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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是她见过眸色最深的眼仁,一眼望不到底,盯久了,像是掉进了漩涡里,心跳都没规律地跳动起来。

    看清眼前的一切,她骇得放大了瞳孔,双腿也在刹那间软了下来,身子下滑,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紫檀木的圆凳下倒,与地面撞击出好大的动静。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她已崴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后腰,哎哎叫了声疼。

    “撞到了?”他慌了神,忙蹲下来仔细查看,然而那地方实在隐秘,从衣裳外头看不出端倪来,他的手捂在上方揉了揉,语气温存,“我看看好嚒?”

    阮音咬白了唇,双眸也疼出了两汪清澈的泪,就这么泪花闪闪地看着他。

    他窒了一下,才结巴道,“我……只是怕里面沉积瘀血,要及时揉开。”

    阮音耳后根一热,骨髓深处钻心的痛竟让她动摇起来。

    他见她沉默,便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边搀着她边道,“慢点走,先去床上躺会。”

    阮音实在没有力气,一动弹伤处就扯得生疼,只能在他的搀扶下缓缓趴了下去。

    他跟着坐了下来,挽起袖子,手心也冒出了一层汗。见她着实痛楚,不得已,只能将手搁在她那件香云纱的短袄后摆上,犹豫不决地又问了一句,“可以嚒?”

    阮音的理智被痛意夺走,脑袋也还没活络过来,抿紧了唇不吭声,算是间接默许了他的行为。

    他屏住呼吸,手指攥住了衣裳边缘,一寸寸地往上掀,袄子里束着白色缎地花鸟马面裙,主腰的下沿又扎进裙腰里,光是掀开一层,还看不出什么,他伸手在腰上轻碰,“是这疼吗?”

    阮音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着手帕道,“你轻些……”

    他更加连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了裙带上。

    时间仿佛被定住了,屋内安静得诡异。忽而,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容妈妈的声音显得焦急,“世子,老奴给世子妃熬了醒酒汤。”

    鹤辞看了看趴在床上不敢动弹的她,慢慢缩回手,将她的衣摆捋正,才道,“进来吧。”

    容妈妈应了声是,便推门而入,一入内,那双冒着精光的眼便往隔扇后瞟,没注意地上倒下的圆凳,被狠狠绊了一脚,脚指头突突的痛意袭来,她哎哟叫了一声,手中的托盘也差点甩了出去。

    阮音听到外头传来动静,也不知戳到了哪根筋,竟吃吃笑了起来,然而这一笑,难免又牵动伤处,简直是乐极生悲。

    鹤辞鲜少见她这般孩子气的笑,不由得转过眸来,用怪诞的眼神瞧她,这一瞧,她唇边的笑容又敛去了,压抑着嘴角,期期艾艾地叫唤着疼。

    他虽一头雾水,却感觉吃醉酒的妻子,仿佛褪去了那层伪装,一颦一笑都鲜活起来,他牵唇笑了笑,愉悦感慢慢充斥了他胸腔。

    他问,“容妈妈没有大碍吧?”

    “不碍事的。”容妈妈隔着隔扇应着他的话,不敢擅自入内。

    他沉吟道,“妤娘将才摔了一跤,后腰受了伤,还是烦你进来看看吧。”

    得到他的应允,容妈妈三步并作两步闯了进来,见她直挺挺地趴在床上,身上的衣裳也还整齐,这才放下心,将托盘搁在小几上,便走过去问,“世子妃碰到了腰?你先别动,我去拿药油来。”

    阮音心头发怵,就她那体魄,一巴掌揉下去,小伤都能让她磋磨成重伤了。

    于是仗着酒意道,“您老人家手重,我可不敢劳烦你,还是让绮萝过来吧。”

    容妈妈没料到她敢反了她,脸上仍堆着假笑的褶,音调也和气了许多,“世子妃喝醉了,绮萝是年轻的丫头,手法不得劲,哪有老奴揉得到位?”

    她不耐烦道,“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容妈妈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起身道,“世子妃还是喝点醒酒汤吧。”

    她伸手搡她,嘴里嘟嘟囔囔,“不喝不喝!你快出去!”

    容妈妈脸色彻底僵了。

    鹤辞原本只是啼笑皆非地看着她们唇枪舌剑,这会才淡然开了口,“妤娘喝醉了,容妈妈何必跟她较真?你先由着她,把醒酒汤放着,待会我哄她喝下就是了。”

    容妈妈没办法,只好咬咬牙退下,换了绮萝过来。

    绮萝是年轻的姑娘,不像容妈妈那般难缠,只略揉了会,便退了出去。

    阮音的腰已舒坦了许多,自顾自地翻过身,喃喃道,“我醉了,头像要裂成两半……”

    鹤辞只好端来醒酒汤,哭笑不得地睇着她道,“这会倒知醉了,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说没醉吗?”

    她吐吐舌头道,“我那是装的,懂不懂?不能让人知道我的酒量,谁知道有没有居心叵测的人窥伺?”

    所以在他跟前便不必伪装了,这是一种绝无仅有的信任,他咧着嘴角,附和道,“你说得不错,把醒酒汤喝了吧,脑袋就不疼了。”

    “那你扶我……”她出乎意料地变得粘缠起来,舌头没捋正,声音也娇滴滴的,如果她此刻清醒,听到这样的声音也会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先搁了碗扶她起来,她那绵软的手就这么虚虚地搭在他腿上,修得浑圆的指甲用花汁染成绯色,微微把袍子压出褶皱,而当中的部·位便不能再细说了。

    他叹息一声,醉酒之人,他又何须与她较真?如果这次能成为两人亲近的契机,那倒好了。

    阮音靠在他身上,小口小口地喝完一整碗醒酒汤,这才对他说,“其实我酒量也没那么差,是我没想到到这个青梅子酒那么烈……”

    “嗯。”他拥着她躺下来。

    这会两人倒成连体婴般了,她靠在他颈侧听着他的心跳,而他一低头63*00

    便能闻到属于她清透的甜香。

    “二弟刚才跟你说了什么?”他有意打探道。

    她像倒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向他倾吐,“他说谢我给他做的香包,其实我知道那不过是他的托辞而已,他那个人一看就不怀好意……”

    “怎么个不怀好意法?”

    “他说,父亲和母亲都不待见你,这个我知道的嘛,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也能看出来……可是,可他说你克妻!”她说到这,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仰起头来看他,瞳仁清澈得只盛得下他的影子。

    她眸光坚定道,“你怎么可能克妻,我看他就是嫉妒你。”

    他蹙起眉,“嫉妒我?”

    “可不是嘛,嫉妒你娶了这么聪明能干的我呀……”谎话说久了,连酒后都能做到滴水不漏,阮音说着说着,又暗自傻笑起来,连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鹤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确定她醉得不轻。

    他兀自陷入低落的情绪里,闭上眼,恐惧像暴风雨中的浪潮拍上他的脸,声音也沉了许多,“你就这么相信我,如果我真是不祥之身呢……”

    他并不期望她能回答,他对自己的人生,一直是灰心丧气的,可他现在不再是孤身一人,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如此。

    可万一……他真的给她带去灾祸,那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活着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脸颊突然传来一声脆响,是她轻拍他的脸,探着脑袋端详他,“你也醉了吗?”

    “我没醉。”

    “你没醉你听他瞎说,他那是挑拨离间,你难道没听出来吗?你怎么可能是不祥之身?只有心思阴鸷的人才不祥……”她说着,捂嘴打了个哈欠,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呢喃道,“我真困了,让我睡会……”

    一闭眼,匀停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真是困极了,娇嫩嫩的唇还半张着,气息咻咻,像一头小兽。他并没有午寝的习惯,也就不曾在明朗的光线下,这么近距离,这么肆无忌惮地观察过她的脸。

    这么细瞧,才发现她素净的脸上,眉眼秀挺,有令人忘却呼吸的美感。

    他抬手拨开贴在她鬓边的绒毛,又摸摸她的头道,“睡吧。”

    她对他的动作一无所知,他也就放下心来。

    他并无睡意,望着帐顶未免无聊,更何况她就躺在他的身侧,一缕暗香总是若有似无地侵扰他的心神。

    他重新翻身面对着她,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地打量,最后落在她如白玉精巧的耳垂上,顿住了,抬手轻捏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偷觑她的表情,手中的力度加重,沿着耳垂慢慢揉捏着,软弹适中的触感,带着一丝冰凉,在他指腹悄然蔓延开来。

    少女又香又软的,仿佛一颗熟透的果实。

    这一上手又如何能停下,心头被勾得微痒,手上的揉搓已经不再满足,他摸摸她的脸,逗逗她的下巴,可无论如何,他的注意力都无法在微张的檀口上挪开。

    那如兰的气息,扑得他又热又痒,他略顿了一下,这才捧住她的脸,将指腹印了上去。

    一下,两下,细细沿着果实的轮廓描摹着,柔软的红润与在指尖接触后变了形状,也在瞬间将理智推上了悬崖边缘。

    他们成婚已有一月,不要说行敦伦礼,就连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都没有过,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即便奉守克己复礼,也并非没有欲·望。

    再这么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是和尚了。

    阮音眉间轻蹙,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含糊的嘤·咛。

    声音甫落,他猛地弹出了三尺远,心跳也在霎那间提上了嗓子眼。

    他定定地观察她的神色,心头余悸未消,难以置信自己竟地做下如此轻·薄之举。

    然而她只是皱皱鼻,便再无反应。他突然惆怅起来,也不知这算是幸还是不幸……

    第16章

    “你为何如此惧怕殿下?”

    端阳过后,鹤辞便忙起一桩大案,时常是白天上值,忙活到三更半夜才归家。波澜不惊的辰光静静流逝着,一眨眼,阮音也已经逐渐适应了王府里优渥的日子。

    天气渐热,安国公的夫人办起了品茶会,邀了一众建京的贵夫人贵女们前往品茗一聚。

    阮音亦收到帖子。

    妤娘在家时偶尔也会办起诗社或是赏花宴,邀那些手帕交的姐妹上家来相聚,她当然也见过那样明媚的场景。

    只是,她尚有自知之明,绝不往她们跟前凑,免得他人将她们姐妹二人放在一块比较,更衬出她的平庸无能。

    这回没有妤娘。

    她心窍微动,却仍是发怵。

    明雪见她犹豫不决的样子,趁她不备抽走她手中的帖子,目光在白纸黑字上掠过一遍,乌眸一转道,“嫂嫂还在顾虑什么,为何不去?”

    阮音也知跻身于高门,免不得要与那些贵女贵妇们打交道,若是一直推拒,反而会让人背后嚼舌根。

    不过,她一个替身,又去凑什么热闹?

    “我……”

    “我看嫂嫂就应下吧,到时候你也带我开开眼界可好?”

    阮音侧首,见她眸心雪亮,委屈巴巴地等着她的下文。这些日子,她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她也才发觉,她虽娇惯了些,却也并非难缠。

    她心头一软,点了点头。

    明雪在她点头后,眉梢立即浮起一抹喜色,嘴皮子噼里啪啦蹦出了一串,“听闻小公爷谢宣长相俊美,风度翩翩,今年将将及冠,尚未婚配,国公夫人为此操碎了心,想来这次办起茶会,实则是暗中相看起未来的儿媳妇呢。”

    阮音意味深长地睐了她一眼,看破不说破。

    明雪讪讪摸了摸鼻子,嗫嚅道,“嫂嫂别笑话我嘛……你别看我虽生在王府里,可我毕竟是姨娘所出,父亲是不大管事的,母亲待我不冷不热,虽仗着祖母疼爱我,可她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总不能让她来操心我的亲事,既这么的,我还不如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定就有什么缘分掉到我身上呢……”

    阮音默了一瞬,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她想起了自己。

    她沉吟道,“带你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答应我,就算你要自己相看亲事,也别莽撞,祖母疼惜你,你若有相中的郎君,她不会不替你做主。”

    明雪忙不迭应下,“好好好,嫂嫂,都听你的。”

    两人又絮絮叨叨扯了一会,不在话下。

    一晃眼便来到品茗会当日。

    阮音换上木槿色折枝玉兰禙子,立领的霜色长袄,底下则穿了胭脂红的织金马面,乌黑浓密的长发堆成云髻,簪着八宝白玉嵌珠头面,小巧白净的耳垂上垂着一副花苞耳珰,衬得她愈发娇妍清丽。

    她对镜瞧了一圈,总觉得脖子还空落落的,素手抚上脖颈,对香英道,“上回祖母给了我一条软璎珞,我看戴那条合适,你去帮我取来吧。”

    香英应了声喏,踅身走入碧纱橱里。

    她一离开,容妈妈立马走了上来,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道,“小娘子胡闹,你也由着她?要我说,你就不该去!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阮音脸上的笑容凝住了,转过眸来横了她一眼。

    这刁奴越来越讨厌了。

    容妈妈被她盯得心头发凉,嘴上却依旧刻薄,“怎么?莫非我说得有错?你不安安生生地待在府里,跑外头去,也不怕露了马脚!”

    阮音嘴角微捺,并不接腔。

    就在这当口,香英也已经取完东西折返,容妈妈见状,也只能咽下后面的话。

    阮音心情并未受到影响,接过那条软璎珞,对着镜子比对起来,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串成的链子,吊坠则是元宝状的红宝石,样式简约,却很有质感。

    香英随口夸了一句,阮音又将璎珞递过来,让她帮自己戴上。

    抬眸见镜子里容妈妈的身影,满脸的肉气得直抖,她便忍俊不禁。

    穿戴完毕,明雪也寻了过来,姑嫂两人便登了车,直奔国公府而去。

    难得多云的天气,棉絮一般的云翳裹住了烈日,微风拂面,不凉不燥。

    不过一刻多钟,马车便在国公府前停了下来,两人在奴仆的引路下,穿过回廊,直入后宅的庭院里。

    一入眼便是满庭的郁郁葱葱,中间的池塘里正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院中设石桌、凉亭,清贵中又透着华丽。

    各家的贵女贵妇穿着鲜亮的衣裙,仿佛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给这处庭院增添了不少颜色。

    国公夫人刚招待完一个女客,一转眼便发现了她们俩,立马笑意盈盈地走了上来,热情道,“世子妃也来了?今日府上人多,来不及招待,还请见谅。”

    说道又将眸光调向明雪,讶然问,“这小娘子是?”

    阮音说,“这是我们王府的小娘子,名唤明雪。”

    国公夫人噢了一声,面色不改道,“小娘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是个讨喜的模样。”

    明雪抿唇道,“国公夫人谬赞,您唤我明雪就行了。”

    “行,那我就随意些,免得你们不自在,”国公夫人说着,听说前面又来了女宾,她只好道,“二位请先坐会,我去去就来。”

    说完,又唤了个小丫鬟给她们上茶,这才踅了出去。

    两人甫一落座,便见远处传来一声喧哗,两人循声望了过去,见穿着一身赤红团花袄,头簪?髻的女子被人簇拥着,一众贵女们都朝她福下身子道,“参见殿下。”

    两人被另外的贵女告知,这是当今圣人的幺女——襄城公主。

    这才跟着众人施了礼。

    “都免礼吧。”襄城说着便自顾自地走到茶桌前坐下,朝丫鬟讨了个空茶杯,便开始斟起茶来。

    她抬起眉梢看向定在原地的众人,开口道,“都愣着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不必管我。”

    众人这才散去。

    明雪暗自掣掣她的袖子,小声道,“襄城公主怎么来了?真是晦气。”

    阮音惶恐,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慎言。”

    明雪点头。

    过了一会,她又开始按耐不住,借着要解手开溜了。

    阮音便独自在莲池边坐了下来,她初来乍到,认识的人不多,那些贵女们见了她,也不过寒暄几句,便没了后话。

    池子里养了一池锦鲤,她便盯着它们游弋其中,金色的尾部在水面荡起了浅浅涟漪。

    直到她眼前出现了一只握着茶杯的手。

    她抬眸一看,红衣的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眼仁漆黑明亮,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颇有几分英气的模样。

    不是襄城公主又是谁?

    她唤了声“殿下”,噌的一下欲直起身来。

    宋心钰摁住她的肩膀,自己挨着她坐下道,“你是谁家的娘子,看着怪眼生的。”

    阮音只好回,“回殿下,妾是睿王世子的内人。”

    “噢……听说你不是建京人,是哪儿人氏来着……”她挠了挠鬓角问。

    “妾是青源人。”

    宋心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问,“那边的世家女都在投壶,你怎么不去?”

    阮音沉吟道,“妾不擅那个。”

    宋心钰啧了一声,“怪不得落了单,方才与你同行的小娘子呢?”

    “她是妾的小姑,是解手去了。”

    “解手?”她皱眉,“她不是在那嘛!”

    阮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见池对面几个小娘子聚在一块斗草,明雪赫然就在其中。

    她眉心跳了一下,笑道,“我那小姑是贪玩的性子,必然是见了别人斗草便挪不动腿了。”

    宋心钰呆呆看了她一眼道,“世子妃笑起来真好看,还是多这么笑笑为好。”

    阮音脸颊一红,还欲恭维几句,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她罢手道,“别说,宫里女人成千上万,倾国倾城的也不是没有,但我说你好看就是好看,是那种令人舒坦的模样。”

    她自是能看出公主的洒脱,于是也大方一笑,“多谢殿下夸奖,那妾就收下了。”

    “你也别开口一个殿下一个妾的,没意思得紧,我叫宋心钰,你叫什么名字,我见你倒有些投缘,以后我们以名字相称吧。”

    那厢的明雪一时玩过了头,急忙捉裙跑了过来,却见自家的嫂子与襄城公主已经攀谈上了,两人各掰了块糕点,亲亲密密喂着锦鲤。

    她登时头皮一阵发麻,脚心踯躅着走上去,叫了声殿下,又对阮音说,“嫂嫂,我方才头突然有些晕,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阮音见她脸色苍白,不像有假,于是便起身告辞,“今日很高兴能结识殿……你,我小姑身子不适,还是先告辞了,下会有机会再聚。”

    宋心钰点头,“妤娘,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下回我定是要到你们府里玩的。”

    阮音敛下眉,朝她施礼道,“我随时扫榻以待。”

    宋心钰见旁边的明雪脸色越来越苍白,简直要成了一张白纸,于是更加起了恶作剧之心。

    她摘下食指上的松花石戒指,塞入阮音手心里,“这只戒指就送给你,当我们的见面礼吧。”

    阮音只觉得手心滚烫,仿佛揣了个烫手山芋,脸上也露出一丝惶恐,“这怎么好意……”

    她霸道地打断了她,“怎么不行,本宫多的是戒指。”

    “那我就多谢你赠送了,只是我没什么可赠你的……”

    她指着她腰间的香囊道,“本宫瞧着你这香囊绣得倒精致。”

    阮音会意,利落地解下香囊道,“这是我绣的香囊,不值什么钱,你要是喜欢就收下吧。”

    “行。”宋心钰大方接过,将香囊系在自己腰上。

    明雪她们有来有回的,忍不住暗暗掣紧了阮音的袖子。

    阮音得到暗示,这才正式与宋心钰告了别。

    直到两人上了车,车轮辘辘行了好一程子,明雪才不吐不快道,“嫂嫂,你以后还是跟襄城公主保持距离吧,我都要被你吓死了,你怎么招惹了那么一尊大佛!”

    方才茶会上,阮音确实能觉察出宋心钰的出现,令所有人都绷紧了弦,贵女们集体对她敬而远之。

    可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她又能感觉到这是位性情洒脱,平易近人的公主,所以她才能不知不觉地与她畅聊了许久。

    现在明雪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搞得她也有些莫名其妙。

    “你为何如此惧怕殿下?”

    第17章

    “不必羞赧。”

    明雪拨了拨刘海,支吾道,“我听说,襄城公主年方二十,却已经有过两段姻缘,每段亲事都没有维持多久便闹了和离,更过分的是第二次明明是她挑的驸马,和离后她还不解气,打了驸马三十大板,要我说,谁被她看上谁倒霉。”

    阮音却与她想法不同,“你说她两次和离,那你可知为何和离?无冤无仇的,她又为何要打驸马板子?”

    明雪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怎么的,你说公主这个烈性的脾气,受不得一点点委屈,说嫁就嫁,说和离便和离,肆意妄为,谁懂?”

    她不解呢喃,“可是婚姻若需要委曲求全,那为何要成亲呢?”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她的想法太惊世骇俗了,她并不觉得她能认同自己,所以也没必要与她解释。

    明雪见她不以为意,忍不住又问:“你和大哥哥感情如何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明雪说完一顿,“念在你是从青源来的份上,我才好心告诉你这些,你知道大哥哥有多遭建京贵女们喜欢嚒?”

    阮音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

    “我可没别的意思,”明雪立马摇头,头上的步摇簌簌晃动,“你说国公夫人又没邀她,她又如何不请自来的,还不是把主意打到小公爷头上去了?但又和嫂嫂你走得近,她公主府里还养了好些面首,男女不忌,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越说越玄乎了。”

    阮音愣了愣,手中的戒指更烫手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听明雪的一面之词。

    反正她这辈子,应该不会再与她有什么交集了吧……

    傍晚,鹤辞刚归家,正在换衣裳时,阮音还没来得及与他说上话,便有丫鬟唤了他过去留墨斋。

    阮音是迟了一步被凌雁给叫过去的,听说他们父子俩又起了争执。

    “世子妃快去劝劝,王爷和世子又吵起来了。”凌雁边拉着她往外走边说。

    阮音知道她是奉秦老夫人的令来的,她还是一头雾水,心底也被她脸上焦灼的表情搅得没着没落的。

    秦老夫人都摆不定的事情,她还能怎么办?

    她凝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与我说道说道,我心里也有个底……”

    “奴婢也是听了个大概,好像世子最近在查一桩男童失踪案,不知怎的,竟然怀疑到……”凌雁说着突然压低了声线,目光睃了一圈才凑近她耳边低语,“李相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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