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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江婉柔的手在他胸前游移,细细抚摸他身上每一道疤痕。

    她低声道:“妾只是一介妇人,不懂打仗什么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男人。”

    “你打了胜仗,百姓称颂,帝王奖赏,我却只要一个平安康健的夫妾十六岁嫁为君妇,细算起来,如今已有六个年头。”

    她抬起头,乌黑水润眼眸看着他,暖黄的烛光下,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她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想与你,做一对长长久久的夫妻。”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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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

    劝哄

    她的声音柔和,

    却带着执拗的认真,叫陆奉的心猛地一动,呼吸变得凌乱。

    他按住她的手,

    哑声道:“不叫你当寡妇。”

    洁白的绢布不知何时落到地上,陆奉捉着江婉柔的手,让她跨坐在他精壮的腰上,两人一同滚向宽大的床榻。

    怀中抱着馨香柔软,陆奉心神激荡,日子一天天过着,

    连他也忘了,

    原来两人已经成婚六年之久。

    六年,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腹中诞育了他三个孩子,

    她依然能轻而易举撩拨起他的兴致,叫他血脉偾张,如同刚入洞房的愣头青。

    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满足和驰骋沙场,

    长刀饮血的征服欲不同,她一直是柔顺的,像水一样,

    接纳他的所有。

    陆奉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

    他向来用行动说话,一时心神激动,叫江婉柔险些背过气。这里的胡床宽大敞亮,

    没有像大齐那样朦胧的床帐,一切看到明明白白。

    雪白的身体渐渐变得薄红,他身上很烫,叫江婉柔也流了许多汗,

    发丝沾在她粉白的脸颊上,她羞涩得垂下眼睫,拉起一旁的锦被遮盖。

    “羞什么?”

    刚魇足的男人总是好说话的,陆奉嘴上这么说,还是翻了个身,叫她趴在自己胸前,给她身子裹上。

    江婉柔双颊泛红,嘤咛道:“我方才……还没有说完呢……”

    她打了许久的腹稿,刚起了个头,就被男人堵住了唇,前几日把他喂得饱饱的,今天怎么还这么有力气?

    比天天犁地的牛都好使。

    陆奉声音沙哑,“说。”

    江婉柔哼哼唧唧地扭腰,“你先出去呀。”

    陆奉紧扣她的腰身,声音暗含警告,“别招我。”

    近日三军休整,乌金被齐军占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温香软玉在怀,陆奉颇有些的“君王不早朝”的惬意。

    感受身体中的东西有硬起来的趋势,江婉柔身体一僵,不敢动了。

    她乖顺地伏趴在陆奉胸口,想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每次出门,我在家中日日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饱,日渐憔悴。”

    陆奉的手骤然一顿,他掌心下的皮肉雪白细腻,饱满丰腴,摸着琼脂弹润,抱起来沉甸甸,实在看不出半点憔悴。

    他沉默片刻,很给面子地宽慰道:“再忍一段日子,很快。”

    江婉柔继续道:“我想你,也想京中的孩子们。淮翊身子不好,又不爱吃饭,没有我盯着,不知道瘦成什么样。今年冬日这么冷,他万一在感染风寒……”

    “不会。”

    陆奉笃定道:“陆淮翊很好,你无需担忧。”

    陆奉也不是一打起仗来全然不顾后方,他往京城的每一封军报中都夹杂着一封家书。如今齐王府只有丽姨娘、陆淮翊和两个开不了口的奶娃娃,他又不可能给自己的丈母娘写信,给谁看的家书,毋庸置疑。

    半个月一封,专人快马,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陆奉的家书却十分简单,问下陆淮翊的功课,问一句府中情况,用不了一页纸。最长的一次是陆淮翊念书有疑,问过几位先生,均不解其意,陆奉晚上卸下染血的战甲,给长子解惑。

    陆淮翊这个年纪,念的正是儒家的四书五经,学的是仁义礼智信,陆奉白日坑杀俘兵数以万人,晚上教儿子“仁者爱民”,叫外人知道,得让人笑掉大牙。

    总之,父子两互通有无,自陆奉走后,陆淮翊这个“世子爷”成了名副其实的爷,别看年纪小,行事沉稳有章法。他经常被召入皇宫,对弟弟妹妹照拂有加,再替远在边关的爹娘孝顺丽姨娘,偶尔去陆国公府坐坐,探望曾经的二叔三叔,老祖宗。

    陆奉离京这些日子,齐王府的世子爷渐渐崭露头角,旁人提起无不惋惜,惋惜其一,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是陆奉那个活阎王的种?

    其二,可惜身子不太好,慧极必伤,倘若身子好些,说不准有大造化。

    ……

    陆淮翊兴许也知道自己身子骨差,他自以为要顶门立户,更加仔细养身,他这个冬日比前几年都好,陆奉明白,却不好和江婉柔细说。

    她不像寻常女子,分离哭哭啼啼。自从她随他一起踏出京城,她没有主动问过孩子们,她不是不想,她是太想了,又不能立马回去,提起来,徒增伤感。

    陆奉正欲宽慰她,江婉柔继续说道:“我前段日子和柳将军流落突厥,街坊邻里和善,邻家有个小姑娘,就比淮翊小一岁,我看着她,我就想啊,等我们的小明珠长大,是不是也出落得这样漂亮。”

    陆奉理所当然道:“当然。”

    她生出的孩子自然漂亮,就算不漂亮也无妨,有他这个父王在,自会给她尊贵无双。

    江婉柔笑了,“是啊,无论美丑,都是你我的孩子,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可是……别的孩子……于旁人是草芥,她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呀。”

    她搂紧陆奉的腰,低声道:“打起仗来,我们一家骨肉分离,更多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夫君,咱们不打了,好么?”

    陆奉听着她天真的话,没有像方才在营帐中一样疾言厉色。某方面满足的男人真的好说话,他轻抚她的发顶,耐心解释。

    “哪儿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他道:“突厥屡屡犯我朝边疆,如今更是背信弃义,公然撕毁盟约。若不予以重击,岂不以为我天朝软弱可欺?日后定会变本加厉,兴兵大犯。”

    突厥是忽然撕毁盟约的吗?不是!阿使那在位时也曾多次挑衅,不过是小打小闹,皇帝哀叹民生多艰,纵容他们一次又一次,陆奉那时候忽然觉得,皇帝老了。

    他再也不是当年破釜沉舟的幽州王,龙椅上坐得太久,血气都磨没了。

    陆奉一直以为,齐朝前些年对突厥听之任之,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所以冒顿才敢一上位就拿大齐开刀,他这回长驱直入,毁其巢穴,斩草除根,不仅保边疆长久安宁,更是让其他临国瞪大眼瞧着,我大齐兵强马壮,不怕战,更不畏战。

    至于其他的,比如突厥靠北,打下它,也就打下了往北通商的关口,我边关百姓不仅免除蛮夷侵扰,靠通商多几项生计,不用裴璋千难万难去薄赋敛,他们自食其力,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再比如突厥的马匹极佳,以良马为基,育我朝马种,以振国威。还有征战敛财,充盈国库……好处太多了,即使现下艰难,所有人劝阻,也丝毫动摇不了陆奉的决心。

    陆奉言简意赅,解释地深入浅出,连江婉柔这个妇人都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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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懂了,却不赞成。

    她在陆奉的书案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折子,陆奉的回复只有一个字,“诛”,两个字,“不留。”

    她那时才明白侍女口中的“清理一番”是什么意思,乌金城,除了齐军,已经没有活人了啊

    她双手颤抖,根本不敢往下面翻,死了好多人,不止突厥人,还有我朝的士兵,尸山血海堆积的胜仗,真的是赢吗?

    陆奉说的那些东西,或许和谈也能解决呢?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夫君,我知道你有宏图大志,想横扫千军,开疆拓土。可一味强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和谈……即使只是权宜之计,趁机休养生息,光积粮草,不也很好吗?”

    “还有外头那些人……他们那样说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于你的名声不利。你明明是守卫边疆的大功臣,怎么成了个暴虐嗜杀之人?”

    “妾听着心里不舒服,也为你叫屈。”

    陆奉低声笑,他倒不在乎什么名声,再说,他做的事他认,外头的有些名声并非空穴来风。他缓缓抽出来,翻了个身,再度把江婉柔压到身下。

    他哄道:“既然心疼我,不用羊肠衣了好不好,我给你弄出来,给你弄干净。”

    前几个月在将军府,夫妻俩没忍住,主要是陆奉没有忍住,那会儿没有羊肠衣。后来陆奉用手给她弄出来,果然没怀。

    自从想出这个法子后,他便不大爱用羊肠衣了,总是弄在里头,事后再清理。他的骨节很硬,指腹上带着粗粗的刀茧,江婉柔得遭两次罪。她每次要先哄好他,要他好好戴上那东西才放心。

    今天轮到陆奉哄江婉柔了。

    他着实不会哄人,就会说一句“乖”。江婉柔檀口微张,他壮硕的身躯几乎把烛光全部遮挡,隐约透过一点,虎背蜂腰,大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上面沁着一层薄汗。

    因为身高的缘故,他不刻意低头,江婉柔甚至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他根本没有给江婉柔拒绝的机会,一边哄着,一边狠狠入着。

    江婉柔心中的一肚子话,只能化成破碎不成调的语句,随他浮浮沉沉。

    ***

    陆奉连续几天的心情都不错,江婉柔隔三差五地劝,夫妻多年,在最初嫁入国公府时,她日日观察,每日单独抽出一个时辰分析陆奉,她的夫君,也就是以后她的衣食父母。外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了解他。

    他的心智超乎寻常的坚定,认定一件事很难改变,也听不进人劝。越多人阻挠,他越来劲儿,只能以柔克刚,润物无声地影响他。

    她天天抱着他的胳膊,舍不得他上战场,又说想孩子们,想赶快回京。有效果,但似乎起了反效果。

    陆奉原本准备休整十五天,现在压了一半,快些打,就能快回京。

    江婉柔急得嘴角长泡,搞得陆奉不忍心亲她。她又不能直说,否则遭殃的就她了!难道她前阵子都是虚情假意?

    虽然她有意劝导,但她对他的心不假,她真的心疼他身上的伤。

    江婉柔无法坦白,只能支支吾吾,说陆奉胡茬太硬,给她扎出来的泡。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陆奉,他叫大夫给她瞧了,大夫说急火攻心,开几贴凉药就好,江婉柔喝了两天药,发现陆奉真把胡茬剃了。

    他的唇很薄,轮廓锋利,有胡茬的时候显得粗犷冷硬,如今干净了,看起来更年轻,凤目薄唇,俊美无俦。

    他没有解释更多,却把江婉柔弄得心中酸涩,他或许如传言一般残忍暴虐,但他待她,真的很好。

    江婉柔陷入了两难,眉宇间越发忧愁。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大军即将开拔的三日前,事情迎来了转机。

    这要从柳月奴身上说起。

    第95章

    第

    95

    章

    皇室身份

    柳月奴私自藏匿王妃,

    罪不可赦,陆奉本想杀了一了百了。奈何江婉柔明里暗里给柳月奴求情,说她年纪小,

    做事考虑不周,而且两人流落在外,多亏柳月奴照顾她,否则她还被困在敌营,哪儿有他们夫妻的相聚?

    她是她的“阿妹”,尽管她只是沾了她亲姐姐的光,

    论迹不论心,

    她确实受了柳月奴那么长时间的恩惠。

    那日陆奉找到江婉柔时,一支冷箭射向了江婉柔□□的马,她摔落在地上,

    危急时刻柳月奴以身相护,手肘脱了臼。这是陆奉亲眼所见,念在柳月奴思姐心切,

    又曾立下汗马功劳,陆奉留了她一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柳月奴身为钦封的明威将军,

    擅离职守月余,

    被陆奉罚了八十军杖。这是军中最严苛的刑罚,八十军杖下来,即使是身形魁梧的大汉,

    也得非死即残。

    其中有没有陆奉的私心,外人不得而知。江婉柔曾旁敲侧击问柳月奴的消息,陆奉道:“我不杀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按照军规处置。”

    一句话,把江婉柔堵得哑口无言,大是大非面前,别说是她的“阿妹”,就算是她的亲妹妹,她也不能求情,否则她不真成了祸国的妖妃?陆奉显然也不是被女色迷昏头的男人。

    就这样,柳月奴生生受了八十军杖,军中的棍棒坚实粗硬,凌霄这个八尺男儿受了五十杖,还得卧床休养数日,柳月奴以女子之受刑,结束时,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好在陆奉恩怨分明,一码归一码,她受了杖责,又罚了三年俸禄,此事到此结束。她还是“柳将军”,没有拦着不许人给她治伤。只是陆奉对柳月奴的不满如此明显,上行下效,没有军医愿意惹上这出官司。

    毕竟陆奉“声名远播”,不仅让敌人闻风丧胆,底下人见到他也发憷。

    眼见人快不行了,是柳月奴曾“搜集”的美人们救了她。

    兵荒马乱的,她们要不是家境贫寒,卖身为奴的女子,要不是家破人亡的孤女,偏偏还都有点姿色,柳月奴好吃好喝养着她们,不用她们做活儿,甚至不用能歌善舞,只需要坐着,让她欣赏缅怀。

    这可比伺候那群臭男人强多了,柳将军出手大方,不会对她们动辄打骂,别的将领看上她们,柳将军会为她们出头。美人们衣不解带地照顾昏迷的柳将军,把金首饰卖了打点,有钱能使鬼推磨,好歹留下了一条命。

    柳月奴不重口腹之欲,也不爱穿衣打扮,她原本的俸禄全养女人了,可谓“一穷二白”。伤药、补药、冬日的柴禾都要花银子,原本柳月奴不在这些日子,美人们战战兢兢,已经过的捉襟见肘,如今连首饰都卖了,正是缺银子的时候,有个眼尖儿的美人,看见了柳月奴脖子上挂着的一块墨绿色的岫玉。

    那玉呈圆形,上面雕着狼首和卷草纹,图案不常见,胜在雕工精致,玉也是好玉。救命要紧,几个美人商量着,先把玉当了,其余的等柳月奴醒了再说。

    一群弱女子,不敢在外抛头露面,只能托人打点,经手的人多了,她们不识货,有识货的人。

    但凡正面和突厥打过仗的人都知道,卷草纹围绕着狼首,那是突厥的旗帜。

    小将立刻往上报,不出半日,这枚玉佩到了陆奉手中。他摩挲着手中墨绿色的圆玉,立刻宣凌霄觐见。

    这柳月奴究竟是何底细,竟然有突厥皇室的信物!

    ……

    凌霄被问得冷汗淋漓,柳月奴曾言她父母身故,六亲皆亡,他还没来得及细究便迎来了战事,难道柳月奴是突厥的奸细?

    她在战场上手起刀落,杀敌比齐人都猛,怎么会和突厥皇室牵连?

    好在这个时候,柳月奴醒了。

    她脸色苍白,被人搀扶着才勉强下地,面对气势逼人的男人们,丝毫不显怯意。

    她道:“我从未对不起齐人。”

    陆奉案头摆放着柳月奴自进入大齐的所作所为,他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道:“这东西是你的?”

    柳月奴十分坦然,“是。”

    “你是皇室中人。”

    柳月奴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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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底气没有那么足。

    “我不知道。”

    突厥的皇室散乱,不像大齐有内务府,只要姓“齐”,即使只是和皇帝一表三千里的穷亲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也是皇亲国戚,什么都不用做,有内务府养着。

    草原是游牧民族,经常迁徙,没有那么严重的宗族观念。到柳月奴这一支,她那个突厥爹,落魄地只剩下“阿史那”的姓氏,她杀了他从突厥逃走,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她身上的玉佩是她爹的宝贝,那个脾气暴烈的落魄武师,他常常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他们家族昔日的荣光。可笑他盼了一生的儿子,临了,只有这个从齐朝抢来的女人生的女儿,弯弓搭箭,骑马驰骋,身手最好。

    柳月奴从未把自己当突厥人,更遑论皇室中人。这层身份连她自己都忘了。这块玉佩是家中唯一值钱的东西,那老东西即使沦落到卖女儿,也不肯拿它换食物。那时候她太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齐的商人用一袋大米买走了阿姐。等到她有足够的力量,一把大火烧了曾经的家,只留下这块儿看起来值钱的玉佩。

    突厥人排挤她,齐人害怕她,两国的纷争,于她有什么关系?即使留在齐朝做这个“明威将军”,也是和凌霄的约定,非她本愿。

    陆奉沉思片刻,又问:“你的真名叫什么?”

    她顶替了她姐姐的名字活着,她原本该有个突厥名字。

    柳月奴念出一个名字,有些绕口,陆奉和突厥打交道多年,他心中了然。

    陆奉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凌霄已经单膝跪下,抱拳道:“末将失职,请王爷责罚。”

    招安一个女人也就罢了,此人险些把王妃掳走,身份还是突厥皇室。即使只是没落的旁支,说出去,也足够笑掉大牙。

    陆奉没有理会凌霄,他轻扣桌案,对柳月奴道:“你可知,王妃日日念着你,三番五次给你求情?”

    柳月奴神情一怔,冷冽的神情略有松动。

    她低声道:“是我对不住她。”

    她的柔姐姐啊,她知道她想回大齐。可她不厌其烦地叮嘱她天冷添衣,她细细地给她敷伤口,她给她系披风戴毡帽,她用柔软馨香身体抱着她,给她唱小时候的歌谣,她放不了手。

    她以为她会憎恶这个掳走她的“贼人”,她却为自己求情……这一刻,柳月奴心中酸软,又满足。

    其实江婉柔和她的阿姐长得并不像,阿姐纤细瘦弱,江婉柔明显是锦绣富贵娇养出来的玉人儿,和她相处的越久,柳月奴越来越清晰地明白,她不是阿姐。

    可是她对她那么好,她好温柔,她想让她做自己的姐姐。

    陆奉冷哼一声,“你倒有自知之明。”

    他不喜欢江婉柔的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前有裴璋,又来了个柳月奴,即使是个女人,也让他无端窝火。

    更别提柳月奴还有那么个名声!在起初得知柳月奴把江婉柔藏起来,她“疑似”喜爱容貌姣好的女子时,陆奉把手中的朱笔生生掰断了。

    柳月奴惨白着脸争辩,“我对她坦坦荡荡,我对天发誓,从未欺瞒于她。”

    就像江婉柔曾问过她的名字,她毫不犹豫告诉她,并不是因为她觉得江婉柔不懂,而是她想告诉她。

    江婉柔当时觉得那个名字熟悉,是因为陆奉曾在她面前提过这几个姓氏,只是她不懂突厥话,只当他们突厥名字长得像,没有往下深想。

    人不在,江婉柔也听不见柳月奴这般剖白。陆奉脸色变了几变,连凌霄都以为他要下令处死柳月奴,他沉着脸,走出营帐。

    留下一句话,“好好养着。”

    凌霄和柳月奴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茫然。

    紧接着,当晚,陆奉再次召开集议,暂且按兵不动,叫突厥使臣来谈。

    目前是齐朝兵马占据优势,且急于求和的是突厥,对方十分殷勤,王庭也做好了割地赔款的准备,奈何陆奉胃口太大,先让突厥割让北方广袤无垠、水草丰茂且毗邻诸多贸易要道的草原,又要十五座城,其中包含三处铜矿与两处铁矿,责令突厥岁岁进献牛羊各十万头、黄金一百万两整。

    另献骏马五万匹,要耐力极佳、可驰骋千里的良驹。除此之外,交出反贼陈复,令冒顿亲自赴齐,对我天朝下跪称臣,俯首认错。

    他要的太多,远远超过了突厥的预期。虽说战败求和是常事,但没有像陆奉这么苛刻的,几乎断了他们的命脉。还要冒顿可汗对他们的皇帝下跪称臣,按他们草原汉子的血性,不如刎颈自尽,还能留得一世英名。

    陆奉这边狮子大开口,不像正经和谈的样子,但他从前连突厥的求和书都不看,如今愿意坐下来,分条缕析地列出条件,已经足够有诚意。

    突厥使臣个个面露土色,陆奉色冷峻,语气不容置喙:“答应,突厥往后便为大齐附属之地,我朝会遵循旧例,保其安宁,仿若兄弟之邦。然若不答应……”

    他冷笑一声:“我大齐的铁骑早已枕戈待旦,踏平尔等每一寸土地,片甲不存。彼时,本王所求将远不止于此,城池、金银算的了什么?突厥一族将在我朝铁蹄之下灰飞烟灭,永无复兴之日!如何抉择,望尔等慎思。”

    他身上带着常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夹杂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煞气,这位齐朝的王爷曾经杀了突厥数位议和的使臣,他们在他面前匍匐,不敢说一句话。

    等使臣回去,嚎啕大哭,道:“天要亡我啊,是上天要亡我啊!”

    齐朝皇帝有很多个儿子,只是其中一个王爷,竟有如此气魄。齐朝的实力远远被他们低估了啊!

    陆奉漫天要价,没有给他们“坐地还钱”的口风,却留下了充足的时间,足足半个月,等他们商议。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上好的金疮药用着,柳月奴能下地行走,陆奉这么小心眼儿的人,竟破天荒让她见了江婉柔一面,还大方地允许她们姐妹相称。江婉柔这才知道柳月奴受了八十军杖,心疼愧疚,又是喂药又是擦脸,日日去照顾她。

    柳月奴来不及想陆奉的用意,自此迷醉在柔姐姐香软的怀抱中,乐不思蜀。

    齐军在乌金养精蓄锐,突厥王庭闹翻了天。冒顿刚登基,根基本就不稳,正因此才想与齐一战,没想到弄巧成拙,给族人带灭顶之灾。现在突厥有三大派系,一方以冒顿为首的主战派,他们觉得草原汉子该有草原汉子的血性,宁死也不接受割地赔款的和谈之耻;一方主和派,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真等到那齐朝王爷打过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吗?

    人数最多的,是在两方摇摆的中间派,战,他们与陆奉纠缠日久,明白他擅于排兵布阵,用兵如神且神勇无比,他们胜算不大;和,陆奉提出的条件简直断了他们百年基业啊。

    三方正闹得不可开交,随着日期渐近,齐朝忽然来使,道:先前的条条框框,只为确保突厥真心向我朝俯首称臣,如今还有一个法子,我朝愿意把岁供减半,其他条件也能商量,只要……他们愿意换一个可汗。

    ***

    齐军大营,柳月奴裹得严严实实,额头上敷着一块洁白的绢布,她刚要起身,被江婉柔制止。

    “别动——”

    她踏着小碎步过来,取下绢布,仔细摸了摸她的额头。

    她温声道:“你身上还发热呢,敷上凉巾,舒服些。”

    柳月奴凤眸微垂,她早就好了,舍不得柔姐姐,前几日没紧账帘,折腾好久,终于来了一场“小小风寒。”

    柳月奴低声道:“不想要这个,想柔姐姐陪我。”

    江婉柔方才正在给她吹凉汤药,闻言一笑,好脾气道:“好好好,咱们先把药喝了,我喂你。”

    乌金如今全是齐朝的驻军,但经过卫城那件事,陆奉不允许江婉柔私自出门。为了照顾柳月奴,江婉柔磨着陆奉,甚至答应以后不用羊肠衣,才叫陆奉松口,让她跟着他来大营。

    柳月奴还不知道她的柔姐姐为了来看她付出多大的代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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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颊微红,矜持地点了点头。

    因陆淮翊体弱多病,江婉柔照顾他照顾惯了,给柳月奴喂药的时候,把她的脸颊埋在自己怀里,舀一口,吹一下,喂一勺,塞一个蜜饯。

    再夸一句,“阿妹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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