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你说。”我:“一个世界的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世界。反过来,这些不一样的世界,也影响了看待者本身。”
她:“你最近说话喜欢兜圈子你发现没?”
我笑了:“我的意思是说:既然一个世界被可以演绎成这么多样,那么尝试一下很多个世界来让一个人看吧?这样似乎很有趣。”
她:“我能理解,但是这样很危险。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接触太多的问题。”
我:“我知道危险,尤其我这种没系统专业知识就凭小聪明死顶的人。不过,我太好奇了。”
她:“你不觉得你好奇心太强了吗?”
我:“说句实话吧,我自己都觉得早晚死这上边。”
她:“你别瞎说……对了还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平时个性挺强的,为什么能接触那么多患者?而且还都跟你聊得不错?”
我:“我也是精神病呗。”
她很严肃:“我没跟你开玩笑,也不想对你诊疗什么的,我想听你的解释。”
我:“我说的玄一点儿你能接受吗?”
她:“你说吧,我见得患者比你多。”
我:“OK,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就在身体周围。用那些骗子、半仙的话就是气场,说伪科学点儿就是个人的磁场。其实说的都对,也都不对。说的对是因为的确有类似的感觉;说的不对是因为那个划定还是以概念划定的。我可以试着解释下:其实那种所谓个人的空间,是自身的综合因素造成的。拿我举例,从我的衣着,举止,到我的眼神,表情,动作,还有我因为情绪造成的体内化学物质分泌,然后通过毛孔扩散到空气中,这些都是造成那个所谓空间的因素。”
她:“嗯,分析的有道理。别人在不知不觉中接触了你的化学释放,看到或者听到你的言谈举止,受到了一些心理上的暗示,结果就在感觉上造成了‘场’的效果。”
我:“就是这样的。而且这个‘场’还会传染。当有人感受到后,如果接受这个‘场’的存在,情绪上受感染,身体就会复制一些动作、化学气息啥的,说白了就是会传染给其他人。最后某个人的个人空间被大家扩散了,导致一些群体行为。例如集体练功一类的,经常出这种事情。”
她:“群体催眠或者说是症候群……你怎么打岔打这么远?”
我:“不,我没打岔。我是需要你先了解这个情况。好,我们说回来:你刚刚说我个性很强,其实我自己知道。但是带着这种个性是接触不了精神病人的。所以我会收敛很多。面对他们的时候,我没有表情,没有肢体语言,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和情感,我要全面压缩自己的空间。这样,我才能让对方的空间扩大,扩大到我的周围。也就是这样,才能接受我。为什么?因为我没有空间,我的空间和对方是融合的。其实呢?不是融合,我收缩阵营了而已。但是这种情况对方很难察觉。”
她皱着眉:“明白是明白了,但是好像用客观这个词不太恰当……”
我:“不是客观,是彻底的谦卑,态度上的谦卑。”
她:“嗯,有点儿那个意思……很有一套啊你!”
我:“别逗了,你也知道那个谦卑只是一时的姿态,其实我是要了解他们的世界,他们的世界观。”
她:“那你为什么不了解正常人的呢?”
我:“理论上讲没正常人哈?因为正常这个概念是被群体化认可的……”
她:“别东拉西扯,说回来你。”
我:“哦……我挑这个群体是经过反复考虑的。你想啊,什么人会渴望对别人说这些呢?一定是那些平时不被接受的人,不被理解的人,被当做异类的人。他们很愿意告诉别人或者本质上、内心深处很愿意告诉别人,就算他们掩饰,但是相对正常人来说,也是好接触太多了,他们相对很容易告诉别人:我的世界是这样的!只要有人愿意听、愿意花时间去接触;而所谓的正常人很难做到那么的坦诚,他们太多顾虑了。这样我会多花一倍,甚至N倍的时间去接触,太累了。”
她:“有道理。我再把话头临时回去一下:你说了为什么挑选那个人群,为什么想看很多个世界,以及你好奇。可我还是想知道你最根源的是被什么驱使的。”
我认真的看着她:“你肯定知道,不用我自己说吧?”
她:“我们不要玩儿诸葛亮和周瑜猜火攻那套,我想让你说。”
我:“呃……好吧。我从根本上质疑这个世界。”
她:“你不接受那个公众概念吗?”
我:“什么公众概念?”
她:“活在当下。”
我:“我接受,但是不妨碍我抽空质疑。”
她:“好了我现在回答你:这就是我对你感兴趣的地方。”
我:“质疑的人很多啊。”
她:“不同的就在于:你真的就去做了。我们原来聊的时候你说过,你会尝试多种角度看一个事物,你最喜欢说的是:要看本质。”
我:“对啊,看清本质很多事情都好办啊。”
她:“露馅了吧,你的控制欲太大了。你对这个世界的变幻感到困惑,你很想找到背后那个唯一的原动力,你知道那是本质,你想掌握它。否则你会不安,你会失眠,你会深夜不睡坐在电脑前对着搜索栏不停的找答案,你休息的时候会长年累月泡图书馆,查找所有宗教的书籍,历史的书籍,哲学的书籍,可是你看了又不信,反而更加质疑了,对不对?你不知道怎么入手,你觉得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就抓住了,但是每次抓到的都是空气……”
我:“停!不带这样的!说好了闲聊的!”
她:“好我不分析了,我想问:是什么让你这么不安呢?”
我:“我没不安。”
她:“别抬杠,你知道我指的是你骨子里的那种感觉,不是表面。”
我:“这得问您啊,深催眠那次的分析您始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狡猾的笑了:“等你长大了我就告诉你。”
我:“该死的奚落……”
她笑的很开心。
她:“你知道吗,我没想到你会坚持这么久,指接触患者。”
我:“嗯,我自己也没想到。”
她:“不是一个人吧?”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你是说我分裂了?”
她:“几个?”
我:“我想想啊……4个吧?”
她:“痛快招吧,别藏着了。”
我:“有啥好处?”
她想了下:“等你走的时候,给你原来那次你的催眠分析。”
我:“真的?”
她:“说吧。”
我:“嗯嗯!好像四个人格分工不同的。最聪明、最擅长分析的那位基本都深藏着,喜欢静,喜欢自己思考,接收的信息只会告诉其他人格,不会告诉外人,这个叫分析者吧?而现在面对你的这个,是能说会道的那种,啥都说的头头是道,其实思维部分是来自分析者的,这个叫发言人好了;还有个女的,负责观察,很细致,是个出色的观察者,可能有些地方很脆弱,或者说软弱?还有一个不好说,不是人类吧?或者比较原始。”
她极力忍着笑:“藏了个流氓禽兽?”
我:“不,你现在面对的才是流氓禽兽。”
她笑的前仰后合。
她:“好了,不闹了……我觉得你情况很好。你接触了那些后,心理上没有压力吗?”
我:“怎么可能没有,而且很多是自己带来的压力。”
她:“自己带来的压力?”
我:“没劲了吧,不要重复我最后一个词,这个花招是你教我的。”
她:“不好意思,习惯了。”
我:“我发现我接触的越多,疑惑就越多。因为他们说的太有道理的,但是这跟我要的不是一回事儿。虽然很接近的感觉,但总觉得还不是那个点……这么说吧,如果说有个临界点或者沸点或者冰点或者燃点的话,每次都是即将到达,然后没了,就到这里了。我猜可能不是自己领悟的,没办法吃透……哎这让我想起那句佛曰了:不可说,不可说。”
她:“我也想起这句来了,不过……原来你的质疑成了一种保护……可这样的话压力更大,你的世界观虽然没被扭曲或者影响,但是你的自我焦虑还是没解决啊?”
我:“没错,开始是。那阵严重的失眠,我觉得真的快成三楼楼长了。不过,某次觉得即将崩溃的时候,还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她:“找到宣泄口了?自残还是什么的?”
我:“去,没那么疯狂,很简单,四个字:一了百了。”
她狐疑的看着我。
我:“干嘛?看我干吗?”
她:“我怎么觉得这更疯狂啊?你不要吓唬我。”
我:“我还是直接说明白吧。死,就能解决那些问题。但是跟你想的不一样。”
她:“你怎么刚才好好的现在不正常了?”
我:“你没明白,死这个概念太复杂了,我用了其中一种而已。也算是自我暗示的。每天睡前,我都会告诉自己:我即将死了,但是明天会重新出生的。”
她:“明白了,真的可以那样吗?”
我:“不知道对别人是不是管用,但我很接受自己的这种暗示。每天早上,我都是新生,一切都是过去式了。虽然会有记忆,但那种状态只是一种时间旅行的状态,重点在于:旅行。就象出去旅游,心里明白总要回家的,这样思维上的死结很快就解开了,就是说跳出来了。每当面对一个新患者的时候,我总是尽可能的全身心去接受,全身心的融入,尽可能谦卑,尽可能的让对方放大自己的空间,我可以背负着全部。但是当晚,我死了,我卸下了全部。比方说情感方面卸下了,而那些观点和知识作为资料收起来,就象人体内的淋巴系统一样,病毒碎片收集起来,增加了免疫力。其实电脑杀毒软件不就是那个原理吗?我也借用了,借用在思维上。不是我多强大,而是我学会了一种状态,用精神上的仿生淋巴系统来自我保护。”
她:“……朝生暮死……”
我:“嗯,就是这样的。”
她:“原来如此……”
我:“所以我再强调一遍:要看本质。本质上我要的是:找到我想知道的。如果那部分只是资料,我很乐意收起来,但是我知道那是资料。而不是答案。就像一个计算过程,那只是过程。”
她:“你到底算感性呢?还是算理智呢?你的感性是动力,但是你全程理性操控的状态。”
我:“没那么严格的划分吧?就跟唯物和唯心似的,其实本身不冲突,各自解释各自的。大多数人都是唯心唯物并存的态度。一部分在唯物基础上,另一部分在唯心基础上。”
她:“这个我同意,唯物和唯心本来就不是对立的,不清楚为什么有人为这个弄得你死我活的。”
我:“对啊,要接受不同于自己的存在啊……对了你说我控制欲太大,我这不接受了不同于自己的存在吗?”
她抬头扬起眉看着我:“你清楚我说的是两回事儿!我觉得你算精神病人了,还是甲级的那种。”
我笑:“怎么个意思?还带传染的?”
她:“别往外择自己啊你,传染?你那不是被动的传染,你那是蛊惑了都。”
我:“可我的确是不知不觉中……”
她笑了:“算了吧你,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某位同志。”
我:“我该感激你对我的了解吗?”
她:“你把自己也划归一个案例吧?挺有特点的,属于特自以为是那种。”
我:“嗯?好主意!”
她反应了一下:“你不是打算真的这么做吧?”
我的确做了,你看到了?我相信你一直在看。至于所谓的隐私问题,我不觉得这算是隐私,没啥可藏着的,而且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的想法、一样的思维方式,甚至也做了。但是我选择说出来,这也不是什么八卦猛料,没什么不能曝的。
至于别人怎么看,我都接受,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啊,承认不同于自己的存在,这个很重要。关于我的承受能力问题,其实不是问题。在每天早上出生,就做好准备了,准备好接受那些不同的世界。每天晚上我死掉,结束了那些,收取我所需要的,储存。
我就是这样,朝生暮死的面对每一天。
是啊,每一天。
第四十三篇
伴随着月亮
当坐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留意到他眼神里的警觉。
我:“怎么?”
他:“没怎么。”
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有点儿。”
我:“哪儿不对劲了?”
他:“你喜欢夜里出门吗?”
我低头确认了下患者的病例,很奇怪的分类和病理现象;恐怕夜晚,但不是恐惧所有夜晚。
我:“基本不出门,不过有时候有事就没准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你应该不是那种夜里出门的,能看得出来。最近一次是一个多月前吧?”
我愣了一下:“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摇头:“不清楚,就是知道。”
我:“你为什么怕夜晚?”
这回轮到他惊讶了:“你也看得出来?”
我:“呃……看什么看出来?”
他表情很失望,皱着眉不说话了。
我:“好像听说你很畏惧黑夜。”
他迟疑着:“如果,你看不到的话,我说了也没用,还是跟原来一样……”
我猜那个“原来”,是指为他诊断的医师。
我:“我可以尽力试试看。不过,先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他依旧迟疑着:“嗯,那个……没有月亮的时候还好,有了月亮的话……会有怪物……”
我决定耍个花招:“什么样的怪物?狼人?这样吧,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们说点别的,等下回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说,行吗?”
他:“嗯……其实能说。”
我忍着,等着。
他咽了下口水:“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到,我能看到。到了夜里,尤其是有月亮的夜里,很多人都变了。而且街上会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月亮越大、越圆,人就变得越怪,而且怪东西也越多。满月的时候,基本满街都是怪东西和变成怪物的人,就算不在外面也一样。”
我:“你是说,你的家人也变成了怪物?在满月的时候。”
他无声地点头。
我:“先不说人怎么变吧。满月的时候外面都是些什么样的怪东西?从哪儿来的?”
他咽了下口水:“凭空来的。”
我:“突然就出现了?”
他:“也不是突然,就是慢慢的在空中凝聚出来各种朦胧的形状,然后形状越来越实,最后变成怪东西。随着月亮升起,怪东西就开始凝聚,等到月亮升到一定高度,它们就基本成型了。半夜月亮最亮的时候,它们很嚣张地四处乱跑乱叫,还掏人的脑子吃。”
我:“什么?怎么掏?”
他:“就是从人嘴里伸进去,嘴都被撑变形了,然后抓出一大块脑子,狼吞虎咽地塞到嘴里,然后再掏……”
我:“那人不就死了吗?所有的怪物都是这样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会死,但是很多人嘴角挂着血和碎块状的脑子还在跟别人说话,看着很恐怖……大部分怪东西是那样,还有一些怪东西四处逛,看到有站在街上的人,就过去凑近和那个面对面,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看一会儿就狞笑着跑开,好像还喊:‘我知道了!’”
他说得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我:“你不是说,人也变成怪物了吗?”
他:“不是所有的人变了。而且好像还有一部分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他们也看不到凭空来的那些怪东西。”
我:“怪东西或者那些变成怪物的人,有伤害过你吗?”
他:“目前没有,我总觉得它们好像有点怕我,但是也在准备掏我的脑子吃。它们现在力量不够,都在积蓄。”
我:“变成怪物的人,是怎么变的?”
他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了一下身体:“嗯……很吓人。月光照到的部位先变,一下子膨胀了似的肿起来,慢慢的半张脸变成了怪物,月亮没照到的半张脸还是人脸……后来别的部位也扭曲了。最后,身体变得很肿、很大,那时候就变成一种很特别的东西,说不好,不是人形,也不是动物形状。看不出来,只知道是怪物。”
我:“你怎么知道别人看不见的?”
他在舔嘴唇:“我在第一次看到怪物掏出人脑子的时候,吐了。但是周围的人都没反应,我就明白别人看不到了。”
我:“但是你在家里锁上门,还要缩在窗户底下,为什么?”
他显得越发的不安了:“……最初还好。有次我站在窗前想看看外面,一下子,好像所有的怪物都发现我了,外面立刻安静了,所有的怪东西和怪物都在盯着我看。有些还交头接耳地说什么,那个声音又尖又细,特别的刺耳。我吓坏了,赶紧蹲下来,那些怪东西和怪物就知道我了。有些时候,它们会整夜地蹲在我家窗台外找我。”
我:“你家住在几层?是住楼房吧?”
他:“12层。”
我:“那他们就在你窗外?”
他:“嗯,还拼命乍着后背像是吸收月光的样子,我知道他们在积蓄力量。”
我:“你的家人呢?”
他:“月亮最圆的时候,他们也会变。所以我锁上门,把柜子挪过去顶住。”
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看到有怪东西出现还有人会变?”
他严肃地看着我:“我并没跟医生说……其实很早就能看到了,大约是四年前。有一天我跟同事吃饭,在回家的路上,我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很圆。突然就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周围是很诡异的气氛。你有没有那种感觉过,有时候平白无故的,突然觉得很恐怖,甚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没有过?……那会儿,我还看不出怪物来,但是我发现,在月光下,很多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得很贪婪,而且嗜血。那时候我就觉得,虽然是人形,但不是人。后来慢慢的我能看到凭空来的怪东西,也就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感到恐惧了。总之,月光,绝对不是反射太阳光那么简单,一定带着一种奇怪的射线。照到的地方,人都变成怪物。”
老实说,这位患者所讲的,对我没什么触动,因为我听过比这更稀奇古怪的。不过大约几个月后,无意中查到一个科学观点:因为人体组成的60%~70%是水,所以月球引力也能像引起海洋潮汐那样对人体中的液体发生作用,这种现象叫生物潮。而且在满月时,月球磁场会更多地影响人体细胞,刺激人的精神活动。就是说,满月对人的行为确实有影响。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是月亮影响了大家,能被患者看到呢?还是月亮对于患者来说,影响过大,让患者以为自己看到了怪物呢?
我猜这个问题,没人会知道。
第四十四篇
灵魂深处
我:“你好。”
她:“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我:“什么?”
她笑出了声:“小有名气啊,你。”
我糊涂了:“什么意思?”
她不是患者,她是精神科医师,或者说,曾经的精神科医师。
某天一个朋友告诉我;一个精神科医生想见你0我没想太多就答应了,因为有很多病例都是通过朋友的途径知道的。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提供病例给我的,她有别的目的。
她:“我听说你的事了,四处找精神病人和心理障碍者聊天,还煞有介事地做笔记和录音,没错吧?”
我挠了挠头:“嗯,没错,是这样的。你不是要提供病例给我?”
她:“我不做这科医生已经好几年了。”
我:“为什么?”
她:“我发现自己出了点儿问题。”
我:“什么样的问题?”
她:“患者们说的那些世界观和看法,我不但能理解,还是深刻的理解,并且对有的还很认同,所以,我开始找自己的问题。……嗯?本来是我问你的,怎么改成你问我了?你这个人,说话太厉害了,不知不觉把人带进来了。”
我笑了下:“要不我们互相问吧,一会儿你可以问我,我保证什么都说,不绷着。”
她看了我一会:“好吧,我相信你,你刚才问到哪了?”
我:“你发现自己出了点小问题,于是就怎么了。”
她:“嗯,对,问题。当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我开始找自己的问题。没多久,我就明白不是我被患者们的感染或者同化,而是我有那种潜质。”
我:“你不是想说你自己有精神病人的潜质吧?”
她:“这个……这么说吧,精神病人、心理障碍者,都是一种极端化的表现,你不说能他们有病就不聪明,他们往往聪明,不但聪明,还是超出了你的理解能力的那种聪明。而且我通过工作接触,知道很多精神病人都是那种死心眼的类型,虽然聪明……”
我打断他:“……但是他们的聪明不代表别人能接受,并且不被接受的时候,很多患者就想不开。”
她笑了:“嗯,就是这样的。很多精神病人在发病前都是好好的,但是一下子想起什么后,就从一个极端滑到另一个极端去了。一分钟前还在高高兴兴地看电视,一分钟后就不看了,难过地蹲在角落哭。当你去问为什么的时候,要不就是得到一个奇怪的答案,要不就是被拒绝。而且,你接触这么多患者,一定发现了他们的一个秘密。”
我:“什么秘密?给个提示吧?”
她:“那个秘密是一种矛盾。”
我:“哦,我知道了,是有那么个秘密,不过非精神病人也有。”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微笑着等着她笑完。
她:“你太狡猾了,但是你说的没错。是我来说,还是你来说?”
我想了几秒钟,也就几秒钟:“你说的那个矛盾,是一种孤独感。虽然为此痛苦不堪,但是又尽力维护着那种孤独感。经常是处在一种挣扎状态:既希望别人关注、关心自己,有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触和回应别人,于是干脆直接拒绝。可是骨子里有时那么的渴望被了解,渴望被理解,渴望被关注……”
这个轮到她打断我:“哪怕会后悔,也是继续坚持着去抗拒,而且矛盾到嘴里说出来的心里想的完全相反。”
我突然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那是我曾经期待过的,但是重未得到过,大多数时候,我甚至觉得找到一个同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因为有些东西太深,还是自己藏起来。没人能触及。
她看我愣神就对我晃下手:“琢磨什么呢?害怕了?”
我:“呃,不,不是害怕,而是脑子有点儿乱了。”
她:“让我继续说下去吧,替你?不,应该是替我们继续说下去。”
我点了点头。
她:“那种挣扎完全可以不必要,而且事后自己也会想:这不是自找的吗?这不是无病呻吟吗?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敞开心扉呢?”
我摇头。
她:“嗯,我记得一个患者说过:我不屑于跟别人说。你也是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