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一骂他,他一操心,赵旻就又用那种意味深长又幽深的眼神看着他,盯得应闻隽毛骨悚然。过了半晌,才无所谓道:“那就先住进去,往后再说,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就算你不管我,我也还有其他门路,在香港也饿不死。”
应闻隽不赞同地看着他,心想就赵旻认识的那些人,哪个不是拜高踩低因利相聚?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谁又愿意帮谁?有权有势,人家客客气气地巴结着,喊一声赵公子,等赵旻无权无势了,还不都像宋千兆的二位女婿一样,巴不得撇清关系。
今日应闻隽心中乱的很,说不出个所以然,二人就这样不欢而散。
几天过后,赵旻雇人,将那间旺铺收拾干净,又派人去应闻隽工作的地方,不依不饶地吵着要他过去。应闻隽左右为难,今天本是他同乔老师第二次约会的时间,二人早已说好,乔老师下课后会来维多利亚港接他。
左思右想了一阵,应闻隽只得对伙计道:“我出去一趟,若是等下有位姓乔的先生过来,你就让他等一等我先。我会尽快回来。”
赶到茶铺时,赵旻不见踪影,倒是有别人站在里头,应闻隽听到来回搬家具的人喊他“小荣”。
应闻隽之前见过小荣,一次是在华侨战前动员会上,一次是在茶餐厅,两次都被赵旻搂在怀里。小荣见应闻隽来了,笑着喊了句“表哥”,便给他端茶倒水,恭敬客气的很,又主动让出座椅,应闻隽说他站着就行,小荣急赤白脸,大喊不行不行,非得叫应闻隽坐下来,他在一旁站着。
搞得应闻隽像这里的老板,小荣则是他的马仔。
应闻隽按捺住在面对小荣时的隐隐不自在,问道:“赵旻呢?”
“旻哥买床去了。”
应闻隽嗯了声,两人再无对话。
小荣的长相和柏英是一挂的,大眼睛,尖下巴,但言行举止比柏英要老实乖巧许多,说话做事小心翼翼,连应闻隽看着他,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更别提赵旻这个时刻要人对他恭顺的无赖。
外头动静响起,工人抬着张大床,要往二楼搬,应闻隽被挡在后头,听见赵旻走进来,对小荣说了句:“这床怎么样?”
小荣道:“挺好,就是不知道结实不结实。”
赵旻换了副暧昧语气:“今晚试试。”
小荣朝应闻隽的方向一指,赵旻像才发现应闻隽似的,朝他走过来。当着旧爱的面与新欢调情本就令人不耻,可赵旻却十分坦荡,径直走到应闻隽面前,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应闻隽也态度平静:“那就快些,我等下还有事。”
赵旻看着他,要笑不笑的,轻声道:“我那床怎么样?”
应闻隽不说话,抬眼看向赵旻。
四目相对间,二人之间气氛微妙起来,应闻隽看向赵旻的眼神中,带着被挑衅后的冷意与不耐,赵旻瞧着,忍不住笑出声,揶揄道:“应闻隽,你想哪里去了,是不是又想着我在挑逗你,暗示你啊。我勾引人的时候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这是勾引?算不上吧。”
在应闻隽发火前,赵旻收了那副嬉皮笑脸的神色,从大衣口袋中摸出个薄册子丢过去。
“我现在觉得,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到了新的地方安家落户,是要置办些东西。我方才去挑床的时候顺手拿回来的,你看看。”册子里印着的,都是些大件家具,诸如床架、衣柜、餐桌等等,应闻隽很快明白赵旻的意思,忍不住道:“你想做大件家具?”
“费事儿。”赵旻摇了摇头,大件家具做起来对场地要求极高,单从制造厂运到卖场的运输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不是说过,你刚到香港的时候都跟你那便宜妹妹在客厅打地铺,中间拉个帘子就算堵墙了。眼下从大陆来的人越来越多,香港这地方小,能抢到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已是不易,你们一家人刚过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吃了很多苦?”
应闻隽回忆道:“我刚来的时候住在九龙,每到下午三点,我爹都要拎着铁桶去打水,打来的水除了要喝,还要洗菜做饭,他跑一次不够,得跑两三次。我们住的那间屋子很小,特别是爹娘的房间,床一摆进去,别的什么都放不下,我每天都起得很早,只有把地上的铺盖都收起来,我们才能坐下吃饭。”
赵旻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看着应闻隽头顶的发旋,
好像有些痛惜似的,不知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道:“这样的苦日子你也甘之如饴是吧,只要不在我身边,你就高兴的很,舒坦的很。你所谓的选择的自由,就是选择今晚睡地板的时候,是叫你那光吃不干活的妹妹睡左边,还是你睡左边。”
应闻隽神色冷下,看着赵旻,来了句:“除了这个,我还可以选择现在是痛痛快快地给你一巴掌撒气,还是我现在就走,从此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你现在都有别人了,就别再提从前。”
一旁的小荣站得远,虽听不见二人说话,但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有眼睛就能分辨出的,慌忙跑上前去,好声好气道:“表哥,刚才有人找你,我看你在同旻哥谈正事,就叫他进来等了。”
应闻隽和赵旻顺着小荣指的方向看过去,乔老师正在门口。
明明没有确定关系,应闻隽看见乔老师,却下意识心虚起来,再一看到旁边的小荣,更是不自在,忍不住骂自己昏了头,赵旻已有新欢,他也决定同别人试试,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难不成又要跟以前一样重蹈覆辙,总喜欢偷偷摸摸的吗。
第91章
91
乔老师走了进来,解释道:“闻隽,你的伙计说你在这里,我想着你两头跑来跑去好麻烦,我就过来了。”
应闻隽一怔,神色微妙一瞬,看了眼乔老师,继而道:“不碍事儿。”
赵旻审视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见应闻隽眼神古怪地盯着这男人,忍不住打断道:“我要做塑胶,做日化,联系了几个厂,香港这地方我不熟,万一被人坑了怎么办。你陪我去看。”
应闻隽直接道:“我不去,你若怕被人坑骗,我叫其他人陪你去就是,比我合适的多的是。”他看了眼一旁站着的乔老师:“你我不是说好了,这几天你学校放假,正好有空叫我多陪你一些?”
乔老师错愕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点头承认:“是,是有这么回事儿。”
小荣站在一旁,极有眼色地搂住赵旻的手臂,对应闻隽细声细气道:“表哥,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香港,也想到处走走,实在不行,就把乔老师也带上。”
赵旻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小荣,小荣就不吭声了。
他对应闻隽道:“你跟我过来。”
应闻隽没动,赵旻又看了眼其他俩人,小荣对乔老师说:“乔老师,您跟我出去等?”二人出去了,连带着楼上装床的工人一起喊走。
铺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应闻隽用一种极其隐忍,欲言又止地目光看着赵旻,似乎要说些什么似的,一阵耐人寻味的纠结中,赵旻先开了口。
“我在香港没有信任的人。除了你。”赵旻顿了顿,又道,“从前我是个混蛋,但现在不想当混蛋,也不想折腾了。小荣是跟着我一起来香港的,有家回不去,我都这样了,他也没提要离开我。我本来要炒股票,是小荣劝我做实业,说这样踏实。”
“他不说但我知道,他自己也想做,因为他这个人跟你一样,敏感,要强,脾气倔,总觉得别人看轻了他,看着挺好说话的,可一旦下定决心,八匹马都拉不回来。这要换在从前,我会觉得他瞎折腾,会不耐烦,但跟你分开以后,我想明白了,我是要好好爱他,又不是恨他,一条路子走不通,我再换一条不就行了。总归都是我的人,非折腾得两败俱伤干什么,虽然目的不一样,但最后殊途同归不就行了。”赵旻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应闻隽,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应闻隽,你确实教会了我很多。”
应闻隽的头依然低着,听到赵旻这样说,也只是问了句:“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哦,那也没什么,就是叫你知道,这个塑胶厂对我很重要,我一定要开起来。”赵旻看着应闻隽,揶揄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心里可别不痛快,小荣占了你的光,回头得叫他好好谢谢你。”
应闻隽不说话了,抬头看着赵旻。
赵旻看着他的眼神,很快也不再嬉皮笑脸。二人沉默着,像回到从前似的,以往这样对视,赵旻总会过来吻他,可今日,赵旻也只是平静而又坚定地补了句:“小荣要心里没我,我也就不折腾了。”
片刻后,应闻隽道:“好,我陪你们去。”
得到想要的回答,赵旻脸上却并无笑意,他同样神色复杂地看向应闻隽,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终是没有伸出去。
赵旻抹了把脸,若无其事道:“我这两年没干别的,净琢磨这些事儿了。”
三天后,赵旻同应闻隽一起,去到沙田附近一家刚公开售卖的制造厂。这是日本人建的制造厂,后来英国重新占领香港后,日本人撤走,此处就闲置下来,前些日子才被英国人挂出来售卖,而赵旻则通过自己的门路和人脉,把这块地给拿了下来。
旧厂里还有不少生产设备,只要再添置些就能投入生产。
赵旻解释道:“你在九龙住时应该知道,家家户户都有不少塑料桶,接水,洗菜,洗衣服,当恭桶,一家少说也要备上两三个。”赵旻嘴上说自己不常来香港,但却对应闻隽住过的九龙极其熟悉,又道:“从内地过来的人越多,这东西就越不愁卖,小到塑料桶,大到座椅和室内建设,还有什么破牙刷啦,这东西只要有模型,就能产。”
他得意地看着应闻隽,问道:“你今天同我过来,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咱们一起去四川看药厂的那一次。”
那次赵旻在赵芸面前挨了打,至今想不通是怎么露馅的,后来还同应闻隽大闹一场,留下了二十条小黄鱼的把柄。
如今再想,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不一样的风景,身边站着的却是一样的人,他应闻隽又不是钢打铁铸,怎会无动于衷?
从前他在宋家时,总是害怕想起从前和冯义在四川的事,他在宋家的生活是毫无希望的一潭死水,因此他害怕回忆从前的那一点点透着虚伪和谎言的甜蜜,总觉得他的人生就这样了。
这两年在香港,他改头换面,他重获新生,倒是不避讳想起赵旻,遇到难缠的人时,也会偶尔想一想赵旻会如何处理。
应闻隽没回答他,而是问道:“小荣怎么没来,你这塑料厂不是要开给他的吗。”
赵旻也没回答,而是讳莫如深地笑着。
应闻隽道:“你这两年好像也变了许多。”
“嗯?那你说说。”赵旻侧头,静静地看着应闻隽,“我哪里变了?”
应闻隽凝视他许久,才认真道:“你好像变正常了,从前你总是很偏执,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不在乎代价,给人的感觉像一个疯子。你现在变得讲理了。”从前跟赵旻在一起,总觉得时时刻刻要被他燃尽。
赵旻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却又莫名其妙地笑着,对应闻隽道:“走吧,回去了。”
二人一路无话,应闻隽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赵旻则气定神闲,时不时对视一眼,又很快各自撇开脸看向别处。一出车站,身边就扑了个人过来,赵旻顺势将小荣揽在怀里,对应闻隽道:“那就改日再聊?”
应闻隽道:“改日再聊。”
赵旻笑着补充:“应老板,你金口玉言,可别说话不算数啊。”
车站人来人往,不断有人从他和赵旻身边越过,零言碎语在耳边响着,一瞬间又把人带回了天津的车站。见应闻隽看过来,赵旻大大方方地笑着。
同赵旻分开后,应闻隽没立即回家,找个地方抽了根烟。
他这两年烟瘾不大,只有思考的时候才会抽。
一根烟抽完,应闻隽坐上电车,往六姨太的学校去了。平时他同乔老师约会,都会提前定好时间地点,这次应闻隽没打招呼就过去,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一刹,乔老师十分措手不及。
他似乎在同谁打电话,见到应闻隽过来,匆匆两句便挂断。
应闻隽道:“一起吃个饭?”
乔老师点头应下,拿起大衣与公文包和应闻隽一起离开,在餐厅等座时,同他搭话道:“塑料厂看得怎么样?”
“还不错,确实很有前景。”
“哦?你表弟邀请你跟他一起入伙?”
应闻隽摇了摇头:“那个塑料厂是他开给情人的,就是那天你去茶铺找我时看到的那个小荣,我表弟对他很不错,瞧着倒是要同他认真下来,挺好。”
一句挺好,乔老师倒从中听出了些苦涩的意味,再看应闻隽神情恍惚,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忍不住委婉道:“那个小荣我有些印象,他往你表弟旁边一站,总是怯生生的,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你表弟的马仔,真看不出他们是恋人。两人不大般配。我倒不觉得你表弟对他有多情根深种,那厂子未必真就是开给小荣的,你怎会这样想?”
话音一落,应闻隽看着乔老师笑了。
被他这样一笑,乔老师心中没底,故作淡定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越界了,抱歉。”
应闻隽摇头道:“没什么。”
他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盯着乔老师笑,直把人笑得毛骨悚然,觉得自己像块案板上的肉。
就在这时,服务员说已有座位,领着二人进去,乔老师如获大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下后,应闻隽一边倒茶一边道:“你星期五要做什么,如果没什么安排的话,就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吧,我想让你见见我的父母。你告诉他们你也是四川人,他们会喜欢你的。见完我父母后,晚上我可以去你家留宿。”
听到见父母时乔老师脸色就有些发白,听到应闻隽要在他家留宿后,那脸色就活似见鬼了。
应闻隽淡淡道:“怎么了,你不愿意?”
乔老师立刻道:“当然愿意,只是先前我邀你同住,你说太快,现在又突然愿意,我有些惊讶。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看着我表弟跟小荣出双入对的,我觉得有些寂寞,想找个人安定下来,正好你人也不错。”应闻隽看着乔老师,慢慢道,“而且我总想着,有些事情既然过去了,就得往前看。比起整天斗来斗去,猜来猜去,无趣但却平静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这个人吧吃软不吃硬,有点讨厌别人挑衅我。我想你之前说得对,搞以退为进欲拒还迎那一套,确实让人很有征服欲。”
从前他身不由己,受人裹挟,从来都只是“被征服”、“被索取”的那个。如今不同了,应闻隽说不出哪里不同,又想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他,可一旦起了征服欲,有了同人一较高下的心思,日子也就变得有滋味儿起来。
应闻隽自顾自地笑着:“这感觉还挺新鲜的。我在想是不是就和饱暖思淫欲一个道理,我从前从未这样想过。”
“是,是。”乔老师冷汗直流,忍不住道:“我想起学校有些急事,你等等我,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我马上就回来!”
应闻隽笑着点头。
第92章
92
乔老师找不到地方打电话,一去就是二十多分钟,再回来时满头大汗,不过瞧神情倒是淡定了些。
应闻隽关心道:“学校的事情很棘手吗?”
乔老师哂笑着点头。
应闻隽道:“感觉你有个很难搞的上司,是不是喜怒无常,又睚眦必报,跟条疯狗似的好赖不分,你看他一眼,他脾气上来就跟你不依不饶了?油盐不进,难缠的很。”
在某一瞬间里,乔老师情不自禁露出了些许动容,似乎极力赞同,接着又立刻忍住,一时间表情古怪的很,过了半晌,才开口转移话题,同应闻隽约定何时同他回家拜会父母,又打听应父应母的喜好,说总不能空着手去。
“你定时间吧。”
乔老师想了想,说道:“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不如就元旦吧。”
应闻隽欣然点头。他心情十分不错,和乔老师夸夸其谈,讲起这两年做生意时遇到的趣事。乔老师连连点头,觉得今夜的应闻隽好像变了个人,从前同他说话时客气多过热情,二人之间像隔着一层,他能明显感觉到,应闻隽并不真的愿意让别人以伴侣的身份走进他的内心。
乔老师忐忑不安,怕被应闻隽看出些什么,又怕应闻隽真的看上自己,又或是心灰意冷,真打算和自己过日子,想起他那个上司阴晴不定的模样,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提心吊胆着挨过了两日,在元旦那天按着应闻隽给的地址摸上了门。开门后,应闻隽往他身后看了眼,问道:“就你一个人?”
乔老师两手提着礼品,茫然点头:“对啊。”
应闻隽错身,把他让了进去。
乔老师往里一看,不见应闻隽的妹妹,便随口问了句。应闻隽答道:“她今晚有约会,不在家。”应父应母早就做好一桌子四川菜,大抵是听应闻隽提前说了什么,看到乔老师过来,脸上没有一丝不自在,反倒十分热情,招呼着他坐下。
正要开席时,门被人敲响了。
应母道:“闻隽,你还有朋友来?我去开门。”
应闻隽放下筷子:“我去。”他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示意她坐下。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是赵旻,应闻隽的脸上毫无惊讶神色,将对方表情变化的瞬间尽收眼底。
赵旻面无表情,眉眼往下沉时显得阴恻恻的,只若有所思地盯着这扇门,门一开,似是没料到开门的竟是应闻隽,很快整理好神态,冲应闻隽乖巧地笑了一下。
应闻隽问他:“你怎么来了?”
赵旻提了提手中的礼品,解释道:“要过年了,我来看看表姑表姑父,表哥,你不会不让吧?我不会乱来的。”
应母听出了赵旻的声音,忙道:“是赵旻吗?快进来!”
应闻隽装模作样地阻止,赵旻顺势挤进去,将两盒血燕递给应母,往桌上看了眼,冲乔老师皮笑肉不笑道:“有客人啊。”应母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面对赵旻总是有些拘谨,没话找话道:“你也留下一起吃吧,你这是打算在香港长住?”
“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也只能留在这里。我自己办了个塑料厂,表哥帮了我许多,我就想着今日过来看看。”
应母进厨房去给赵旻拿碗筷,出来一看,这人已经摘了围巾自顾自坐下,就坐在乔老师身边,应闻隽刚坐过的位置,用着应闻隽用过的碗筷酒杯。
应母道:“这是闻隽的筷子,我再给你拿新的吧。”
赵旻一怔,无辜道:“是表哥的?我没注意呢,用都用了,不碍事,表姑,咱们是一家人,您别跟我客气。”
应母哦了声,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便没有多想。饭桌本来就小,赵旻将应闻隽位置一占,应闻隽就只能拿着副新碗筷坐到赵旻身边去。
隔着个来势汹汹的赵旻,应闻隽给乔老师夹菜。
乔老师叫苦不迭,赶紧拿碗接着刚才赵旻进来时剜在他身上的那一眼已经叫他坐立难安了。
赵旻人在哪里,焦点就在哪里。今日这顿饭明明就是为乔老师做的,宴请的也是乔老师,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赵旻的主场,一顿饭下来,连称呼里的“表”字都省去,直接姑姑姑父地喊着,把应父哄得晕头转向,一瓶白酒见了底,搂着赵旻的肩膀,要认他做干儿子。
赵旻顺势道:“我就缺个爹呢。那我以后就跟表哥一起,喊您一声爹!”
那瓶白酒赵旻也喝了不少,除了脸色有些发红,到还算清醒,被应父揽着,乖巧道:“姑父,您怎么醉的这么快啊,快休息吧,明日我还要来,要像姑父讨教做生意的经验。哎呀,干脆您到我的塑料厂里当董事长好了,我那个小地方,就缺姑父这样经验老道的人坐镇呢!”
应父呵呵笑着,眼见走路不稳,乔老师极有眼色,慌忙过来扶了一把,和应母一起,将应父搀到卧房中去安顿下来。
客厅一空,赵旻脸上那股做作的乖巧笑意就立刻消失。
方才还同应父搂肩搭背相见恨晚,现在连帮一把都不帮,往沙发上一坐,心安理得地看着乔老师干活。
赵旻冷不丁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道:“这就敢带回来见你父母了?”
“你给小荣开了个塑料厂,我带他来见一见父母,挺好的,咱俩都往前看了。”应闻隽平静地收拾着碗筷,偶尔抬眼看一眼赵旻,神色也很是坦诚,“我觉得乔老师人不错,老实,听话,没什么花花肠子,也懂进退,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三天两头就吵一架吧。”
赵旻道:“你能治得了他是吧?”
他笑着,眼中却有股压抑的扭曲,似有什么情绪在暗流涌动。
这时乔老师出来,见应闻隽在收尾,忙凑上去,从他手里抢活干。应闻隽起身,一边擦手一边看着赵旻。二人较劲似的,谁都没再开口,屋中只有乔老师收拾桌子时的清脆碗碟声。半晌过后,乔老师擦了擦额头的热汗,对应闻隽道:“闻隽,那我先走了,今天打扰了。”
“你等我一下,”当着赵旻的面,应闻隽叫住他,“不是说好了今晚去你家留宿?”
乔老师有苦难言,应闻隽已不再管他,进去换衣服。
再出来时,赵旻已经走了。
乔老师硬着头皮道:“走吧。”
应闻隽看他一眼,又道:“我有些东西落在茶铺了,你陪我去取一下。”乔老师哎了声,颇有舍生取义的悲壮感,跟在应闻隽身后,一路去到电车站。
今天是元旦,街上的商铺都提前关门回家,到处一片黑,应闻隽心不在焉,到站了还是乔老师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二人一路往茶铺走去,就要到时,乔老师叫住了他,犹豫道:“闻隽,你想好了?确定要跟我了?”
应闻隽回过身来,没有明着回答,但却变得很顺从。
他眉眼往下看,露出截脖颈来。
两人本就是以过日子为前提在试着接触彼此,他这副模样在任何人看来,都能明白他在暗示着什么,允许着什么。
乔老师把心一横,握住应闻隽的手,见应闻隽没什么反应,又道:“那行吧”
应闻隽低声道:“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今晚去你家住。”
他拿出钥匙,打开茶铺的门进去,里头没有开灯。在这两年里,应闻隽从未来过此处,可他却对这里面熟悉的很。他摸着黑走到柜台前,听见后头响起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那脚步声停在他后头,不动了。
应闻隽平静地问了句:“不是让你在外头等吗?这么心急干什么,反正一会儿都是要跟你一起回去的。”
那人没有回答。
应闻隽又问道:“乔老师?”
他的腰猛地被人握住,往前一推,撞在两米高的茶柜上,站在他后头贴上来的人,正用灼热的掌心,一寸寸丈量着应闻隽腰间冰凉的皮肤。
应闻隽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骂人,就又给人翻了过来。
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在他耳畔响起,应闻隽脾气上来,伸手推搡,手腕又给人握住,按在头顶,按在背后结实的茶柜上。下一刻,眼前的气息猛地落了下来,已是忍无可忍地狠狠噙住他一张利嘴。
第93章
93
这人的嘴巴一贴上来,动作便狂放的很,只把应闻隽亲得喘不过气,一边亲他,一边动手去剥他的裤子。
应闻隽已好久没被别人这样对待过,加上心中早就攒着气,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任人欺负,当即又挣又咬,抬腿就要踢人。
那人却顺着他的动作,整个人卡在他胯间,亲得更凶更用力。
二人谁也不肯服软,不消片刻,口中就有了血腥味。
应闻隽被亲得直接哼出声,带着股怒意,勉强挣了一只手出来,去推那人肩膀。他的抗拒迎来更强势粗暴的对待,二人鼻子抵着鼻子,肩膀压着肩膀,扭打在一起亲嘴。这人把应闻隽推到柜台边,应闻隽一只手乱挥,想抓着什么去打他,屋中响起东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动静。
这人直起身,挥手把柜台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单手将应闻隽一抱,将人放上去。
应闻隽的下巴被捏开,那人不顾他的意愿,直接把舌头塞进来,蛇一样往里进,直白而又情涩地去舔他的喉咙。同时一手往下伸,要做什么已是不言而喻,应闻隽今日穿的西裤,腰上有条牛皮做的腰带,没立刻给他得逞。
嘴巴分开时,应闻隽低声说了句:“乔老师,你怎么了,你平时不是斯文的很吗,能忍的很吗?”
那人动作一顿。
男人生气时有一身蛮力。
男人想要做爱时也有一身蛮力。
眼前这人既生应闻隽的气,又对应闻隽有欲望,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用蛮力把应闻隽的腰带给拽开。这腰带上有个扣,平时应闻隽自己解起来还要废些力气,这人竟是徒手就拽开了。
应闻隽腰间一痛,叫道:“你个王八蛋!”
压在他身上的禽兽充耳不闻,一手轻车熟路地往里摸,直至感受到他两腿间的湿意,才闷闷地笑了一声。应闻隽刚要张嘴骂人,下身一凉,继而一热,他那久不被人碰过的地方,又一次被人含进了嘴里。应闻隽猛地把头扭向一边,死死咬着嘴唇,那动作简直像被人抽了一巴掌。
可是没有人碰他。
没有人碰他的脸,听着屋里响起螃蟹吃水一样的声音,他的脸先热起来,耳朵红起来,藏在衣服下的皮肤泛着粉色,方才塞进他嘴里的舌头此刻塞进他下面,有人在“吃”他。熟悉又陌生的快感如潮水般将他整个人淹没。他恼羞成怒,双腿大张着躺在伙计们算账用的柜台上,一个肩宽腰窄的男人俯首在他双腿之间,在“吃”他。
应闻隽喘息道:“你不装了?”
那人吃他的动作一滞,继而更加野蛮。
应闻隽受不了地喘叫一声,拿穿着皮鞋的脚去蹬他的肩膀。这人却极其过分,两手分别按住应闻隽的膝窝往上一抬,直接把他的腿压到耳边,整个人对折起来。
黏腻湿漉的阴户就这样向上敞着,对着他的脸,更加方便他淫邪的动作。
他灼热的视线,直直盯着这处与众不同的地方。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这人从兜里掏出根指头粗细,顶端冰凉圆滑的东西是一支钢笔。那东西抵住应闻隽的阴户就要往里插。
应闻隽忍无可忍地叫道:“赵旻!”
往里深入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根钢笔,存在感十足地插在应闻隽的穴中,继而被拔了出来。听着钢笔被轻轻放在桌案上的声音,应闻隽终于松了口气,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太超过。
应闻隽不住轻喘,又犹豫着喊了声:“赵旻”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慢条斯理地将衬衣袖子往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
钢笔的笔头沾了应闻隽下面的水变得湿漉漉的,又被这人重新握在手里,他一手伸向应闻隽的脖子虚虚掐住,强迫他躺在桌子上,另一手又将钢笔插回应闻隽的身体中去。
对方虽未用力,可应闻隽被这样掐住脖子不会无动于衷。
他从这人假客气的动作中感到一丝濒临爆发的怒意,下意识用双手抓住对方的手腕。
指头覆在他手背上时,摸到了这人手背上绷着的青筋,两声“赵旻”喊得适得其反,把这人积攒了两年,无处发泄的怒意给喊出来,等应闻隽再反应过来时,积压两年的情欲,连带着下面的穴口,已经被一支钢笔给彻底捣开。
若是直进直出还好些,那东西就那么细,还能怎么折腾?可眼下钢笔被握着,毫无章法地在应闻隽里头打圈转。坚硬的笔头不住戳弄按压穴肉里最敏感的地方,上一刻是疼,下一刻就是爽,捣得应闻隽水流不止,眼见要哆嗦着绷紧腿,这人又把钢笔拔了出来,不肯给人痛快。
应闻隽简直要被折磨疯,当即手往下伸,要自己去摸,摸前面摸后面,随便摸哪里,他只知道自己快疯了。
他的手被截住。
有人来同他十指扣着,引着他的手指插到下头去,握着他的手腕来回进出。
应闻隽动作快了,他就存心跟他作对,使力往后扯;应闻隽动作慢了,他又要同他作对,使出浑身解数折腾,每次手往前送时,硬硬的指关节就抵住敏感的穴口用力磨,似要把整个拳头顺势捣进来般。
他看出应闻隽害怕,就故意折腾他。
折腾到后来,应闻隽再顾不上猜他心思同他较劲,挣开他的手,胯部微微往上抬着,用两根手指在下面抠挖捣弄。
那人收了手,站在应闻隽两腿之间看,看应闻隽当着他的面快活。
然而就在应闻隽马上要到时,他突然伸出手,强势又恶劣地拽住应闻隽的手腕,不叫他再往里进半分。二人僵持着,应闻隽不管不顾要挣脱,这人就再缠上来同他僵持,先是抓手腕,接着抓指头,最后干脆十指紧扣,指头缝里也被粘上了应闻隽下头流出来的东西。
被活生生吊着,应闻隽崩溃至极,“贱狗”、“混蛋”、“畜生”地骂着,还差一句“驴屌长头上”,大抵是气忘了。
这人直接压在应闻隽身上,俯身去亲他,腰卡在应闻隽两腿中间,向上挺动,拿冰凉坚硬的皮带扣去磨应闻隽的逼。他来亲,应闻隽就躲,头一偏开,耳朵就给人含住,带着勾引与欲望,亲得应闻隽喘息声越发得大。
亲吻的力道忽得轻了些,腿间伸去两只手,是这人再解皮带脱裤子。
趁他片刻分神的功夫,应闻隽退着往后躲,眼见要摔下柜台,又给人抓住脚踝,一把拽了回来。
他最柔软的部位被对方最坚硬的地方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