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开口让姜霈把枪先放下:“歇一会,用脱了力明天胳膊会很酸痛。我去给你拿瓶水。”看贺衍舟走远,石韫玉坏笑着撇撇嘴:“真是稀奇。他向来严苛,别说是新进队的新兵蛋子,就是梁亭松他们也时常被老贺练的拿不起筷子。说到底还是姜老师面子大,我看也只有你才能拿捏的住老贺。”
姜霈并不接话,只当没听见,反过来问石韫玉:“指导员,你刚才说拍照的话范围仅限于活动范围是吗?”
“是,怎么了?”
她说:“哦,我儿子喜欢枪,我想跟他视频,不知道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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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地对面就是服务社,贺衍舟进去拿了瓶矿泉水转身回去。
还未走两步,石韫玉也从场地出来,看见贺衍舟急忙伸手拦他:“等会儿。”
贺衍舟顿住脚步:“怎么了?”
石韫玉有些语塞,支吾两秒之后问他:“明年年初就是大比武,我觉得咱们得再对一下比武人选。”
贺衍舟定定看着石韫玉,充满打量的意味,让石韫玉心里发毛:“干、干嘛?”
“比武人员上周就已经定好了,你忘了?”贺衍舟看见石韫玉的脸上瞬间出现懊恼的神情,不由得拧起眉头,“你到底有什么事?”
石韫玉随口胡诌:“我觉得名单不太合适,有几个人选还想同你商议要不要更换。”
“最终人选是我们两人一起商议着定下来的。”
石韫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慌不择路扯到这件事情上,此刻骑虎难下,懊悔的只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贺衍舟忽的拔腿朝射击场地走,石韫玉再想不出什么借口,下意识伸手去拽贺衍舟的胳膊:“老贺,老贺,你等会再去。”
贺衍舟一抹眼风扫过去,陵劲淬砺,利的像剑,石韫玉不由自主松开手。
石韫玉看贺衍舟大步流星离开,无奈的摇摇头叹出一口气:“真是孽缘。”
贺衍舟走进射击场,一眼扫过去没看见姜霈的身影。他的心脏空跳一拍,密密麻麻的失落渐次上涌。
视线着急环顾,终于在放枪的长桌旁看见姜霈的身影。
她避开人群,独自坐在树荫下,正举着手机聚精会神对准桌上剩余的枪支。耳上是小巧的耳机,笑容温和,似乎在与人讲视频电话。
只要还在就好。贺衍舟停了脚步,只站在几米开外默默看她。
小石头的惊呼声透过耳机直击姜霈:“Cool!妈咪,这些都是真枪吗?”
姜霈说不是:“我们只是做体验,当然不会给我们真枪。不过我听石指导员说,这些训练枪跟真枪一模一样。”
“石指导员?”小石头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渴望,“我叫小石头,他是不是叫大石头?还有妈咪,指导员是不是最厉害的军人?就像电影里一样厉害。”
姜霈弯了眉眼,不知是被小石头的童言无忌逗笑,还是因为她想起了石韫玉称赞贺衍舟的话:“可能队长比指导员要更厉害一些。”
小石头眼巴巴看那些枪:“妈咪,等我回去之后,你可不可以也带我来这里看一看?我还想见一见大石头和队长。”
姜霈的笑容凝固了大概一秒钟:“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
姜忠礼略显苍老的面容在视频中一闪而过,姜霈脸上笑意褪去,碍着小石头,只开口喊一声“爸”。
姜忠礼“嗯”了一声,退出视频框的范围。
姜霈松一口气,转换手机角度给小石头看军营的样貌。
随着姜霈身体的转动,手机屏幕就这样毫无遮拦的展现在贺衍舟眼前。
上次在酒店走廊,离得很远,光线不明朗,只能隐约看清孩童的轮廓。这次天光大好,贺衍舟距离姜霈不过几米之遥。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稚嫩的脸,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惊异,脸颊微圆,但已初具男孩的帅气。
窥探别人的手机屏幕不是贺衍舟会做的事情,但不知怎的,贺衍舟竟舍不得挪开视线。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
这孩子长得不像商祷,一点也不像。
锦书难托(四)
*
我不想
谈段情
是与禁忌内的他
——邓岳章《不做情人》
*
姜霈举着手机缓慢转动,镜头画面内出现贺衍舟的身影。
他捏一瓶水站在不远处正安静注视着镜头。
一身橄榄绿军装衬托肩膀宽阔平直,身长玉立,在周围嘈乱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挺立如一棵松柏,
他出现的太猝不及防,以至于姜霈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耳机里已经瞬间传来小石头一声惊呼:“Cool!妈咪,这是谁?!好帅!”
姜霈仓皇移开手机,却发现贺衍舟已经阔步朝她走来。
“妈咪,我看不到了!”
小孩子童真的奶音叠声响起,因画面的忽然变暗而在耳机中逐渐焦急。
“妈咪?妈咪你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画面再次清晰,但这次镜头已经翻转,画面对准的是姜霈有些勉强的笑容:“不好意思宝贝,妈咪这边有点事,先挂喽。”
手指尚未摁下挂断键,贺衍舟的声音就伴随耳机中小石头的哀嚎一起在她耳畔响起:“这么着急就要挂?”
边说着,贺衍舟已经不请自来,侧步靠近姜霈的身体。
已经来不及躲闪,贺衍舟半张俊朗的眉眼同姜霈僵硬的表情一起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小石头高兴起来,只是声音还留在姜霈的蓝牙耳机内,贺衍舟只能从屏幕上看见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神情。
姜霈稍微侧一侧手机,在镜头照不见的地方瞪向贺衍舟:“你真的很闲吗,贺队?”
她将“贺队”两个音节咬的极缓极重。姜霈咬牙切齿,只恨周围有人,不然她真的想抬手锤爆贺衍舟。
姜霈只顾着躲开贺衍舟,却忘了小石头也能听见她说话。贺衍舟还未回答,却听见小石头在耳机中惊讶发问:“贺队?妈咪,他就是你说的最厉害的队长?”
她心道不好,也明白这一次终于是避无可避。无奈,姜霈只得成全镜头内外的这两个男人。
她将耳上一枚耳机递给贺衍舟,又重新将手机镜头对准他与自己,挤出个微笑:“是的,他叫贺衍舟,是特战一中队的队长。”
贺衍舟看着小石头的眼神柔和,主动打招呼:“你好小石头,我是贺衍舟。”
小石头微张嘴巴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难道有什么特异功能,看一眼就知道我是谁。”
贺衍舟忍不住想笑,可还是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回答小石头的疑问:“特异功能是没有的。只不过你妈妈曾经同我讲过你,所以我才提前知道你的名字。”
周围的老师陆续结束打靶体验,开始原地休息。姜霈举着手机与贺衍舟一起视频的行为实在太过诡异,已经引来部分视线的关注。
她有些尴尬,侧头瞥一眼贺衍舟:“就先到这吧?”她压低声音,“大家都在休息了,我这样……不太合适。”
贺衍舟了然,侧迈一步挡住那些探究的视线,将姜霈整个遮挡起来。
他昂一昂下巴,示意姜霈从旁边一道小门出去。
姜霈只想赶紧结束这通视频通话,并不想换个地方继续这场令她煎熬的会面:“我们刚来的时候指导员就说了,不可以拍摄活动范围以外的任何地方。”
贺衍舟道:“没有关系,我同你在一起。”
她十分抗拒,拼命在脑中搜刮借口:“不行,指导员还说了,不能自己离开集体单独活动。”
贺衍舟仿佛看穿她的小心思,不再给她任何推拒的机会,抬手覆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让姜霈不得不转身朝向那扇小门。
他低沉的声音隐含笑意:“姜霈,我都说了我会同你在一起,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姜霈别无他法,只得跟着贺衍舟从小门出去。
小门斜对着的是另一块露天训练场地,但其内放满了各类障碍物。
姜霈眼神询问贺衍舟,贺衍舟轻轻点头。于是她翻转手机镜头,将眼前景象拍给小石头看。
小石头看的目不转睛,脆嫩的声音在耳机中咕咕噜噜,不停发问:“妈咪,这个很高的板子是什么?那边的大坑又应该怎样过去?”
姜霈也是门外汉,不知道该如何解答。贺衍舟自然接过手机,顺着小石头的问题挨个讲给他:“这块场地是专门用来训练军事障碍跑的场地。你说的这块高板,学名叫高板跳台,那边的坑叫壕沟。”
他解释的耐心又细致,小石头听得认真。
林林总总全都讲完一遍,贺衍舟说:“障碍跑是武警大比武的其中一个重要项目,明年年初是两年一届的淮东省武警总队大比武,比赛地点就在梅州。到时如果有机会,可以跟你妈妈一起来看。”
小石头好奇:“大比武还有其他什么比赛?”
贺衍舟说很多:“包括你最喜欢的射击和枪械。”
姜霈在耳机中清晰听见小石头的欢呼声,小石头雀跃问姜霈:“妈咪,明年一定带我去看好吗?”
贺衍舟也侧头看她,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姜霈只含糊带过:“你还要上学,等比赛时间确定了再说。”
小石头没有听见姜霈的肯定回答,情绪有些失落。贺衍舟转了话题,问小石头:“刚刚看见射击用枪了,是吗?”
小石头眨眨眼:“看见了,不过只是模型枪,”说着他献宝似的跑进另一间屋子,把地上乱七八糟的一片玩具拍给贺衍舟看,“你看,我也有很多模型枪,手枪狙击枪全都有,是不是很厉害?”
果然每个男孩子心中都藏一个军旅梦,贺衍舟笑着说是:“你那边的枪好像比我们枪械库里的型号还要更全一些。”
小石头说:“这些是外公买给我的,我自己家里的枪更多,”他颇为骄傲和自豪,“爹地每次出差回来都会送我新的模型当做礼物。但是我跟妈咪回国的时候只能带其中一部分,不过爹地说等他从美国来看我的时候,会帮我全都带来。”
“爹地”两个字有些刺耳,贺衍舟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小孩子还未懂得‘察言观色’的本领,仍旧自顾自的沉浸在快乐中:“等爹地把我的枪全部带来,我再跟你开视频好不好?”
贺衍舟顿了顿,说一声好:“那一言为定,我等着看你的枪。”
姜霈接过手机:“好啦,贺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小石头意犹未尽,听出姜霈有要挂断电话的意图,立刻拔高声音:“妈咪!我还没跟贺队说完话!”
姜霈无奈,只好又将手机递回给贺衍舟。
小石头问他:“你们平时都用真枪吗?”
贺衍舟说不全是:“日常的训练有时也会用训练用枪。不过我们这里用真枪的频率要高于其他中队,因为我们是特战部队,执行的任务都是危险系数和难度系数最高的任务,所以需要用真枪进行实弹演练,以应对随时会接到的各项任务。”
“真酷!”小石头感叹一声,眼巴巴的透过屏幕看着贺衍舟,“那你们平时打出的子弹会怎样处理?”
仿佛心有灵犀,贺衍舟一下就明白了小石头发问的意图:“子弹的处理有很严格的流程。不过,我们每人都能保留一枚弹壳作为纪念。小石头,你想不想要?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小石头有些不可置信:“送给我吗?一颗真正从枪里射出去的子弹弹壳?送给我?”
贺衍舟眼中笑意浓重:“是,送给你。这不仅是一颗真正的子弹,还是一颗真正击中过匪徒的功勋子弹。”
“Oh
My
God!太棒了!”小石头激动到原地跳起来,画面抖动,一片模糊,只有孩子快乐的笑声和尖叫声一直持续。
姜霈立马开口制止贺衍舟:“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怎么说送就要送给他?孩子都是三分钟热度,万一弄丢了实在可惜。”
小石头立马站好,煞有介事的保证:“我是小军人,一定会好好保管,绝对不会弄丢。”
视频里的男孩一脸认真,学着军人的模样将胸脯挺起,说完还有模有样的自己敬个军礼,显得格外郑重其事。
贺衍舟笑着对姜霈说:“本身就是一个留作纪念的东西,如果能送给小石头,会让这枚弹壳变得更有意义。”
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姜霈只能默许。
小石头这时候忽然疑惑:“我应该叫你什么?”
姜霈的心一瞬间跳到嗓子眼里。
小石头问:“是不是应该叫你贺叔叔?”
贺衍舟看姜霈一眼,想起那日在医院,说起自己应是‘舅舅’时姜霈有些过激的反应。
他轻抿薄唇,转脸对小石头说:“姜砥同志,你既然是小军人,就跟其他战士一样叫我‘贺队’吧。”
小石头深受鼓舞,声音洪亮的答一声“是!”
气氛正好,视频电话却忽然中断,手机弹出来电提醒。
黑色的屏幕上来电人一栏赫然写着两个字
——
商祷。
贺衍舟把手机递回给姜霈,极尽所能才勉强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一些。
姜霈接过手机,匆忙看贺衍舟一眼就转身离开,未再同他多说一句话。
锦书难托(五)
“Hi
小仔姜,在梅州过得怎么样?”
隔着遥远电波,商祷的声音清晰出现在耳边。
姜霈说很好:“怎么有时间打电话给我?”她问,“商总那边大概已经凌晨,这个时间是刚刚开完会还是刚刚参加完
Party?”
商祷的笑意一声声漾出听筒:“我也很想学习国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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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榨干这群老外身上所有的价值,但没办法,律令严苛,到点就要散会下班,多一秒也拖延不得。”
“听起来倒挺像个爱国商人。”
商祷纠正她:“不是听起来像,而是真的是。无论身在哪里,总是心系祖国。”
“受教了,”姜霈被逗笑,缓了缓笑意将商祷天马行空的胡言乱语给拉回现实,“所以在
Party
时间还要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要讲?”
“最近有个并购案,我正好需要去梅州一趟。你跟石头自从年初回国,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他,所以我想……如果有时间,可以不可以顺道看看石头?”话音一顿,商祷又补上一句,“当然,也看看你。”
姜霈对商祷油腻的声音已经免疫,毫不留情的拒绝:“我没有什么好看的,唯一的变化就是比回国时又苍老半岁。”
商祷哈哈笑起来。
姜霈言归正传:“小石头最近不在梅州,我爸想他,所以他最近在宁北,我也不确定他什么时间可以回来。”
“我的行程太密,估计今年只能抽出这一次机会。而且我在梅州大概只能停留两到三天,没有时间转道去宁北,”商祷与她商议,“姜老师能否为了体恤我,等我回国时专门把石头从宁北接回梅州?”
姜霈说:“我可以告诉石头你到梅州的时间,如果他愿意来,我马上去接他,但如果他还没在外公家玩尽兴,我不会逼迫他一定要回来见你。”
“OK,OK,Fine,你真是父母界的一股清流,”商祷无奈的笑起来,“我以为‘要把孩子当做一个平等地位的人去交流’只是教育学中一句美好的口号,没想到姜老师身体力行,真的贯彻到位。”
“他已经六岁了,”姜霈强调,“他对生活会有自己的计划和思想,即便我是他的妈妈也无权要求他必须更改,以便配合我们的计划和思想。这不公平。”
商祷很赞同:“你说得对,”他称赞姜霈,“石头有你这位妈妈,会很幸福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等你定好行程把日期发我,我问小石头。”姜霈微微一侧目,余光仍能瞥见贺衍舟绿色的身影,她莫名有些心虚
——
明明她已经三十岁,与商祷是名正言顺结婚又离婚的前任夫妻,可当着贺衍舟的面与商祷通话,还是让姜霈产生一种回到十七岁的恍惚感。
那时贺衍舟三令五申,要她与商祷保持距离,而眼下,她似乎正在背着贺衍舟在与商祷偷偷联络,同他商量一桩不能被贺衍舟知晓的秘密事件。
姜霈不自觉的清清嗓子,让声音显得公事公办一些:“对了,你不是也有小石头的微信?或许你可以直接问他。”
商祷的声音有些寥落:“抚养权是完全判给你的,我应当遵从律师团队的建议,不擅自打搅石头……”
“好了,商祷,我们的情况跟其他离婚夫妻不一样,律师只是基于最常见的离婚案例才会给出这样的建议,”姜霈打断他,“你我都知道的,这没关系,不论我还是石头都不会抗拒你的接触。”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只能听见商祷的轻微的呼吸声。
“好,”他说,“那我一会儿给石头发微信问问他。”
姜霈微微呼出一口气,似有一种如释重负:“商祷,这些年,真的谢谢你。多亏有你。”
一说到正经话,商祷又吊儿郎当起来。他哈哈笑两声,似乎在嘲笑姜霈的郑重其事:“说这些做什么,要这么认真,该说谢的人应该是我。我得谢你当年关键时刻仗义相救,这才没让商氏集团旁落人手。要不然今天我指不定会在哪个街区做流浪汉。”
他的玩笑一下子搅活有些凝重的气氛,姜霈也忍不住开玩笑:“那看来离婚时我应当接受你律师团队提出的财产分割方案。当时怕你因离婚破产,所以一分没要,实在是失算。”
笑意溢出唇角,恍然回神,姜霈才意识到余光中注视着自己的那抹目光愈发锋利。
笑意悻悻而止,她甚至不敢侧头去看,生怕自己被贺衍舟的眼神给刺穿出两个黑洞。
既然正事说完,姜霈想要挂断这通越洋电话,可电话那头的商祷却一反常态,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姜霈与他是总角之交,几乎立刻觉察商祷吞吐的心事:“你在约会?稳定的约会?是吗?”
商祷罕见的羞赧起来,鼻腔中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姜霈惊讶:“是谁?我认识吗?”
商祷说不认识:“是前几年在瑞士滑雪时认识的,当时不过点头之交。就在你回国之后我们又因为一场合作见面,发现性格和爱好意外的契合。我们就像是……”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一个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段浪漫关系,“……就像
Soul
Mate!”
“恭喜,”姜霈由衷说出这两个字,“我很开心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
Soul
Mate。”
商祷的声音忽然低下去,轻轻柔柔,似怕触碰姜霈心底最深的伤疤:“小仔姜,一切都会好的。我也是,你也是。”
“嗯,”姜霈点点头,“你说得对。”
商祷舒朗笑起来:“那就等回国再见,拜拜小仔姜。”
“拜。”
电话挂断,姜霈还看着屏幕出神,连贺衍舟什么时候靠近自己都无从发觉。
“在看什么?再盯下去手机都要被你盯出花来。”
贺衍舟甫一开口,姜霈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贺衍舟脸色很冷:“不是我走路没有声音,是姜老师太认真,没心思留意别人的动作。”
姜霈莫名心虚,暂时的陷入沉默,没同他针锋相对。
可转念一想,姜霈又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觉得心虚?
她看贺衍舟冷峻的侧脸,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怎么,你以为我跟商祷会像其他夫妻,闹到不可开交,吵到歇斯底里才分开?你不要太小看我们之间几十年的情谊,即便婚姻关系破裂,可到底友谊还在,彼此相处融洽这很正常。”
贺衍舟的眼中几乎要淬出火,可偏偏还要压制,极力维持脸色的如常。“我并不关心你与你前夫之间是怎样一种相处模式,”他轻咬后槽牙,脸庞隆起一团骨骼的起伏,“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哦,”姜霈看起来毫不在意,“你也算从小认识商祷,我还以为你若是知道了他要回国也会觉得高兴。”
贺衍舟刚才只看着姜霈讲电话的神色温柔,时而发出笑意,心中已经觉得窝火又嫉妒。可现在,他竟然听见商祷要回国?!
努力克制的醋意终于按捺不住倾巢而出,贺衍舟眉头紧拧,中间挤出一个深深地‘川’字:“商祷要回国?你们都已经离婚了,难道你还要准备与他见面,继续同他来往?!”
姜霈觉得可笑:“拜托贺衍舟,我们不是因为荷尔蒙上头而激情结婚,也不是因为婚后矛盾难解才不得不分开。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原则性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一个孩子,这怎么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是了,他们还共同养育了一个孩子。
一段感情可以结束,一段婚姻也可以终止,但孩子的父母会永远是孩子的父母,这种血脉相连的关系永远不会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消散。
贺衍舟猛然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姜霈和商祷之间或许这一生都无法彻底终止这份羁绊。
十七岁的姜霈只是姜霈,而三十岁的姜霈不仅只是姜霈,还是小石头的母亲和商祷的前妻。
他如果想要参与姜霈剩余的人生,那么就需要接受姜霈身边会永远存在商祷身影的这样一个事实。
贺衍舟深深喘息两次,终于把叫嚣着要失控的情绪压制回来。重归冷静,他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差点失态而感到匪夷所思。
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姜霈曾经与商祷有过一段婚姻,明明自己什么都知晓,也明明自己早就已经做了所有的心理预期和心理建设,可当自己真的碰上,却还是会轻而易举的难过和失控。
贺衍舟性格内敛,遇事冷静果断,偏偏姜霈像是魔鬼送到身边的一颗奇幻糖果,只要沾上便会顷刻间理智全消。
姜霈的神情古怪起来,又补一句:“换做是你,你能保证做到老死不相往来?我不相信。”
贺衍舟看她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眺望远处正列队经过的战士:“你说得对,”他说,“你们关系融洽,受益的是小石头,”说到这儿贺衍舟略一停顿,抿抿唇又说,“等你与商祷见面,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他又侧过头,刚才还处于下风的气场已在瞬间反客为主。
贺衍舟锋利的眼神紧紧锁定姜霈的眼睛,浓重的挑衅遮掩不住的直喇喇暴露在姜霈面前。
他声线沉沉:“替我向他表示感谢,感谢这些年他让你获得一段快乐安稳的人生。”
姜霈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回答,贺衍舟的手机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