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那些册子我并没看全,只看了一部分。”他:“其实也没什么,无所谓;先把这些放在一边不说,玛雅文明还有完全不同于我们的。”
我:“好,您继续。”
他:“从文字上,文明基本可以推断这个社会的核心文化。”
我:“啊……您指文字内容?”
他:“不,文字结构。”
我:“文字结构?怎么个意思?”
他:“拼音文和音阶文的文化,大多注重的是自然或者人文。所以他们的文字组成特性很简单,是线性的。比方说,you这个词,从左到右排列,排列上没有上下这说。也就是一维的,是不是?”
我:“是这样。”
他:“而使用表意文字,就是象形文特征的语系,文化核心很侧重自然以及历史传承。这个刚才我说过了,代表性的是中文。在文字结构上不再是线性的了,而是是二维的。例如我的姓:郭。有上下,有左右。”
我仔细想了下:“没错,二维结构文字。”
他:“玛雅文呢?更复杂。玛雅文是三维结构的。不但有上下左右,还有远近。也就是说在基础文字符号上,有重叠的特性。而读法上的顺序是‘先上后下、先左后右、先近后远’。虽然玛雅文是象形文字,但是每个我们看起来是一张小图的方块,其实是一个短句。”
我:“哎?真有意思,那么玛雅文化的特性是以什么为核心的?”
他:“艺术,玛雅文化的核心是艺术。他们的文字已经和图画融合了,甚至有些文字直接放大作为配图使用。是不是闻所未闻?”
我:“的确是,真的太有意思了。不过玛雅人学写字的时候一定很累。”
他:“不会的,你小时候学汉字就是顺其自然学下来了,但是白人会觉得汉字很恐怖,太难。身处于那种文化中,就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的难度。玛雅文也一样,没想象得那么难。我也就是从明白那些开始,彻底对此着迷了,因为我很清楚,了解那些文字才仅仅是个开始。后来一边收集资料,一边分析对比,我发现了好多问题。那是一个真正遗失的文明,还有很多未知没有答案。同时还有很多很多的疑点。我也就是那时候明白了,我知道的才是一扇门而已,我希望能用自己的努力,找回那个遗失的文明。”
我觉得很有意思,一个非专业人士只是因为兴趣就去研究这些——还属于比较冷门的内容,并且知道这么多,最后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和认识,这非常了不起。研究这些,很少有人愿意做,但是却让无数人感到神秘莫测,充满向往。为什么呢?我不想用浮夸世风来辩解,我只想说:太多人在乎功利,而不愿意静下心来做一些无涉利益而真正有意义的事了。
然而,精神病人能,这不能不说是讽刺。
第三十九篇
还原一个世界——中篇:暗示
看着眼前这位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我突然觉得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我指的不是挤出时间钻研学习点什么,而是连自己喜欢的东西都没能深入了解,也不去琢磨,平时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了。
说实话,我惭愧了好一阵。
我:“您为什么不把知道的那些用建立网站一类的形式传播呢?通过注册会员什么的也能赚钱啊?采取印刷这种方式,成本高,赚的钱还有限。我觉得就算您不在乎钱,也应该为了更广的传播而这么做。而且把,赚的钱多了至少可以去南美看看自己研究的那些遗迹啊,直接接触一手原始资料,不是更好吗?”
他歪着头想了想:“嗯,有道理,我还没想过那些。这就是所谓商业运作了吧?这个我应该算外行。不过我如果开始就想着这些,可能会分心了,不见得能深入研究下去。另外,我更喜欢拿着一本书刊,在手里一页一页翻看的效果。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会铭刻的更深。”
我:“嗯……也许吧……对了,您刚才还提到了疑点和未知?”
他:“是,玛雅文化的未知太多,并且关于玛雅文明在很多逻辑上的矛盾,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因此,也难怪这么多猜测。”
我:“您可以举例吗?”
他:“好,就说文化方面吧。我在研究玛雅文字的时候,也找了很多关于语言结构的书来看,我发现玛雅文字如果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话,是一种很单纯很幼稚的表书方式。比方说‘我是某某,你是谁?我很快乐,你快乐吗?’听懂了吧,像是小孩子说话的方式对不对?这种表述方式如果只是停留在口语中还好,但是文字也是这么应用,我觉得不能理解。而且别腽肭感了,玛雅文明可是公元前就开始的,几千年后还停留在石器时代,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因为一个文明的进步是有阶段性的,这种例子不用举,看看现在的世界就能知道。但是玛雅人例外,就停留在某个阶段了。难道说玛雅人智商低?”
我:“无责任地假设一下,要真的就是智商低呢?”
他笑:“真的是吗?玛雅人有精确的天文历法,而且习惯性的应用‘亿’这个数量单位。这个数量单位我们现在的世界应用还算比较多了,货币、金融、天文。但是一个停留在石器时代的文明,用那个干嘛?据我所知,他们纯粹用于天文,而且经常用于天文距离以及历法。你想象一个,一个有复杂语言文字结构的文明,却用很低龄化的表述方式,但居然使用庞大的数量单位的天文历法,这是什么感觉?就好比你从冰箱拿出一瓶冰饮料,然后回到沙发上用钻木取火的方法点了一根香烟,外面邮递员骑马送来了你网购的商品。这个效果,你能想象吗?”
我仔细考虑着那个词的应用:“您是说,那是一种发展不平衡的文明状态?”
他:“你理解了就好。难道不奇怪吗?而且你根本想象不到玛雅人对于天文的重视程度,他们有专门的天文大祭司,不是1个人,是4个。使用一套复杂却很精准的计算方式——20进位计数法,还有专用的天文历法。并且他们对太阳系行星的公转、自转已经推算出使用近代科学才能证明的结论。除此外,玛雅人还能够准确地预测月食和日食。别信电影里那些探险者利用日食骗玛雅人的场面,那是瞎编的,实际上玛雅人可不会上当受骗,至少在日食月食上不会。”
这让我想到不止一部电影用了那个桥段:一个“文明人”被捆在柱子上将要被烧死,这时候日食了(也没准是月食,但是一定是日全食或者月全食。看来挑个好日子探险很重要)。然后那些“野蛮人”惊慌失措地跪下磕头,而被捆在柱子上的大英雄趁机高声嚷嚷着什么,最后“野蛮人”们吓坏了,把“文明人”放下来不说,还送上无数金银珠宝。一笑泯恩仇后,“野蛮人”们欢歌笑语的把英雄送到海边,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最后“文明人”带着那些宝贝(很可能还搂着一个漂亮女人,探险途中遇到的)坐着船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我:“有意思,还有别的什么吗?”
他:“很多。还有很多很重要的疑点。例如:玛雅文明有自己发达的陆地交通网络,但是却不会使用轮子。虽然他们的雕刻和玩具中有轮子出现,但是实际生活中,没有轮子,全靠人扛牲畜驮。几千年的文明,连个轮子都发明不出?为什么?宗教禁忌?那么玩具中有轮子又怎么解释?”
我:“哎……真的没有轮子吗?”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有发达的交通网络,却没有轮子……你是说……”
他狡猾地笑了下:“我什么都没有说……还有玛雅文明冶炼技术非常原始,也没有金属冷兵器。虽然会有金属器皿和装饰物,但是没有冷兵器。另外玛雅文明对于‘献祭’这一行为无比热忠,虽然你可以说那是未开化的表现,但是结合刚才提到的几千年未进化,一直初于石器时代,你会发现这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事情,为什么这么崇尚献祭行为呢?”
我:“我明白点了,社会结构上的简单、原始,生活上的落后,表述方式上的问题,复杂的文字构成,但是却拥有高度发达的天文知识,还有对献祭的崇拜,加上各种生活中可疑的部分,好象都是在暗示着什么。”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说看。”
我:“有发达的交通网络,却没有轮子——会不会是不需要轮子呢?发达的交通网络也许是因为——低空悬浮运输工夫?没有金属兵器——是不是不需要冷兵器?因为有了更强大的武器,冷兵器就变得没有价值了。生活上的落后、热忠于献祭行为、注重天文,这些有可能是因为玛雅文明只是另一个文明监护下的附属文明。他们就负责天文和艺术,别的不用管。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宗主文明离开了或者隐藏起来了,玛雅社会失去了供给着,最后不得不回到半原始状态。或者曾经的宗主文明告诉他们:等待我们回来。所以玛雅人无比地重视天文以及天文距离单位。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瞎猜。”
他:“也许是天马行空了一些,但是你已经不是那种毫无根据的瞎猜,多少有点实际根据。那就不能用瞎猜这个词,应该属于一种比较大胆的假设。是不是?”
我:“嗯……好吧,假设。”
他:“有自己的想法,其实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只需要一个暗示,一个暗示就足够了。”
我:“我很感激您的启发,让我开始学着自己思考。”
他:“我是个精神病人啊。”
他笑着抖了抖自己的病号服袖子。
我:“没关系,您告诉我的都算是知识,而且逻辑上非常清晰,我有自己的判断,我接受知识本身,不限于渠道和途径。”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对了,还有一个问题,关于2012……”
“哦,2012……”他打断我:“关于2012我也关注过,并且查了很多玛雅原文。那个说法是从玛雅历法推算来的。玛雅的历法一年只有260天,所以他们的历法年头会比公元制长些。不过,先不说这种转换公元制推算到2012年的准确性,就单说玛雅人的预言吧。我没看到预言说到了那个年份就是世界末日,正相反,玛雅文记载说是会进入新纪元。”
我:“不是毁灭吗?”
他耸了下肩:“反正我并没有查找到这个说法。进入新纪元似乎有很多种方式吧,毁灭后重建算是;没有毁灭但是进步了一大块也算是;我们自愿抛弃了旧的迎来了新的,也算是。玛雅人对进入新纪元这个说法并没下定义,所谓2012世界末日的说法,我想是被一些人误解或者被宗教利用了。不过有意思的是:很多人还真就为此惊恐不已,惶惶不安。这种事情……我觉得很幽默,你认为呢?”
我:“嗯,很幽默。”
没错,一个压根就没几个人能明白的“预言”被那么多人信奉,还被搞成电影和各种书籍,热卖得一塌糊涂并且吵得沸沸扬扬,的确很幽默。但是一个精神病人却通过深入的研究,理智的逻辑分析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简直太幽默了。
第四十篇
还原一个世界——后篇:未知的文明
当时我曾经问过患者,为什么要针对玛雅文明进行研究,据说不是还有很多的文明吗?他告诉我:即便有其他的文明,若没有文字没有语言他也是无从入手研究的。纯粹的空想或者抓住一点似是而非的蛛丝马迹是没有意义的。所以研究那些虽然充满疑点,但是并非不可解的事物才是最明智的,也容易让推理和分析有据可依,这样也最有价值和说服力。
他说的没错,从逻辑上看的确是这样。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再次感到惭愧。虽然很无奈,但这是事实。
他:“后来,当我自己沉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确实累积了很多资料,掌握了一些规律。所以,我才有可能更深入的去研究,甚至可以去试着还原那个被遗失的文明。”
我:“呃……说还原……有点远吧……”
他:“不,很现实,就说我前面提到过的文字特性以及文化核心内容吧。玛雅人的文字特性是组合式表意文字符号结构,这是建立在一个以艺术为核心的文化基础上的。根据这个,是不是就可以通过对玛雅文化的现有分析来推测更多?我想一定是可以的。”
我仔细想了一下:“仅仅靠文字……能分析出什么来?”
他叹了口气:“如果只沉浸在文字和符号里面,肯定是越走越偏,这也就是我当初发疯的原因。文字不是死的,是活的,是现实的符号或者思想的符号,所以不应该彻底叼进文字本身里。否则就像我们写东西一样,如果只注意文字修饰而忽略现实,那么文字就变得没有意义,空洞却乏味。”
我:“这是大道理我能明白,但是实际应用怎么做?”
他:“还是就玛雅遗迹来说吧。假如找到一片遗迹,经过对遗迹仔细的挖掘和测量后,能得到一个建筑群大致上的尺寸,是不是?例如高度啊,宽度啊,距离啊,分布效果啊,得到了这些也就能对人口有初步的判断。假如整理出来后,发现是一个5万平方米的广场,那么就可以判断:围绕这个核心地带生活的居民应该不低于8万人——这还是相当保守的数字。简单推理一下就可以下这个定义。为什么呢?这种城市广场,按照大型聚会人均占地1平方米来算,如果整个城市都不到5份人,那何必修这么大?完全没有使用价值。实际上真正的集会,每个人占地不到1平方米,所以我说,周边居住人口是8万人已经是很保守的数字了,有了这个基础基数,可以再扩大还原的范围。这些人需要吃喝吧?需要下水道来作为城市排污系统吧?需要娱乐吧?需要医院吧?设想一下生活周边,你会发现这些城市系统是需要人维护的,那么8万人口边成10万人口不是天方夜谭吧?明白吗?这样,再回过后用我们破解的文字重新审视我们的推测——他们注重艺术,他们有特殊的历法,诸如此类。最后,基本上就可以得到一个比较精确的原貌了。”
我:“厉害!”
他:“这些还不够,这还仅仅是还原一个场景罢了,我们需要更多。这要靠合理的分析和推断了。比方说玛雅人热忠于献祭,在他们的文字和图画中提及多次。实际上,玛雅人用囚犯献祭——现在看来,我们会觉得残忍。不过,玛雅人的很多献祭其实是贵族行为,一般老百姓还不让你献。因为玛雅文化中有些性质的献祭太重要了。杀个囚犯献祭给新国王加冕还好,要是献祭给他们的神明,必须要高贵的血统。这些不是我信口胡来的,有依据。比如说玛雅文化中很多碑刻铭文都记载了贵族割开自己的舌头,或者刺穿自己的手臂,然后串上绳子,把血引流到专用的献祭盘子里,再用纸蘸那些血并且烧掉。那种行为大多是为了向祖先或者神明祈求某种暗示。这个,就是纯贵族的,一般老百姓和奴隶根本没资格。根据这点判断,很可能对于神明的献祭,是贵族之中出人选,更有可能是自愿的,因为那被看作是一种荣誉。所以说,我们看来残忍的行为,在不同的文化和文明之下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事情。例如,北欧文化中对于死去的男人还会有自愿陪葬的女人,还不见得是配偶。对于那些女人来说,陪葬既不可怕也不痛苦,是荣耀。”
我的脑子已经发懵了,不是因为他说的内容,而是他的分析和超强的逻辑性。一切都清晰干净,头头是道,不但有依据,有按部就班的推理,甚至还有确凿的例子。比专家还专家。这么说吧,我听傻了。
那些无数人向往的神秘文明,还有貌似难以琢磨的未知场景,就一点一点被这么勾画出来了。而且最要命的是:在我看来这些推理和逻辑,不但扎实,而且几乎是完美。
我:“嗯……那个……,我记得说玛雅雕刻里有很多未解之谜,那些您研究过吗?”
他:“嗯,还专门研究过。”
我忍不住眼前一亮:“那是真的吗?”
他:“我手边也没图,‘玛雅火箭’那张你知道吗?”
我:“玛雅火箭?就是那个仰卧在火箭里面的?我看到过,还是在一本杂志上。”
他:“就是那张。我发行的杂志有一期是专门写了那副雕刻的分析。后来几个读者还跟我说起过,我们一致认为:那不是火箭,也不代表什么飞船一类的。”
他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那究竟是什么?”
他:“想了解那到底是什么,就不能断章取义的看,就得先知道为什么那么雕刻,而雕刻的又是谁。”
我:“这个都能查出来吗?”
他微笑:“能。那副雕刻,是在一个石棺盖子上的,有了这个,就很好推测了。不会一个石棺里装的是A的尸体,但是在石棺盖子上雕刻B的形象吧?”
我:“那也可能雕刻的是某位神明啊。”
他:“很好,你已经开始质疑了。不过,石棺周围还有文字的。文字上说明:石棺内的人死后,灵魂在墓室中脱离,升天了。而石棺盖子上雕刻的就是升天。在我们看来是火箭底座的部分,其实就是石棺和墓室,而周围飞腾的花边,细看就知道,只是装饰性的东西罢了,例如流苏或者布幔,那表示着隆重。再说这个人的身份吧,墓室的说明文字写得很清楚,这个传说中的‘玛雅火箭’操纵者是护盾王。不是绰号,而是名字。想必这个王曾经有一面很大的护盾吧。(笔者按:这位护盾王名字的发音是:巴加尔[ba:ga]。)原来这是护盾王的墓室,石棺里是他的尸体。石棺盖子上雕刻的是他灵魂准备从墓室中升天了。而上面那些被我们称为‘操纵杆’的东西,有他的武器,还有他的玛雅文铭文,家族徽记。而被很多人认为是火箭前端的那部分,细看并非是什么先进玩意儿,那是一根柱子。在柱子上悬挂着一些祭祀标志,柱子的最顶端有数叶和羽毛的装饰。浮雕很精美,甚至能看到错落的部分,绝非什么火箭的剖面图。最好笑的是,被很多人看成是望远镜的那个小突起,其实是护盾王的鼻饰。这点从出图的护盾王遗骸上就能确凿的得到证实。具体还有很多,如果你能找到那期,你看一下就明白了,不是什么奇怪的火箭,只是一个祝福升天的祈福罢了。”
“能跟您接触,真是太长知识了,还外带破除谣言。”我是由衷的赞叹。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认真研究分析的话,你也能得到真实的答案。”
我:“也许吧。不过,按照您的说法,玛雅文明那些未知的问题都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他很坚定:“不,还是有。虽然那副浮雕本身没什么,但不代表真的就没什么,很多东西依旧是不能解释。我必须实事求是的告诉你:有很多超常的现象。前面提到的不用轮子啊,没有铁制兵器啊,都属于没办法解释的。并且还有大量的雕刻品,图案也都直指飞行器。有仪表盘,有喷射口,有操纵杆,但是,没有轮子。而且绝对不像浮雕那样含蓄,也没有过多的装饰和罗嗦的东西,干净利落得一眼就能断定:飞行器。那些资料我看过不少,有解释为独木舟的。我觉得对于这点,还是必须要尊重事实:独木舟尾部有喷射口?还是很像现代涡轮增压的那种喷射口?面对这些,至少我个人还是老老师师地承认:这一切没那么简单。”
我:“太神奇了!”
他:“对于那些你认为神奇的部分,我最初并没有去研究很多。不是我不感兴趣,我也很感兴趣。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先扎扎实实的,态度认真地去还原那个曾经的文明,还原那个未知的世界。至少先得把已知的、能确定的这部分做足。因为那些火箭或者飞行器,搞动力推进的人都没明白,我们能弄明白?除了惊讶赞叹还能怎么办?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先不管那些吧。先把我们能理解的部分尽可能细化展示出来,再考虑那些我们不知道的和神奇的,反正那些已经神奇了。”
我:“非常有道理,您是我目前认识的所有人当中,逻辑分析和推理判断能力最强的一位了。”
他在笑。
我:“不过,您这些年一个人埋头做这些,也很累吧?”
他:“我并不是一个人埋头在搞这些,我的很多读者也定期聚会,分享各自的分析和意见,这样才能完善。虽然能力有限,时间有限,资料也有限,但是只撒都是在很认真地做。不是所有的订阅客户都在看热闹,这点,才是我最高兴的。”
大概有那么一段时间吧,有空我就去找这位患者。在这个过程里,我也知道了很多,学会了很多。不仅仅是关于玛雅文明和其他未知文明的,还有更多让我受益匪浅的东西。
如果说我今天能够静下心来认真做点什么,那完全拜这位精神病人所赐。
第四十一篇
萨满
我:“不好意思,我先请教一下:这个是您的真实姓氏?”
他淡然的笑了一下:“你可以问户籍处,我就是姓怪。”
我:“嗯?发音不是怪,而是贵?”
他:“对,写作怪,发音是gui,四声。”
我:“看来还真是我孤陋寡闻……不好意思啊。”
他:“我习惯了,从小被人问到大。”
我:“你是汉族?”
他:“汉族。”
这位“患者”让我认识了一个未曾听说过的姓氏:怪,发音的时候读作“贵”。后来我特地查了一下,算是个古姓了,很有特点。但是他人并不怪,言谈、表情、行为、举止感觉都是淡淡的那种,乍一看以为是爱答不理呢。其实不是。
我:“你家里的那些头骨是真的是你父亲以及祖父的?”
他:“反正警察已经鉴定去了,而且有遗书作证,我也就不解释了。”
我:“我倒是希望您能解释。”
他:“为什么?”
我:“好奇吧可能,而且这些也许会提供给精神鉴定部门做资料——假设有价值的话。”
他:“他们觉得我是神经病?”
我:“精神病。”
他低下头笑了一下。
我:“我说的是真的。”
他:“我知道。好吧,我告诉你一些,包括那些警察不知道的。”
说实话,他最后那句对我来说比较提神。
他:“我家,到目前为止,世代都是萨满。”
我:“萨满?萨满教?那不是原生宗教吗?”
他:“对。”
我:“我原来因为兴趣研究宗教的时候知道一些。那个,貌似很古老吧?”
他:“对。”
我:“崇拜大地、天空、火、水,还有其他自然现象,风雷什么的。用图腾表现,用人骨占卜。是那个吧?”
他:“就是这个,看来你知道的已经算不少了。”
我:“也许是我资料看的不全,我怎么记得脱离了原始社会后,那种原生宗教很多都销声匿迹了?”
他:“谁说的?还在延续,我就是萨满祭司,很少有人知道罢了。有一点我没对警察说,我家里那些在他们看来是烂木板的东西,很多都是算是古董了,最少也有几百年历史了。那些就是家传的。”
我:“图腾?”
他:“不全是,那些木板是用来钉在或挂在某根树桩上,这才算是图腾。”
我:“原来是这样……”
他:“我记得说自己是萨满的时候,有个警察在笑。”
我:“嗯……可能他是不了解吧?”
他:“他说我外国玄幻看多了。”
我:“哦,不过我觉得可以理解,因为萨满在国内基本是没啥人研究,数的过来那么几个。其实萨满是原生宗教,只是后来很少那么称呼了。”
他:“对,叫做‘巫’,也有写作‘珊蛮’的。就是因为不了解,否则我那个多事的邻居也不会报警了……好吧,看来你还是比较了解的,我会多告诉你一些。”
我心理在微笑,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这个。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很感谢自己兴趣面的庞杂,虽然没有几个专精,但是有些特定的时候,总能找到共同话题,有了认同感,那就好办了——比如现在。
他:“如果往上数,公元前很早很早,我们家族就是萨满。”
我:“有家谱吗?”
他:“没有。”
我:“图腾?”
他:“我手里的已经没有那么早的了。”
我:“那你怎么证明呢?”
他:“我说,你听。”
我:“……”
他:“你可以不信,但是我犯不着撒谎,也没什么好处,没必要撒谎。”
我:“好吧,你接着说。”
他:“延续下来的原因,是祖先对于自己家族的诅咒。”
我:“为什么要诅咒自己家族?”
他:“因为祖先们用血脉的弱势换取来萨满的能力。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我父亲有个妹妹,4岁去世了;我爷爷是独子,我太爷爷也是独子,往上算,基本都是这样。最多两个孩子,但是最后血脉传承的,只有一个,另一个无后或夭折。可是不管什么兵荒马乱的朝代,这一条血脉都能活下来。就是这样。”
我:“原来如此……不过,传承下来后,如果孩子不愿意怎么办?”
他:“不知道,没听说过这种事情。记得小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父亲也不告诉我。15岁那年,我爸很严肃的把我叫到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并且要我记住一件事:他死后,头骨要留下来,背后的皮肤要剥下来做成几页书籍,要用我的血来写。”
我:“……为什么?”
他:“头骨是占卜用,不是那种用来当器皿的。后背的皮肤很完整,用来做书页记载一些东西。用我的血来写,是规矩。”
他卷起袖子,我看到他手臂上有很多伤口,新旧都有。这让我多少觉得有点儿可怕。
我:“用血书写是保持法力吗?”
他笑了:“随你怎么说吧。”
我:“但是,家人去世不送到火葬场也可以吗?你生活在城市啊?”
他:“看来你家人身体都不错,或者你没那个印象。我父亲是在医院去世的,是不是接走,还是停放太平间,那是家属自己选择的。在火葬场虽然要出具死亡证明,但是没人管你是出了车祸或者别的什么死法,基本没人多问,也不会对照。明白了?”
我:“天呐,明白了。”
他:“我母亲早就知道怎么做,我们一起完成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从这点上看,我好像精神不正常。但是如果你是一名萨满,你就明白了。”
我:“呃……现在我想我能理解一些,但是不很明白为什么非得这样。我指的是头骨、人皮书那些。因为给我感觉这还是很原始的那种宗教,多少有点儿古怪。我这么说你别介意,因为这是我真实的感觉。”
他:“我不介意。这种事情如果不是有了什么大问题,我不会对外人讲的。也许你会觉得很古怪甚至很诡异,但是我们——萨满都是这样做的。从古至今,改朝换代影响不了我们,就像你说的,这是很原始的原生宗教。所以我们也就更够保持这种传承不变。我在社会的身份是纺织机械工程师,我的个人身份是萨满祭司。我有两个朋友,也是萨满的个人身份,而且是世交,甚至还有一个是女人,那又怎么样?诡异?精神不正常?头骨也好,后背的皮肤也好,都有我父亲亲笔遗书作证。我们没有危害什么,至于有人相信而找到我,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免费的。那是一种感激,感激什么呢?因为他们相信。我不去跳大神,也不去弄些稀奇古怪的把戏骗人,也不靠这个赚钱,甚至都不告诉别人该怎么做,当然也不允许告诉别人,只能传给自己的后代。因为那个诅咒是我们自己背负的,你说这是命运也好,说这是疯狂也好,我们就是这么世代传下来的,至今也在这么做。萨满们不去争取什么社会地位,因为毕竟这是科学技术很发达的时代,并且我们也积极参与到社会当中,但是,我们始终记着自己的身份:萨满。”
我:“……也许是我有误解吧?但是对于那种占卜一类的事情我还是保持质疑态度。”
他:“没问题,你可以质疑。就跟有人信得死去活来的一样。对于那些,作为一个萨满没有任何评价,因为那不是我们的事情,萨满不会拉着你信奉什么告诫你不信奉什么,那是你的权利,和萨满无关。而且实际上我对天空大地水火风雷的崇拜,不影响我对机械物理有机化学的认知,我不认为那冲突。”
我:“有没有那些感兴趣的人找到你要学的?”
他:“有,很多。但是我不会教的。”
我:“好像你刚才说了,萨满没有把这些发扬光大的义务对吧?”
他:“不仅仅是没那个义务,而且是禁止的状态。曾经有过一个人,缠了我好久,但是我明白他只是对此新鲜罢了。而且就算是真的诚心,我也会无视他的要求。因为萨满身份是一种肩负,对于祖先意志的肩负,不是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情。我的先祖们,承受着家族的承诺,并且传承给我,我也会继续下去,而不是用所谓发扬广大的形式毁在我手里,我也不想被邪教利用。”
那天的话题始终在这上面,他说了很多很多,基本都是不为人知的东西——除非你是研究这个的。我发现他身上具有一种很纯粹的气质,那种坚定并且纯粹的气质。那种气质我在书上见过,现实中很少见。他坚守着几千年前的东西,一直延续到现在。也就是很多人眼里的:死心眼、有病。
可我倒是觉得,就是这些死心眼有病的人,用他们的坚持,我们才能了解到历史和过去曾发生的那些。并且,在目前所有的领域,才能有了现在的成就。因为历史如果仅仅是书本上记载而不是在人心里,迟早会变成传说。这些不要跟我争,事实摆在面前。古埃及的楔形文字,古印度的梵文、玛雅文明的三维结构文字,虽然都存在,但是没几个人能明白了。否则那些仅仅认识二百多个玛雅文字的人就不会被叫做专家了。
这位怪先生,后来被放了。当然,并不是我这份录音的功劳。曾经我找过他,但是他不愿意再多说了,我也就识趣的放弃了联系。
不过我真想亲眼看看那些古老的图腾木板,并且亲手抚摸一下。当手触碰在上面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好好的感受,体会那沉寂千年的韵味,以及那或许迷乱,或者辉煌,或许荣耀,或许耻辱,或许血腥的过去,还有曾经矗立在这片土地上,那些千年前的帝国。
第四十二篇
朝生暮死
她:“你下午没别的事儿吧?”
我:“嗯,没事儿了。”
她:“那你先别走了,咱俩聊聊?”
我:“好啊。”
她是我认识很久的一个朋友,职业是心理医生,有催眠资质。曾经在很多时候给过我很多帮助,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有些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该去问谁——指对精神病患者这方面。
我:“是觉得我有精神病人的潜质了?”
她:“哈哈,看你说的,就闲聊,我突然对你很感兴趣。”
我:“嗯,认识7年了,今儿才感兴趣的?”
她:“哟?都7年了?你记那么清楚?”
我:“对啊,我生日您总是送一种礼物:领带。各式各样的领带。”
她笑:“是,我很头疼送男人生日礼物……说起来,好像我老公也只收到过领带。”
我:“你就是礼物,对他来说你就是最大的礼物。”
她:“嗯,下次我认真告诉他,哈哈哈哈。”
我:“你怎么没正经啊?我哪儿让您感兴趣了?”
她:“不正经的是你,聊天还录音?习惯了吧?”
我:“嗯,您说吧。”
她:“真受不了你……我是想问,你最初是怎么选择接触他们(指精神病患者)的?不要说别的客观原因,我问的是你个人意愿的问题。”
我:“还记得几年前你给我做的深催眠吗?”
她:“因为这个?”
我:“嗯……一部分吧?不过我听录音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所以我说不让你听。”
我:“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萌生那个想法的,虽然后来想的更多……对了我跟你说过吧?每个人看待世界是不一样的?”
她:“嗯,角度问题。”
我:“后来我发现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看到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