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我自己来。”慕含章忙拉住扯着他腰间衣带的手。景韶闻言笑了笑,放下帐幔,坐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慕含章的脸更红了,快速的脱了外衣、中衣,钻进被子里。景韶看着有趣,自己也脱了衣服钻进去,把人捞过来亲了亲额头。
萧远告诉他,在床上对待男妻一定要温柔,要尊重他,亲吻比乱摸更有效,因为这样才不会让他觉得耻辱。从额头吻到眉心,再到那微凉的鼻尖、柔软的唇,怀中人有些紧张地闭着眼,却没有反抗。
景韶暗道这方法果然有效,轻轻拉开那雪白的内衫,床外的灯火还没有熄,借着帐幔透进来的光,能清晰地看到那精致的喉结、形状优美的锁骨。忍着没有把爪子放上去,而是撑在床上,俯身沿着下巴吻下去,舔过白皙的脖颈。那可爱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景韶勾了勾唇,继续向下。
白皙的胸膛略显单薄,但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瘦弱,反而有着线条流畅的漂亮肌肉,两颗粉色的小豆害羞地缩着脑袋。好美,好想摸摸!景韶吞了下口水,凑过去含住了一颗粉嫩。
“唔……”慕含章咬住下唇,麻痒、战栗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想推开身上的人,却从他温柔的动作中感觉到了怜惜,只得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心中告诉自己再忍一会儿,再满足他一点点。任由那难受又舒服的感觉,潮水一般一下一下冲击自己的身体。
感受到身下人的纵容,景韶不由得更加激动起来,叼住口中的小东西轻轻碾咬。
“啊……唔……”慕含章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太过强烈的感觉逼得他弓起了身子。
景韶得到了回应,不禁有些得意忘形,伸手向下面探去,隔着一层雪缎摸上了那两片圆润。
“嗯……不要……”慕含章瞬间清醒过来,猛地向上缩了缩身体,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单手撑床呆住的人。
两人对视了片刻,半撑起身体的慕含章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景韶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搅和,顿时没了兴致,暗自恼怒自己过于心急。叹了口气,翻身躺倒一边,脸冲着墙自己跟自己生气。
慕含章见他生气了,慢慢攥紧了手中的被角,又缓缓松开,复又攥住,拉过去给景韶盖上,自己默默地躺下,盯着帐顶发呆。自己这个样子,又让他失望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夜,慕含章直到天蒙蒙亮才沉沉睡去。
次日,那份蛮人入侵的奏折果然被兵部尚书带到了朝堂上。
“景韶,你觉得南蛮的战力如何?”这份奏折宏正帝昨日便看过了,之所以先问景韶的意见,是因为兵部侍郎宋安在批复建议上提议,让刚刚乘胜归来的成王带兵前去。
“儿臣以为,南蛮虽是山野村民,然其既然能斗得过滇藏总督,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不可轻敌。”景韶实话实说,摆出了这件事有难度的事实,同时暗示这是个立功的机会。
宏正帝微微敛眉,看不出喜怒:“众卿有何看法?”
朝堂上静默片刻,纷纷有人出列献策。
有人说南蛮乃是荒凉之地,几个刁民所占山头也不富庶,不如由他们去。立时就有人反驳,说如此以来国威何在,君威何在,必须派兵镇压。
然后又有人说,滇藏地形复杂,且那一带的民众愚昧无知,须派一个有勇有谋的将领前去,不仅要镇压叛乱,还要安抚民心。
一时间朝堂上吵成一锅粥,闭口不言的除却宏正帝,便只有站在首位的三个皇子。景韶瞥了一眼身边的兄长和大皇子,这才想起来四皇子被禁足了,如果四皇子够聪明的话就该主动请战,若是聪明过头了……眼神飘向欲言又止的大皇子,景韶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那就看这两人谁更倒霉一点了。
最后宏正帝喝止了人们的争吵,总结道:“南蛮虽荒,但也是大辰的土地,朕决不许太祖打下的江山旁落,一寸也不行!”
“皇上圣明!”群臣纷纷跪地。
“至于挂帅的人选,点兵数量,兵部议个章程出来,明日上朝再议!退朝!”宏正帝说完,大袖一挥便转身走了。
景韶与哥哥对望一眼,回给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今早起来,看到自家王妃还睡得香甜,便悄悄越过他穿衣上朝来。因为起晚来不急吃东西,景韶便拿了两个肉饼带上,在马车上啃得正欢的之际,自家兄长突然钻进了自己的马车,告诉他昨日兵部在提交奏折的时候,孙尚书发现了宋安写的建议成王出征的章程。
暗骂宋安自作主张的同时,也感慨兄长真是人脉广大。于是跟哥哥商量着,干脆表现得急功近利,让父皇觉得自己串通老丈人讨要这个差事,让他心中膈应,反倒不会把这项任务派给自己。
兄弟俩下了朝,依旧没有一句交流,出了宫门就分道扬镳。
“恒之,你教我的办法还真是有用。”再次跑到回味楼蹭早饭的景韶,见到萧远就高兴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背。昨晚虽然半途而废,但总体上却是进了一步。
可怜萧侍郎一介书生,被常年练功的王爷拍得差点吐血,面上却是豪爽一笑:“那是,我说的绝对管用。”然后就拉着景韶边吃包子,边吹嘘自己如何用温柔的手段,让高大威猛的妻子雌伏在自己身下。
穿着水粉色外衫的周谨,站在后门边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小二把米粥给那两人送去。昨晚把自家相公欺负得很了,还是先别往跟前凑惹他生气了,况且自己这身衣服太丢人,今日还是少见外人的好。
慕含章早上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才惊觉自己睡过了头,没有伺候自己的丈夫起床,不禁有些懊恼,这下那人该更生气了吧?
景韶一出门就是一天,午饭也没有回来吃。
慕含章处理完几件要紧的事务,便捧着账本开始发呆,怎么看都看不进去。直到云竹来报,说奶娘一家已经搬了过来,才回过神匆匆赶了过去。
下人们住在东西两院与王府后门之间的长房和几个小院子里,多福特意让人腾出了一个三间房的小院供王妃的奶娘一家人居住。周奶奶满脸笑容的收拾好房子,待看到身穿华服、身姿挺拔的慕含章时,却又禁不住红了眼眶。
“少爷昨晚没有睡好啊。”续了半天的旧,周奶奶拉着景韶的手仔细看他的脸色。
“嗯。”慕含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莫不是王爷他……”周奶奶担忧地望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少爷,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懂得多些。男子之间的欢好,承受的一方难免会比较辛苦,见他气色不好,料想他昨晚定是受苦了,心疼得又要掉眼泪。
“不怪他,”慕含章见奶娘误会,忙开口解释,“王爷待我很好。”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希望自己亲近的人误会景韶。
见奶娘不信,慕含章只得叹了口气:“是我……惹他生气了。”
景韶一天不着家,真不是故意的,原本他是打算连兵部点卯都逃过去,回家吃午饭睡午觉的,奈何刚蹭完早饭,就被别院派来的侍卫拦住,说任峰有急事找他。
任峰原本是江湖中人,在道上的名声还不错,只是家中老母年迈,混江湖实在是不安稳,便金盆洗手跟着景韶,好挣钱赡养母亲,再娶个媳妇。而江湖那腥风血雨的地方,能挣到钱的的确是少数。所以,当任峰发出成王招揽人才的消息时,很快就有不少人前来应征,而今日任峰急匆匆找景韶的原因,是因为一个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人物出现在了应征的队伍里。
等景韶解决完别庄的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而自家王妃正坐在饭桌前发呆。
今日奶娘告诉他,成王终究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再怎么宠爱他,也不可能忍受得了他三番五次的拒绝。即便他不喜欢西苑的那几个姬妾,京城里等着爬上他床榻的人数不胜数,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别人……
想到景韶以后会对着别人温柔地笑,慕含章就觉得心中一阵酸疼,以至于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连景韶走到他身边也未曾察觉。
第21章
机会
景韶难得看到自家王妃发呆的样子,觉得有趣,凑过去趁人不备,在那微抿的唇上轻啄一口。
“啊!”慕含章吓了一跳,发现是景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王爷这是干嘛?”
“难得见你发呆。”景韶笑着坐到他身边,芷兮给两人盛好汤和饭就退了出去。
慕含章端起汤碗,默默地喝了一口,觉得今晚的汤有一股特别的鲜味。
“君清,你想不想学暗器?”景韶吃了几口菜,见慕含章只是端着碗喝汤,便给他夹了一块鱼肉。
“暗器?”慕含章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江湖上有一个善使暗器的侠客,人们都叫他鬼九刀,”景韶笑了笑,想起那个人的样子,确实长得挺像鬼的,“这个人今日去别院应征了。”
虽然慕含章没听过什么鬼九刀,但既然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怎么会投入一个王爷的麾下,那些人不都是要远离朝堂的吗?
景韶笑了笑,见他喜欢喝那个汤,就又给他盛了一碗:“现如今混江湖可赚不了几个钱,这些大侠若是不愿去做些杀人越货的事,生活就会十分拮据。”
传说在几百年前,武林真的繁荣过,当时武林盟主甚至能与朝廷对抗。不过,如今古时那些绝世武功早就失传了,所谓的武林高手与宫中的一品侍卫也差不了多少,况且身手好的多数会去考武举,真正的武林高手也没几个。
只是一些能人异士还是存在的,比如鬼九刀这样专攻暗器的人。
“暗器都是要从小练起的,况且我练不了内力,纵然学得再好,威力也会大打折扣。”慕含章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景韶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改日让鬼九刀做几个不用内力就能用的暗器给君清防身。
用过晚饭,两人坐在罗汉床上喝茶,正说着话,“哐当”一声,慕含章手中的杯盏突然掉到了地上。
“君清?”景韶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握住他不停颤抖的手,“你怎么了?”
“我……嗯……”慕含章脸色大变,腾地站起身,脚下一软险些跌倒,被景韶一把搂过来。
怀中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角也渗出汗来,景韶着急不已,对着门外大喊:“多福,快去找个太医!”
“不……不用……”慕含章靠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保持冷静,“是……春药!”
“什么?”景韶脑子嗡的一声响,好好的为什么会中这种药?
被叫进来的多福刚好听到了这句话,慌忙跪在地上:“王爷!奴……奴婢……”
“查!一个时辰之内,给本王查清楚!”景韶怒吼了一声,一把抱起怀中人朝内室走去。
多福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出门召集侍卫。
景韶确定他除了身体发热之外并没有什么中毒的症状后,就帮他脱下外衣,把人放到了床上。
“我没事……嗯……”慕含章难受地咬着下唇,一手紧紧攥着枕头,祈求地看着景韶,“小勺,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唔……”
景韶看着面泛潮红,躺在床上急喘不已的人儿,只觉得下腹一紧,忍不住就扑了上去:“君清,别怕,我帮你把药性解了就不难受了。”
“我……唔……”慕含章瞪了他一眼,他中的是春药,又不是软筋散,身上还是有力气的,而且精力相当旺盛,哪用得着别人帮忙?
景韶笑了笑,担忧过后,今晚的事情他多少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恼怒之余,却又有些高兴,或许这是个好机会……
伸手握住那紧攥着枕头的手,将柔软修长的手指与自己的相缠,景韶俯身咬住一只红透的耳朵,另一只手三两下挑开了中衣的衣带,将微凉的手贴上那泛着粉色的胸膛,按住一颗小豆用力碾压起来。
“啊……别……”慕含章的身体现在十分敏感,哪里经得住这般对待?
“君清,别怕,我不做到最后,相信我。”景韶在他耳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安抚道,抬手轻轻抚摸身下人的发顶,温柔而认真地与他对视。
慕含章定定地望着景韶的双眼,想起了今日奶娘的话,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为了自己一再忍耐。不希望这般温柔的眼神会望向别人,那么自己就该做些什么……对这个人,自己,并不是没有感觉的……心中明了,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慕含章慢慢松开了咬着的下唇,轻点了点头。
景韶如同得到赦令一般,吻住了那被咬出齿痕的唇,一只手安慰那可怜兮兮的小豆,另一只手向下面探去,隔着柔滑的雪缎,将因为药物而精神抖擞的小君清轻轻握住。
“唔……”慕含章因为骤然加剧的感觉而扬起头,景韶顺势咬住那上下滑动的喉结,同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双手紧紧抓住景韶的肩膀,慕含章缓缓闭上眼,一滴清泪因为过于激烈的感觉而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幸好那药物只是让男人兴奋的,并没有什么别的效果,等小君清吐出精华,药性就基本上消失了。景韶吻了吻怀中人满是汗水的额头,将他放回枕头上,又狠狠地吻了一通,才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
“小勺,你……”慕含章睁开眼睛,拉住欲起身离开的景韶,刚刚他明显地感觉到这人也兴奋起来了。
“我去一趟净房。”景韶想着去浴桶里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我……我帮你吧……”慕含章抿了抿唇,刚刚退下的红色再次爬上了俊颜。
“君清……”景韶惊喜地看着他,然后趁那人反悔之前,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拉着一只修长莹润的手附上了小小韶。捧住身下人因为害羞而别过去的脸,寻到那两片柔软又贴了上去。
一时间,红罗帐暖,不知今夕何夕。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景韶搂着怀中不停喘息的人,满足的躺在床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那顺滑的长发。
慕含章把脸埋在那宽阔的胸膛上,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刚刚这人趁自己不注意又偷袭,害得刚刚泄过一次的自己又跟着他一起泄了一次。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榨干了一般,懒懒的不想动。
“你若累了,就先睡吧,我出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景韶美美的抱着老婆洗了个澡,随意穿了件衣服向外走。
“我跟你一起去。”慕含章披上外衣,这件事应该是内宅中事,当由他来处理才对。
外间站了一屋子的人,中间跪了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在哭闹,多福见景韶过来,偷偷松了口气。
“王爷!王爷!不是奴婢做的,真的不是奴婢!”那披散头发的女子扑过来,跪在景韶脚下拽着他的衣摆,竟是李姨娘!
“奴婢查了,药放在汤里,是些壮阳催情的春药,按照今晚的花册,当是李姨娘侍寝。”多福把彻查的结果报了上来。
整个汤羹从厨房做出来到端上桌,都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就是在端上桌之后下的药,而能接触到的人,就只有东苑卧房里近身伺候的这几个丫环了。
第22章
闹剧
近身的丫环有问题,这件事比一个小妾使手段争宠要严重得多!
景韶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氏,男妻过门,妾室先生下的儿子就是庶长子,虽然不能继承爵位,但可以继承大部分家产,也难怪这些妾室们会心急。只是,她们似乎忘记了,这壮阳的春药可不是只对王爷有用,对身为男子的王妃一样有用……思及此,心中又有些微妙的窃喜。
“多福,按王府中的规矩,这事该怎么办?”慕含章在景韶身边坐下,心道这王府的妾室还真是胆大,这种事情在北威侯府都是不多见的。
“回王妃,偷用催情药物之妾室,当乱棍打死。”多福皱了皱包子脸,老实地答道。这规矩,还是侧夫人定下的,原本是送到庵里的。
“王爷,真的不是奴婢!奴婢跟了王爷五年,从不曾用过这种手段啊!”李氏听到乱棍打死,立时尖叫起来。
对于李氏不停的哭闹,景韶不奈地皱眉,挥挥手:“拖出去。”
“等等。”慕含章阻止了侍卫拖拽的动作,缓步走到李氏面前,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只是冷冷地扫过一圈下人,“李姨娘跟在王爷身边多年,在这府中的人脉定然很广,据本妃所知,仅这东苑里的丫头,与李姨娘交好的就过了半数。”言下之意,这件事情她无论如何是脱不了干系的。这是慕含章第一次用“本妃”这个称谓,温和悦耳的声音带着情事过后的慵懒,却偏偏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为了调查这件事,多福把整个王府的人都集合过来,东苑的丫环们基本上都在场,闻言纷纷跪下不敢出声,与李姨娘不熟的暗自庆幸,与之交好的则忐忑不安,收过好处的则是满头冷汗。
李氏没有想到这事会这般严重,而伺候多年的王爷竟一点也不念旧情,早就吓坏了,哆哆嗦嗦地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可这都是侧夫人的主意啊!王妃开恩,饶奴婢一命吧!”李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侧夫人这是一石二鸟的计,若是事成,就能让王府中人都知道王爷与王妃没有夫妻之事;若事不成,便能借机除掉她这个碍眼的妾。自己怎么就会脑子一热,听了她的劝呢?
“贱人!”景韶冷哼一声,狠狠地摔了手中杯盏,正摔到李姨娘的面前,“去把宋凌心带过来!”
多福忙叫两个丫环去西苑,把还在禁足的侧夫人叫来。
“即便是侧夫人出的主意,有本事下药的却只有李姨娘你。”慕含章冷着脸继续分析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轻易揭过去,整个王府的内宅现在大有问题,今天敢下春药,明日就该下毒了。既然景韶让自己管内宅,自己就要给他一个安全无忧的家!
李氏想要辩解,抬头对上了慕含章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双眼,张了张嘴却辩驳不出,出于本能地觉得现在不说实话只会更惨,却又觉得说实话照样是个死。
“若是李姨娘能说出这毒是怎么进到王爷的汤羹中的,就饶你一命。”慕含章转身坐回景韶身边,李姨娘有些不敢确定地抬头看向坐在上位的两人,慕含章见她不信,便转头看向景韶。
景韶回给他一个微笑:“内宅的事,你做主就是。”
李姨娘听了这句话,便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人——梦兮。
“王爷,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冤枉!饭菜一向不归奴婢管啊!”梦兮听着刚刚的对话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见被指出来,只觉得浑身发软,跪着向前爬了几步。
东苑屋里的事情,慕含章嫁过来的第二天就分了工,端茶倒水归梦兮管,烛火床铺归妙兮,饭菜是归芷兮的,兰亭和兰轩负责督促洒扫、浆洗。梦兮说这话,意在指出是芷兮做的。
芷兮一直沉默着,是念着同是一个屋里的姐妹,帮不上忙也不想落井下石,如今这人全不顾情面,自己也用不着可怜她,向前膝行几步,朝慕含章磕了个头道:“今日是奴婢疏忽了,妙兮今日身子不适,奴婢摆好饭后王妃还在小书房,奴婢让梦兮去请,她却说王妃对她不喜,奴婢未曾多想便让梦兮留下来看管饭菜。都是奴婢疏忽才出了这般的事,请王妃责罚。”
梦兮闻言,不禁尖叫起来,大骂芷兮血口喷人,芷兮只是淡淡的不予回应。
梦兮嘴碎,往常给西苑递消息的也是她,因为没什么大事便一直不曾多管,慕含章垂下眼,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至于这药是从哪里来的,容后再查不迟。端起桌上的杯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缓缓道:“把梦兮拖出去,杖毙!”
“不~王妃饶命!王妃!王爷!奴婢伺候了王爷多年啊!王爷!”梦兮挣扎着被拖出去,不多时,院中传出一声一声的惨叫声,宋凌心赶到东苑是,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白了脸。
不理会院中的叫声,慕含章只是慢条斯理的喝茶,景韶看着这样的君清,只觉得他这般杀伐决断的气势,美得不可方物!慕含章感觉到那人看过来的视线,心中有些不安,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残忍冷血?悄悄攥紧了衣袖,缓缓转过头去,正对上了一双满是温柔与赞赏的美目,不由得松了口气。怎么忘记了,这人在战场上杀人无数,又怎么会不明白他这番作为呢?
见宋氏来了,慕含章放下杯盏,缓缓扫视一圈众人,站起身来:“既然入得王府为奴,就要恪守本分,王爷仁慈不曾苛待下人,尔等便以为能为所欲为了吗?”
“奴婢不敢!”众人纷纷跪下,额头贴地以示惶恐。
“今晚所有人都去院子里站一个时辰,好好看看,今后,若有胆敢犯上不轨者,那就是你们的下场!”慕含章说完,没让众人起身,眼神移到已经瘫软在地的李姨娘身上,“多福,你去安排,明日就把李姨娘送到庵里去,带发修行吧。”
“是!”多福作为唯一站着的人,忙躬身应是。
宋凌心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料想自己挑拨李氏不过是一句无人能证明的话,看着般情形,把自己叫来多半是敲打一番而已。
事实也却是如此,慕含章确实没有证据,便把目光转向景韶,询问他的意思。
景韶皱了皱眉,现在看着这个侧室是百般的不顺眼,这几天朝堂上如此被动,全赖这个多嘴的侧室和她那个自作主张的爹!不由得冷哼一声:“宋氏搬弄是非,擅自向王府外递消息,本王明日便去请旨,降为妾妃!”
不理会宋凌心的哭喊尖叫,景韶有些头疼地站起身,内宅的这些女人,没有一个省心的,自己这一世要想多活几年,就得远离这些祸害。抬眼看向一身白衣的自家王妃,那张俊颜温和而恬静,突然有一种举世皆浊,仅此一瓢清饮的错觉。忍不住伸手把他搂了过来,摆摆手让多福带着众人去院子里看着梦兮反省,自己则带着自家王妃回房去了。
从这一日起,奠定了慕含章在成王府中不可动摇的正妻地位。而原本混乱的内宅,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逐步被慕含章治理得井井有条,上一世对景韶来说宛若龙潭虎穴的王府,终于变成可以安睡的家了。
朝堂上,关于派谁去征讨南蛮的事已经争执数日,宏正帝一直不发表意见。
景韶在兵部点卯的时候,悄悄透露了这是个建功的好机会,自己很想争取的意思。
景琛使人将大皇子与三皇子都想领兵的消息传到了还在禁足的四皇子处。
各方的人争执不下,三个还在朝上的皇子却一直沉默不语。
“皇子出征,对于安抚民心、教化蛮人的确有用,”宏正帝将目光扫过下面的三个儿子,大皇子低头看不出情绪,二皇子眼神沉稳坦荡,成王皱眉脸上透出些不耐,“你们三个谁愿意去?”
宏正帝想起昨晚皇后的话,心中就有些厌烦,说什么“三皇子桀骜不驯,功高则易生反心,大皇子出身低微,二皇子一介书生,而四皇子身为嫡子却无军功。”天下间没有觉得自己儿子不好的父母,宏正帝作为一个帝王,自己的儿子怎么教训都可以,却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是。
“儿臣愿往!”大皇子闻言,立时出列。
众人立时把目光集中过来,景琛面无表情,景韶岿然不动。
“景韶,你怎么不愿去了?”宏正帝皱眉,这人前日不是还说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吗?
“启禀父皇,儿臣前日遇到一个江湖术士,他给儿臣占了一卦,说儿臣近来三个月内不宜带兵,出征必败。”景韶一脸严肃地说,“儿臣不能为了贪一时之功而污了大辰的威严!”
“一派胡言!”宏正帝猛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景韶慌忙跪地:“儿臣愚昧,父皇息怒。”
宏正帝气得直吹胡子:“你既知自己愚昧,便回去抄写《兵法》十遍,抄不完不许上朝!”
“是。”景韶磕头领罚,众大臣纷纷侧目,这成王还真是破罐子破摔。
“传朕旨意,着大皇子景荣带兵前去剿灭南蛮叛贼,三日后启程!”宏正帝下了旨,又瞪了还跪着的景韶一眼,甩袖离去。
不理会在身后小声议论的众大臣,景韶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皇宫,回到王府,蔫头蔫脑地拱到了自己王妃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慕含章放下手中的账册,拍了拍在怀中乱蹭的家伙。
“君清,我被父皇罚了,得有一段时间不能上朝了。”景韶把脸闷在人家胸口,“我们去别院住一段时间吧,别院有温泉,省得天天在浴桶里洗澡。”
“……”慕含章无奈地看着怀中偷偷扯他衣襟的家伙,别院和温泉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吧?
第23章
庙会
“这府里还有很多事,何况父皇罚你,你却立时跑到别院去玩耍,岂不惹人诟病?”慕含章叹了口气,把怀中的家伙稍稍推开,重新拿起账册看起来。
景韶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了软塌上:“父皇让我抄《兵书》十遍,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抄完,总不能一直闷在家里吧?”
慕含章看了他一眼,只当没听见,将审过的账册放到一边,转而拿起一本王府的名册来看:“有件事得问问你的意思。”
李氏下药的事虽然解决了,但药是从哪里来的,今日才有了眉目,参与这件事的下人名字均被一一圈了出来,只是有一个人比较特殊。
“妍姬?”景韶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先压着,等三日后大皇兄出征了再处理。”柳妍姬是大皇子送的,虽然明知她有问题,但大皇子出征在即就赶着处理他送的王姬,难免会惹人闲话。
“我倒是有个主意,”慕含章抿了抿唇,看了景韶一眼,有些犹豫道,“王爷当真不曾碰过她?”
景韶坐起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拿这种事骗你作甚?”
“臣的意思是,四皇子的禁足令下个月就解了,王爷作为兄长自然是要送份贺礼的。”慕含章垂下眼,缓缓道。
景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把她送给景瑜?”妾妃一下的姬妾均是可以送人的,既然大皇子送个祸害在他身边,他完全可以把祸害送给别人,虽然这些年大皇子和四皇子两人走得近,但也是面和心不合,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消息源,就不信大皇子不用。
这一招祸水东移,着实用得漂亮!
“君清,你太聪明了!”景韶激动地把自家王妃搂到怀里亲了亲。
“王爷……”慕含章推开他,耳朵染上一层粉色,他在说正事,这人怎么就没个正形?
两人最后商量的结果,参与送药的下人全部处置了,先不动妍姬,等三月中旬四皇子放出来的时候,就给他送过去。
午后,景韶抱着自家王妃美美的歇了个午觉,又跟着他去小书房,一个处理内宅事务,一个抄写兵书。
《兵书》是开国之初,太祖着四位学士编纂的兵法总述,集千百年来的兵法精华于一体,确实是本好书,只是景韶看着半尺高的全套书,还是苦了脸。这十遍抄下来,恐怕一个月也抄不完。
慕含章看了一眼刚抄了三页就趴在桌上不动的家伙,把妙兮沏好的茶推给他:“府里的事这几天能安排个大概,四月初三有庙会,到时候我们去逛逛,顺路陪你去别院住两天。”等四月初一发完月例银子,初二挑了新进的丫头、小厮,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了。
景韶听了,立时高兴起来,喝了口茶又开始抄,不一会儿却又坐不住了:“我去练会儿剑再来抄。”说完,扔下笔就出去了。
慕含章轻笑着摇了摇头,知子莫若父,皇上罚景韶抄书,就是知道他不爱写字坐不住。拿过他抄了一半的书来,盯着满篇苍劲有力的字看了片刻,提笔接着断开的那一行写起来。
等景韶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只抄了五页的书已经变成了三十多页,而那些多出来的字,笔法、力道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君清,这是你写的?”景韶抓着书找到坐在饭桌前盛汤的自家王妃。
慕含章微微颔首:“小时候替大哥和两个堂兄弟做功课,便学会了仿别人的字体。”
“可是任何人的字都能仿吗?”景韶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要知道能仿字的,便能伪造信件,这在战场上用处太大了!
“只要不是太奇怪的便可。”将汤碗递过去,慕含章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看重。
“君清……你真是个稀世之宝!”景韶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本事,”慕含章笑了笑,他会的那些仿字、算账,皆是读书人不屑的,“我就是学得太杂,先生才不许我中举的次年就去会试。”说到这里,眼眸中的神采不禁黯了黯,他十七岁就中了举人,先生觉得他火候未到,让他再等三年,却不料这三年变成了永远。
见他难过,景韶也不知怎么安慰,只得岔开话题:“明日别让他们准备早饭了,我带你去回味楼吃,萧远和他夫人都很有趣。”
次日,到了回味楼景韶就后悔了,因为自家王妃与周谨一见面,就相见恨晚地谈论起了做生意的事,一身翠绿的周老板还热情地邀请慕含章参加每月一次的男妻聚会,他和同样被冷落的萧远只好相顾无言地吃馄饨。
转眼到了四月初三,城南的庙会热闹非凡。摆摊的、卖艺的、求签的、耍猴的,人头攒动,不一而足。
景韶拉着自家王妃在人群中穿梭。四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两人穿了同色的宝蓝色绸衣,景韶扣了一对嵌宝石银护腕,慕含章外罩一件广袖薄纱,同样俊美的两人在人堆里颇为惹眼。
路边满是卖小吃、小玩意儿的,景韶买了份炸丸子,用面粉、豆腐、豆芽等团成的素丸子,在油锅里炸的金黄,淋上一层酱汁,看起来十分诱人。用竹签戳了一个递到自家王妃嘴边,慕含章蹙眉,在路上吃东西非君子所为,很是失礼,但又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左右看了看,快速张嘴把丸子咬下来,香脆的丸子配上鲜香的酱料,竟出奇的美味。慕含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这一系列的表情自然落在了景韶的眼中,正想调笑两句,忽然眼角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猛地抬头,只看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身影隐入人群,一闪而过的侧脸使他大为震惊,忍不住丢了手中的丸子,转身追了出去。
“小勺……”慕含章眼看着他松开自己的手,追着一个粉衣女子离去,不一会儿就淹没在人群中没了踪影。
“呦,王妃竟然能出门啊,怎么也不带个侍卫?”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慕含章皱了皱眉,这轻佻惹人厌的声音,一听就是他的堂弟慕扬文。
“二弟也来逛庙会啊,怎么一个人?”转头看去,果然是他大哥慕灵宝,和两个堂兄弟,慕扬文和慕华锋。
景韶追了不远,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王爷,您要找谁?”隐在人群中的侍卫凑过来问道。
“你们两个去找一个身着粉衣,眉角有个朱砂痣的女子,应该叫‘若依’。”指了两个侍卫让他们去找,景韶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君清给丢下了,急慌慌地往回跑。庙会这么多人,君清又长得那么好看,万一遇到登徒子或者浪荡女就糟了。
果然等他回到原地,就看到三个男人围着慕含章,背对着他看不出在做什么,但看自家王妃的表情,紧抿着唇的样子显然是生气了。景韶登时满头怒火,走过去揪住正说话的那个男人的衣领,照着眼窝就是一拳,对两边的一人一脚踹翻在地。
慕含章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被景韶搂到怀里:“君清,你没事吧?”
“小勺,他们……”慕含章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嘴角有些抽搐。
“你们怎么办事的?看到王妃被人调戏还不出来?”景韶骂着身后的两个侍卫,低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个“登徒子”,两个捂着肚子的似乎有些眼熟,青了一只眼睛爬起来的,好像是他的大舅子——慕灵宝?
第24章
若衣
逛庙会因为遇到慕灵宝三个人而提前结束了,回程的路上,慕含章坐在马背上,想起刚才那三个人明明被打了还一脸赔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低头看到怀中人抿唇忍笑的样子,景韶决定以后找机会多揍那三人几顿。当年慕灵宝把弟弟推下水的时候,那两个堂兄弟也是在场的,等今年三九的时候,就让人把他们也扔到河水里泡一泡。
成王别院在城东,北威侯府给他分的那块荒林也在城东。骑着小黑出城不远,眼前便出现了那满目乱石丛生的荒林。慕含章侧头看了看沉思的景韶,还在想着那个粉衣女子吗?想起他当时的反应,上弯的嘴角慢慢抿成一条线。“小勺……”
“嗯?”景韶回过神来,低头看他。
那个女子是谁?要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慕含章抿了抿唇,转头看向那片荒林:“你说这荒林种些什么才能赚钱?”
“荒林?”景韶抬头看那片林子,嗤笑一声,“这种林子,石多土少,也不能跑马打猎……”说到这里,景韶突然拉住缰绳,驻足看着面前的一片荒林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