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柳如眉紧张起来,不自觉放缓呼吸,害怕自己的谎言随时会被揭穿。“那奴婢先去睡了,您睡不着的话,叫奴婢一声就是。”玉金没有多想,加上明日还要出府帮小姐抓安神汤的药,确实要早起。听主子的声音没什么异常,才放心离开。
柳如眉听着门外走远的脚步声,长舒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瞪向顾覃渊。
结果一转头,见顾覃渊沉着脸,立时怂了,悻悻地收回目光。
“殿下快些走吧,别被瞧见了。”说罢柳如眉脸颊有些发烫,这么说,像是两人……
“好,我就走,你好生休息,别哭,嗯?”顾覃渊看着她渐渐泛起红晕的脸,面色柔和下来。
柳如眉蹑手蹑脚开了窗,左右看了一眼,确定窗外无人松了口气,催促顾覃渊。
顾覃渊拿上荷包,经过柳如眉身边时,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慢悠悠道:“原来有人怕鬼魅。”
他不掩调侃的神色,没有恶意,可就是无端让柳如眉恼羞成怒。
“殿下与其取笑臣女怕鬼魅,还不如周全一下自己的为人处世。”
她这是在暗讽顾覃渊身为太子,却是无礼之辈,和登徒子无甚区别。
顾覃渊并不反驳,反而很骄傲自满似的扬起嘴角:“小姐夸的,我很是受用。”
“别怕。”他又补了句,未了,蜻蜓点水般在她嘴角落下一吻,然后扬长而去。
柳如眉没反应过来,顾覃渊就已经消失没了踪影。
她气不过,低声骂了声:“流氓!”
柳如眉用帕子擦了擦嘴,用力地把窗户关上。比起鬼魅,顾覃渊可可怕多了,柳如眉暗暗腹诽。
少女盯着紧闭的窗户,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给窗户上锁?
柳如眉拿起窗栓,想着把窗户栓上,顾覃渊就不能来去自如,也许好些,看来睡前得让玉金她们吧房间的门窗全都给锁上。
没一会,柳如眉就摇了摇头,光是靠闭门锁窗,可不能防住此人。
就他的秉性,若是急眼起来破窗而入,那动静,整个尚书府都能听得见。
一国太子,强闯她的闺房,又是在深更半夜,她的名声自此尽毁。
皇后娘娘与圣上是睿智明理之人,可再明理的人都更偏疼自家人。
尤其是皇家。
届时只怕给她扣上一个魅惑太子的罪名,说她不守妇道,和安家定了亲,还不安分,借此降罪尚书府,她的家人不就受了无妄之灾?
第20章
她也去?那就不一样了
且以顾覃渊的心思,保不准他找一个什么理由,以她名声被毁的由头,说要对她负责,强行纳她为妾,她不能抗旨,只能从之。
想到以上重重,柳如眉已经被吓得浑身冒汗,无力地扶着额头回到床边坐下。
“此法不行,还是罢了,怎么好似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能奈何他?”柳如眉有些灰心。照顾覃渊今日行事,继续这样下去迟早出事,她能不能等到与安小将军成婚那时,还真不好说。
她怀揣担忧睡去,幸而有安神汤,所以没做恶梦,睡得无知无觉。
玉金把她叫醒,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因为之前时常惊梦的缘故,柳夫人免了她请安,让她好好休息,所以她醒的迟,玉金也就没叫她。
等到用早饭的时间,玉金才备好洗漱的东西,吩咐银珠去厨房把早饭端来。
柳如眉睡眼朦胧地坐在床榻边,洗漱后任由玉金帮她穿衣梳头。
“小姐您若是困,用完早饭再睡会也使得。”玉金见她无精打采,以为她没睡够。柳如眉点点头,她精神不佳,是因为头有些隐隐作痛,因这会才睡醒,玉金看不出她是不适。
柳如眉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被顾覃渊气着,所以才头疼,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
她想的多时,头疼的症状就更难受。
“看来是忧思过度的缘故。”柳如眉用力按着胀痛的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
银珠今日出门,看见书摊上有新出的话本,恰是聊斋的,兴致勃勃带了回来。
最近柳如眉精神气不好,睡得还不安稳,玉金认为是看了聊斋话本的缘故,看见银珠买了话本回来,被气得不轻,这会正拉着在门外训话。
柳如眉怕鬼魅是真,聊斋话本爱看也是真,玉金哪知这些并非她最近睡不好的根本原因。
柳如眉抱着软枕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祈祷自己能如愿如期和安小将军成婚时,沉沉睡去。
“小姐,醒醒。”
谁在叫她?柳如眉绣眉轻蹙,拂开在推自己的手:“我再睡会。”
银珠把床帐挂起来,着急道:“已经申时末了,您得起来收拾收拾去前屋用饭。”
过了一息的功夫,床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猛地起身:“申时末了!”
她睡下的时候,不是才午时?她觉得不过眯了一会,怎么过了这么久?
“是,玉金姐姐已去前屋那边和夫人们说您待会就过去用饭,您快些起身,奴婢伺候您洗漱。”银珠扶着柳如眉起身洗漱穿衣。
太阳下山时,前屋那边才传饭,柳如眉恰好赶到,她睡了一觉,脸色好了不少,柳尚书等人都高兴,饭桌上不断给她夹菜。
应付完晚饭,柳如眉就回屋歇息,柳如月最近新得了一本兵书,钻研地正起劲,柳如眉就没拉她陪自己说话。
回到卧房,柳如眉就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张帖子:“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却见是张请帖,挂的是岳府的名头,柳如眉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卫夫人的请帖。玉金见她已经看见请帖,解释道:“是卫夫人送来的。”
主子平时不常出门,她担心主子记不得,紧跟着解释:“就是之前安小将军托来帮忙议亲的那位卫秋怡卫夫人。”
“我记得,只是请帖应该送去夫人那里,你接了请帖该快些送过去才是。”柳如眉嗔怪。
她是庶女,平时鲜少出席各类宴会,各府递帖子,也是递到主母或者嫡女那,哪有给庶女这里递帖子的道理,她接下来于理不合。
“这是卫夫人给您的帖子,所以奴婢才收了,说是邀请您两日后,去参加赏花宴。”
玉金把通风的窗户合上一半,点了暖香,又去套好汤婆子好给柳如眉暖手。
“邀请我去?”柳如眉一愣,从前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
“卫夫人的夫君岳小将与安小将军交好,您和安小将军定了亲,就是准夫人了,想是想和您熟络熟络,拉近一下关系,就下了帖子请您去。”
玉金看了眼那张帖子,和柳如眉解释这封帖子递给她没任何不妥。玉金说得不错,柳如眉即将成为安随风的夫人,自是要常亲近。
卫夫人八面玲珑,喜欢交际,所以与自己叫好或与丈夫交好的人家,她都会递帖子。
柳如眉和玉金都不止,岳小将,不止和安随风如兄弟手足,和顾覃渊亦是。
三人在边关的时候饮酒说笑,赛马比剑,是可安心托付后背的兄弟。
柳如眉不知安随风在边关的事,更不常到女眷圈子里走动,并不知道这些。
“如此说来,这次赏花宴多是男女同行,是不是只有我是独自前去的?”柳如眉把帖子合上,还未去到那个场合她就已经紧张起来。
“也有其他贵府的小姐们在,卫夫人是个活络人,不会让您受冷待,您安心去做客就是。”
玉金心疼地帮柳如眉捏肩,想让她放松些,小姐就是太不自信,才诸多忧虑。
柳如眉回想起那日见过的卫娘子,确实是和玉金说的那般是个心思活络的人。
夜半时分。
请帖在柳如眉手里不知过了多少遍,玉金见状熄灯的动作止住:“小姐在想什么?”
“帖子上提及赏花宴除了赏花之外,还会有些风雅的比试,比试形式未定,我只愿是投壶或是别的。”最好别是作诗,柳如眉想。
“既然是赏花宴,也许是斗花,贵族们之间不都喜欢这些风雅的比试形式?”
玉金想了想,她知道的只有这些,便这么说来安慰柳如眉。
“也是。”柳如眉放下心来,既然是赏花宴,不是比花还能是比什么。把帖子放在床头的木柜上,柳如眉打了个哈欠,躺好酝酿睡意,因喝了安神汤,要睡着不用费什么事。
与此同时,太子府。
顾覃渊忙完公务,十六卫之一的宁温书才把正午时管事就递来的帖子给顾覃渊。
“殿下,正午时岳府卫夫人递来请帖,邀殿下去参加两日后的赏花宴,要回绝么?”
岳麓和顾覃渊交好,不过最近人在演武场忙,连回府都不大得空。
好兄弟不在,安随风还去边关了,去了也没意思,顾覃渊淡然道:“回绝了吧。”
宁温书对太子的答复并不意外,刚要退下,顾覃渊眉头一凝,把人叫住:“等等,岳府的帖子,可有递给尚书府的柳二小姐?”
之前卫秋怡以长辈身份去尚书府帮安随风提亲,见过柳如眉,加上安府和尚书府的婚事定下,岳府作为见证人,少不得要邀请柳如眉。
宁温书身为太子十六卫,必须对所有有可能和太子有牵扯的人和事事先查明。
在不确定太子殿下是否会赴宴之前,宁温书就已经去查了此次赴宴的宾客名单。
名单上若有太子不想见或和太子不对付的人,身为护卫都要第一时间告知顾覃渊。
“有。”宁温书回想片刻,就给出肯定的答案。
原本神色恹恹的顾覃渊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她也去?那就不一样了。
第21章
她要是敢现在就走,今夜他便去尚书府找她
“不用回绝。”顾覃渊从宁温书手里拿过请帖,打开看了一眼,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去。”
到了赏花宴这日,岳麓难得有空,就留在府里陪着夫人打点赏花宴的事宜。
两人在前院迎接宾客,正和旧友谈笑,府门口忽传来一声略有些紧张的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岳麓夫妻一惊,立即迎到府门口,顾覃渊正从马车上下来,对二人颔首一笑。
卫夫人忙跟着丈夫对太子恭敬行礼,她完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
往太子府递请帖,不过是试探试探,不递说不过去,但她也知道顾覃渊身为太子,为了落人话柄,鲜少参加官眷设的宴席,她原也想着太子殿下多半不来的。
今儿还真是破天荒,不过大抵是殿下得知岳麓今日也在,所以才来凑热闹。
“殿下得空也不和臣说一声,若知您来,臣指定到太子府去接您去。”
谄媚的话从岳麓口中说出来,就成了彼此关系亲近的调侃。
“你还欠着我一顿酒,得知你今日得空在府上,我来讨债来的。”
两人你来我往,谁说话口头上都不饶人,顾覃渊说罢,和岳麓相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在边关的时候两人是过命的交情,私下关系极好,两人确实许久没有闲暇时间叙旧,今日还真是歪打正着。
“殿下请先入席,站在风口里说话,文官可要参臣招待殿下不周到。”
两人私交很好,就算打着官腔,也都是戏谑调侃。
顾覃渊手劲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岳麓的后背,他的劲跟要把人的气拍断似的,岳麓憋着涨红的脸,对顾覃渊一笑,去揽他的肩膀,力道也不小。
卫夫人跟在后头看得心惊胆战,反而跟在顾覃渊身边的宁温书见怪不怪。
一行人进府没多久,就有一辆马车在府门外缓缓停下。
车夫放好脚踏,请柳如眉下车。柳如眉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银珠,你说我衣着得不得体?头发有没有乱?”
出门之前她已经照过多次穿衣镜,临到岳府,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银珠不厌其烦地仔细帮她检查衣着和头饰,认可地重重点头:“没乱,您今日的衣裳是夫人让绣匠给您新裁的,很合身,您穿着很合适。”
柳如眉这才放心些,拍了拍心口安慰自己,才提起裙摆走出马车。
来到岳府门前,银珠出示请帖,负责引路的婢子便为她们带路。
岳麓官职从三品,所以府邸不大,但卫夫人是个会过日子的,把府邸打点地很好,处处充满勃勃生机,让人逛起来身心雀跃。
柳如眉跟在婢子身后,心里反复记忆自己待会要和卫夫人说神恶化。
岳将军和随风亲如兄弟,随风应是把岳将军视作亲人,所以当初才会请卫夫人去下聘。
她日后是要嫁给安小将军的人,身为掌家大妇,她就不能事事由着性子来,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勤与人来往。
人际关系在官场中虽不是最紧要的,但是最少不得的。说得上几句话,客气客气都好过交恶。
安小将军在战场上厮杀,她身为其妻,需要做到的就是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她很有这份自觉,所以今日打扮端庄,一丝不苟。
宾客未到齐之前,先聚在前厅喝茶闲聊,柳如眉才走到台阶前,就看到人群中扎眼的存在。顾覃渊为人虽秉性恶劣还恶趣味,但那张脸确实没的说。
他站在人群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忽视不得。
可这样的人,柳如眉希望他不在,和顾覃渊对上视线那一刹那,柳如眉察觉到宛如被恶魔盯上的毛骨悚然,下意识想立马掉头就走。
在她转过头之前,顾覃渊先一步对她露出微笑,朝她这边走过来。
不过他走到岳将军身边就停住脚步,气定神闲和岳将军搭话,实际上目光始终落在柳如眉身上。
没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常,顾覃渊睨着她,眼里是赤裸裸的威胁。仿佛在说,她要是敢现在就走,今夜他便去尚书府找她。
引路的婢子已经不解地转过身向她看来,柳如眉一哆嗦,只能硬着头皮步入前厅。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今日岳将军与卫夫人做东,我有幸受邀,甚是欢喜。”柳如眉先向顾覃渊见礼,再和岳麓夫妇打照面。
柳如眉紧张地垂着眼帘,好在顾覃渊只是应了一声,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举动。
岳将军没见过柳如眉,不知她是谁,卫夫人先介绍道:“这就是安小兄弟定了亲未过门的妻子柳小姐,夫君还未见过她。”
说罢她亲昵地拉住柳如眉的手,发觉她手有些发冷,想是有些紧张,笑道:“你能来我很高兴,待会可得尽兴才是。”
岳麓惊讶地扫了柳如眉一眼:“原来这位就是随风未过门的妻子,和他真是般配,他去边关应当一阵就回,跟着从军的男子,少不得吃苦的,你莫怨怪他。”
这番话是对柳如眉说的,也是对自己夫人说的。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一片柔和。柳如眉看出两人都心疼着彼此,日后她和安随风成婚,应当也是这般举案齐眉。
“身为将士,捍卫百姓安生和江山社稷乃是本分,我岂会怪他。”柳如眉得体地微微欠身,生怕礼数有哪里做得不周到。
她欠身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想都知道,是顾覃渊。
光是被这个人盯着看,她就已经汗流浃背,这宴席可怎么待得下去?
卫夫人安排周全,考虑到开始就男女同席会有人不自在,就把宴席设为两场,前半段先是男女分席而坐,大家都好尽兴。
等到大家适应了些,气氛也有了,到下半场就合并宴席,宾客们赏花游玩,皆可自在。
宴席开始后,卫夫人安顿好柳如眉才去招待其他宾客,已算是十分照顾。
柳如眉坐在水亭边的席位,靠在护栏边,懒懒地看着池里游动的锦鲤。
不用被迫和顾覃渊坐在一个席面上,她能喘口气就觉得心里放松的很。
今日天气虽然冷,但天气很好,阳光照着锦鲤池的水面波光粼粼。
柳如眉起了玩心,趁着没人注意,伸手去拨动水面,惊吓到池里的锦鲤四处散开。
她觉得有趣极了,‘咯咯’地笑,银珠赶忙帮她把手擦干,低声道:“小姐您做什么呢,当心着凉!”
“只是弄一弄水,我哪里就这么病弱?”柳如眉不服气地努了努嘴。
今日母亲和姐姐虽都不在,但她自己一个人在这清净地坐着,感觉也不错。
她是庶女出身,虽说府里不曾因此苛待她,在下人面前也是嫡小姐的待遇,但那只是在尚书府。
在别人眼里,庶女就是庶女,所以从前就算柳夫人会无差别带着她和柳如月一起出席宴席,她也和那些贵女或是年轻夫人们没什么交集。
柳如眉察觉到这其中的差别,渐渐的就不愿意再跟着柳夫人赴宴。
柳夫人看穿她的心事,安慰过她,又给了买了新衣裳首饰,不过在她仍表现出对宴席的抵触,就没强求她再去。
柳如眉眼底闪过一抹落寞,所以,她没什么好朋友。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她现在自己一个人,不是也挺清净的?
自娱自乐的柳如眉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个男人正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岳府的地势不平整,一面高一面低,这块地方原来是一处小山岭,所以有一面高高凸起。
铲平太费人力物力,留着不知做什么,多年前岳麓买下这片地,宅子是其夫人操持修建的。
高的那面做了花园,一座亭子就坐落在最高处,可俯瞰府中全景。
这一设计极为巧妙,来过府上做客的人无不对此称赞有加。
因此处景色好又清净,一般会在设宴时留给贵客,顾覃渊就是这位贵客。
注意到柳如眉眼底闪过的落寞,顾覃渊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岳将军乐呵呵把烤好的肉夹给他:“要是随风那小子也在就好了,如今他定了亲,未婚妻子和他那般般配,日后成了婚,就有了伴,也就没那么苦了。”
岳麓是真心为安随风感到高兴,安随风幼年时父母双亡,他是看着这孩子苦过来的。从前安随风痴迷武学,对婚事不上心,岳麓还为他着急。
等安随风成了婚,有心爱之人陪在身侧,安随风就不是孤零零的。
“般配么?”顾覃渊摇晃着手中的琉璃盏,眼底情绪意味不明。
第22章
醉酒
有什么从他眼底被敛去,完全卸下太子的架子,和岳麓把酒言欢。
顾覃渊和岳麓饮酒炙肉时,柳如眉这边的情况发生了些许变化。
卫夫人把女席这边的点心准备地又好看又好吃,柳如眉大多没吃过,觉得味道很好,就兴致勃勃每一样都吃一点。
“柳娘子好胃口,娘子也觉得卫夫人府上厨子手艺不错吧?但凡岳府设宴,大多人得空都会来,就是念着岳府厨子的手艺。”
柳如眉吃得正尽兴,陡然和自己说话,她差点没噎着。
她害羞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和自己搭话的贵女,觉得面生。
正犹豫怎么称呼,那人就先自报家门:“我名为白松晴。”
“让白娘子见笑,我素来嘴馋,卫夫人准备的茶点味道委实不错。”
柳如眉很是自然地和她交谈,言语之间没有半分瑟缩和不自在。
两人说了一会话,来她这边和她说话的人不知不觉渐渐多了起来。
柳如眉心下诧异之际,慢慢有些明白平时和她不熟的贵女为何来和她搭话。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因为安小将军夫人的名头。
她和安随风定亲的事如今京城中无人不知,虽说安随风父母双亡,如今的安家是靠着他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没有什么家世背景。
撇开家世不论,安随风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对当朝太子有救命之恩,谁都多少听说两人和岳将军在边关军营称兄道弟。
就冲安随风的官阶和立下的军功,柳如眉和他成婚之后,就会被受封诰命夫人,少不得要被高看一眼。
京中名门不过那么些,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和柳如眉拉近多少关系,不至于冷落了人家是最基本的。
“柳娘子身上的衣裳是京城中时兴的料子吧,哪一家布庄买的,我早想买布匹裁衣,就是懒得去挨家挨家地挑,累的很。”
别的贵女都是从小就被带着到各大宴席走动的,说些让人放松随意的话信手拈来。
银珠垂着的手掌心已经满是冷汗,小姐从前可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小时候倒是还出席宴会,不过那时都是夫人在前面应付。
很快银珠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柳如眉自然地和贵女们交谈,谈论哪家布庄衣料好,又夸赞哪位贵女首饰精巧,有来有回,称得上游刃有余。
和她交谈的贵女很快发现这点,心里对柳如眉不觉高看一分。
“我也听说过柳娘子是柳尚书的庶出次女,方才她才到的时候还有些拘束,我还有些担心,没想到她在处理人际交往的事还挺像那么回事。”
岳麓和顾覃渊坐在亭子里,抬眼就可看到下方女席的全貌,注意到和贵女们谈笑风生的柳如眉,对她多了几分赞赏。
“确实出乎人的意料。”顾覃渊抿了口酒,托着腮往下看。
顾覃渊看得专注,不过样子看起来更像是醉酒,所以岳麓没多想。
男人手指摩挲着酒盏杯沿,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怯生生的,动不动就被吓得掉眼泪,连站住都勉强,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她在和贵女们交谈时的模样,丝毫不逊色官眷府邸里的掌家大妇。
越是如此反差,越是吸引人。顾覃渊舔了舔唇,又让他发现有趣的了。
过了晌午,到了未时,赏花宴就尽兴到了后半段,卫夫人把混合的大席面布置在花园的楼阁里,先由卫夫人待着众人赏花再游戏。
岳府种了许多腊梅,这个时节迎春花盛放,满园香气扑鼻。
柳如眉不喜热闹,加上在席间已经和贵女们打过照面,就落在队伍后头慢慢地走。卫夫人看出来她喜欢自己逛,就由着她去。
走在腊梅树下,周遭暗香浮动,柳如眉好奇地轻嗅衣摆,想看是不是衣襟也沾上了香气。忽的她后颈一凉,触感冰冷柔软,像是什么虫子。
柳如眉顿时毛骨悚然,急着想把斗篷解下把虫子抖掉。
可人着急起来就会手忙脚乱,好好的结,怎么也解不开。
就在柳如眉要崩溃时,冷不丁被人拽到温暖的怀抱里,很快后颈的凉意消失了。
一朵沾着水气的腊梅花递到她面前,男人语气温柔:“是腊梅花。”
柳如眉眼里噙着泪,抬起头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时立即把人推开。
这里可是在岳府,若是让人看见,她的名声也就不要了!
“多谢殿下,卫夫人她们走远了,我必须得快些跟上,告辞。”说罢,她就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顾覃渊靠在身侧的腊梅树上,手里撵着那朵腊梅,望着柳如眉逃走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