的钱交于叶溪,“箩筐卖了三百二十文,你的笋子卖了三百文,我去衙门领了上次修官道最后的工钱,结了一两八十文钱,除开了买羊的钱,这是剩余的钱,你放起来做零用吧。”

    叶溪将铜板搁进了柜子上的瓦罐里,笑道:“今日开销便是大了,我去纸铺子里买纸还花了几十文呢。”

    林将山笑道:“有花才有赚,若是一直不花销,那要银钱来做什么使呢,横竖我再挣就是了。”

    他又从怀里摸了个小铁铃出来,“在摊子上瞧见的,十文钱,买来系在鹿脖子上,现在它是你养的看家护院儿的了,也算是咱家的一份儿了,给它系个铃,下辈子便可以投胎做人了。”

    这里的人相信,家里的牲畜只要脖子上系了铃铛,便是认了主,有了归宿,下辈子便不再入畜生道了,因此乡间地头的老牛脖子上大多都是有铃铛的,有些人家的看门狗也是拴了铃的。

    叶溪高兴的找了红绳将铃铛挂在小鹿脖子上了,随着它的跑动,叮铃铃的响。

    小鹿也像是意识到了,亲昵的用鹿角来蹭林将山,似是在感谢他。

    第56章

    这里是山秀村56

    过了几日到了大雪,秀山村算是真正进入了冬季,白日里人迹都少了些。

    叶溪坐在堂屋里绣帕子,上回布庄的掌柜可是问了他好几回了,可绣有帕子,说富户小姐们上门了几次就是想寻叶溪绣的帕子,说花样子好看,索性现在已经入了冬,不适宜再出门了,便窝在家里绣绣帕子,林将山在院儿里烧炭,身上穿着叶溪做的新棉衣,里面塞了足足的棉花,一点也不感到冷。

    这段时间他上山砍柴回来烧制成的炭已经堆了十几担了,都囤在地窖里,便是过到明年四月开春去也是足够使的。

    都已经到了巳时,临近正午时分了,天还是雾蒙蒙的,瞧不见太阳,也不见下雪,看着让人心里不得劲儿。

    叶溪对着院子道:“相公,今儿可真是大雪?”

    林将山守着土窑,嗯了一声:“灶房挂着的黄历写着呢,今儿确是大雪。”

    黄历是由朝廷每年开春就颁布的,由钦天使观察日月星辰,判定四季二十八节气,庄户人家们便由着每年的黄历播种开垦,因此家家户户都要备着一本。

    “奇了怪了,小雪不下雪便罢了,今儿大雪呢,怎么这般雾蒙蒙的,只刮冷风不见下雪。”

    林将山早就猜想到了今年天气异常,才囤了这般多的柴火木炭,前些个儿叶溪也回娘家去说了,让大哥和阿爹多备些,今日大雪这般异象,想来今年冬天怕是真不好过的。

    “说不定都堆到后面儿几天下了,怕是冬至前就会下大雪。”

    叶溪绣了一张帕子,用嘴咬断了丝线,从炕上起身:“天气不好,但人也得吃饭才行呢,相公,你待会儿去院儿外的竹林子里砍根竹子回来,要粗些的,我待会儿塞了饭进去,顺手扔到土窑子里去,烧熟了便能吃了,倒是也省了事儿。”

    林将山听了,便带了柴刀去砍竹子了。

    叶溪便去了地窖,看了看囤起来的红薯土豆,还有几袋子的稻米,点着油灯四处仔细瞧了瞧,没见着老鼠洞,便放心的盖了地窖的木板出来了。

    进了灶房淘好了米,林将山便拖着一根竹子回来了,跟碗口一般粗大,适合做竹筒饭吃。

    林将山按照自家夫郎的吩咐,取了中间几节,洗净了递给叶溪。

    叶溪洗净了米,切了块儿腊肉,与生米搅拌在一起,又在里面搁了些菜油,放了切碎的胡萝卜块儿,又加了些秋日里晒干的奶香菌,最后倒了些酱油,便用竹叶封了竹筒口。

    拿出去让林将山放进土窑里用火烧就是了。

    等待烧窑的时候,林将山便用柴刀将剩下的竹子篾成细条,打算上面编些稻草,做个草盖子。

    “若真是天冷了,下了大雪,便用草盖子去盖住你的菜园子,免得叫雪都冻伤了,这样咱冬天也有菜吃。”

    叶溪没想到他竟比自己还想的周全,笑道:“你是个心细的,连这都想好了,家里的猪圈鸡舍还要加盖么?”

    林将山回道:“得加盖,冬天天冷,若是透了风,家禽也是怕冻的,咱仓里的稻草不多,得去你娘家问问,有没有多余的匀我们些,把鸡舍和猪圈都围起来裹上一圈稻草御寒才是。”

    叶溪想着今年夏收时,家里的稻米收成好,稻草是有多余的,“行,待会儿用了饭,回我家一趟。”

    他也有几日没瞧见阿爹阿娘了。

    土窑里的炭烧制好了,便将窑门推开,先掏了里面焖制的竹筒出来。

    炭摊晒在院儿里降温,叶溪和林将山洗了手去用饭,竹筒里包着的米饭,咸香松软,粒粒分明,每一颗米都泛着油光,腊肉的香味与竹筒的香味混合在一起。

    叶溪和林将山一人拿了一个竹筒,坐在檐下用筷子挑着饭,吃的格外的香。

    两人用了饭,便将炭收了起来,叶溪又去母羊那儿挤了一水囊的羊奶,待会儿带下山去。

    料理好了家里后,林将山和叶溪便出门回叶家去了。

    到叶家的时候,只有刘秀凤和李然在堂屋里,正在腌肉呢,堆了一大盆。

    “家里宰猪了?”叶溪提着水囊进门笑道。

    刘秀凤往肉条上抹着盐巴,瞧见自己小哥儿回来了,高兴道:“昨儿个宰了一头,重着咧,可有个两百多斤,光是下水都出了一盆,还想着待会儿让你大哥去唤你们回来喝刨汤呢!”

    叶溪带着林将山进了屋子,坐下后高兴道:“那我两今日便是有口福了,可是要全部都腌成腊肉”

    李然搅动着香料道:“不是你教我的,让我冬季了去镇上卖腊肉灌肠么,我瞧着今日已到大雪了,宰了猪现在腌上,冬至前拖到镇子上卖去。”

    叶溪:“嫂嫂果真是身体力行,这便已经动上了。”

    刘秀凤是个心好的婆婆,儿媳若是想做便让她去做就是,自己也能搭把手,横竖这个家都是一股心,想要将日子过出来,便笑道:“你这嫂嫂是个能干的,跟你大哥合计着要多攒些银子买个泥巴塘呢,说上次卖鱼就瞧见了咱村没个鱼塘,村里人想吃个鱼都不方便,便合计着能不能攒些钱来自己弄个。”

    叶溪倒是没想到自家嫂嫂和大哥有这般好远见的,赞同道:“是个好主意,我竟没想到咧,若是鱼不好卖,还能退了水重新还成地拿来种庄稼咧。”

    李然揉搓着猪肉,笑道:“你大哥看着憨傻,心里还是拿有主意的,为了多筹些钱可不就得多想点赚钱的法子么,去镇上试一试,赚几文是几文。”

    叶溪刚刚一进来就问到了这腌制香料的味道,觉得实在是香,辛辣中发着八角的甜香和豆蔻的豆香,跟旁家的都不一样。

    “嫂嫂这香料调的好,腌出来的肉肯定是最好吃的,到时候可得让我尝尝才是!”

    李然不是个小气的,爽快道:“待会儿你便提上一块儿回家去,难道一块儿肉嫂嫂都不给你吃么!”

    叶溪和林将山笑了起来。

    叶溪又问自家大哥和阿爹去了哪儿,刘秀凤道:“家里的猪是你嫂嫂动手宰的,借了别家的砍刀和捆绳,你阿爹和大哥还去了,估摸着现在又拿了柴刀砍柴去了。”

    叶家人最大的好习惯就是听人劝,刘秀凤经常挂在嘴边道:听人劝,吃饱饭,总不会吃亏的。

    于是上次叶溪将林将山要他们多囤柴火的话带到后,叶阿爹跟叶山便也开始囤起柴火来了。

    林将山听了便不坐了,起身去帮叶山和叶阿爹。

    哥婿这般勤劳体恤,刘秀凤是看在眼里,实打实的满意。

    汉子们都走了,屋里就剩叶溪,还有李然,刘秀凤三人。

    叶溪也撸起袖子去帮着腌肉抹料,过了会儿子,外面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整个山秀村都听的清清楚楚。

    叶溪问道:“今儿有人家办事儿”

    刘秀凤没好口气的说道:“林家的,他家幺哥儿今儿大喜。”

    叶溪哦了一声,他是没闲心去记林肴何时成亲的,没想着居然就是今天。

    “他们跟我们家是对头,请了村子里大多的人,唯独落了我们家,又想到你成亲那会儿子他家阿娘是来上了十文钱的礼的,林阿娘腆不要脸的叩了我家的门,说要我们还礼钱,气的我拿了扫把就赶她出去,她这个烂破皮竟还敢提这事儿,当初幺哥儿扯了你盖头,我们没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还想让我们白白送他们十文钱的礼去!我当即就骂了她一个狗血淋头!”

    李然想起就好笑:“你是不知道,这林家前天找人给他家小哥儿压新房,请了好多婶婶哥嬷,大家都不愿意去,说压新房是给人添福的,这幺哥儿名声坏成那般了,还添什么福,有什么福可以添,逼的林家没法了,便对村里的人说,若是去了,每人给一刀肉呢,村里的婶婶哥嬷们念着这块儿肉的份上,这才去了。”

    叶溪笑了笑:“这林家倒是大方,每人一块儿肉,半头猪都去了。”

    刘秀凤才不稀罕他家这块肉呢,“你说他家若真是给了,这也好说,可这林家向来就是个泼皮的,等这些婶婶哥嬷们压完新房后,嘿,竟反悔了,原来是林阿爹心疼银钱了,于是便改了口,说这每人的一块儿肉明日做成席面儿给大家吃,白白骗了人,这下是又把村里人得罪了一遭。”

    叶溪也是没想到,这林家真是做事越来越不厚道了,想当初和他家结仇不就是眼红自家开垦出来的那块儿巴掌大的地么,后来又是东家占些便宜,西家侵些田埂,跟他家相邻的田,都被侵了几尺的,找上门去,林家就说自己家挖的是田埂,旁人管不着,跟那村里无赖的刘麻子一家倒是越发的像了,眼下自家小哥儿大婚,又把人得罪了一遭。

    李然道:“今儿他家办席面儿,听了隔壁云婶婶说,席面儿都没坐满呢,她去吃席去了,待会儿吃完了席,怕是要回来找我们唠会儿的。”

    第57章

    这里是山秀村57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嘹亮浑厚,“他刘婶儿,可在家”

    屋里的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李然抿着嘴笑:“瞧,我说要来,这就来了。”

    刘秀凤赶紧擦了擦手,迎了出去:“哎,在屋里呢,云婶子吃席回来了”

    妇人云婶站在院儿里同刘秀凤唠了几句,刘秀凤便邀她进了屋。

    进来后瞧见叶溪和李然都在,便笑着打招呼道:“叶山媳妇儿也在,溪哥儿也回来啦。”

    叶溪站起身跟她打了招呼又去端了碗茶水给她。

    云婶接过了茶水,喝了半碗,又咳了咳喉咙,“还是你们好,团在屋里没去吃那个丧良心的林家席面儿。”

    刘秀凤在旁边坐下,拿了洗净的鸡肠灌着肉,问道:“怎了不是去吃席面儿么,这么快便吃了回来了。”

    “嗐,要我说,这席面儿还不如不吃咧。”

    叶溪和李然不出声,在旁边忙着抹肉,静静的听着就是。

    云婶又喝了半碗水,递给叶溪,“溪哥儿,劳驾再去倒一碗。”

    叶溪接了立刻就去了。

    刘秀凤笑她:“怎这般渴,掉进了盐罐子里不曾,还是我家茶水好喝,你专程来喝的。”

    云婶翻了个白眼,厌恶道:“还不是吃那林家的席面儿吃的,我说他家真是办事不地道,席面儿差便罢了,菜还做的齁咸,让人吃了一直喝茶水。”

    叶溪又倒了一碗茶水回来递给了云婶。

    刘秀凤:“请的哪家办席面儿的厨子,手艺这般差”

    云婶嗐了一声,嫌弃道:“没请厨子,这林阿娘从村里找了几个帮厨的婶子,自个儿砌了灶就把席面儿办了。”

    刘秀凤有些吃惊:“还能这般的糊弄”

    云婶将椅子靠拢了些,小声道:“今儿去吃席面儿的人少着呢,连桌子都没坐全,上的礼也少,可不得到处节省着么,还能怪谁,怪他家自己不厚道呗,你说你家小哥儿名声不好听,你请了这些有福的婶婶哥嬷去压房便罢了,还出尔反尔不给那早就答应好的一刀肉,旁家谁还愿意来给你上礼吃席面儿。”

    刘秀凤点头:“乡邻旧里的,以后总是要一个地方过的,确是不能这般。”

    云婶哎了声,“今儿我们去了的人又瞧见那席面儿也是不成样子的,两荤菜,四碗素菜,都是些什么水煮萝卜,凉拌金针,竟还将腌咸菜都端上来充数了!那荤肉里也是不见什么肉的,我扒拉了一圈儿,就寻到了几块儿渣渣肉,哎呦,可惜我那上礼的十文钱了!”

    叶溪在旁听着,这幺哥儿家素来爱面子充场面,这次怎么将席面儿办的如此丢人。

    “云婶婶,这林家的难道就没把聘礼拿出来办席面儿,全让林家夫妇收在手里了”

    云婶道:“别说,这曹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全然糊弄了,兴许是仗着幺哥儿没了名声,好拿捏了,我昨儿个去帮忙的时候,听见了林阿娘在屋里哭喊,骂这曹家的没良心黑心肝。”

    李然起了兴致,“云婶婶,你快说说。”

    “这林阿娘在骂,曹家的娶了他家小哥儿,聘礼只给了一两便算了,连鸡鸭都不曾提来一个,给幺哥儿送来的喜布也是次等的,自己家嫁个小哥儿还全要拿银子往外贴。”

    刘秀凤听的心里畅快,“这曹家当初来我家退亲的时候,一家子刻薄的嘴脸我便知道这不是个好的,这林家偏好觉着是门好亲事,巴巴的往上去凑,在我这儿面前耀武扬威的,如今可算是知道这家人是什么狗头嘴脸了。”

    云婶摆了下手,“可不是,这等子人家也太抠了些,还家底好呢,竟办的如此不像话,这林家也没办法,慌着要把小哥儿嫁出去,这只能忍了这口气,院儿里连挂彩的钱都省了,瞧着就贴了几张喜字糊弄了一下,幺哥儿出门子时的嫁衣也是有些苛惨,那颜色都染的不似大红般喜庆。”

    叶溪心里还是为幺哥儿感到了些许不值,连成亲这般大的大事都如此糊弄了他,想必日后的日子怕是也是不好过的。

    “曹家请了四个轿夫来抬轿子,唢呐什么的一律省了,抬了幺哥儿两个陪嫁的箱子便走了,看着实属是冷清了些。”

    云婶子又喝了半碗茶水,便站起身要走了:“今儿吃个席面没什么油水,倒是给我吃的有些馋了,我得回家下碗猪油汤的面条打发嘴,就不扰你们了。”

    刘秀凤又留她再待会儿,晚上吃刨汤,村里人哪听不懂客套场面话,云婶子拉着刘秀凤又唠了几句,便走了。

    刘秀凤回了屋子,叹道:“这林家的和曹家的算是臭到一个盆里去了,幸好咱家当初跟他家退了亲,否则你如今哪有这般好的日子过,这都是菩萨保佑!”

    叶溪笑了笑:“想来是我家人品厚道,与人为善的良因吧,给我送来了个好郎幺哥儿坐在轿子里,心里委屈的抹眼泪儿。

    今儿这场喜事办的全然上不得台面,与当初叶溪的席面儿比,就像是个笑话,想到这里手指不禁将身上的嫁衣攥的死死的,后槽牙咬的紧碎。

    当初他拿捏了曹家,现在曹家便用办婚事来恶心他,两家倒是打了个有来有往。

    不仅连聘礼都省了不说,就是连个压箱底的首饰也没给,喜布也只给了一匹,与当初去叶家提亲时的东西比起来,实在是磕碜。

    这不就是在打他脸么,他气不过找上门去,曹阿娘更是尖声刻薄道:“你既如此瞧不上我家给的,那你不嫁便是了,横竖我家也是不愁娶的,想与我家结亲的多了去了,你是巴巴送上门儿的,如今我家是看在你可怜,名声毁了的份上,答应将你娶进门来,你还挑三拣四的提要求。”

    把他气的想要杀人,但念着婚事已定,就要嫁进他曹家门里去了,也只好忍了这口气,都等着进了门,他再与这个曹阿娘慢慢算账不可。

    幺哥儿眼中露出凶狠的精光。

    就是因为曹家不舍得给彩礼钱,婚事竟要他们自家贴补,家里又没什么存银,阿爹阿娘只能捡着节省的办,不仅委屈了他,也让他家在村里人面前落了笑话,这仇他定是要算在曹家头上的!

    轿子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抬到了曹家的那个村子。

    曹家在门上贴了两个喜字,又挂了一串炮仗,便全当成亲的门面儿了。

    轿子落在门口时,幺哥儿已经被摇的晕晕乎乎,头胀脑热,缓了好一会儿。

    曹阿娘自己倒是穿了一身好布料,桃红色的衣裳,光泽也亮,瞧着竟比新夫郎身上的还敞亮。

    她站在台阶上,淡淡的说了句:“把人背进来,把鞭炮放了就是。”

    曹斌钻进轿子,将幺哥儿背了出来,旁边的人点燃了炮竹,鞭炮声稀稀拉拉的回响在巷子里。

    进了院儿里,幺哥儿盖着盖头,看不清眼前是什么场面,只觉得有些安静,不像是办喜事儿该有的气氛。

    便趴在曹斌背上问道:“今日你我成亲,办了几桌请了多少亲戚村邻”

    曹斌没回话,背着他往屋子里走。

    幺哥儿急了,伸手去拧他的肩膀,“问你话儿呢!”

    曹斌烦躁的啧了一声,低声警告道:“莫要胡闹,小心我把你摔下去。”

    幺哥儿也不是好惹的,全然没了当初勾搭他的温顺乖巧模样,一挣扎便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

    “哎呦!你这个不安分的!还没到屋里呢,你怎自己下地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规矩啊!”曹阿娘见了,急吼吼的冲了上来叱他。

    幺哥儿:“我问你们今儿喜事的席面是几荤几凉张罗了多少桌”

    他话一出,曹阿娘努了努嘴不说话了。

    幺哥儿心里一紧,大致明白了些,一把掀开了盖头。

    把曹斌和他阿娘都吓着了,曹阿爹更是气的很,“堂还没拜,你竟自己掀了盖头,可不就是在咒我们家么!你这个没名声的小哥儿!”

    幺哥儿掀了盖头后,才将院儿里看的清楚,哪有什么席面儿,就在堂屋前摆了一桌,请了几个家里的老辈。

    怪不得这般冷清,曹家竟比自家还节省,竟连席面儿都省了!

    幺哥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家没个良心,这般寒掺我!连个席面儿都省了,让别人笑我是不要钱悄悄娶来的!”

    曹阿娘插腰怼他:“就你这坏了名声的!我家若是还大张旗鼓的办喜事儿那才是丢了祖宗的脸!能要你就不错了,你还痴心妄想的要那般多!”

    曹斌听着头疼,刚进门的夫郎就和自家阿娘呛上了,便只好去劝和道:“莫吵了,这不就是走个过场么,总之是将你娶了进来就是了。”

    幺哥儿一把拧住曹斌的耳朵,气恼道:“如今我嫁进你家了,便是你家的儿媳,以后这个家我也是能说话的!你既是我的夫君我就能管教你!若是你不听我的,日后便别想回屋里睡了!”

    曹斌被拧的龇牙咧嘴,曹阿娘见了心疼的很,连忙上前去攀扯,“你这个心黑的,哪有这般对自己相公,还不快松开!”

    幺哥儿一把推开曹阿娘,与他撕打起来,扯乱了她的发髻,拽着她的头发说道:“你可别以为我是个性子软的,随便你们拿捏,告诉你们,这家以后我做主,若是你们不依,我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把丑事宣扬出去,让咱家一同被人笑话,横竖我没名声了,日后你们也别想要名声了,相公的前程也一同毁了才好!”

    曹阿娘被气得不敢说话,只敢死死瞪着他,胸口剧烈喘着。

    幺哥儿这才松了她的头发,大摇大摆回屋里去了。

    气的曹阿娘坐到地上哭天抹泪的叫喊:“这是什么报应啊!竟娶了个这般模样的回来!家里可真是鸡犬不宁了!天爷啊!真是冤孽!”

    第58章

    这里是山秀村58

    叶溪帮着嫂嫂和阿娘将抹了香料的腌肉用草绳串着,一一挂在了檐下,等风干后香料入了味儿便能摘下来了。

    忙活了半天,到了该做饭的时候了,刘秀凤喊道:“得生火烧灶了,汉子们该回来了,今儿个做刨汤吃,鲜宰的猪,里面的内脏处理一下,用来打成锅子,解馋又热身子。”

    叶溪洗了手去帮忙处理猪下水,满满一盆装的都是剖出来的内脏,今儿是吃不完的,捡了一些猪大肠出来,心肺用了一半,凝固了一盆的鲜红猪血像豆腐一样嫩滑。

    李然从灶房里舀了一勺面粉出来,“用面粉加菜油洗,洗的快。”

    “猪肝儿今天一起炒了,瞧着这猪肝儿鲜嫩,给汉子们拿来下下酒也是好的,横竖入冬刚宰了一头猪,家里也不愁肉吃了。”刘秀凤捡了猪肝出来。

    以往家里的荤腥都是要算着吃的,到了入冬时节,想来是天气严寒,人身上本就不暖和需要吃些油荤来取暖,日子才好过,于是冬季的时候家家户户在吃食上面倒显得格外大方了些。

    洗好了内脏,便丢进了锅里去焯水,先祛除腥味,叶溪缓缓搅动着锅,让葱姜蒜一起煮沸着锅里的内脏,便和烧灶的嫂嫂聊天。

    过了会儿,锅里的内脏便焯好了,撇去浮沫,将内脏又捡出来洗干净,肥肠,心肺,另还有一块儿五花肉,都切成了薄片。

    用两根猪大骨在锅里熬了一锅的高汤,直到汤变成了奶白色,才掀开锅盖来,将肉片等都放进去一切烹煮。

    刘秀凤从菜园儿里摘了一把嫩尖回来,浅绿的叶片儿上还挂有水呢,“今年这嫩尖种的好,掐着嫩尖拿来打汤,鲜美的很,得赶在冬至前多吃上几回,不然怕是那会儿要冻死了。”

    叶溪拿了一块儿猪血,切成了厚片,丢进锅里,高汤咕噜咕噜,煮的肉香四溢。

    最后将嫩尖洗净,鲜绿的叶子扔进汤里,被油亮奶白的汤烫滚着,最后撒下一把绿白葱末点缀出颜色来。

    满满一锅的刨汤,冒着刚出锅的热气儿,看着就叫人心口暖和。

    李然找了炭盆出来,将一盆刨汤放了上去,用炭火煨着,屋内高汤的水汽与灶火的热气交织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儿又下起了冷雨,初冬,薄雾,冬风凉,田野里的树梢上,山噪鹛在声声啼叫,回荡在寂静的旷野。

    叶溪将用淀粉腌制过的猪肝片扔进热油里,激起了一阵油漰的刺啦声,混着泡椒的辛辣香味,又加了一篮子的木耳与菜叶子一起翻炒,香味迸发出来。

    叶阿爹他们也回来了,三个人各挑着一担柴火。

    “外面下了雨,冷的有些冻手咧。”叶山将柴火靠在檐下,肩膀已经淋湿了。

    李然连忙去拿布来给他们擦擦,叶溪去灶房里打了一盆热水来,让他们泡泡手。

    汉子们都收拾了一下,便坐在屋子里开饭了,刨汤在炭火上咕噜翻滚,吃下一片肉去肚子和胃都得到了熨帖。

    叶溪知道林将山喜欢吃辣的,于是便又去调了个辣子,用花椒粉和磨细的辣椒面一块儿用热油泼出来,撒上葱花蒜末,拿来当蘸水最香了。

    一家人便热热和和的开饭了。

    叶阿爹在桌上随意问道:“哥婿怎么知道今年要严寒下大雪的”

    林将山笑了笑:“大雪时节雪都还下不来,想来是堆在云后面儿了,等着这几场冷雨过了,该是就要飘下来了,今年天气怪,先是夏天走的晚,让人以为今年怕是个寒冬,立冬又不下雪反倒出了一段时间的太阳,又让人以为今年是个暖冬,看大雪这段时间的天儿,怕如此反复,最后是个严冬才是。”

    他说的有些道理,比村里老人都瞧的明白,叶阿爹点了点头,心里自是信自己哥婿的:“咱们多囤些柴也是好的,冬天若是用不完,开春挑到集上去卖了也是,就是多费些事罢了。”

    刘秀凤素来偏袒自己哥婿,笑道:“哥婿一向是个靠得住的,咱们啊多听听,耽误不了事儿,一家子和和气气相互依靠,这日子过的岂不是顺心如意,如今啊,就缺个娃崽了,我瞧着你们两个,是先让我做上奶奶还是先做上外祖母。”

    叶溪和李然相互对视一笑,都埋着头扒饭不说话。

    刘秀凤嗔自家小哥儿和儿媳妇一眼,笑骂道:“罢了,我只催你们有什么用,好田还得让好牛耕,我还不如催催你们汉子,今儿这刨汤多喝上两碗,有了力气,晚上才好给我造娃崽去!”

    叶山和林将山表情没变,倒是叶溪和李然脸更红了,差点被米粒呛到。

    “阿娘.......”叶溪求饶道。

    李然也是羞的不敢抬头看人,手悄悄去拧了下叶山的大腿,把叶山拧的龇牙咧嘴,傻呵呵的瞧她。

    自从她嫁过来,这汉子别提多卖力了,就是想歇歇,也是不愿放过她的。

    刘秀凤抿嘴笑:“行行行,我不说了,免得让你们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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