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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低下头,将她的脸捧起来,微阖着眼,一寸一寸地亲吻着她脸上的泪痕。

    谢宁本还觉得难受,可被他吻着,心头的羞赫又冒了出来。她抽搭了几声,忽地想起自己可能还有身孕,就颤着嗓子开口:“将军,听说有了身孕,不可以做那些事的。”

    周显恩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却还是低下头,双手扯了扯她的衣襟,手指顺着缝隙滑进去,在她光滑平坦的小腹上游走。

    他咬了咬她的耳垂,声音有几分喑哑:“过几日,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谢宁被他的话一惊,连他将手伸进了她衣服里都忘了,下意识地开口:“过……过几日怎么可以?这得十个月才可以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扭了扭身子。他的手抚在她的小腹上,让她觉得羞赫,又有些痒。

    周显恩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腹,一只手将她摆正,面对着自己,带了几分戏谑的眼神就落在她的脸上,瞧着她面上的红云,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说可以就可以,你到时候听我的就行了。”

    谢宁闭了闭眼,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里像有酒一般,她瞧一眼都快要醉了,却还是点了点头。

    感受着亲吻在她身上的湿热,她忽地开口:“那将军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她说着就要去将他的手从自己的小腹上拿来,实在是太痒了。

    周显恩吻了吻她的脖颈,想都没想,便道:“只要是你和我的孩子,我都喜欢。”

    谢宁只觉得脸上更烫了,感觉到脖颈上的湿热,她想扭开,又被他伸手扶正了。直到她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周显恩才停手,只是在她的额头轻啄了一下,就将她抱在怀里,满足地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明日一早,我让沈珏给你看看。”

    说着,他的话里还隐隐带了几分憋笑,这小姑娘明日怕是要失望了,不过今日就当让她提前做好准备,他也就不拆穿了。

    谢宁没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乖乖地点了点头,手还护在小腹上,阖眼就睡过去了。

    ……

    第二日,周显恩就带着她去了沈珏那儿,结果是这几日气血虚,所以月事推迟了。至于恶心想吐,只是因为吃了什么,坏了胃口。开两副药熬着喝下,就没事了。

    谢宁脸上一红,原来她不是有身孕了。她一想起昨晚跟周显恩信誓旦旦地说她有身孕了,这会儿更是脸上腾的一下冒出来血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旁的周显恩抬手挡在唇上,瞧着谢宁又羞又恼的模样,极力地憋着笑。看来,他真的该教教她,什么叫圆房了,免得她又弄错了。

    等沈珏走后,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脸:“失望么?”

    谢宁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就是觉得太丢人了。”

    说着,她又低下了头,不敢看周显恩。她可还记得昨晚她是怎么跟他说的。

    周显恩压下了嘴角的笑意,俯身在她耳畔道:“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会有的。”

    “将军……”谢宁被他这话臊得厉害,赶忙起身,慌乱地道,“我找段姑娘玩去了,待会儿再回来。”

    她现在是不好意思和他待在一起了,赶忙找了个理由就逃也似的走了。

    周显恩瞧着她慌慌忙忙的背影,低头闷笑了起来,笑得肩头都在耸动了。

    这小姑娘,太可爱了。

    沈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显恩在那儿一个人笑,他将药丢到他面前:“这是你夫人的药,还有,你现在跟我去泡药浴。”

    周显恩止住了笑,这一回没说什么,直接跟着他就去了。

    沈珏倒是有些意外,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埋怨两句,如此配合。他也没多想,就领着他去了内室,药浴早就准备好了,他试了试,水温也合适。

    周显恩褪了衣袍,就坐了进去,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还是让他讨厌的味道。

    沈珏在一旁整理药材,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周显恩躺在药桶里,仰头望着屋顶,忽地笑了笑:“沈珏,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多活几年?”

    沈珏正要将手里的药材放回药架上,却在一瞬间动作一滞。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挑了挑眉:“怎么,现在才开始怕死了?”

    周显恩没理他话里的讽刺,只是抬手捏了一块药材,眼神里带了些许温柔:“嗯,突然就不想死了。”

    沈珏轻哼了一声:“受不住这苦了?”

    周显恩没说话,只是阖上了眼,安安静静地泡在药桶里。

    沈珏没再问他,只是扬了扬嘴角,故作冷淡地“嗯”了一声。

    周显恩也笑了笑,鸦色长睫染上了雾气。他不想死了,他想同那个小姑娘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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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毒(shukeba.)

    药室内,

    周显恩刚刚泡完药浴,从桶里出来,正扯过一旁的衣服穿上。

    沈珏从内堂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盒,放在了他面前,不紧不慢地道:“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药,

    虽然不能彻底解你身体的毒,

    也许能先治好你的腿疾。我打算以毒攻毒,

    只不过这个毒性不好控制,

    所以这药还在试验阶段。这颗药丸里的毒性不算大,

    你先吃一颗试试,

    我再酌情加重。”

    周显恩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似乎不太理解他为何这样谨慎,

    手里捻着那颗药丸:“为何不直接加重些?你这样也未免太麻烦了。”

    沈珏有些无语地斜了他一眼:“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毒么?若不是你体内的毒太凶猛,与之相克。换了常人,

    便是误食了一滴都会五脏俱融而死。”

    听他说的这样吓人,

    周显恩倒是满不在乎。反而挑了挑眉,

    瞧着他:“怕什么,反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这神医都能把我的命给吊回来。”

    沈珏没理他的揶揄,

    只是把药丸往他面前一推,眯眼瞧着他:“吃吧,等会儿五脏六腑痛疼难忍的时候,

    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话?”

    这的毒虽不会要他的命,

    可必然是极痛苦的。这颗药丸还只是放了最少的量,

    就无异于抽筋剥皮之痛。若是再往后加重药量,

    寻常人早就熬不下去了。

    若非万不得已,

    他实在不想用这种方法去救周显恩,每一次试药,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更何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方法有几成把握。玄铁面具遮挡着他的脸色,只有眼里闪过几分挣扎。

    可周显恩却毫不犹豫的将那颗药丸放进了嘴中,一脸从容。可刚刚服下他就皱了皱眉头,低下头,肩头都在颤抖。右手握紧了轮椅扶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沈珏见他如此,也皱紧了眉头,道:“若是太难捱,我给你换个药。以毒攻毒,本就凶险,成功的几率也……”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周显恩就抬起头瞧着他,挑了挑眉,颇有些嫌弃地道:“你这药,真难吃。”

    沈珏见他只是在嫌弃药苦,眼里的担忧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他真该在药里加十倍的量,毒死他算了。

    周显恩见他被气着了,心情大好,还闷笑了几声。随手抬过一旁的茶杯,给自己斟满了茶水,漱了个口:“药做的难吃,还不让人说,你这大夫做的可真是强卖强卖。”

    “吃完了?那就给我出去,明日再来,给你加三倍的量。”沈珏将一簸箕的药草往他面前一放。

    果然一闻到药味,周显恩立马皱了皱眉:“你把明日的药准备好,今日这毒性跟没加一样。”

    说罢,他就推着轮椅就走了。

    沈珏瞧着他的背影,面上的风轻云淡在一瞬间消散,却是紧紧攥紧了袖袍下的手,眼中带了几分痛苦。

    而不远处,周显恩推着轮椅走到了回廊旁,穿过拐角的时候。他忽地皱紧了眉头,手臂抽搐了一下,弯腰就呕出了一滩黑血。

    他躺在轮椅上,面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风一吹,被冷汗打湿的衣衫就贴在身上。咬着牙,将所有的闷哼都咽了下去。只是死死地握着轮椅扶手,整个身子都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抽搐着。

    沈珏果然没说谎,那药的毒性太强了,五脏六腑似有无数的虫在啃噬一般。他用力地捂着胸口,指节几欲裂开一般。

    他不敢让沈珏看到他这副模样,否则,沈珏肯定不会再让他继续试药了。

    可他不甘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要试一试。这点痛不算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得把毒解了,他得站起来。

    他俯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手指挡在唇上,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却还是咬着牙,让自己清醒着。

    日头西斜,驱散了阳光,在回廊下拢出一片阴影,将他整个人都深埋其中。直到体内的毒性被他熬过去了,他才躺在轮椅上,重重地喘着气。不知过了多久,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直到确定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样,才推着轮椅往回走了。

    今日清明,小姑娘还做了青团子等他回去吃呢。

    ……

    药室内,沈珏坐在窗台,还在研究着给周显恩配的药方子。周显恩所中的毒,是北戎巫医一脉独有的蛊。可在两年前北戎就被覆灭了,知道这毒的几乎都死了,解药也无从查起。

    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方法去帮周显恩化解他体内的毒,可现在单单是要让他站起来,就已经如此艰难了,若是想根除那毒,不知道让他受多少的痛苦。

    沈珏眉头紧锁,十指紧握。目光落在一旁的药架上,只要是毒,就一定会有解药。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找出方法。除了这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他得再去想想。

    还好现在周显恩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也不折腾他自己的身体了,应该可以多撑几年。他忽地沉了沉眉眼,也许,他应该再去北戎的故地一趟,说不定可以新的发现。

    窗户被风吹开了一些,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站起身,端起一旁的草药就往药架上去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的动作一顿,随即门窗上就映出了一个淡淡的影子,有些清越的声音响起:“沈大夫,是我,我来给您试药了。”

    沈珏微睁了眼,停顿了一会儿。还是不紧不慢地将草药放回了原位,才随意地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袭粉衣的段轻雪就走了过来。面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发髻上的珠串跟着她的动作轻晃。

    她本来一开始听说要给沈珏试药的时候还是有些害怕的,可前几日连着试了两次,那药不仅甜蜜可口,而且吃下去一点儿异样都没有,所以她现在倒也不怕了,反而每日主动来试药。

    她安静地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腰带上,绑在腰上的蝴蝶结垂下长长的丝带。

    沈珏似乎没有和她多说话的意思,只是例行公事一般,将准备的药瓶放到了她面前,然后便继续去整理草药了。

    段轻雪似乎也不在意他这么冷淡,轻车熟路地打开瓶塞,就将药当糖一样嚼了嚼,甚至还有闲心同他开玩笑:“沈大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药是甜的,您果然医术高明,连药的味道都可以做的这么好。”

    沈珏没理她的恭维,只是冷冷地道:“试完药了,就出去。”

    段清雪挠挠面颊,颇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沈大夫似乎对她的意见格外的大,他同别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冷淡,总是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她想了想,难道是她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吗?可能因为她是麻烦人家免费出诊的,兴许是因为这个,他才有些不待见她。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地,毕竟她和她表哥是占了人家便宜的。思及此,她还是赔了个笑脸:“沈大夫,要不要我帮您整理这些草药?”

    沈珏转过头,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问道:“你识得这些草药么?不懂,就别给我帮倒忙。”

    段轻雪急忙道:“认识的,这儿的药草,我都认识。”

    说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学的,可能是小时候跟着她父亲,偶然翻过这些草药书籍,所以隐隐的都记得。

    沈珏不仅不领情,反而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你这么闲,不如去照顾你表哥。”

    段轻雪一噎,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想不通,他为何这般冷言冷语。也许是她太烦人了,她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眉眼一弯,面颊就是两个讨喜的梨涡。

    “那我先回去了,沈大夫您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意可以找我帮忙。”她冲他行了个礼,就准备转身出去了。

    沈珏还是将目光放在药架上,似乎毫不在意她出不出去。刚刚抬手要取下一味药,就听得身后一声惊呼。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却见段轻雪像是踩到了什么,直直地往后一滑。若是放着她不管,怕是要撞到桌角上了。

    几乎是瞬间,沈珏就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腰,想将她扶住。因着事出突然,段轻雪下意识地就抱紧了的沈珏的头,想借着他的力站稳一些。

    药材倒了一地,沈珏重重地喘着气,他不会武功,只能勉强维持抱住她的姿势。手臂里的柔软让他身子一僵,面具下露出的眼尾都隐隐带了几分绯色。

    段轻雪一脸惊魂未定地将头低着,直到感觉被人搂住了。她才后怕地顺了顺气息,有些慌乱地动了动手指,却忘了自己的手还搭在沈珏的头上,这样一动,就不小心扯到了他面具上的系带。

    轻微的摩挲声响起,段轻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什么东西从她眼前掉了下来,直到突兀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响起。她别过眼,就见得一个玄铁面具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了她的脚边。

    而抱在她腰上的手一僵,她却没有察觉,急忙暗暗责怪自己,一脸懊悔,她好像不仅没给沈珏帮忙,反而给他惹麻烦了。

    她急忙抬起头要跟他道歉,却在见到他的一瞬间,睁大了眼,唇瓣都在微微颤抖。

    沈珏也像是没想到面具会掉下来,直到看到段轻雪眼底的震惊和害怕,他才像是回过了神,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仿佛抱着什么毒物一样,将怀里的段轻雪给推了出去。

    他慌乱地抬起袖子遮住了脸,整个人都蜷缩着。缝隙见露出的脸上遍布狰狞的疤痕,像是被烧伤的一般,原本俊朗的五官因着这些疤痕而显得诡异吓人。

    段轻雪倒在地上,吓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只是捂住了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沈珏别过头,袖袍挡住了脸,眼中却是涌动出不可遏制的痛苦。而他的正对面,是一方铜镜,清晰地照出了他那张被毁掉的脸。

    他忽地转过身,像是呼吸不过来一般喘着气,指着正门,压抑地怒吼着:“出去……滚!”

    段轻雪慌乱地抬起头,刚刚想说什么,就被他这样一吼给吓得打了个摆子。她双手握紧了些,还是低着头,转身出去了。

    屋内恢复了沉寂,沈珏单手扶在药架上,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喉头滚动,却是用所有散落的长发遮住了脸。

    他半跪在地上,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触手是粗糙的突痕。他紧紧地闭着眼,脊背弯折,身子却是在颤抖着。

    而一旁的玄铁面具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露出眼睛的部分只有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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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回(shukeba.)

    入夜,

    周显恩躺在榻上,双目微阖。不知是不是因着试了沈珏给他的药,太过乏累。他今日睡得很好,

    甚至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的前景已经模糊不清了,只依稀看到了北疆的细雪,四面白茫茫一片。他站在屋檐下,

    身旁的贴得规规矩矩的春联,

    木门上的铜环被风吹得快结了冰。

    他抬起头时,

    却见得顶上被染白的黛瓦。院墙内,

    是许多人喝酒聊天的欢笑声。很熟悉,

    又像是很陌生。可似乎光是听到这些声音,

    就觉得暖和了起来。

    他想推门进去,

    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木门开了一道缝,

    依稀可以看见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男人们,一身戎装,

    头戴红巾,

    铁靴蹬在雪地上,

    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空气中隐约透出烤肉的香味,或者热汤翻滚的咕噜声,柴火堆里的火火燎子噼啪炸响。

    “熬了都快十年了,

    眼瞅着就是最后一仗了,哈哈,有大将军在,

    咱们肯定能把北戎那群乖儿子们都给灭了。”

    “有大将军,

    肯定能带咱们回家的。等回家了,

    我就能见着我儿子了。”

    “要俺说,

    俺最想的是回去了娶个婆娘,

    然后回乡下种地去,还好这些年也攒了点老婆本。”

    “哈哈,齐三儿,怪不得你小子天天往裤兜里缝东西,莫不是塞的银子吧。”

    “说起银子,王二,你欠俺三钱银子还没,快点,今儿可是过年,还想拖到明年啊你?”

    “刚哥,过年嘛,就饶了小弟吧……大将军,救命啊,他要扒我裤子了……没钱,哥,真没钱!”

    ……

    屋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周显恩微张了嘴,想回答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茫然地仰起头,屋檐上的细雪融化,水珠落进他的眼眶,他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耳畔所有的笑声都转瞬不见,景象开始扭曲,似乎在极快地消散着。

    而他再回头时,已是草长莺飞,春林初盛。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浮云,散落的日光透过树荫,被切碎成斑驳的影子。

    微风吹拂,群峦叠翠,一望无垠的草地上,突兀地扬起了一个高坡,几人合抱的榕树下,四个十几岁的少年盘腿而坐,脚边摆满了东倒西歪的酒壶。

    身着红袍的少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随意用布条扎起的长发挽成马尾,额前几缕碎发略显凌乱。

    他稳了稳身形,一脚踩在一旁的石头上。抬起手,转了一圈,最后指着远处的山峦。面上虽因醉酒而带了几分红晕,却还是慢悠悠开口:“看到没,那边……是咱们大盛被割让出去的三州七省。总有一日,我,周显恩,要把它们全部夺回来!我要打得那些瞧不起咱们的人、欺负咱们的人,满……满地找牙。”

    说着,他身子踉跄了一下,酒劲冲上了头,连话都说不出了。却还是努力想站稳些,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白衣华服的少年斜靠在榕树上,眯眼笑着,像一弯月牙儿。面上的绯色只让他眼角的红痣看起来更加勾人。

    他仰头瞧着红袍少年,笑道:“是显恩的话,肯定可以的。”

    红袍少年冲他挑了挑眉:“重华,还是你有眼光。”

    一旁的青衫少年嗤笑了一声,抬手把一个酒壶向他丢了过去,却被他稳稳地接住了。

    青衫少年仰起下巴,清隽的脸上带了几分促狭:“放心,还有你哥哥我呢,你就是只剩一口气,我也能把你的命给吊回来。”

    红袍少年轻哼了一声,似乎不满他们老是拿年龄说事,可谁让他年纪最小呢。他虽然强调了很多次,他要当老大。结果这几个人,还是天天占他口头便宜。

    红袍少年斜了他一眼,打开瓶塞,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单手拎着酒壶,眼皮已经快要合上了。

    而青衫少年见他吃瘪的样子,只觉得心情大好,抱着肚子就大笑了起来。笑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得太多了,晕晕乎乎地就往旁边滚了过去,一直滚到黑袍少年的脚边。

    那黑袍少年身形瘦弱,长发垂腰,额头碎发有些长,遮住了大半的眼睛。不动的时候,眼神就显得有些呆滞。他本还双手环着膝盖,见着滚到他脚边的青衫少年,就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苍白的小脸遮掩在墨色长发下。他似乎也喝了不少,面色却是正常的。

    却见之前的红袍少年一弯腰坐到了地上,嘴里衔着的狗尾巴草还在左右四晃着。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忽地笑了笑,一直笑了很久。

    风吹动他们的衣摆,青草抚过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些痒痒地。

    红袍少年忽地开口,声音带了几分桀骜:“等我们打赢了所有人,肯定就可以让重华回去了。我们会建立一个新的大盛,杀奸佞,除小人。让百姓丰衣足食,四海升平,河清海晏。”

    一旁的几个人抬起头,顺着他的话去想了想,原本喝的都快不行了,却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红袍少年咧开嘴,笑意更甚,大咧咧地就躺在地上,豪情万丈地抬手指着天空,忽地朗声道:“到时候,重华为帝,我为将,季彦为相,还有沈珏。我们四个,一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说罢,他就笑了起来,胸膛不住地起伏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哈哈,你喝醉了吧,口气这么大?”青衫少年还趴在地上,随意地扑腾了一下手。

    红袍少年别过眼,轻蔑地瞧着他:“我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你要是怂了,就直说,大哥我罩着你。”

    一旁的三人偏过头看着他,也不约而同地道:“既然你都夸下海口了,那咱们只有……”他们相视一眼,都仰头笑了起来,“舍命陪兄弟了!”

    他们抬起身边的酒壶,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就丢在了一旁,任它滚下斜坡。红袍少年偏过头,身下还是青草满地,他就躺在地上,肆意开怀地笑了起来。

    不知笑了多久,青衫少年忽地抬起酒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忙道:“皇帝,丞相,将军,你们三个是挑好了,那我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其他几个人没忍住笑了起来。白衣少年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道:“阿珏,你想做什么?”

    青衫少年挑了挑眉,这他倒是没想过。要是非要问的话,他就想当个江湖游医,以后救治那些穷苦的人,达官贵人他才不要救,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红袍少年却是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故意拖长了尾音:“我看,就让沈珏当皇后算了。”

    一面说着,他就没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青衫少年气得差点扑过来要教训他,一张脸不知道是醉酒了,还是被他气的,通红一片。他本就生得清秀,常常被人误会成女孩子。

    他摇摇晃晃地就站了起来,抬起手做出要掐人的样子,眯着眼,道:“哥哥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长记性了。”

    说着,就要扑到红袍少年身上,把他按住。却见红袍少年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在他要扑上来的时候,顺势一滚,就滚到了白衣少年身后,地道:“重华,你快治治他,他要谋害忠良了。”

    说完,他还躲在白衣少年身后,冲青衫少年挑衅地扬了扬眉,冲他做着“皇后”的嘴型。

    白衣少年眯眼笑着,颇有些无奈。青衫少年却是气得瞪大了眼,虽然他不会武功,却还是摇摇晃晃地扑过去,要去捉那红袍少年。

    可红袍少年滑溜得像只泥鳅一样,每次都等他快过来的时候,就往旁边一翻,直接撞到了身后的黑袍少年身上。

    却只见黑袍少年软趴趴地就倒在了他身上,一呼一吸都是酒味。红袍少年被压着了,双手在地上扒拉了一下,喘着气道:“季彦肯定又喝醉了,快把他扛起来,哎哟,压死小爷了。”

    而在旁边的两个人哪里顾得去拉他,瞧见着场景,都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青衫少年,笑得都在满地打滚了。

    红袍少年被拦腰压着,又怕直接起身会摔着趴在他身上的黑袍少年,只能随手找了几块小石子,往笑得正欢的青衫少年身上丢。力道不大,轻轻松松就被他躲开了。

    青衫少年一面扭着身子,一面故意挑衅:“打不着,你打不着。”

    红袍少年轻哼了一声,还是捡了些石头继续丢他。一旁的白衣少年靠在树上,一条腿微微弓着,手搭在膝盖上,一直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些,却是满满的笑意。

    碧空如洗,青草繁盛,高耸的榕树下,几个人都喝的东倒西歪,酒壶滚了一地,他们就趴在地上睡了起来。

    四面只剩下风声卷过,还有他们平稳地呼吸声。红袍少年头朝下,脸被青草刮得有些痒,他翻了个身,凌乱的碎发上沾染了些草屑。

    ……

    周显恩始终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的一切,眼里也透出几分温柔,直到所有的青色都褪去,眼前只剩下漫天火光。

    他忽地睁大了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火蛇一直吞噬着四周的一切。血月当空,哀嚎遍地。

    一身银甲黑袍的少年将军急急地赶来,将背上的尸体妥帖地放在一旁,就慌乱地在火堆里寻找着什么。一双手血肉翻开,指甲脱落,俊美的脸上早已被鲜血掩盖。头盔被滚到地上,他发了疯一样地刨着因为火烧而坍塌的废墟。

    披头散发,身上遍布伤痕,一双腿更是被磨得鲜血淋漓。他一声一声地喊着,尾音发颤:“沈珏……沈珏……沈珏……”

    四面都是被烧焦的尸体,除了身上熏黑的铠甲,早已不成人形。大盛的旌旗倒在地上,一半已经被烧毁了。

    四面群山环抱,漫天火光,只剩下乌鸦啼鸣,还有疯了一般挖着废墟的少年将军。

    “沈珏,你在哪儿,你出来啊!”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一双手垂在铠甲上,血肉模糊。每到一处,他就趴在地上挖起来。他翻遍了每一具被烧焦的尸体,直到在废墟深处,看到那一身熟悉的青衫,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了那人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

    少年将军跪在地上,嘶哑着嗓子,却是眼泪都哭不出来了,他一点一点地爬到那青衫男子身旁,双手颤抖地抱住了他,直至感觉到青衫男子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他才扯开嘴角笑了笑,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他看着摆在一旁的一具尸体,笑着笑着,眼泪就砸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神态安详的黑袍男子,平时遮住了大半脸的碎发往旁边垂落,露出苍白得失了血色的脸。脖子上的割伤已经被鲜血凝固,整个人安静地像睡着了一般。

    少年将军紧紧地抱着青衫男子,声音早已嘶哑:“沈珏、季彦,别怕,我带你们回家。”

    回家……

    满天火光中,一身戎装的将军拖着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出口走去。他每走一步,腿上就流下一滩鲜血,却是透着黑色。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五脏六腑似要融化一般,嘴角鲜血溢出。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着。

    他要带他们回家。

    长楼灯尽灭,从此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永夜。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显恩,要活下去啊。”

    活下去。

    ……

    夜色中,周显恩倏然睁开了眼,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失了魂一般重重地喘着气。直至感受到从木窗吹进来的湖风,他才痛苦地抱住了头。脊背弯折,扭曲成最痛苦的模样。

    直到一双手抱住了他,谢宁迷迷糊糊地,只是被他吵醒了些。她翻了个身,胡乱地在他身上摸了摸,睡意朦胧地开口:“将军,你怎么了?”

    周显恩缓缓放下挡在头上的手,目光落在还闭着眼睛的谢宁身上,眼中的血色似乎消退了一些。他痛苦地闭了闭眼,俯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身子还在颤抖着,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谢宁还以为他就是突然睡不着了,也回抱住他,可她实在太困了,在他怀里蹭了蹭,刚想说点什么,就又睡过去了。

    夜色深沉,只有大开的雕花木窗还被风吹得轻响,不远处是平静的湖面,映着月色,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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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裸睡(shukeba.)

    第二日,

    入夜。

    月明星稀,四面高墙深院,间或传来几道虫鸣声。探出墙头的梧桐树拦下了一层层阴影,

    被风一吹,如水流动。

    谢宁刚刚从前院回来,正要回湖畔小屋,

    可穿过回廊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气,

    她有些好奇地停下了步子,

    探头望去。就见得院子正中是一方石桌,

    而一身青衫的沈珏就趴在桌上。

    手边的酒壶空了一个又一个,

    四下风大,

    他像是喝醉了,

    虽是趴在桌上,也仿佛随时都要摔倒。

    毕竟他也是周显恩的朋友,若是放任他一个人在这儿躺着,指不定会着凉。谢宁想了想,

    还是下了回廊,

    向他走过去了。屋檐上高悬的灯笼被风吹得四晃,在台阶上落下明灭不定的影子。

    她走近了些,不由得捂了捂鼻子。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这酒味闻着都冲头。她正要将他叫醒,

    让他回屋去休息,

    还没有开口。就见他动了动身子,披散在身侧的墨发往旁边滑落,

    露出戴着面具的脸。眼神有些迷离,

    微微喘息着,

    却是在轻声说着什么。

    谢宁以为他是喝多了难受,

    又试探地喊了几声:“沈大夫,醒醒,沈大夫?”

    四周安安静静地,沈珏没有回应她。像是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她想着,还是应该去叫个人来将他扶回去休息,正准备转身,就听到他的声音大了些,断断续续地叫着:“阿软……阿软……”

    他平日里的声音总是显得有些清冷、疏离。唯有念及这两个字的时候,才带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谢宁的步子停了停,有些疑惑地瞧着他。阿软,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难不成是沈大夫的心上人?不过她无意去探究别人的隐私,还是装作没听到一般,去叫人了。

    院子里的沈珏还趴在桌上,烂醉如泥。他用手扯了扯衣襟,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他脸上的神色,唯有唇瓣一张一合,反反复复地念着“阿软”。

    等到谢宁叫来几个下人的时候,沈珏似乎已经睡过去了。那几个下人急忙去将他扶起,一左一右架着,就要送他回屋休息。

    等人都走远了,谢宁见沈珏有人照顾,也便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睡觉了。余光一扫,却是见得石桌上铺开了一本书册。摊开的那一页还被人压折了。

    兴许这是沈珏落下的,趁着那几个下人都未走远,她便准备把这书册拿着,让他们放回沈珏的房里。她走到石桌旁,准备将书册合上,却被书页上画着的一株草的名字吸引了目光。

    忘忧草,这名字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这似乎是一本医书典籍,忘忧草的插画下印着一行小字:“世有一草,名曰忘忧,食之,则忘所爱。”

    她倒是觉得有些疑惑,一株草而已,吃下去就真的能忘记自己所爱之人么?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她不再多想,匆匆将书册合上,就拿去递给了庄子里随侍的下人。

    ……

    等谢宁回了屋,远远地就看见窗户上映出了淡淡的影子,却是像站立着的,她微睁了眼,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得那影子摇摇晃晃地往前倾倒,随即便是一阵响动,像是什么碎在了地上一般,她急忙跑了进去。

    刚刚进门,就看见周显恩摔在了地上,轮椅立在一旁,他单手撑地,缓冲了些下坠的力道。右腿却因为不小心坐在了掉在地上的茶杯碎片上,而被扎得鲜血淋漓,可他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

    只用另一只手挡在面前,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碎发遮掩下的侧脸,下颚线因为不甘而紧绷着,咽下了重重的喘气声。凌乱的长发铺在他的躬起的脊背上,压出一个难堪的弧度。

    却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他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他转过身,瞧着刚刚进门的谢宁,双手张开,冲她挑眉笑了笑:“过来,扶我起来。”

    尾音上扬,还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谢宁急忙过去,半跪在他面前,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他被碎片割伤的腿,酸涩之感涌上来:“将军……你的腿受伤了。”

    似乎是她这样说,他才注意到一般。低下头的时候,果然看见自己的腿上被瓷器碎片扎中了,还在流着血,漫不经心地道:“哦,好像还真是扎到了。”

    他倒像是是毫不在意,抬手就把那几块碎片地拔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扔到了一旁。鲜血又渗出来了一些,将他的衣摆染红。谢宁皱紧了眉头,见到他拔碎片的时候还抬手捂住了嘴,眼里涌出越来越重的雾气。

    周显恩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用另一只没有染血的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这碎片扎我身上的,你哭什么?”

    谢宁被他捏着脸,第一次没有反驳他,只是别过脸,抬手慌乱地擦了擦眼泪,就急忙道:“您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我去给您拿伤药来。”

    她说着就要去找府里的下人拿药,可还未起身,手就被人握住了,随即力道加重,她就直接落到了周显恩的怀里。

    她这会儿心里焦急,又不敢乱动,免得牵扯到他的伤口,只能尽量平和地道:“将军,您先放开我,我去给您拿药。”

    她话还没说完,宽大的袖子就盖在她的身上。周显恩抬头揉乱了她的发髻,将她圈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乖,让我抱一下就好了。”

    “将军,等会儿再抱好不好?您的伤口得敷药才行。”谢宁有些焦急了,可周显恩抱的紧,她只能慌乱地看着他腿上渗出的血,瞧一眼,眉头就皱紧一分。

    “小伤而已,过会儿就没事了,这么晚了,你也别瞎跑了。”周显恩又将她搂了搂,才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嘴角勾笑地看着她,“还不快扶我起来,难不成,想今晚和我一起睡地上?”

    谢宁见他摆出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哽咽得有些难受。可周显恩总是含糊其辞,她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在。让他坐上轮椅以后,她还是没忍住蹲在他面前,想要去看看他腿上的伤势如何,手还没伸过去就被他握住了。

    他忽地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道:“没想到我夫人这么心急,就要来扒我裤子了?不过这儿不方便,你想看我,就扶我上床,我脱光了给你看。”

    谢宁被他这些调戏的话弄得差点身子一软,余光一扫,才注意到他刚刚伤的地方在大腿,若是想看,就得让他将裤子脱了。

    她急忙解释,却因为羞赫而有些结结巴巴地:“不是……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我没有要看别的……”

    周显恩见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他了。忍不住眯着眼,轻笑了一声。

    果然逗她,才是最好玩的事。

    周显恩还是决定先放她一马,随意地道:“好了,确实不早了,你先去梳洗,准备睡吧。”

    谢宁抬起眼瞧着他,还是担心他腿上的伤:“可我得给您的伤口止血才是啊,不然会很疼的。”

    周显恩一怔,随即嗤笑了一声,眼里却有几分无奈:“你傻啊,我又感觉不到。”

    他的腿压根就没有知觉。

    注意到谢宁眼里的难过,他极快地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故意提高了尾音:“你快去梳洗,我自己包扎一下伤口。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不如我自己来。”

    谢宁将他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扒拉了下来,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这人竟然还嫌弃她手笨,不过见他肯处理伤口,她才放心了些,犹豫地道:“您若是觉得不方便,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可以……给您包扎。”

    她说着,语气漂浮了些,眼神也别到一旁。虽然他伤的是在那种私密的地方,可她也顾不得害羞了。

    “知道了,越来越像个啰嗦的小老太婆了。”说着,他就揉了揉她的脸,好笑地看着她。

    谢宁一噎,见他说自己啰嗦,不满地瞧了他一眼:“您不听话,我才说得多一些的。您要是乖乖地,我才不会啰嗦呢。”

    见她这副模样,周显恩扯开嘴角,轻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去包扎了么?行了,你也去梳洗吧。”

    谢宁听他这样说,才点了点头,不放心地瞧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准备去处理伤口了,这才安心地去梳洗。

    一切收拾妥当后,就见得周显恩卧在床榻上,地上铺了些染血的绷带,看来他是真的将伤口包扎了。谢宁这才彻底放下心,吹灭了灯,就借着月色往床榻上去了。

    她坐在榻上,刚刚褪下衣衫,钻进被窝就被周显恩扯过去抱在了怀里,不过这次的感觉有些不对。身上像是贴着什么凉凉的东西,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却是碰到了光滑的肌肤。好半晌才后知后觉他没有穿衣服。

    他似乎是裸着的,这个认知吓得谢宁急忙往后退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开口:“将军……您怎么没穿里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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