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背后桎梏的力量渐渐松开了。赵旻当没听到一般,站了起来,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个药瓶,倒出一粒后就要来捏应闻隽的下巴,应闻隽躲开,赵旻就强势地凑上来,几乎是半强迫般,摸着他的喉咙逼他把药吃了下去。
应闻隽问道:“你喂我吃的什么”
赵旻只笑,不吭声,直直地盯着应闻隽,在他不怎么友善的目光下,自己也倒出来一粒药吃了。他把手铐翻了出来,结实的胳膊揽住应闻隽的腰,没怎么费力就把人抱到了身上,将应闻隽一只手的手腕和床头铐在一起。
赵旻的手掌,开始抚摸应闻隽冰凉的身体,停在应闻隽的心脏上,感受着皮肤下的跃动。
“其实我险些就要被你说动了你说你是一只鸟,是我圈住了你,没有我你能飞的更高,我真的险些就要被你说动了。我真的差一点就要放你走了,”赵旻温柔地笑着,缓缓道,“可是我这次回到四川,大仇得报的那一刻,宋千兆跪在我妈的牌位前,赵家的人对他怒目而视,唾骂他,要上来打他,那一刻我心里特别痛快,也特别孤独,我特别的想你。”
“我想你站在我身边,我想你跟我一起看着。”赵旻脱去应闻隽的衣服,叫他一丝不挂地平躺在床上,“你若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可你偏偏什么都知道,你妈偏偏也姓‘赵’。一开始我觉得,你居然是我表哥,我居然在跟自己的表哥睡觉,真是让人倒胃口。可我现在觉得,你是我表哥,真好,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小姑,居然还有人,从头到尾知道这一切,跟我同宗同源真好。”
他炙热、着迷的目光,上瘾般地注视着应闻隽的身体。
上次做爱留下的痕迹已消失的七七八八,只有腰窝上留下两个青紫的指痕,是他从后面干进去时应闻隽要逃,他没有控制好力道而弄出来的。
赵旻的手指覆了上去,慢慢抚摸过应闻隽的胸口与平坦的小腹,看着他的皮肤因药效上来而渐渐变粉,自言自语道:“你是对的,我们都自私自利,所以我不想放你走了。我要你留在我身边,我要天天都看见你。折腾一辈子,恨一辈子,也是一辈子。”
应闻隽的喘息开始变得急促,下身一塌糊涂,阴茎笔挺地贴着小腹,顶端的小口渗出不少粘液,前面的肉穴更不用提,便是闹到何种地步,应闻隽也无法否认他与赵旻在床上的契合,以及各自的身体对彼此的吸引力。
赵旻半跪在床上,单手脱了衣服,便俯下身去吻应闻隽。
他含着应闻隽的嘴巴,亲吻的时候也在睁着眼睛看他,看应闻隽在情难自持和努力清醒忍耐之间挣扎的样子。
应闻隽眼神清明,他就把舌头推入他口中,勾着他再一次沉沦。等到应闻隽沉沦了,赵旻又退出,不给他个痛快,看着应闻隽欲求不满地纠结。
如此反复几次,应闻隽就察觉到赵旻的捉弄,眼中有了湿意与愤然,看得赵旻性欲更甚,嘴巴贴在应闻隽的脖子上吮吸起来。他一路向下,在应闻隽身上种出朵朵“红梅”。
察觉到他的意图,应闻隽想要并拢双腿,却被赵旻猛地分开。
他胯间那个畸形的地方被赵旻盯住了。
赵旻凑上去,把头埋在那处嗅,用舌头舔开了外头盖着的两片肉,一噙住,动作便猛地狠厉粗鲁地吞咽起来,舌头勾了进去,用力地吸着。应闻隽被逼的崩溃大叫,理智被情欲折磨的摇摇欲坠,脑中绷紧地那根线,猛地断了,空着的那只手下去抓住赵旻的头发。
头皮传来阵阵痛意,赵旻抬手挡开,又强势地同他十指紧扣。
他停在里面的舌头,猛地被一圈不住痉挛的肉口给箍住,应闻隽再顾不得什么,用力抓着他的手,小腹往上一挺,继而重重落回床上。
赵旻的头又在他腿间动起来。
房间里持续响起诡异的吞咽声。
半晌过后,动静渐渐停下,赵旻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擦去鼻子上挂着的体液,盯着应闻隽潮红的身体,继而抚摸着他发烫的脸颊,说了句:“有时候在床上我特别想扇你一巴掌,再亲你一下,也可以掐住你的脖子,或是玩些更脏的,不过你大概又要说什么羞辱不羞辱的话了。仔细想一想,我也委屈得很,不明白得很,我同你在一处时,究竟是谁被谁禁锢着。肉体上或许是我在折磨你,但你得承认,精神上是你在折磨我。”
这篇文写的我真的有点肾虚,以前我都是开车章节手速狂飙,这次恰好相反
第82章
82
说完这句话,赵旻的手就摸到了应闻隽的下面,对着肉穴挤了两下,就揩出一掌心的水来。他把那些液体聊胜于无地抹在自己的东西上,接着抵住应闻隽的穴口。
应闻隽吃的药他也吃了,此时兴头高涨,胯下东西硬如烙铁,跪坐在应闻隽两腿之间就顶了进去。
赵旻把应闻隽两条腿抬起并拢放在一边的肩膀上,一下下前后挺进。应闻隽像被他的话刺激到,任凭赵旻如何动作,都不肯再叫出声。
赵旻见状,伸手去掰应闻隽的嘴,二指放了进去,学着下面的一根硬屌,在应闻隽口中进出起来,没一会儿应闻隽的脖子就被他自己流出来的口水弄湿了。
他被赵旻舔逼舔到高潮没觉得崩溃,被赵旻说想扇巴掌没觉得崩溃。
可当被赵旻的手指抽插到口水横流,应闻隽只觉得自己丑态毕露。
他猛地呜呜大叫,因为赵旻借着抽插的动作压了上来吻去他脖子上的水痕,体位的变化猛地叫那根作孽的东西进得更深。这动情的叫喊让赵旻头皮发麻,两脚抵住床,直上直下地插着应闻隽。那个地方早就被他干得食髓知味,一插进去,里头的软肉就会缠上来,往外退时又紧紧吸住。
应闻隽或许是因情欲带来的羞愧而紧张,又或许是被赵旻喂了药,表面努力不让自己放纵沉沦,身体却淫态毕露,直到赵旻射进他身体里时,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头顶手铐撞着铁铸的床头发出刺耳声响,应闻隽空着的手猛地推着赵旻肩膀,这抗拒的动作直接将赵旻激怒。
他利用体位优势狠狠压住应闻隽射精,用力把推他的那只手按在床上。
以往射精时只有那一瞬的舒爽,可这次不同,赵旻依然埋在应闻隽的身体里,他的阴茎被应闻隽的穴肉包围着,被自己射出的精液包围着他终于得偿所愿。
赵旻觉得,自己在应闻隽身体里“泡”着。
应闻隽趁着赵旻晃神的功夫,猛地将人挣开了。他像是忘记自己还被铐着一般,挣扎着要往盥洗室去。那刺耳的声响让赵旻清醒,他看着应闻隽故作镇定的慌乱神情,突然笑出了声。
赵旻亲昵地抱了上去,按住应闻隽,低声道:“你怕什么,出发去四川的前一天,我就找医院结扎了。”
应闻隽猛地停住,不可置信地扭头看着赵旻,问道:“你疯了?”
赵旻点了点头,无所谓道:“也许吧,不过我想着,疯了的人总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的。高兴吗应闻隽?”
应闻隽怔怔地看着赵旻,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非但不觉得高兴,还觉得毛骨悚然赵旻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了。
“你怕也来不及了。”赵旻笑着,又一次将他推到床上,“怎么这副表情看我,见鬼了?还是想说,若以后我们分开了,我也同别人生不了孩子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也早就说过了,以后的日子,我都要跟你一起过,生不生孩子,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刚出过一次精,硬得没有那样快,只把应闻隽翻了过去,疲软的阴茎贴在他两腿之间前后蹭动,没一会儿就硬起来。
赵旻又重新插了进去,说道:“反正都已经没关系了,那我今夜就要把这里射满,满到溢出来才好呢。”他双臂撑在应闻隽两侧,低头抽插时似乎是看见应闻隽的眼泪了,赵旻没去深究,觉得也不重要,他说道:“什么爱一个人就要给他自由,统统放屁,这是只有没办法没手段的懦夫才会给自己找的借口,爱一个人,就要天天看到他,不择手段得到他,就要给他最好的,要把人养的离不开我。”
他再说什么,应闻隽就听不清了,因为赵旻提起他的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伐。
今夜赵旻说到做到,一次次射在应闻隽体内。
只有一次,刚一射进去就流了出来,赵旻不满地看着,手指伸进去抠挖,抠挖半天,床上褥子湿了一大片。他又叫人送壶茶水进来。
一壶茶水,被赵旻喝进去大半,又被他噙在嘴里,给应闻隽喂下去了些。
接着他用自己的尿,将应闻隽那个被射满的地方冲洗干净。
赵旻想着,既满了,清洗干净,不就又空了?
二人在屋子里待了三天,期间只叫张妈把饭端到门口。应闻隽吃下去的药,第一次药效过了以后,赵旻竟然又喂了他一颗,连着喂了三天。三天时间里他只有片刻清醒,唯一清醒的时候,还看见有人将一个东西送到门口,被赵旻拎了进来,金光灿灿的,是个鸟笼。
应闻隽移开了视线。
他一丝不挂地被铐在床上,赵旻过来吻他的时候又往他手腕上套了什么东西。
冰凉凉,沉甸甸,坠的他手腕疼。
赵旻插了进去,这次用的是后面,一边挺动一边说道:“你摔断的镯子我找人修好了,在断裂处融了层金接到一起,没以前好看,不过也还可以。”
应闻隽面色潮红,咬着下唇,随着赵旻的顶弄喘息。
第四天傍晚,赵旻还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只隔着门吩咐,叫人去海关总署,把他离开这小半个月堆积的文件都拿过来。
第六日晚上,张妈来敲门,对赵旻说杨家的公子来了。
里头依然没有人回答。
半晌过后,赵旻一边系衣扣一边走出来,对张妈道:“叫他去书房等我,只他一个人?大爷来了吗?”
张妈道:“潘老爷没来,但杨先生还带了别的朋友,模样瞧着挺周正,就是看着怒气冲冲的。”
赵旻皱眉,猜不出是谁,让张妈先给杨贺冲杯咖啡,自己随后就到。
赵旻进应闻隽房里时把两个看守的打发走,此时又叫了回来,问道:“我回四川的这几日,他都做什么了?”
其中一人答道:“头两日里,应先生变着法找借口出门,我们都不答应,后来发现没希望,他就放弃了,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办公,偶尔去打电话也都有管家受着,说的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哦,最后两日的时候,他说既然不许他出去,那就叫我们替他去宋家收拾些衣裳。”
赵旻道:“收拾衣裳?”
那人点头道:“对,他的衣裳我们都里里外外检查过,没什么异常的。”
赵旻沉吟片刻,又叫他们继续在这里守着,自己则去书房,看杨贺突然来找他做什么。一进门,还未来得及同杨贺打招呼,倒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先响起来了。
“这是谁啊,一进来就一股禽兽味儿。”
只见柏英不客气地坐着他的真皮转椅,两脚翘着搁在桌子上,扇着鼻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熏到似的。一旁则是杨贺无奈至极的表情,解释道:“在我家赖了好几天了,非吵着要见你,我爹娘还以为是我惹的风流债,将我二人都给赶出来了。”
赵旻走过去,看了眼柏英,平静道:“起来。”
柏英被他这面无表情的一眼看的心虚,忙跳了起来。从前他就知道赵旻脾气不好,只不过那时两人厮混在一处,赵旻对待情人颇有风度,只要还睡在一处,就给好脸色,因此没真正对柏英展示过活祖宗一样的臭脾气。
赵旻心不在焉地坐下:“找我做什么。”
柏英仗着杨贺在,赵旻若是气急了打他也有人拉着,直接拍桌子就闹,指着赵旻的鼻子骂他:“你还有脸问,当然是找你来分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姓宋的那里弄走不少钱,你把我送他床上,自己跑去跟人家的姨太太偷情,让我给你二人打掩护,现在你得了钱,就该分我!”
一旁的杨贺脸色一变,冷不丁听到这样的事情,顿感如坐针毡。
赵旻纠缠自己表哥的事情他知道,可柏英睡了赵旻他舅,他是真不知啊!
赵旻也不恼,气定神闲地笑着“哦”了声,反问道:“我把你送他床上?是我让你跟宋千兆睡觉的?不是你自己觉得他有钱贴上去的吗。”
柏英心虚了一瞬。
“行了,不就是想要钱吗?你只要钱,那就最好打发了。”赵旻拉开个抽屉,拿出叠票子,随手打发到柏英面前去,问了句:“够不够?我这人念旧情,从不亏待别人。你在英国陪过我几年,散伙了给些钱也是应该的,若是不够,就把你住址留下,我明日就派人送过去。”
对于已经再无利用价值的人,赵旻毫不留情展现出他刻薄寡情的一面。
那叠票子一张张散落在柏英脚下,柏英看着他最喜欢的钱,突然没了那副嚣张跋扈的泼皮样。
此次前来,若说柏英本来就是只打着幌子帮应闻隽一把,心里对赵旻还有那么些不愿承认的怀念和埋怨,那么从这一刻起,他是真的恨上赵旻了。
“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你知道宋千兆是什么样的人,不你不是了解宋千兆,你是了解我,你是了解我。”柏英怔怔地呵呵笑了两声,猛地想明白了,“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带我回宋家,你故意让我觉得你舅很有钱。你想甩开我,又不乐意跟我撕破脸,怕我缠着你,还要利用我去给你舅舅传话,所以眼睁睁看着我往火坑里跳。你若只冷眼旁观也就罢了,你怕是还松了口气吧!赵旻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赵旻无所谓地看着柏英发疯,半晌过后,平静反问:“那又怎么了。”
第83章
83
柏英当场就不干了,跟赵旻又哭又闹,要上去扇他的脸,被杨贺给拦住。
柏英又把赵旻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赵旻对赵家的祖宗没什么感情,对柏英还算客气,最后只叫管家带人把柏英给抬出了书房。杨贺早就看出赵旻神色不对,想提醒柏英收敛些,谁知这人一闹上就不管不顾的。
现下总算安静,杨贺才有心情问上一句。
“同他吵架了?”
当初在宋家闹成那样他都无所谓,如今被私下被杨贺这样一问,赵旻却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起来,不太想叫好友看出他搞不定应闻隽。
然而心中又实在烦闷,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抱怨道:“脾气又臭又硬,倔驴一样,说什么都不听,说什么都不信,为着过去早发生八百年的事情,铁了心非得跟我分开,不都过去了?我就不明白,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费劲儿去说呢,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末了又觉得说多了,欲盖弥彰地补了句:“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快哄好了。”
杨贺看着赵旻,神色微妙,总觉得赵旻句句在说应闻隽,又句句像在说他自己,再看他衬衣下露出的隐隐抓痕,不难猜出赵旻“哄”人的方式是什么,最后只叹口气,问道:“来一根?”
二人愁眉苦脸,站在赵旻的书房里吞云吐雾起来。
再说柏英,被管家抬出赵旻的书房后,就佯装要走,又趁无人注意,在赵旻的房子里鬼鬼祟祟,见二楼一处房间外有人看守,便猜到里头关着应闻隽。
他又摆出副没事找事的嘴脸,瞪着眼睛就朝那间屋子怒气冲冲走去。
二人伸手拦住他,柏英眼睛一瞪,嚷嚷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也敢拦我?你家少爷在英国跟我睡觉的时候,里头那个姓应的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守着的二人依旧不声不响,冷漠地看着柏英。
柏英不依不饶,又开始骂起应闻隽来,说应闻隽不要脸,背着自己的丈夫偷情,勾引表弟云云。
门从里头打开,应闻隽面色不虞,对看门的人道:“你们家赵公子不许我出去,那让这人进来总可以吧?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他。”
见那二人面露犹豫,柏英极其有眼色,嘴上骂着,一把将应闻隽推屋子里,自己跟了进去,“砰”一声,将门给关上了。
一进屋,就见头顶挂着的水晶吊灯外,居然罩着一个黄金鸟笼,登时瞪目结舌,再一看应闻隽,更是说不出话。
应闻隽明明穿着衣服,柏英古怪的目光却依然在他身上流连忘返,最后落在他脖颈间一层叠一层的吻痕和咬痕上,好半天过去,才说了句:“他可真是个牲口。”
应闻隽不置可否,问道:“几点了?”
柏英看了眼腕表:“离十一点还有不到十分钟,我特意把杨贺喊来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以为我就是单纯来跟赵旻闹的,这会儿在同赵旻那贱人说话,应该能拖上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做?你可别说,你叫你那妹妹把我哄骗过来,自己什么主意都没有啊。”
应闻隽示意柏英过来,同他耳语着。
柏英听了半晌,不信任道:“这办法管用吗?”
应闻隽思衬半晌,摸上自己的手腕,停住了。柏英突然从他的片刻犹豫中,品出了些许不舍与纠结。柏英皱起眉头,正要提醒应闻隽,就见他下定决心一般,脱下个镯子递过来:“你把这个戴上。”
柏英一看,那金镶玉的镯子本身不值钱,可上面刻了条凤凰。
他是个惯于在物质上享受的人,自然知道这镯子值钱在哪里,又藏了怎样的心意,联想到是谁送的,登时就又酸上了,阴阳怪气道:“哦,看来我当我初提醒错了,赵旻这人,对你也挺花心思嘛。”
应闻隽不再回答,又问了遍:“几点了?”
柏英一怔,继而冷笑一声,讥讽地看着应闻隽,刻薄道:“表哥,你为什么一直问我几点了?几点了,几点了,你心里没数吗。”
要到十一点时,别墅一楼亮起几支蜡烛,众人早已习惯这准时到来的黑,附近电厂已维修了大半个月,每到此时就要断电,甚至还有消息传来,电厂维修只是借口,形势日渐严峻,怕是以后要连用电都要管制了。
赵旻定了一批手电筒,明日就能送到,省的应闻隽再摸黑看书。
下人们还未来得及把蜡烛拿上二楼,房中就先传来一阵争吵,守在外头的二人一愣,一楼的座钟准点报时,二楼暗了下来。接着什么人猛地从里面拉开门往外冲,一人警惕地去看,迎面被一个结实的物件迎面抡中,晕倒在地。
柏英大叫道:“他跑了!”
另一人探头往房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倒是觉得有人从自己身边掠过,当即冷汗出了一身,拔腿去追。
这动静惊动赵旻与杨贺,从书房里快步走出来。
杨贺接过下人递来的蜡烛,往地上一照,一个变了形的金鸟笼落在脚边。赵旻面色铁青,他不知道柏英进应闻隽房间的事情,当下看到有人倒在地上,脑袋被砸出血,第一个反应就是宋千兆找人来寻仇,拿应闻隽开刀。
当即想也不想,劈手夺过烛台,推开房门一看,见被子里陷着个人,手垂在一侧,生死不明。手腕上带着的,是个金镶玉雕凤凰的镯子。
赵旻的腿,一下就软了。
第一个反应竟是:冯义揭开真相,他同应闻隽对峙的那一夜,他凭什么就信誓旦旦地告诉应闻隽,他有把握宋千兆不会伤害他呢?他凭什么觉得,他把宋千兆逼成这样,万一撕破脸皮,宋千兆不会报复到应闻隽身上呢?
他踉踉跄跄过去,几乎是扑在床上,喊道:“应闻隽,应闻隽!”小心地将人翻了过来,是柏英泪流满面的脸,赵旻的呼吸,又在一瞬间恢复了。
柏英又怨又恨,看着赵旻惨白惧怕的一张脸,哭着发泄道:“我提醒过他,我提醒过他不要爱上你的,我跟他说了你这人不是东西,我提醒过他的,他不听!他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哈哈!当初怎么就没人提醒我呢”柏英哽咽地重复着,“怎么就没人提醒我呢怎么就没有人提醒我一句你赵旻没有心,叫我别爱你呢。”
在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是柏英的那一刻起,赵旻就没再理会他,条件反射性地去看衣柜,看浴室,把屋子翻了个遍,最后去看床底,拽出来一堆应闻隽的衣裳。
那些衣裳,绳子一样首尾相连。
赵旻明白了什么,冲向窗边往下看,外面空空如也,他回头看着柏英,冷声道:“你给他关的窗户,你替他把衣服收上来,同我拖延时间的?”
柏英擦去眼泪,看着赵旻,冷冷一笑。
“你就算是杀了我,你也找不到应闻隽了。人家讨厌你,宁愿从二楼摔死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赵旻俊美的五官扭曲着,双眼赤红,冲向柏英,却被被杨贺拦腰从后一抱,死死拖住。
再说应闻隽,他骗着赵旻的人帮他从宋家带了几件衣裳,一件太薄,得两件并着捆在一起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因此长度并不足够,延到一楼房顶的位置就到了头。
应闻隽果断放手,跳下来的时候肩膀着地,听动静,似乎是砸着骨头了。
他闷哼一声,捂住肩膀,一步也不敢停,在要翻出围墙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他。
张妈抱着个摘菜的筐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应闻隽,又茫然道:“应先生?”
应闻隽没有说话。
片刻后,张妈明白了什么,哽咽道:“您和少爷,还能再见吗?”她举起手,笑着冲应闻隽挥了挥,叫他快走。
应闻隽感激地看了眼张妈,从墙上翻了出去。
几步之外,等候在外的六姨太扑过来,见应闻隽脸色苍白,便把他扶住。出了巷口就有黄包车,六姨太道:“去码头。”她对应闻隽解释,她早买好了去广州的船票,明天一早就能走。
应闻隽道:“赵旻势力很大,现在去码头火车站这种地方就是自投罗网。”
六姨太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有些急了:“那该怎么办?”
应闻隽道:“回宋家,我早安排好了。”
她没再多问,将地址告诉车夫。
原本以为,应闻隽嘴里的宋家,指的就是宋家,可没想到二人下了车,应闻隽把她带到宋家附近的一处民宅内。
里面住着的人似乎早被应闻隽提前打点好,见到他们来,并无任何惊讶寒暄,直接把应闻隽迎入一处房间内,灭了院内的灯。
应闻隽坐在桌边,低声道:“躲两天再走,赵旻现在定是派人往码头和火车站去了。他还会找人去宋府抓你,见你不在,就不会再回来,除了这里,哪里都不安全,毕竟灯下最黑。赵旻在天津找不见我们,就会到贵州去,他一出天津,我们就有机会了”
床榻上放着两个包袱,一个装着男人衣裳,一个装着女人衣裳。
六姨太的手放在应闻隽肩头,轻声道:“哥哥,你还好吧。”她不知应闻隽这里受了伤,痛得应闻隽猛地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方才一直紧绷着察觉不到,此时放松下来,伤到骨头的地方才传来阵阵痛意,顺着他的骨头缝慢慢往里延伸,痛得应闻隽心脏也跟着不舒服。
六姨太看不明白,不晓得应闻隽明明是肩膀受了伤,却茫然地捂住一侧的手腕。
三日后,赵旻在天津的各大码头与火车站苦寻无果,又直奔贵州,找到应闻隽的老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赵旻带人把里头翻了个底朝天,邻居窃窃私语,但见赵旻凶神恶煞,一副玉面阎罗的模样,谁也不敢拦着。
最后他在应闻隽父亲的书架上,翻出了几张废弃的纸,里面的内容直指一个地方马来亚。
赵旻犯了难,在香港和马来亚之间犹豫不决,最后派了一批人去香港,看住冯义曾透露给他的地址,自己则亲自去了马来亚,找了三个月,依然没有应闻隽半点消息。
就在此时,香港那边有了动静,冯义置办给应闻隽的房子里住进去了人!
赵旻又匆匆赶去香港,在飞机上不曾有片刻闭眼休息的时刻,当他红着眼睛推开屋门的一刹那,希望却彻底破碎。
一个女人身着旗袍,烫着卷发,抱着一个两三岁的男童,正是冯义在香港的老婆孩子,却不见应闻隽的身影。
赵旻疯了般抓住她的胳膊,问道:“怎么是你们,应闻隽呢?你见过应闻隽?”
那女人摇了摇头,递给赵旻一封信。“有人寄这封信给我。”赵旻撕开就看,不是应闻隽的字迹,里头只附了一个地址,说叫她走投无路付不起房租时,带孩子去住,最后没有落款,只有四个大字:自勉自励。
赵旻又把信封翻过来一看,居然是从四川江油寄出来的。
赵旻喃喃道:“小姑”
七天后,赵旻回到四川,见到赵芸,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见到赵芸,这个最接近她母亲角色的人之后,崩溃了。
无论赵旻如何大吵大闹,祈求示好,赵芸都坚持一个说法:“我的确没有见过应闻隽,只在一个月前跟他通过一次电话。他说他没同你分开前,为着茶铺的事情和潘七爷的人一起去过一次香港,说那茶铺他就没打算要,是为我去看的,已经将上下从经销到运输都帮我打点好了。他叫我帮他最后一个忙,别的就再没他消息了。不过电话里,他听着倒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赵芸一顿,又道:“旻子,你虽不说,可你是我带大的,我知道你心里是如何想的。你打从心底里就觉得应闻隽没了你不行,觉得他跟你一起才是最好的选择,觉得你把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他,他就得感恩戴德地接着。否则就是不识趣,就是自讨苦吃,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可是你看,你这么轻视他,只要他铁了心,不也有能耐让你找不见?”
“端方守节,风过不折,赵家的家训你没做到,应闻隽做到了。”
赵旻怔怔地看着赵芸。
失去的痛苦叫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扭曲起来,赵旻揪紧胸前的衣裳,呼吸粗重急促,如垂死挣扎的野兽,半晌过后,赵旻逐渐平复。
他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脸上的表情冷静的可怕,冥顽不灵地自言自语:“既做到了那他就非得是我赵家的人不可。”
第84章
84
两年后,香港荃湾。
应闻隽下了电车,一看腕表,已经迟到了,他拢紧大衣,拿起公文包匆匆跑了两步。到达约定好的茶餐厅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正要拉开门进去,一个男人迎面走出,眼见二人要撞在一处,那男人伸手一扶,把撞到他怀里的应闻隽架住了。
“谢谢!王老板,抱歉,我迟到了!”
这姓王的男人叫王家树,刚从上海过来,他是做采购生意的,赚的就是低价买高价卖的差价钱,这两年发着战争财。先前同这家香港本地的灯具制造公司联络已久,此次前来是要替四川的一位女老板订购些手电筒以及照明装备,结果对方同他对接的人却迟到了。
之前同他在电话上沟通过数次的是个年轻男人,声音温柔,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有好几次他都起了放弃合作的念头,对方却总是能巧妙地同他斡旋,在达到他要求的前提下,又替自己争取利益,更重要的是,在对方看似和顺的态度下,他偶尔会感到一丝强势。
绝对的顺从固然令人舒心,可偶尔露出的锋芒,却更加令人欲罢不能。
王家树看着应闻隽因奔跑而变得红润的脸,那些因对方迟到而产生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问他:“应先生怎么认出是我的?我们之前明明没有见过面。”
“您往外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些不耐烦,想必是等我等急了。”应闻隽似乎对这男人带着欲念的盯梢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要了杯咖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与样品,正要说话时,下意识抬头看了王家树一眼。
应闻隽一顿,把文件与样品收起来,笑了笑:“王先生看起来还未消气,是我的错,不该一上来就聊工作的,您来香港几天了?感觉如何?”
对方明明没说什么,王家树的心情却彻底愉悦起来。
“左不过三四日吧,还要在这里再留三日,明天晚上有局,几个从英国回来的华侨组织了战前动员会。哎,说是战前动员会,其实也就是借着筹款子的说辞多结交些人罢了。若是跟应先生这次的合作谈成了,以后我就得常来香港,对了,说起来你们这制造厂不是卖灯具的吗?怎么会想到转做手电筒和电池的,听你们刘老板说,这是应先生建议的。你跟着刘老板做多久了?”
“我才跟着刘老板做一年半而已。”应闻隽解释道,“他的店铺开在维多利亚港,附近除了华工就是外国人,正好我会些英文,那时候刚从大陆过来,身上的钱光是带着一家人找住的地方,在这里站稳脚跟就花去不少。我不能坐吃山空,就到他的店里做店员卖灯具。后来我跟着他去进货,发现他直接拿货的厂子也能做手电筒和电池,我觉得这些东西以后一定是抢手货,就把这想法告诉了他。其实也是刘老板自己有魄力,听劝,抓得住机会,
把那个厂子买下来,又添了几台设备投入生产,这才有今天的规模。”
王家树看应闻隽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现在这些都算军需用品了,英国和德国干起来以后,英国不少地方被电力管制,英国佬就抢着要这些你可是帮刘老板赚到不少钱啊。”
应闻隽不置可否,大方地笑了笑。
“应先生是哪里人?怎么会想到这些?”
应闻隽敛了笑意,搅拌着咖啡。
气氛就这样冷了下来,王家树被拂了面子,有些不悦,就在他以为应闻隽不会回答的时候,又听他淡淡道:“我是四川人,贵州长大,后来又在天津住过一段时间。有段时间住的房子附近有电厂在维修,每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就会断电。”
应闻隽若无其事,很快转移了话题,对王家树道:“但我觉得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等战争一结束,这些军需用品的需求量就小了,不如趁现在转去做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比如牙刷衣服之类的”
王家树笑着打断他,不以为意道:“说是这样说,可谁又说得准战争哪一天结束?就算战争结束了,谁手头还有钱?你生产些牙刷卖给谁?放着赚的盆满锅满的事情不做,去想一些有风险的事情,应先生还是年轻。”
应闻隽一怔,笑着点头认下,并不与他争辩。
眼见这姓王的心不在焉,谈合作的心思没有,谈情的想法倒是呼之欲出,应闻隽就知要想拿下他这一单,还得费些功夫,不过他倒是对他口中那个战前动员会有些兴趣他们的手电筒和电池,最近几个月确实往英国销售的多。
他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眼腕表,说道:“坏了,
我还要去接妹妹下学,要迟到了。王老板,咱们得明日再聊了。”
王家树立刻道:“我聘请的司机在外面,倒是可以让你搭一程,正好路上可以听你介绍一下这里好吃的餐厅,咱们明天边吃边聊。”
应闻隽点了点头,让这姓王的把自己送到了铜锣湾,那边有英国人开的女校。
车子停在大门外,应闻隽还没下车,就见六姨太提着手袋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