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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阿皮说,“帝姬,太累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真的没想?”她有些不放心,又多问一句。

    这个熊一样的汉子就沉默一会儿,“小人想回家。”

    于是她也说不出安慰的话了。

    谁不想回家呢?这样的日子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现在换梁师成来体验了。

    在石岭关的第一天,第一个时辰,梁师成就直接瘫了。

    “咱们……”他张嘴刚说了两个字,想想又改口了,“那都是咱们士兵的尸体吗?”

    她点点头,“尽量收回来的,都是大宋士兵的尸体。”

    他们坐在石岭关下的小屋子里,这也是孙翊带回来的父老乡亲们修建的,梁师成一坐进来,立刻就有小内侍捧着香炉悄悄跟进来。

    但香炉刚刚点着,烟一飘,香料最上层的焦糊气刚一传出来,梁师成立刻就暴怒了:“滚出去!”

    赵鹿鸣不言语,冷眼看着小内侍慌慌张张又抱着香炉跑出去了。

    “臣失仪。”梁师成说。

    “危机之时,中官前来力挽狂澜,这点小事我怎么会计较?”她不为所动,“中官既来,我就可以放心回蜀中了。”

    梁师成的脸又是白了一下。

    但他倒是渐渐镇定下来了——镇定,但用并不镇定的目光去打量面前的帝姬。

    几年不见,她明显是长大了,那些在出宫之前还藏着几分的东西,现在已经锋芒毕露。

    这样的朝真帝姬不再是个漂亮的小公主,而是梁师成需要慎重对待的对手了。他想得很快,将自己现在的处境与朝真帝姬的力量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算盘。

    官家要他来做什么?

    官家要他宣抚河东河北,整顿西军,把忠于太上皇和童贯的将领都搞下去,提拔一批忠于官家的新人。

    这些玩心眼的破事儿他驾轻就熟。

    但在这些人事变动面前,他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官家给他布置这堆任务的前提,必定是河东不容有失。

    但现在他连看都不用看,闻一闻石岭关这股味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悔不该错信了那童贯老贼的战报!他掉坑里了!

    既然掉坑里了,那官家的任务就变得次要了。首要任务是保他自己不会陷在坑里被金人捉去打死,或者是被朝廷推出来成为宋金战争失利的罪魁祸首——怎么童贯在河东就捷报连连,你来了这么大一个河东就没了?!

    那他亲临战阵,指挥调度?

    开玩笑!他知道战字怎么写,他还知道怎么写边塞诗,可你不能真给他怼战场上去啊!他生下来到现在几十年他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是来打仗的!

    想清楚了自己在坑里,再看看坑边上的帝姬,正蹲那伸出一根绳子,晃晃悠悠地逗他。

    梁师成这么一个精明人,他就悟了,全悟了。

    他起身,跪下,扑通一声,给朝真帝姬行了一个大礼,压根没看到朝真帝姬身后的尽忠眼里噙着的热泪。

    那绳子是白扔的吗?!

    【作者有话说】

    专业外包赵鹿鸣?

    (今天战斗部分换了一种写法就变得很慢很卡文,给小天使们磕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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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金人的求亲◎

    有时候一个人要是跪下了,就难再站起来了。

    比如说梁师成。

    朝真帝姬并没有强留他在散发着焦糊与尸臭气息的石岭关,而是客客气气地请他回太原去。

    尽管这样做对自己的威望损害极大,但梁师成还是迅速返回太原城中,并且钻进了为他准备好的宅邸里。

    这一次小内侍学了精乖,在城中搜罗了大户人家的地窖,搬来了一盆果子。

    再打上一桶热水,请中官仔细洗了个澡,待他换一身新衣服,坐在充满水果香气的温暖室内,那张苍白的脸就好上了很多。

    但厨子还是大意了,他送来了一碟烤得嫩嫩的羊肉——这东西原是梁师成平时爱吃的。

    后厨里的杂役完全不明白他们的梁中官为什么大发雷霆掀翻了桌子,但接下来在太原的数月里,小内侍宣布,中官面前不许摆上任何烤制的食物,甚至连煎得略带一点焦糊香气的都不许。

    即使如此,梁师成在那个夜里还是辗转反侧了很久,他最后坐起来,吩咐就在偏榻上守夜的内侍:“多点些灯烛!”

    “再多些!”

    他好恨!他恨每一个挖坑给他跳的人,他也恨在坑边拉他一把的朝真帝姬,可他知道他最该恨的人是谁!

    童太师尽管从河东路撤回来了,可他还在大杀特杀。

    天啊!只要有人扛住了西路军的压力,你根本想不到这位郡王能玩出多少花样!

    比如说,大宋的西军已经集结完毕,自潼关和蒲坂一路东进,准备往汴京勤王——但他们一定是要在洛阳站一脚的,而且刚来的一定是人数略少,兼具了斥候与清道作用的前军,这原没什么可说的。

    但童太师就说:大军来得快慢也就罢了,军中将帅各有要务,太上皇体贴他们,可怎么旗纛节钺也来得这样慢呀?

    这话说得原有些奇怪,旗纛节钺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在万军从中让己方士兵瞧见自己统帅用的,那必然是指挥官在哪,大旗在哪。但这群西军将领谁个敢拒绝童贯呢?

    他们就快马加鞭,乖乖将自己的旌旗大纛,符节斧钺全都交给了童太师。

    然后西京洛阳的城墙上可就壮观了!

    旗帜如林,威风凛凛!每一面大旗都代表着一位声名赫赫的将军,更代表声名赫赫的将门!

    姚家的有,种家的有,高家的有,折家的也有,齐齐在洛阳城头招展,杀气迫人,威势更是让城下张望的有心人面色如土,几乎不敢仰视。

    大军都到洛阳了!只是都停在洛阳,保护太上皇呢!

    消息一传到京城,原本就在偷偷摸摸往洛阳跑的官员就变成了公开往洛阳跑。

    他们理由也很充分:太上皇传召,不敢不遵呀!

    官家敢怒不敢言,派使者过去询问:各路兵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汴京来勤王?

    使者没见到各路将帅,只见到了童太师。

    使者还是派去太原城的那个使者,太师却已经不是太原城下的童太师。

    他又恢复了健壮红润的样貌,坐在上首处睥睨下面的喽啰。

    “大军调度,一时半刻岂能齐至?若分先后,令金人有可乘之机,”他冷哼一声,“你我岂能担当得起?”

    消息传回汴京,官家就又大发雷霆了一场。

    具体骂了些什么不贤不孝的言论,史官是不能记下来的,但是耿南仲就瞧着官家那张盛怒的脸,偷偷地说话了:

    “官家,‘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此先贤之言也!”

    官家用两只浮肿的眼睛去看他:

    “而今王师将至,你却要朕同金人低头么?”

    耿南仲立刻很夸张地双手合拢,行了一个躬身礼,“臣岂敢!官家是天下的官家,施之以德,海外宾服,官家只是不忍生民因战乱流离,因此想要化干戈为玉帛罢了……这是大大的德政呀!”

    官家就陷入了沉思。

    在他还是个太子时,他心里是有一些迷迷蒙蒙的美梦的,比如他也想要学一学他那些英勇善战的祖先,为大宋开疆辟土,立下比收复燕云更加雄壮的功业。

    但自从金人兵临城下,他就忽然发现他和他的祖先们没有什么不同,美梦终究是美梦,他还是得回到眼前来。

    眼前金人一路被挡在了河东,另一路也不敢孤军深入——他们已经不是他最大的敌人了。

    那个在他幼时牵着他的手,用高大身材遮住炽烈阳光的男人,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伸出手去,招了招手。

    耿南仲就弯着腰上前两步,不像一位重臣,倒像一个宦官似的来到官家身边。

    “京城里议论纷纷,都以为咱们要大败金寇,一雪前耻,”他小声问道,“若朕议和,朝议当如何?爹爹又会如何?”

    “官家呀,事在人为,咱们若是谋事机密些,他们如何知晓?”

    “一定不能再坏事了!若引发民怨,朕也保不住你!”官家这样强调了一句后又说,“使者须得找个可靠的,万不能坏了大事。”

    耿南仲的眼睛就滴溜溜地转,忽然在官家耳边小声嘀咕了一个人名。

    京城此刻正陷入一种狂乱的情绪里。

    大军就在洛阳,有多少人?几万?十几万?几十万!

    那都是大宋的精锐,大宋的铁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只要有了这支军队在,凭你几万蛮夷,还不是要丢盔弃甲,屁滚尿流地逃回那苦寒的极北之地去?

    百姓们经历过缩在城内,提心吊胆的日子,家家户户都在夜里哀叹,小声哭泣。大富之人可以出城躲一躲,寻常人家却舍不得京城的产业房屋,依旧在这里犹豫。

    至于没房子没地的穷帮佣,那就更走不得了,连路费也没多少,出了城到处都是兵,可怎么过呢?

    他们无处可去,因此恐惧就加倍了,而这恐惧在有了转圜之机时,又加倍变成了对金人的仇恨。

    人人都在幻想有朝一日抓住金人,寝其皮,啖其肉,饮其血,反正就是怎么对等地报复回去怎么来。

    他们在街头巷尾大声议论这样的事,甚至连主战派的李纲都不得不下令稍作限制,但收效甚微——尤其是青少年,简直就是一个个活动的炸药。

    其中又以康王赵构为甚,这位少年亲王着戎服,骑马于街上,若见到青壮男子,便时时驻马交谈,劝勉他们操练棍棒,若来日当真兵临城下,有城中百万健儿,岂不足报效天子!

    反正就是人气很高,高到被报效的天子都感到不安。

    一言以蔽之:人人都是主战派。

    此消彼长的是金人的态度。

    他们在种师道到达京城,并与使者严正交涉后,似乎就从蛮横无理的蛮子变成了讲一些道理的蛮子。

    等现在再见到使者时,完颜宗望就像个真正的菩萨太子了。

    他快步上前,在使者准备行礼时将他的手握住。

    “我父曾说,在众多宋人中,你是最受他喜欢的一个,那时我就站在他身后,”完颜宗望微笑道,“因此我不能受你的全礼。”

    这个密使似乎选的很对,在一旁的官家心腹这么想。

    尤其在完颜宗望这一番话后,使者刚想要表示感谢时,完颜宗望又打断了他:

    “赵公,你怎么清减了许多?”

    这话说得温厚又亲切,赵良嗣就一瞬间红了眼圈。

    尽管是金人的酒宴,但无论是厨子还是婢女,甚至连菜色都是清一色的宋朝风格,就连上首处的主人家都像个精通佛法的宋人。

    有人讲起苏东坡,完颜宗望就问起了佛印,赵良嗣讲了两个关于佛印与苏东坡的小笑话,逗得完颜宗望哈哈大笑。

    “太子这般喜爱佛法,可见宋金于许多事上,原本道理是相通的,”赵良嗣说,“如何做不得兄弟之邦呢?”

    “我也作此想呀,”完颜宗望就叹气,“只是先有王安中,后又有云中之事,我也是受都勃极烈之命,不得不率军南下,诸天神佛皆是明证,我岂忍见生灵涂炭呢?”

    赵良嗣悄悄看他一眼,脸上就挂起很温顺的笑,“而今春潮将至,若双方能止兵戈,令农人复归田垄,太子的功德就是来日在佛祖面前,也不惭于八百罗汉之下了。”

    二太子听了这话,又是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一旁的婢女为赵良嗣斟酒。

    “若大宋皇帝有干戈玉帛之意,我当表奏上京,请都勃极烈裁定,只是今日难得相聚,不该只讲国事,”他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令郎在白鹿灵应宫修道,不知而今有何感悟?”

    赵良嗣的心中忽然突突了一下。

    他的余光在席中忽然扫到了一个女真青年,正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完颜宗望看他的神色,就鄙薄地笑了一下。

    他刚收到上京送过来的信,内容与赵良嗣不谋而合:打打杀杀挺伤和气的,和谈吧。

    兵贵神速,完颜粘罕被挡在石岭关这么久,即使能够攻克关隘,也很难阻挡西军穿过太行山到达河北了。

    一旦西军来到完颜宗望的身后,东路军就有被截断去路的危险,所以他们得考虑撤军。

    当然不管哪一路都不亏,西路军拿到了忻州往北的数州,与太原就只隔着一道关隘,随时可以发动突袭。

    东路军更不用说,一路打到汴京城下,无论战绩还是战利品都远超他们的预期。

    趁着宋主骨头尚软,将拿到的土地过个文书,合法化一下,比如说真定往北,再比如说忻州往北,这以后都该是大金的土地了。

    当然直接要不太好,他们有个很好的理由。

    “我想,咱们之所以会有这一战,还是因为宋金之间往来太少,”完颜宗望说,“因此有了误会。”

    赵良嗣心中的预感就越来越强,“若能够彼此遣使……”

    “何须遣使?”这位菩萨太子笑眯眯地指了指身边的那个青年,“此为我弟完颜宗弼,你看他如何?”

    这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生得与完颜宗望那张圆乎乎很和气的脸就完全不相似。他并不算丑陋,除了有个略带鹰钩的鼻子之外,甚至算是个相貌端正的青年。但他看人时的目光不自觉带着一股凶狠,当意识到别人在看他时,他也并不掩盖自己的气势。

    看一看他的年龄,赵良嗣又觉得问题不大——女真人生活环境艰苦,结婚年龄只会比宋人更早。

    但赵良嗣显然不了解完颜宗弼是个什么样的人。

    “郎君一望可见英气迫人,”这位宋使笑道,“的确是一位北国男儿。”

    “他随我一路来此,很喜爱你们宋人的文明,听说朝真帝姬潜心修道,纯孝贞静,心中很是爱慕,恰巧他还没有立正妃,我想若是这门婚事能够成就,以后咱们便是亲戚了,亲戚之间又怎么会有干戈呢?”完颜宗望问道,“不知你们的皇帝肯不肯?”

    【作者有话说】

    完颜宗弼(金兀术),属于所有这段历史里的大反派,算算年纪其实不比岳飞大?

    能力方面见仁见智,不过私德有点抱歉,干过杀人夺妻的缺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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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议一议嫁妆◎

    西路军的奏表送到上京时,并没有选定人选,但完颜粘罕与完颜希尹都是很谨慎的人,他们只说,希望都勃极烈在儿子里挑选一个没有成亲的。

    金人目前的习惯与大宋开国时有点相似,兄终弟及,因此按照祖制来说,要是都勃极烈驾崩,接下来就该轮到完颜斜也——也就是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的弟弟,一位目前也不怎么年轻的老将。

    这样的前提下,与朝真帝姬的联姻就变成给完颜家子孙的大礼包了,毕竟金人求亲是次要的,借求亲之名割走大宋领土才是主要的——那不管是谁娶了这位公主,两国的“聘礼”和“嫁妆”势必要往他身上倾斜。

    非常赚,以至于吴乞买拿到这份奏表,放在那一叠战报上,同他的勃极烈们还认真开了个会,研究这件事,但勃极烈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既然这位公主会带着庞大的嫁妆嫁来大金,为什么不将她许配给合剌呢?

    完颜合剌不是吴乞买的子孙,而是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早逝的大太子完颜宗峻长子,年纪略小,今年刚满七岁,聪慧可爱,正跟着燕人文士韩昉学些儒家的经典。

    虽然这门亲事看起来年纪不相称,但叔父们都在攻城略地,给幼年丧父的小娃娃找个富有且年长的媳妇,再说也没大出十岁去,大家就觉得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虽然都勃极烈就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同意了。他将这次议事的结果告知完颜宗望,让他“便宜行事”,弦外之音就很明显了:完颜合剌不错,但这桩亲事要是着落在阿鲁身上就更好。

    完颜宗望拿了这封信,就寻了自己弟弟完颜宗弼过来,俩兄弟开始讲悄悄话。

    “都勃极烈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完颜宗望笑道,“倒叫这个人选好为难。”

    金人在汴京城外依旧不是住帐篷的,这里民居这么多,百姓早跑了,留下了不知谁家的清净别院给他们,山一重水一重的,冬天听结冰的河流下,有暗流潺潺。

    完颜宗弼起初话是很硬的,“丈夫生世,当立功勋,若着落在女子身上,将来回了上京,也抬不起头来。”

    但了解他的哥哥听了就一笑,说,“如此最好,听说这位公主有灵鹿公主的美称,是个如北珠一般纯洁美貌的少女,更兼出身这样高贵,若将她嫁给合剌,咱们也算对得起大哥哥了。”

    三秒之内,这位金国四太子就开始坐立不安。

    “她……她当真……”

    完颜宗望就开始数起手里的念珠,一句一个菩萨地念起来。

    “阿兄!合剌只有七岁,身量又弱,”完颜宗弼着急道,“若是公主看不上他,岂不是要坏了大哥哥家的名声!”

    这位菩萨太子心里就开始发笑。

    “她是宋国的公主,你也知道宋人的礼法之重,她必定既贤且美,况且她既能领兵守石岭关,令粘罕国相都无计可施,必是个极有智慧决断的人,怎么会行此不智之举呢?”

    完颜宗弼就更着急了,不吭气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就站起身了。

    “她既然这样出色,当然该配一个与她相当的英雄。”

    完颜宗望轻轻瞥了他一眼。

    “你是么?”

    这位幼弟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颇展示了一番他宽阔的臂膀与臂膀上的肌肉。

    “我年纪已长,不怕夭折,况且我也懂得如何取悦公主,我那几个侧室都夸过我!”

    完颜宗望手里的念珠就差点捏碎了。

    “我不听你这些荒唐话,”他说,“你当真想娶公主?”

    弟弟点头如鸡啄米。

    菩萨太子点点头,“那就好,若你能娶了那位公主,你哥哥自有办法,叫宋人将太原、河间、中山三镇送来作了弟媳的嫁妆。”

    这才是他哥的重点,完颜宗弼听清楚了,仔细想想,心里很疑惑:“阿兄,这些东西给合剌就是,我不贪图……”

    菩萨太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阴鸷。

    “若真给了合剌,恐怕他能不能长大成人都不可知。”

    这些背地里的算计,赵良嗣是无从得知的。

    但现在完颜宗望笑眯眯地提出结亲,他就顿感棘手。

    “不瞒郎君,朝真帝姬已是定了亲的,”赵良嗣说,“若为两家之好,太上皇倒有许多位帝姬,皆有端庄婉懿,淑慧温恭之德……”

    完颜宗望端起酒杯一笑,“我弟弟是太祖皇帝的儿子,岂不比你们那个真定曹家更尊崇?”

    有备而来,赵良嗣心想,这位二太子长得很佛相,但就是不能开口,一开口这个不要脸的劲儿就藏不住了。

    “郎君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官家已下旨封曹溶为驸马都尉,此事京城皆知,天子之诺,一字千金哪。”

    这就不是暗戳戳的婉拒,而是明着拒绝了。

    完颜宗望瞥一眼自己弟弟,哎呦,一点也不垂头丧气,听说公主是个订了亲的,他更兴奋了。

    “你们宋人的皇帝信道,我听说有一句经典叫作:‘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不知是也不是?”

    赵良嗣就觉得自己很难维持住礼节性上翘的嘴角了,只能假笑几声,再干巴巴地夸一句,“二太子这般博闻广记,便在宋人之中亦是少有。”

    但完颜宗望已经不看他了,而是看向他身侧那个皮肤白皙,下巴上没有胡须,一直不说不动的男子。

    “若能结成这门亲事,以后宋皇帝就是我弟弟的妻舅了,”他笑道,“若是家事上有为难之处,难道还怕我们不能伸手帮一把么?”

    那个宦官果然控制不住地转过头来看赵良嗣了,还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又偷偷耳语了几句。

    什么家事?还不就是太上皇和官家内讧起来的那点事?

    但他就是会心动,或者说,他们宋人的官家就是会心动,完颜宗望心里就忍不住想,那位公主是站在多破烂的一架马车上,支撑着怎么一个糟烂的家呢?

    赵良嗣倒是显然很抗拒,听过之后,又转头看向完颜宗望,“二太子,臣斗胆问一句,若两国当真结秦晋之好,待诸位班师上京,所占宋土可能完璧归赵么?”

    菩萨太子就将酒杯搁到一边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摘下了手腕上的念珠,开始念。

    酒席间好像静下来了,只有坐在角落里弹琴的乐师战战兢兢,不知道该继续弹个动静还是连动静都不要出。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串念珠,转啊转个没完。

    直到菩萨太子终于发话了:

    “佛曰慈悲为怀,我想着,太原,中山,真定三府积尸盈野,黎民流散,这实在是伤功德的一件事……不如作为嫁妆,带来大金,如何?”

    赵良嗣手里的酒杯就掉在案上了,差点砸出“哐啷!”的一声。

    没砸,因为旁边的副使手疾眼快,接住了。

    “我们大金若得了公主这样的嫁妆,必也不能白占便宜,不出聘礼,”完颜宗望一边转念珠,一边继续笑呵呵,“我们出三猛安作聘礼,只要公主嫁过来,就是她的世袭猛安,有此三府三猛安,他们贤伉俪的日子大可过得,如何呀?”

    太不要脸了。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赵良嗣就觉得眼前一阵黑似一阵,整个人很想吐一口血,又很想掀桌破口大骂,痛心疾首地问一句当年与他结盟共同伐辽的那些憨直忠厚的汉子怎么就变成眼前这个模样。

    但想一想,当年大宋的官员见他也是满眼都是笑,哪像现在这样想起来就当抹布拿出来用用,想不起来就堆角落里叠黑锅呢?

    !与你伯伯!

    使者不能自专,只能将金国的要求带回去,待官家决断。

    吃过酒宴,使者离开金人的大营,准备上马车时,忽然又被完颜宗弼叫住了。

    这位郎君不是白求亲的,他颇有诚意,双手捧着一只匣子递给赵良嗣。

    匣子一打开,珍珠圆润明净,散发着幽幽冷光,照得人直眼晕。

    “这是我们女真人最珍贵的礼物,愿送给最珍贵的公主,请你一定要转交给她,并且告诉她,”这位四郎君深深凝视着他,“若能娶公主为妻,我愿像对待珍珠一般待她。”

    副使就在旁边不吭声地打量。

    完颜宗弼的身高,相貌,气度,看着都过得去,当个驸马似乎不丢人,尤其和旁边的完颜宗望一比,就显出了至少五六分的英俊,虽与曹家二十五郎不能比,但人家胜在兵临城下,有身后的大金为倚仗啊!

    见到副使的神色,完颜宗望就轻轻笑了。

    “我弟弟是真心的,”他说,“你们为公主准备嫁妆时,也该拿出真心才是。”

    “帝姬一女子,领三千道士,尚能于太原报国拒敌,官家切不可听信金人之言,轻言许嫁!”回到垂拱殿,赵良嗣就立刻直说了,“况且太原、河间、中山,皆太祖打下的江山,若一朝拱手让人,河东河北再无险可守,从此我为鱼肉矣!”

    官家缩在他那张椅子里,听完正使副使的汇报之后,也不表态,只说,“朕知晓了,卿辛苦。”

    赵良嗣一见官家那半死不活的神色,心头火就压不住,还想再说几句,旁边的耿南仲一使眼色,有内侍就站了出来,将手一伸,手掌向着殿门的方向。

    再看官家,垂着眼皮,显然是不想再听他说些什么。一旁的耿南仲坐在那,冷笑着望着他,像望着一只蝼蚁。

    这个燕地大汉就觉得胸口被大锤砸了一下,只能收起那些来不及讲的话,行一礼跟着内侍往殿外走去。

    天已经晚了,皇宫四处点起灯火,但宫墙依旧显得暗淡,只有宫门处的班直,典仪甲上的金银线泛着幽幽的光。

    他跟着两个内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又跟着两个班直。

    “这不是往拱辰门去的路,”赵良嗣站定,“中官欲领臣何往?”

    内侍不回头,“天色晚了,留赵学士在宫中住一晚。”

    “这不合规矩。”赵良嗣说。

    “官家的旨意,就是规矩。”

    “若是官家的旨意,怎么官家召我回话时不曾说?”

    那个内侍终于停了脚步,在一片黑漆漆的夜里回过头,手里的宫灯照在他的脸上,像是在笑,可笑得瘆人。

    “学士是真傻,还是在消遣奴婢呢?”他说,“留学士在宫中住几日,已是官家的恩典,怎么还真想喝了酒回家去?”

    【作者有话说】

    抓头,年底到了,就很忙……努力用存稿箱工作,维持日更,如果有空闲会努力多更……欠营养液的多更一次?一定会在年节前还上……(猛虎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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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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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失恋阵线联盟◎

    天已经全然黑了,这就应该是官家回后宫去歇息,并且挑选一两个温柔又美貌的女子来近前,温柔小意地给他捏一捏肩,再用盈盈的秋水剪瞳望望他,讲些官家英明神武之类的假话,让他开心开心的宝贵时刻。

    但现在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跟耿南仲聊一点军国大事……他真是一个勤政的官家!耿南仲也真是一位有智谋的老师!

    比如说,赵良嗣不能放出去,这事儿就是耿南仲叮嘱他的。

    “帝姬事小,嫁妆事大,”他捻着须须,这样说道,“官家若不藏一手,恐怕要出乱子呀!”

    官家刚刚那些心动就都沉了下去,冷哼一声,“若真出了乱子,那般宵小更要带着家小往洛阳去了!”

    “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较,”耿南仲笑道,“万不能令帝姬起了疑心。”

    “她?她在太原悠闲自在,”官家很不高兴地说道,“却给我惹这许多麻烦!”

    天已经暗下去了,风也渐渐停了。

    朝真帝姬坐在山坡上,一旁的人想拿帕子给她,可抽了两三条出来,竟没有一条干净的。

    “不要紧。”她这样说,举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

    风一停,似乎就没那么冷了,可四面有难以忍受的气味卷上来,一整座山,连带着山南的民夫和后备军,山北的金人,谁都必须得忍着这股气味。

    帝姬也在忍着这股气味,现在石岭关比以往更需要干柴、草药、生石灰了。

    因为附近的水井与河流里打上来的水,都带着这股味儿,喝了不止是恶心,而是会病倒,所谓每逢战乱,必起大疫,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灵应军里有医官,但光是照顾下痢的士兵就已经竭尽全力,后面往来于太原和石岭关的民夫就无暇照看了。

    帝姬在太原城找了郎中,在孙翊那支残兵的家小里寻来些强壮有力气的妇女,再将四周的山民中的妇人都搜罗些,就组成了一支医疗后勤队。做不得什么精细活,也就是捡柴劈柴,烧水熬药,每天入夜时清理战场,再用生石灰给士兵居住区以及附近消消毒。

    给点钱,不太多,但够每天一家老小吃饱饭,妇女们就来了。除了要担负起这些既苦且累,还极其肮脏可怖的工作外,但她们还要时不时忍受士兵的骚扰。

    仗打成这样,怎么还有胡作非为的人呢?灵应军的士兵就很疑惑。

    但无论捷胜军还是孙翊带来的义胜军的士兵都不觉得稀奇,他们原不是军纪严明的军队,这样痛苦麻木的战争里,自然想找点刺激来抚慰自己。

    帝姬对这件工作与战局一样看重,所以很快就听说了这样的事,领着军法官在营中四处抓人,砍了一个脑袋,并且将其余几个打到爬都爬不起来为止。

    士兵们有些怨声,但被压下去了,因为帝姬将王穿云送进医疗后勤队了。这姑娘原本声名不显,在军中却很快名声大噪。

    有惊魂未定的捷胜军士兵跑去问灵应军的小道士。

    “你说那个领着妇人们清扫战场的小娘子吗?”小道士们就说,“她可有名啦!”

    “她再有名声也不该对我们动刀子!”士兵骂道,“你可知道——”

    “你可知道她因为什么有的名?”

    士兵狐疑,“因为什么?”

    “帝姬刚到蜀中,就被她捅了一刀,生生熬了几日才活过来!”小道士说。

    这群西军里选拔出的汉子就全部面如土色了。

    他们好色是真的,但也是以为小妇人孱弱,现在有这么一个抄家灭族都不在乎的女刺客领着妇人们,他们忽然就又懂得正人君子怎么当了。

    准备清理战场的妇人在山坡下,有人在绑腿绑袖子,有人在吃东西,有人用小推车推了个水壶过来,大家就凑上去分一碗热水喝。

    “我也口渴了。”赵鹿鸣说。

    “这里的水不干净,帝姬要喝……”

    赵鹿鸣走下山坡,凑过去借了一个妇人的碗,也接了些热水喝,一边喝一边同妇人们说话。

    种师中的前军到达石岭关下时,朝真帝姬正喝完了半碗水,抬起头向这边看,一眼落进擎着种家大旗的种十五郎眼中。

    这是个很陌生的朝真帝姬,因此种十五郎一眼没看出来。

    原本的朝真帝姬不管是戎装还是道袍,总让人无法忽视她的身份。

    她的戎装明光璀璨,道袍绚若云霞,配上她面容无暇,神情模糊,比起尘世间的公主,更像庙里的神女,立于云端。

    但今时今日的朝真帝姬忽然就落在了尘世里。

    她细而长的眉毛上有些尘土,被她用袖子擦了擦,没擦干净,像是一道浅浅的黛粉;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眼睛就带上了些浮肿;

    她身上穿的也不是神霄派的大道袍,而只是件半旧的青灰道袍,下摆处因为白日里天气转暖的缘故,又沾染上些泥浆;

    那几乎不是她。

    种十五郎的马跑到了她的面前,他一伸手勒住缰绳,马儿就站定了。

    有些妇人很吃惊,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只她一人仍站在马前。

    少年跳下马,将手中的旗帜交给身边的亲兵,上前行了一个军礼。

    “臣秦凤军前军选锋营指使种冽,参见帝姬。”

    帝姬用那双苍白而浮肿的眼睛望着他,眼里盛着熟悉的笑。

    “十五郎辛苦。”

    她的声音带了些沙哑,但无论语气还是语调都那样熟悉。于是十五郎就确信了,这的确是帝姬,是比他想象中那个更加真实的,走在尘世中的帝姬。

    似乎没有端坐在灵应宫的帝姬美丽——也不对,他那时根本看不出她的美丑。

    可她在他面前,就连每一根睫毛都看起来那么清晰真切。

    “帝姬以一己之力拒敌于石岭关,救河东路百万生民于水火,”他抱拳俯身,“帝姬面前,臣何敢称一声苦?”

    她转头向身后看过去,种十五郎的目光也跟着她,望向了那座在晚霞下似乎熊熊燃烧的大山。

    “我还不知救不救得成。”

    就在这个残阳如血的黄昏,西军抵达了太原城。

    先来七千前军,后面还有一万三的中军和后军,共计两万秦凤军,理论上说是过来救援太原的,但实际就不好说了。

    因为种师中的军队一路奔着太原来,官家和太上皇的使者和文书也在一路奔着他来。

    两位官家的命令不一致,比如说现任官家希望他往东去,援救河间与中山,前任官家不关心河北了,让他就在山西待着,保住洛阳为上。

    官家自然是大宋的官家,可印鉴金牌都在太上皇那里。

    种师中就很犯难,当然姚古比他更难——原本前军在姚古儿子姚平仲手里,秦凤军过来也不止两万人。但这瓜娃子领着七千兵往汴京去了,打一仗,没打赢,少年将军扔下军队,骑着个骡子一天跑了三四百公里,从河南开封一路跑到了四川青城山,找了个山洞就钻进去了。

    这怎么评价?这没法评价。我大宋人才辈出,自宋金开战以来,稀奇事屡见不鲜,写一本笑话大全都不劳段子手苦心打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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