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有点想回头看一眼簕不安,他想知道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生气的时候是怎么样的神情,眼睛是不是又瞪地圆鼓鼓?但是他不能。
无论出于不给自己惹麻烦还是不给小笨狐狸惹麻烦。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就是这样活在荻山压抑的天空下,在父亲和舅舅的要求和规训中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时常觉得自己其实早就失去了活人会跳动的心脏。在簕不安喝得烂醉打来电话,痛斥荻山长满吸血鬼、痛斥姓簕的没有一个好东西,骂荻山是一座埋活人古墓的时候,他心里觉得赞同。
最严重的一次,簕不安哽咽着嚎啕大哭语不成调:“你们都在杀人!你知不知道你们杀了人!”
杀了谁?
簕崈知道。
唐栀。
自己的母亲,父亲簕世成的结发妻子,唐肃血浓于水的妹妹。
他说得不错,这座被外人称羡的园林是会吃人的怪物,只有冷漠无情的怪物才能在这里汲取养分存活,善良向阳的就只能腐烂,变成怪物的养料。
第0006章
仿生娃娃和脑子坏掉
短暂的停步之后,唐肃带着簕崈离开,簕崈始终没有回头。
再一次见面之前,簕不安发誓,自己要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打招呼机器,冷冰冰地喊簕崈哥哥,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吃饭喝水不说一句话!全程都不会给簕崈这条坏虫子一个多余眼神!
这一次,阿花给他选了浅棕色的小西装,簕不安一言不发,心想穿就穿吧,这些丑衣服没有一个好看颜色,活该簕崈那个冷漠无情的瞎子看不到自己的漂亮衣服。
他气鼓鼓来到餐厅,以前第一次看着餐厅牌匾上的字,不认识笔画打架的第一个字,第二个字被拆成‘厂丁’,他好奇了好久这是什么东西,而现在,在启蒙先生胡子的帮助下,他已经成功脱盲,知道这是餐厅了。
和预想的不同,他刚准备变身冷漠无情的簕小安,结果发现簕崈那个坏东西不在。
唐栀和那个严肃的男人坐在最上面,簕崈的位置空着,大家很安静地吃完立夏的例行聚餐,然后,那些女人排着队,带着他们的野种跟唐栀以及那个男人道别。
所有的野种都很尊敬地对男人说“爸爸再见”,轮到簕不安,他走过去,有点茫然。
他知道爸爸是什么东西,电影里的小孩都会有爸爸和妈妈,一对爸爸和妈妈确实会有不止一个孩子,但是无论有几个,他们都是住在一起的。
而现在,且不说这么多女人带的孩子叫同一个男人爸爸,自己不是一直都没有爸爸妈妈吗?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说,自己领会错了,这个人确实是别人的爸爸,但不是自己的?
他回头,看着正在散去的人群,希望有人告诉自己答案,但是没有人理自己。
簕不安迟迟没说话,簕世成也没耐心等,起身走了。
簕不安愣愣的,唐栀说:“早点回去吧。”
簕不安挠了挠头:“唐阿姨,小虫哥哥呢?”
唐栀眼睛很红,还有点肿,像是哭过很久。
她已经在尽力忍耐,可是不知哪里惹了簕世成不快,他说簕崈养在母亲身边会变得怯懦没有血性,唐肃就把簕崈带去国外培养了。
她揉着额头,拍了拍簕不安,说:“他出远门了。”
簕不安愣了好半天,讷讷问:“多远?”
“很远。”唐栀擦了擦眼角:“但是会回来的。”
一年回来四次,一次只待一星期。
很失望地回到小虫山,簕不安有点后悔,因为算起来,那天遇见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自己居然骂了簕崈,还对他说那种过分的话。
可是,既然要去很远的地方,簕崈为什么不跟自己道别呢?
胃口总是很好的簕不安晚上没什么胃口,阿花很惊讶,端着火腿烧笋在他眼前晃,“真的不吃吗?”
换做以前,簕不安早就受不了馋虫的勾引大快朵颐,但是这天,他闷闷不乐地问阿花:“国外有多远啊?”
阿花:“啊?”
簕不安自从来到荻山就没出去过,但是阿花休息的时候经常出去,在他的认知里,阿花去的地方已经足够远了。
阿花的回答很简短:“你每天看的那些绿眼睛黄毛就是外国人,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国外。”
簕不安愣住了。
原来簕崈背着自己去看卷发大美人了。
他跳起来抹眼泪,就着火腿烧笋吃了一大碗饭,说:“我也要去看绿眼睛美人!”
之后小节气的聚餐,簕不安依然没见到簕崈,他每次都问唐栀小虫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唐栀越来越憔悴,每次都笑一笑,说快了。
簕不安觉得她很难过,他不明白,这么漂亮的美人怎么会难过,电影里的美人每个都潇洒肆意,自由洒脱。
直到中秋,簕崈才再一次出现在家族聚餐。
他坐在簕世成的身边,远离唐栀,唐栀红着眼,像夏末无精打采的漂亮花朵。
簕不安跟在比自己小一个月的簕小六身后,围过去打招呼,他一直没叫过簕世成爸爸,目中无他地直奔簕崈,但是太久没见面,簕崈好像更加生人勿进,冷峻的小脸紧绷着,对谁都很严肃。簕不安怯怯喊了一声“小虫哥哥。”不是怯场,只是心虚。
簕崈会不会记得自己之前骂过他?
回应自己的是跟其他人一样的视若无睹,簕崈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漂亮的琉璃娃娃。
又等了一会儿,簕不安失望了,他知道,簕崈不会回答自己了。
他猜测,簕崈可能在国外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些电影里面经常这么演,主角遇到各种事故:坠崖落水摔马失忆、还有在太空里发生飞船故障半身瘫痪,不得不植入芯片把自己改造成仿生人。
他猜,簕崈一定也是脑子坏掉了。
怀着对簕崈的关心,他索然无味地吃饭,但是在某个瞬间,他想吃红烧带鱼,很熟练地对身后的佣人伸了伸手,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奇怪地抬头看过去,发现是簕崈。
簕小崈还没有修成后来真正不动声色的样子,被发现了,幅度有点大地低头。
簕崈面前也有一盘红烧带鱼,他想尝一尝,但是忍住了。
舅舅说,他应该早一点学会推开喜欢的东西。
对他这一番挣扎毫无所知的簕不安在短暂的思索后认为,簕崈的脑子还没有彻底坏掉,还有救,证据就是他一看到自己这个把酒言欢过的知己产生了不同于仿生人的反应。
电影里面有这种情况,所以簕崈一定也能治好的!
他在一块带鱼的时间里决心负担起拯救簕崈的伟大使命,于是在聚餐结束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小虫山,而是尾随仿生人簕崈。
他很快就被发现了,好在陪着簕崈的是唐栀,他们母子被允许短暂相处一夜,一夜之后,簕崈还被安排了别的必须出现的场合。
但是即便只有一夜,也没有亲昵的触摸和话语,簕崈和唐栀之间隔开着可能有一个簕不安,母子二人很沉默地回居所。
听到脚步声,唐栀回头,看到簕不安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们。
她笑了一下,说:“进来玩吧,你小崈哥哥回来了。”
簕不安迟疑地看了簕崈一眼,认为簕崈此刻应该还没想起自己。
簕崈就那么静静站着,唐栀对着簕不安招了招手:“哥哥带回来一些巧克力,来尝一尝吧。”
簕崈不喜欢吃甜的,但是带了整整两盒巧克力糖果。
簕不安终于走过去,开口是很担心的问候:“簕崈,你还记得我吗?”
【作者有话说】
簕小安:不理我,他一定是脑子坏了
从小就知道要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第0007章
笨狐狸的朋友
巧克力有一盒榛子的一盒原味的,唐栀叫人拿来,问:“你要自己给弟弟吗?”
簕不安被带去洗手了,簕崈低着头,低声说:“不是给他的。”
母亲迟迟不说话,簕崈抬起头,发现唐栀很怜惜地看着自己。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唐栀都这样看着自己的孩子。
簕不安洗手回来了,甩着胖乎乎小手上的水珠,手脚并用坐在榻榻米上厚实的蒲团,小短腿居然折出直角。憨态十足,引来几声低声的笑。
发现簕崈也正盯着自己。簕不安很生气地板起脸:“你为什么笑我!”
气氛顿时活跃,那个佣人解释:“觉得小少爷很可爱。”
好吧,是夸人的话。
簕不安不生气了。紧接着蹭到了簕崈面前,挥了挥手,有点担心,又怕簕崈是有难言之隐,所以很小声:“你真的没有失忆吗?”
唐栀笑了一下,站起身:“你们玩吧。”然后留下两个小鬼去休息了。
簕崈还是不想说话,但是很快,小客厅里面的佣人也走光了,应该是唐栀吩咐的。
他抿了抿嘴,有点困惑,簕不安仍然很担心地看着自己。
他问:“我为什么会失忆?”
“我不知道啊。”簕不安咬着手指,看一眼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又看看绷着脸的簕崈,最后还是把知己放在了第一位:“我觉得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没有失忆。”簕崈说。
“哦。”簕不安挠着后脑勺,犹豫了一小会,准备道一下歉,这时,簕崈把巧克力推过来了。
簕不安喜笑颜开,顿时忘记道歉这回事:“谢谢!”
“我可以现在就吃吗?”
“看你。”簕崈觉得簕不安乐天派到让人疑惑,但是想一想,簕不安才三岁零九个月,没脑子也可以理解。
虽然他将来也不一定能长出脑子。
得到肯定答复,簕不安又开始犯难:“可是……先吃哪个呢?”
“……”很奇怪,压抑的心情居然有好转,簕崈说:“随便,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那我都吃一下!”簕不安眼睛发亮。
“……嗯。”虽然不明白两盒糖果有什么好高兴的,也不太懂他居然能在家族聚会那种倒胃口的地方大快朵颐。
叹了口气,簕崈彷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带这两盒巧克力回来了——可能是同情心泛滥。
虽然这也不好。
兄弟二人很默契地将对彼此的疑惑归结为对方脑子不好,不同的是簕不安想帮簕崈治一治,簕崈认为簕不安没脑子也挺好的。
和预想中的狼吞虎咽不同,簕不安很斯文地拆开蝴蝶结,打开盒子拿出一颗原味巧克力放进嘴里,吃完之后又拆开榛子的,嗦着手指两相比对,觉得都很好吃,很难分出胜负。
看他愁眉不展,簕崈有点好奇簕不安芝麻大的脑子又在困惑什么。
簕不安说:“都很好吃,都很喜欢。”
簕崈:“都给你。”
“你不要尝一下吗?”簕不安从面前的盒子里拿出一颗巧克力递出去:“真的很好吃。”
“……不喜欢吃甜的。”簕崈盯着那颗巧克力说。
“哦。”簕不安收回手,剥开锡纸把巧克力送进自己嘴里,脸颊鼓起,含糊地问:“那你有喜欢的好吃的吗?你是不是喜欢吃带鱼啊?”
簕崈:“……不喜欢。”
“哦。”簕不安嚼着巧克力,很热心地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吃带鱼,要不是我胳膊太短,也要阿花帮忙,我就给你夹了。”
簕崈反应过来簕不安在讲什么,想否认自己吃饭的时候看他,最终又没说。
他问:“那你呢,除了带鱼还有喜欢的菜吗?”
谁知簕不安皱着脸控诉:“我不喜欢带鱼!可是阿花每次都不给我拿烧鸡!”
簕崈好奇:“为什么?”
簕不安更加气愤:“她说我抱着鸡啃的样子像黄鼠狼!”
簕崈:“……”
他从小接受的礼仪教育告诉他,在聚餐的时候抱着鸡啃可能是不太好,要是自己要吃带骨头的食物,会有人帮自己剔掉骨头分成合适的大小,但是簕不安只有一个照顾他的阿花。
但是他实在好奇什么样的吃相才能得到这种评价。
“还有吗?”簕崈问。
簕不安掰着手指,从冰糖肘子开始列举,说到酥皮小乳猪,讲了十多个菜,没一个带绿色。簕崈听出来,笨狐狸是纯粹的肉食主义。说完,簕不安问:“你呢?”
簕崈依然是摇摇头,天快黑了,阿花在门外喊簕不安回去睡觉,簕不安抱着巧克力依依不舍地出门,问簕崈:“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簕崈反问:“为什么要见到我?”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见你。”簕不安苦着脸:“见到你就觉得很高兴,但是你每次都不理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小小年纪就见过很多心口不一口蜜腹剑漂亮话的簕崈再一次觉得簕不安的直白很傻,他觉得簕不安也不应该就这样说出他想要的东西,可是又觉得簕不安想要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所谓,他大概是太孤独,很缺朋友,很显然,簕世成养在荻山的小宠物们彼此看不惯,不可能互相做朋友。
簕不安只是太天真,因为没人教他这里的生存法则,否则,就算他再想要一个玩伴,也不应该对簕崈发出好友申请。
不同于别的小宠物,簕世成把簕崈当作机器培养,机器没有七情六欲,也不应该有亲近的人,就算血浓于水的母亲也不可以——仅仅因为一个月当中在唐栀这边多住了两天,就被送去国外天各一方了。
夜深了,有点冷,阿花怀里抱了一件外套,簕不安还在等簕崈的回应。
簕崈说:“应该不是。”
下次见面,自己应该还是不会回应他的问候,甚至这样私下的见面也最好不要有。
簕崈补充:“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簕不安愣住了。
唐栀听到声音走出来,阿花跟她问好,她点点头,问:“是不是该休息了?”
阿花拉着愣愣的、连巧克力都忘记带走的簕不安离开了,簕崈回过头,错开母亲的身体,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本来是很高兴的一天,虽然没太表现出来。
唐栀跟进来了,簕崈说:“我要休息了。”
唐栀没听到簕崈对簕不安说的话,但是看到簕不安不可置信的表情就猜到了,她走过来帮簕崈整理被褥,说:“不是很喜欢他吗?”
簕崈:“没有。”
唐栀想摸一摸簕崈的脑袋,还没伸手,簕崈忽然扎进了自己怀里。
唐栀愣了一下,簕崈已经很久没做出这样不稳重的举动了,无论人前人后。
巧克力很好吃,他喜欢榛子的。
带鱼还不错,干炸的更好吃。
母亲很温柔,他每天都想见到。
簕不安很可爱,自己很想跟他做朋友。
抬起头的时候,簕崈已经悄悄擦过眼泪了,但是眼睛还是很红。
“妈妈,你能再问我一次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吗?”
每次打电话唐栀都会这么问,簕崈一板一眼交代自己在贵族学校里半年来学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有了什么进步。
唐栀摸着簕崈红扑扑的眼睑:“宝贝最近过得好吗?”
簕崈其实不知道怎样才算不好,后来的很多年都是——权势逼人,坐拥财富。但是他经常觉得痛苦。
他说:“我过得很好。”可是说出话的一刻,他和唐栀一起红了眼睛。
簕崈问唐栀:“妈妈过得好吗?”
唐栀说:“明天要不要去找弟弟道个歉?”
如果道歉,簕不安一定会接受的,他是一个不记仇的笨狐狸,最多就是装腔作势哼几声。
簕崈说:“不要了。”
笨狐狸还会有朋友的,可是簕崈不会有朋友。
就连今天这样对着母亲倾诉的事最好也不好有,说不定哪天就会被父亲知道,到时候几个月一次的见面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眼睛栓栓的
第0008章
狐狸犬和珍珠
时间不早了,阿花打着哈欠拖拽着簕不安从荻山最高点下山,簕不安气愤又激动,非要折回去质问簕崈那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好心好意去救他,他不领情就算了,没失忆为什么不搭理自己?!为什么自己以后都不要来了?!簕崈以为自己很喜欢来吗?!小虫山也很好,阿花也会给自己糖果,还会帮自己拿烧鸡回来!
他才不稀罕!
阿花听他破口大骂簕崈“坏虫子!”,连忙捂住簕不安的嘴:“求你了,我不想丢工作!”
簕不安委屈出眼泪:“可是他怎么能那么说我呢?”
什么不是朋友,什么不要再来了,他都喝过自己的酒了,他们不应该从此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从此比亲兄弟还亲为彼此两肋插刀吗?
可惜阿花的心是石头做的,看到簕不安挂着圆滚滚两颗眼泪,丝毫不觉得年纪小小就遭遇友情背叛的小少爷有什么好同情的,反而问:“怎么说你了?”
上了荻山的阿花谨小慎微,多看夫人几眼都不好意思,压根没注意听簕不安跟簕崈说了什么。
于是,簕不安简要讲了他和簕崈之间的事,等他说到自己的好友申请被拒绝,预想中,阿花至少要跟自己一起讨伐簕崈几句,可是,阿花很奇怪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没发烧啊?”
簕不安挥开她的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才没发烧!”
相较于他的跳脚,阿花更为不解:“大少怎么会跟你做朋友啊?”
她口中的大少是谁簕不安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餐厅里,跟自己打过架的那些野种都叫簕崈哥哥,野种们的妈妈则称呼唐栀为夫人,叫簕崈大少。
阿花拍了拍簕不安的脑瓜:“别想啦,咱们确实不应该去荻花苑,早就想跟你说了,大少是什么身份,你还是别惹麻烦了。”
只是交朋友,簕崈拒绝,阿花说是麻烦。
簕不安问:“他是什么身份,我哪里惹麻烦了?”
阿花很厌烦照顾簕不安这件工作,并不是因为簕不安难照顾,相反,簕不安吃饭不挑食,不经常乱跑,一个人也能玩很久,身体皮实不生病,没有其他少爷的坏脾气,最大的不好也就是没人撑腰经常被欺负,不过,簕世成虽然风流,对待孩子基本上是一视同仁的,簕不安吃了亏也会自己打回去,总的来说不是很费心。
阿花最讨厌的是自己经常要跟簕不安解释一些本来应该是他妈妈教他的事,负担他人的责任让阿花怨气爆表。
她说:“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你们的关系吧?”
簕不安确实懵懵懂懂,但是,谁能要求一个不到四岁没有人教育的小朋友去搞明白自己的种马老爹是怎么大张旗鼓在荻山栽满私生子的呢?
当然,再给他几年时间,应该会明白,或者不明白也没关系,但凡簕不安找的是别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当朋友。
阿花说:“大少是你哥哥,老爷是你爸爸。”
很简单的一句话,簕不安被绕进去了:“所以,唐阿姨是我妈妈。”
阿花有点绝望:“你做梦!”
她以为簕不安很傻,正准备解释这一大家子人之间的关系,却见簕不安失落下来:“所以,我们的妈妈都是我爸爸的外遇。”
外遇这个词有点文雅,阿花和她身边的人一般称呼这些人“小三”“二奶”“小房”等等。
她愣了一下:“什么?”
簕不安不再缠着回去找簕崈要说法了,他有点失落地往小虫山走:“我还以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毕竟我没有妈妈,所以我妈妈也是他的外遇吗?”
他停下来:“那她现在去哪里了?”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些电影电视剧的片段,一些豪门恩怨、去母留子之类的。猜测自己的母亲是被迫远走他乡还是早就死了。
阿花却说:“听说不喜欢呆在大门户里当小房,拿了一大笔钱走了。”
簕不安收到了更加沉重的打击。
所以,簕崈是自己的真哥哥,一个爹的那种,野种不是骂人的话,他们真的都是野种,不一样的是簕崈。
一向很皮实的簕不安生病了,这个消息簕崈是从母亲那里知道的。天亮的时候唐栀问他簕不安没带走的巧克力怎么办,簕崈抿着嘴说扔掉吧,但是唐栀叫人给簕不安送过去了,然后得知簕不安生病了。
唐肃来荻山接簕崈,他们今天要出席一个慈善拍卖会,进门的时候,听到妹妹跟外甥说谁生病了。
他顺口问:“谁?”
母子二人没人回答,簕崈绷着脸坐在桌前等造型师弄好头发,唐栀则起身离开了小客厅。
唐肃习惯了冷遇,自从唐栀结婚,簕世成频繁外遇,而自己帮家里劝唐栀忍耐,他们兄妹已经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发型弄好了,簕崈起身:“我好了,舅舅。”
唐肃看了眼唐栀房间的方向,带着簕崈出门,问簕崈:“这么久没回来,想你妈妈了吗?”
簕崈说:“平时有打电话,没有。”
等回到家,已经入夜了,荻山灯火重重,佣人帮他洗漱好,叮嘱他早点休息,等人走了之后,簕崈推开门,站在自己的小院,往下眺望。
早上妈妈说簕不安发烧了,不知道他好点没有。
很奇怪,明明说了不是朋友那句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重山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