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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之前一阵哭闹,也是伤了身。谢宁劝了劝,她才打消了守在外面的念头,

    回了厢房休息。

    许是因着谢宁帮她说过话,

    她也便将自己的身份都说了出来。

    她是兆京人,

    母亲早逝,

    父亲是镇里的夫子,

    可惜在几年前也因病而逝了,

    只留下她一个小女子孤苦无依。最后实在无法,

    她在一年多前去投奔了她舅母,也就是她表哥家。没成想,前些日子她与表哥出门采买,就碰到了小混混调戏于她,

    她表哥为了保护她,

    生生被那几个混混堵在巷子打了个半死。

    去了几家医馆都说五脏受损,没救了。正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才听说神医沈珏来了兆京,

    这才凑了所有的家底想过来求沈珏救命。

    说完,

    段轻雪幽幽一叹:“还好神医是好人,

    肯救我表哥。否则,若是因我而害死了表哥,

    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至于沈珏说要拿她去试药,

    她虽有些害怕,

    却半点也不后悔,

    也不觉得沈珏欺人。一向一诊千金的神医肯救她们这样身无分文的人,她已然很感激了。

    谢宁听到她的遭遇,也是有几分感慨。本来好好地两个人,遇到这样的飞来横祸,也着实可怜。她虽是局外人,还是没忍住安抚了几句:“段姑娘,你不用自责了。我想你表哥也不想你如此有负担。而且有沈大夫在,定然会让你表哥逢凶化吉的,你且安心休息一会儿吧,你今日一定也是累着了。”

    段轻雪听到她的话,抬眼瞧着她,眼中隐隐带着些水光,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夫人,多谢您。”

    谢宁又将她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往床榻旁走去:“你且先睡一觉,等你醒来,说不定你表哥就已经好了。”

    段轻雪由她扶着,也慢慢躺回了床榻上,谢宁为她拉了拉被子,道:“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段轻雪点了点头,眼中雾蒙蒙地。谢宁冲她笑了笑,便转身出去了。

    出门后,她瞧了瞧天色。耽搁了这么一遭,时辰似乎也不早了。她这才想起,好像周显恩还在碧落湖旁,也不知道他现在用膳没。她再不迟疑,便往碧落湖去了。

    行不多时,远远地就瞧见坐在竹屋里的人。

    几乎快要占据了半面墙的窗户被支开,露出周显恩的侧颜,他今日穿着墨色长袍,宽大的袖摆垂顺着轮椅的轮廓垂下。而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式,似乎有些凉了,连热气都没有了。

    竹屋上悬挂的灯笼被湖风吹得四晃,让他的身形明灭不定。

    谢宁疑惑地眨了眨眼,他竟然还没有用膳。想着,她就推开门进去了,直接在他面前坐定,一面理着被压皱的裙摆,一面有些惊讶地道:“将军,这么晚了,你怎么没有用膳啊?我瞧着这些菜都凉了。”

    她好像是在前院耽搁了很久,都忘了回来用膳。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只有湖风吹进来的声音。紧接着周显恩冷冷地开口:“你也知道很晚了?”

    谢宁本还没觉得什么,可听着他的语气不大对劲,她急忙抬起头,瞧着他,却见他拉着脸,明显的不高兴。

    “将军,怎么了?您是不高兴么?”她讷讷地开口,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了。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一脸冷漠地道:“没有。”说完他就将目光别开了。

    谢宁一怔,抿了抿唇,可他语气明显是不高兴。她赶紧想了想,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又排除了一下他是什么时候不高兴的,想来想去。好像就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一回来他就不高兴了。

    难道是因为她回来太晚了,或者因为菜凉了?

    她目光躲闪了一下,赶忙笑了笑:“将军,这些菜都凉了,我去给您热一下,然后我们用膳好不好?”

    她正准备动手,却听得周显恩生冷地道:“不用,我不吃。”

    谢宁端起盘子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绕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问道:“将军,您为何生气了?”

    周显恩别过眼,没看她,也没说话。

    谢宁又转了转,转到他面前:“是不是因为菜凉了,您生气了?”

    周显恩又别过眼:“我说了,没生气。”

    谢宁皱了皱眉头,这哪里是没生气,简直是气大了。她实在想不通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只能又往他眼前凑了凑:“您说说嘛,为什么不高兴。”见他不理人,她只得换个话题,“咱们不是说好了看奇景么?那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就去等着看,好不好?”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周显恩的脸色更差了。他忽地眯了眯眼:“你看看这天色,今晚这奇景还能来第二次?”

    谢宁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透过大开的木窗,就见得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似乎已经很晚了。而且他说第二次?

    她微睁了眼,有些惊讶地问道:“将军,难道刚刚您看到了?”

    周显恩没理她,湖风吹得他散乱的墨发轻轻晃动,可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谢宁。

    是她说的,晚上一起用膳,然后就去等奇景。他还特意钓了这么多鱼,等了大半夜,菜都凉了,人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人没等来,倒是让他一个人把难得一见的奇景给等来了。她竟然还不解释去做什么。

    谢宁被奇景吸引了兴趣,还在问:“那您觉得好看么?是不是真的五光十色的?有没有银鱼起跳啊?”

    周显恩一怔,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被她气得心头堵得慌。在她脑子里,看景色都比他重要。

    他斜了她一眼,转身就推着轮椅往床榻上去了:“我睡了。”

    站在原地的谢宁疑惑地眨了眨眼,他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周显恩移到榻上,慢条斯理地褪着衣衫。碎发遮住了他的侧颜,只要屋顶的灯笼忽明忽暗。

    他刚刚褪下外袍,谢宁就坐在了他身旁,手指攥着衣摆,有些无措地瞧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生闷气。她皱了皱眉头,使劲儿想着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解决。

    周显恩见她一脸苦恼的样子,忽地松了一口气,将外袍放在膝上。生气归生气,抱还是得抱着睡。

    他正要抬手,将她揽入怀里,手却落了个空。紧接着面颊上轻轻印下一片柔软,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

    他身子一僵,膝盖上的衣袍滑到了地上也没察觉。转过身,就见着谢宁低着头,满脸通红地扯着他的袖子:“别……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现在手都在抖,却是强作镇定。以前周显恩都是这样,她生气了,就亲她。好像后面她确实莫名其妙就消气了,她就现学现用了一下。不过,回想起来,还是恨不得想将头埋进地缝里。

    周显恩喉头微动,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见到她一直低着头。本想说不气了,可他眼神微动,嘴角扬起的弧度又被他压了下去,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还是有些生气。”

    谢宁抬起头,直愣愣地瞧着他,只见得他别过眼,还是不理人。她疑惑地皱了皱眉,难道这个方法不管用?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见她没动作了,故意冷冷地道:“你不是要道歉么?一次就够了?”

    听到他的话,谢宁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刚刚她那是一时头脑发热,管不了太多。可现在让她再亲一次,她就觉得太难为情了。

    可周显恩就一直坐在旁边,面色十分难看。她没法了,只得将手撑在被褥上,身子慢慢往前倾,微阖了眼,正要像刚刚那样亲一亲他的面颊。可周显恩却突然转过脸,嘴角勾笑。

    等到温凉的触感让她觉得有些不对时,一睁眼却是正对上了一双带着得逞笑意的眼。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亲的地方弄错了。她脸上一阵发烫,正要往后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她的吻是蜻蜓点水一般掠过,轻轻贴上来。周显恩眼中颇有几分无奈,还是夺回了主动权。双目微阖,将她的脸抬起,舌尖要去撬开她的唇齿。

    谢宁睁大了眼,不满地盯着他,奈何唇被他封着,只能发出细微的声音。她不满地看着他,这人耍赖!

    思及此,她就将唇闭得严严实实地,任由他在外面试探。她瞧着周显恩,轻哼了一声,她不张嘴,看他有什么办法。

    可她还没有得意太久,却见得周显恩似乎更有兴致了。眼中眸光渐深,轻轻往后退了退。谢宁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唇瓣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颤。

    湿热的触感绕着她唇瓣游走,似乎在描摹着她的轮廓。紧接着,牙齿轻轻咬了咬她的唇,不重,却刚好让她身子一软。

    似乎是抓住了机会,舌尖便轻易地滑入了唇齿间,伴随着清冽的雪松味,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气息涌进来。

    舌尖试探性地勾了勾她的上颚,痒痒的。时不时又会退出去几分,轻咬她的唇瓣。放在她脑后的手收紧,鼻尖似乎都快碰到一起了。

    另一只手则放在她的腰上,盈盈一握。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

    直到她快要呼吸不过来,肆意掠夺的感觉才退了出去。她赶紧弯着腰,急急地喘着气。

    周显恩却是往前靠近了些,幽深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个道歉,我还算满意。以后,继续。”

    瞧着羞得恨不得钻进被窝里的谢宁,他更觉得心情大好。甚至在想,不知道她下次什么时候再惹他生气。到时候,可不是亲一亲就能饶了她的。

    谢宁捂着脸,哀怨地瞧着他,他是满意了,她的唇都被他亲肿了。而且这人简直太会耍赖了!

    周显恩躺回榻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挑眉看着她。

    谢宁轻哼了一声,别过脸,还是乖乖地躺下了去,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一双手直接抱住了她的腰,将身子贴了过来。周显恩轻轻吻了吻她的脖颈,似笑非笑地道:“这个姿势,也不错。”

    谢宁睁大了眼,浑身都僵硬着。更加缩了缩身子,都快将头埋进丝衾里了。脚趾羞耻地蜷曲着,脖颈上的触感还在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她眼中眸光微漾,羞得闭紧了双眼。他真是越来越坏了!

    身后的周显恩突然轻笑了一声,手往前移,抚了抚她的小腹,瘪瘪地:“饿了吧?要不要去用膳。”

    谢宁摇了摇头:“太晚了,就算了吧。”而且她也懒得起身了。

    周显恩轻笑了一声,就起身了:“我去让你给你弄点吃的,不是想吃鱼么?”

    谢宁赶忙拉住了他:“这会儿都晚了,不用麻烦了。”

    周显恩挑了挑眉,一手掀开了被子:“我饿了,不行么?”

    谢宁瞧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谁让您赌气不吃饭。”

    周显恩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谁让你气我?大晚上不回来,在外面瞎晃?”

    谢宁一噎,立马辩驳:“我那是遇到一个可怜的姑娘送她表哥过来治病,我就安慰了她一会儿……谁知道,这一会儿就过去了这么久。”

    瞧着她越说越小声,周显恩斜了她一眼,手指还夹着她面颊上的软肉:“这一回就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不准这么晚才回来,记住了没?”

    听到他这样说,谢宁理亏,还是点了点头,准备和他一起起身。周显恩伸出手指抵在她额头上,把她压了回去:“躺着吧,弄好了叫你。”

    他直接伸手将她压了回去,谢宁只得愣愣地点了点头。往被窝里一缩,感觉脖颈间更热了些。

    周显恩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就起身了。谢宁瞧着他的背影,低垂了眉眼,这人不生气,不使坏的时候,也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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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加更~晚上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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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孕(shukeba.)

    白日里的碧落湖,

    一望无垠,湖水清澈见底,偶有银鱼游动。铺在水面上的竹竿一直蜿蜒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谢宁坐在竹排上,风掠过湖面便撩动她的裙摆。

    谢宁偏过头瞧了瞧一旁的周显恩:“将军,明日是清明,

    您喜不喜欢吃青团子?”

    有几缕头发被吹乱,

    遮住了视线,

    只感觉周显恩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也只是一晃而过,

    他就点了点头:“可以啊。”

    “那我回头多做几份,

    还可以给沈大夫和段姑娘他们送一份。”她低下头,

    用手指轻轻撩拨了下湖水,

    有些凉意。

    周显恩挑了挑眉,道:“给他们做什么?这庄子又不是没有下人,他们想吃,难道不知道吩咐别人做么?”

    谢宁偏过头,

    有些好玩的看着他:“青团子做起来又不难多蒸几个就好了,

    也费不了多大的事儿。咱们在这儿做客嘛,每天白吃白喝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

    没说什么了。只是转过头瞧着不远处的湖面,

    宽大的袖袍灌进了湖风,

    被吹得有些鼓起。

    谢宁忽地侧过身子,似乎在找什么,

    伸手到湖水里捞了捞,

    一手挽着袖袍,

    使劲儿够着身子。

    周显恩瞧着她,

    皱了皱眉头,一面伸出手勾着她的后领,一面问道:“你在找什么?”

    谢宁没说话,等摸到一块东西之后,才捏紧了拳头,神神秘秘地凑到周显恩面前。见他似乎有些兴趣,她才摊开了掌心,看清她捏着的东西后,周显恩轻笑一声。

    就这么个小玩意儿?

    他伸出手指,将她手心的鹅卵石拿下来了,颇有几分嫌弃地左右瞧了瞧:“不就是一块儿普通的石头么?”

    谢宁见他一脸嫌弃的样子,抿了抿唇,不服输地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块鹅卵石:“您看这石头,圆润润润的,多好看,摸起来也舒服。而且还有很多不同的样式,小时候我就喜欢捡这个,那时候还收集了很多。”

    “后来呢?”周显恩拿着那块鹅卵石在手心里抛了抛,他倒是没觉得有多特别。

    “后来嘛……”谢宁沉吟了片刻,才慢悠悠地道,“后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小时候有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明明放的好好地。”

    她正说着,干脆趴在了竹排上,将袖袍撩到了小臂,手指在湖水里翻找着。

    周显恩瞧着她在湖水里翻着鹅卵石的样子,青丝盘起,只用了一根白玉小簪定住,一动就露出白皙的脖颈。

    他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促狭,偷偷的将手指在湖水里搅了搅,然后趁谢宁不注意,就压上了她的脖颈。

    谢宁猛地被有些凉意的东西按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翻了翻身,哀怨地瞧着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的周显恩:“将军,你又使坏!好冷的。”

    “现在知道冷了?”他挑了挑眉,自然而然地将谢宁还放在湖水里的手给提了出来,瞧着都有些发红了,还滴着水珠子。他一拉就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衣袍上搓了搓。

    “这不一样嘛,手上自然是觉得凉快,滴到脖子上只会觉得冷,而且你还是趁我不注意偷袭我。”谢宁说罢,还故作生气地别过了脸。

    周显恩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了,一边,拿着自己手里的鹅卵石掂了掂,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捡石头有什么好玩的,我给你看个新鲜的,保证比这更有趣。”

    听他这样说,谢宁似乎来了些兴趣,转过头瞧着他,看他要玩儿出什么花样来。

    周显恩见她眼里带了些期待,不慌不忙地把鹅卵石捏在手心,又瞧了瞧远处的湖面。手臂抬起,向后拉直,手腕一松,就将鹅卵石弹了出去。谢宁不由自主地跟着望过去,就见那鹅卵石在湖面上像蚱蜢一样连连跳动,荡开一圈圈涟漪,一直跳到很远才沉下去。

    她没忍住扬了扬唇角,一手扯着周显恩的袖袍,颇有些兴奋地道:“将军,您怎么做到的,既竟然能够飘那么远?”

    周显恩瞧着她发亮的眼神,隐下了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故作冷淡地道:“这算什么?大惊小怪的。”

    谢宁转过头,仰视着他:“很厉害啊,以前也见我哥哥他们用石子打过水漂,都没有漂得这么远过。”

    周显恩轻咳了一声,微眯了眼:“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谢宁点了点头,笑道:“好啊。”她正要再去捞一些石子儿,还没有弯下腰,袖子就被人扯住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周显恩半搭着眼皮,将她拉到了自己旁边:“水凉。”

    他说着,就挽起来自己的袖袍,弯下腰在湖水里摸索着。鬓角的碎发垂落了些,顺着侧脸的轮廓勾下,发尾微微卷曲。

    谢宁就缩了缩身子,双手环住膝盖,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帮他指指哪一块石子儿更好看。

    周显恩有些好笑地瞧着她,打水漂又不是看石子儿好不好看。不过他还是将她指过的那些石子儿都捞了上来。

    她说要什么,就是什么吧。

    ……

    药室外,段轻雪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茶点,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阵药味儿。虽然这位神医平日里待人都冷冰冰的,可她也不能白白受人恩惠,便特意借了厨房做了些糕点想送给他。

    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抬手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冷冷的声音:“要进来就进来,躲在外面做什么?”

    段轻雪握紧了手里的托盘,轻声道:“沈神医,是我,段清雪,我做了些茶点,不知道您现在可有空。要是您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久久没人开口,久到段轻雪以为他是不想搭理自己,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就听沈珏漫不经心地道:“进来吧。”

    声音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可段轻雪却是面色一喜,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了。

    他刚刚进去,就看见一袭青衫的沈珏站在药架旁,背对着她,满头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束起,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捣着药草。

    段轻雪同他打了声招呼:“沈神医。”

    沈珏还在捣药,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木杵敲打着药罐的声音次第分明。

    段轻雪倒没有介意,只是笑着问了问:“我给您准备了些茶点,可以放到桌上么?”

    沈珏还在捣着药,只是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见他同意了,段轻雪松了一口气,便将托盘放到了一旁,正要出去的时候,就听到捣药声停了下来,一声冷冷的轻笑响起:“你来的正好,我新做了一味药,缺个试药的,就你吧。”

    段轻雪身子一僵,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只感觉这屋子冷嗖嗖地,寒气逼人。

    沈珏见她吓得都动不了了,嘲讽地轻笑了一声。就要将手里的药丸放回去。

    说的冠冕堂皇,为了她那表哥,可以连命都不要,到头来还不是怕死?

    他倒是习以为常了,做了这么多年大夫,什么没有见过?拿不出诊金的那些人,不过就是以感情来博取别人的同情罢了。

    他转过身继续捣药,手腕刚刚抬起,就听得一阵脚步声过来了,随即淡淡的清香拢在他身旁,段轻雪看着桌上的药瓶,郑重地道:“我愿意的,人无信不立,我既然答应了您要替您试药,自然不会反悔。”

    听到她这样说,沈珏饶有趣味地瞧了她一眼,面具遮住了他的神色,可他的眼中却是带了几分淡淡的嘲讽,他漫不经心地道:“药吃下去,死生都别赖我。”

    段轻雪笑了笑:“嗯,与您无关的。”

    沈珏将药瓶推到她面前,也没有说什么,便继续捣药了。

    段轻雪抿了抿唇,努力平复着呼吸,还是颤抖着将药瓶打开,内里是一颗红色的药丸。颜色越鲜艳,往往最是危险。

    她捏紧了药瓶,颤颤巍巍地开口:“沈神医……”

    沈珏心下了然,定是害怕了。他伸手就要将药瓶拿回来,却听得她继续道:“药苦么?我有些怕苦。”

    沈珏没理她,只是加重了捣药的力道。段轻雪轻轻捏住了鼻子,一咬牙,一闭眼,就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刚刚进入口中,她就睁大了眼,有些愣住了。竟然是甜的?简直跟她喜欢吃的糖豆一个味道。她这样想着,还慢悠悠地嚼了嚼。

    一旁的沈珏见她嚼得起劲,嘴角抖了抖。试药还当是在吃糖呢?莫不是昨日磕头撞坏了脑子。

    段轻雪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嚼了会儿,就咽下去了。她一脸视死如归地站在那儿等死,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身上哪儿不舒服。她眨了眨眼,左右摸了摸自己身上,也没有哪里不对劲。

    她抬起眼瞧着沈珏,试探地道:“沈神医,我这算试完药了么?”

    沈珏已经把捣好的草药装到罐子里了,转身摆到了药架上,轻轻“嗯”了一声。

    段轻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个沈神医做药也非同一般。竟然还做甜的药,也不知道是有毒的,还是没毒的。

    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见沈珏不理她。她待了一会儿,就向他告辞了。她正要出去就听得沈珏道:“把你的拿来的东西带回去,我最讨厌吃这些了。”

    段轻雪急忙弯腰冲他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您喜欢吃这些。那您喜欢什么口味,我下次给您做。”

    沈珏不悦地皱了皱眉:“再不走,就让你继续试药。”

    听到他这样说,她就赶忙把托盘端了起来,就转身出去了。

    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搬动药材的声音,沈珏忽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旁空空如也的药瓶上。

    他轻哼了一声,就别过了眼。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

    山庄前院,谢宁刚刚和周显恩玩了会儿水,这会儿正领着云裳在凉亭里闲聊,远远地就见到一脸疑惑的段轻雪走了过来,嘴里还念念有词。

    谢宁冲她打了声招呼:“段姑娘?”

    听到谢宁的声音,段轻雪才回过神来,见着是昨日帮她说话的恩人,她面色一喜,急忙冲她笑了笑,就提着裙摆过来了:“夫人,真巧,今日又见着您了。”

    谢宁看到了她手里还端着托盘好,奇地问了问:“你这是准备回房用膳么?”

    段轻雪将托盘放到了面前的石桌上,解释道:“不是的,只是因为沈神医答应救我表哥。所以才想为他做些什么报答他,可是没想到沈神医好像不太喜欢吃这些。”说着她倒是想起来什么,对着谢宁笑道,“夫人,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看。”

    刚刚说完,她又捂了捂嘴。这是沈神医不要的,她给谢宁似乎不太礼貌。可她刚刚没有想太多,这下反而有些怕她误会,急忙要解释。

    可谢宁却是点了点头:“好啊,我正好也饿了,多谢段姑娘了。”

    说罢,她就拿起了一块糕点。

    段轻雪见她没有介意,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她正要开口闲聊,就见得谢宁刚要吃糕点,却忽地皱了皱眉。

    她将糕点放下,别过身子,干呕了一阵。一旁的云裳急忙给她拍了拍背:“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谢宁抬起帕子捂在唇边,呼了呼气,似乎才觉得好受了些。她也有些疑惑:“就是刚刚觉得有些反胃。”

    段轻雪有些自责地道:“都怪我,定是这糕点的味道太冲了。”

    谢宁急忙摆了摆手:“不是的,你这糕点闻着很香的,其实我这两天都有点反胃,可能是我前几日吃坏肚子了。”

    听到她这样说,段轻雪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一旁的云裳道:“那夫人,咱们待会儿去找沈大夫开些药吧。”

    谢宁笑了笑:“没事,就小毛病而已。”

    她正说着,一旁的段轻雪忽地微睁了眼,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夫人,您这个月,月事可正常?”

    谢宁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不过她还是老实地回道:“好像这个月迟了,还未至。”

    段轻雪却是笑了笑,急忙道:“夫人,您这可能是有喜了。”

    “啊?”谢宁微张了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正要说不可能,却忽地想起,上个月确实她和周显恩圆房的日子。那一次,应该是圆房的,他都对她做了好多羞耻的事了。

    而这个月月事确实没有来,还恶心想吐。

    她忽地捂住嘴,眼里一片惊讶。

    难道她真的……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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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我????

    很好,直接抱娃了,我媳妇儿真给我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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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shukeba.)

    入夜,

    谢宁正慢腾腾地往回走着。却一直拧着眉头,似乎十分苦恼。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腰佩上的流苏子,夜风吹乱了鬓角的碎发,

    直到脚边投映着一片橘色的光晕。她才忽地抬起头。

    不远处的竹屋还亮着烛火,一左一右的屋檐下高悬的灯笼四晃着,雕花木窗上映出一个淡淡的剪影。

    谢宁忽地低下头,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若是周显恩知道了,

    她可能有了身孕,

    他会如何?他会高兴,

    还是觉得麻烦?

    她抿了抿唇,

    忽地有些害怕。而且她也没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

    就突然地来了。倒是让她一下午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可这种担忧的背后,

    也隐隐有几分期待。

    她没当过母亲,

    也没有得到过几日母亲的呵护。若是她真的有了身孕,她能照顾好这个孩子么?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低垂着眉眼,

    想了好一会儿,

    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拢了拢外衣,小心护着肚子就往屋内去了。既然来了,那她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的。

    门推开后,

    周显恩本还还靠在桌案上,听到声音,抬眼瞧向她:“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不知为何,

    这会儿谢宁面对他倒是有些羞赫。只敢低下头,

    手指打着绞,

    支支吾吾地道:“也就是和段姑娘聊了会儿。”

    周显恩没瞧出她的异样,

    只是了然地“哦”了一声,

    便推着轮椅到了床边:“时候不早了,你也快梳洗,过来睡吧。”

    谢宁乖乖地应了一声,一面卸妆梳洗,一面又偷偷瞧了瞧他,见他在慢条斯理地解着衣袍。她微张了嘴,可还是没有勇气把她可能怀了身孕的事告诉他。这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而且她还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孩子。

    她解下了发簪,满头青丝铺在身侧,手指捻着桃木梳,慢腾腾地梳洗着。周显恩脱得只剩下白色的里衣了,就坐在床头,双手撑在身后,瞧着她梳洗。

    他抬手打了个呵欠,眼皮恹恹地搭着。今日她梳洗可真慢。

    等谢宁到了床边,刚刚褪下衣衫,周显恩就要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抱她,可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腰,谢宁就赶忙往旁边挪了挪,有些慌乱地瞧着他。

    周显恩的手扑了个空,他没忍住皱了皱眉,将身子往前倾,要将她给拽过来。可谢宁却伸手放在面前,有些扭捏地低下了头,似乎欲言又止,可话还没有开口,脸就已经通红了。

    “你干嘛?”周显恩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挡在自己面上的手,平时都抱着睡觉的,今日躲他做什么?

    谢宁有些无措地拢了拢眉尖,鸦羽似的眼睫微颤,却始终不敢看他。憋了半天,小脸都快涨得通红了,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将,将军,今晚可不可以分开睡啊?”

    周显恩明显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谢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羞得攥着自己的衣摆。她是听段姑娘说的,女子有了身孕,是不可以和夫君同房的,否则容易小产。

    她怕真的出现意外,实在不敢和周显恩同房。可这些话,她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想了半天,只得遮掩道:“就是……我今日身子不舒服。所以想和您分开睡。”

    “哪里不舒服?”周显恩皱了皱眉,见她脸上红的厉害,还以为她是受了风寒,发热了。便凑了过来,就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温度却是正常的。

    他狐疑地瞧了她一眼,又没发热,好端端地,脸红怎么成这样了?不过她既然说身子不舒服,那便是耽误不得的。

    “我带你去找沈珏,让他给你看看。”说罢,他就要去拿过床头的外袍穿上。

    可谢宁见他误会了,急忙拦住了他:“将军,这么晚了,沈大夫肯定都睡了,咱们就别去打扰他了。”她眼神微动,声音飘忽了些,“而且,我不是那种不舒服,我是……是不方便。总之,今晚咱们就分开睡嘛,好不好?”

    说着,她就扯了扯周显恩的袖子,颇有些恳求地瞧着他:“就今晚嘛,好不好?”

    周显恩眉头紧皱,瞧了瞧她拉扯自己的手。无缘无故地不让他靠近,还支支吾吾的,她到底在想什么?

    虽他有些气闷,还是放过她了,一转身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声音带了几分压抑:“行了,我今晚不碰你,睡吧。”

    “将军,我是说,您今晚能不能去隔壁房间……”谢宁的声音在他越来越危险的眼神里,渐渐弱了下去。

    周显恩单手撑起腰身,抬手掐了掐她面颊上的软肉,眯着眼:“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谢宁本还想说两句,可看见他明显变冷的脸色,忽地咽了咽喉头,剩下的话就不敢说了,只是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瞧着他。

    周显恩见她还离自己远远地,反而被她气笑了。一面瞧着她,一面点着头,声音还有些难以置信:“还敢把我赶出去睡,长本事了你?”

    他越想越气,心头火起。这才几日,这小姑娘就不想和他睡觉了?竟然还赶他出去?和他睡在一起很难受么?

    这个小白眼狼。

    “我没有,将军,你误会了,我……我是有原因的。”谢宁挺着脖子,还是极力给自己辩解了两句。

    周显恩将她拽到自己身边,一手握住她的腰,面色铁青地道:“你不说出个原因来,你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谢宁将头埋得更低了,又生怕他碰到自己都小腹,急忙想伸手把他的手指掰开。可周显恩力气实在太大,她只好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还细地跟蚊子哼哼一样:“咱们同房,会容易伤着孩子的。”

    周显恩一愣,连握在她腰上的手都松开了,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孩子?”

    谢宁见着都说出来了,也不差这几句了,便继续低着头道:“我可能……有身孕了。”

    说完,她还偷偷抬眼瞧了瞧周显恩的脸色。却见他忽地微睁了眼,随即像是被呛到了一般,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抬手挡在面前,咳得身子都在抖了。

    谢宁急忙为他拍了拍背:“将军,您是不是旧疾犯了?”

    她正要去找药,刚刚动了动身子,手腕就被人握住了。周显恩止住了咳嗽,似乎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他喉头微动,目光复杂地瞧着谢宁,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只是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你弄错了,你肯定是没有身孕的。”

    他做没做过,他自己还不清楚么?他根本没碰过她,怎么可能有孩子?难道她以为亲一下、抱一下就会有身孕?

    谢宁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可我这个月都没有来月事,这两天还时不时想吐,而且……”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我也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样,段姑娘说这就是有身孕了。”

    周显恩瞧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他应不应该教教她,什么才叫房事?

    谢宁见他好半天不说话,脸色也有些怪异。她垂了垂眉眼,有些失望地道:“将军,不喜欢孩子么?”

    他这个人一向怕麻烦,也许连孩子也是讨厌的。可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身孕,若是他不喜欢,那这个孩子以后肯定会过得不好。

    周显恩听到她的话身子一僵,目光落在了她的小腹上,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他忽地偏过头,低声道:“你给我生孩子做什么?”

    谢宁拢着眉尖,心也沉了沉,原来他真的不喜欢孩子。她想着,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他。

    周显恩在她身后坐了许久,被子堆在他的腿上,背后的雕花木窗大开,风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搭在身侧的手苍白得失了血色,他忽地低下头,墨发掩映间,只露出瘦削的的下巴。

    谢宁胡思乱想快要睡着的时候,就感觉身后的床榻被往下压了压,随即有人伸手从背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她装作睡着了,没说话。周显恩却是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胛处,声音分不清喜怒:“生孩子,容易有危险,你给我生孩子做什么?”

    谢宁微睁了眼,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说不要孩子的?她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转了个面,直勾勾地瞧着他:“将军,我不怕的。”

    周显恩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低下头,与她鼻尖相抵,忽地笑了笑,眼里都带着笑意:“可我都快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带孩子?”

    谢宁心头一哽,眼中慢慢地就红了,眼里汇聚了雾气,好像眨眨眼,泪珠子就会落出来。

    周显恩一愣,却见她低下头,似乎不想让他看到她哭鼻子的模样。

    “哭什么?”他刚刚伸手,就见得枕头上落下了水光,谢宁的身子也微微抖了起来,到最后就伸手挡在脸上。

    周显恩的手指僵在半空,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他低垂了眼睑,伸手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见得她脸上都是泪痕,颇有些无奈地手指轻轻为她拭去了泪珠。

    谢宁看着他,本还能坚持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越看他,就越觉得心里难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就是听到他说自己快死了,她就觉得好难受,心像被人活生生捏在手里一样。

    她拢了拢眉尖,伸手抱住了他,抱的紧紧地,好像一撒手他就会不见了一样。

    周显恩犹豫了一下,抬手抚了抚她的脊背,却听到她哽咽着开口,声音还有些发闷:“将军,你不要死,好不好?”

    他抚在她脊背上的手一僵,衣襟上传来一阵湿意。良久,直到夜风吹进来,让他清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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