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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这个就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但不管哪个立场的人能吃瓜,反正老父亲姚古就很低气压。一路来太原是老泪纵横,写了一封又一封的请罪文书。

    官家回复的语气倒是非常温和,不仅不准备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发文书给成都府官员,还叫他们好声好气去给姚平仲哄回来,叫姚古感激涕零。

    大家就都人人称颂,认为官家有仁君之风。

    赵鹿鸣听了私下里就说:“我这官家哥哥和爹爹大差不差,都在人心谋略上下死功夫,从来不想着怎么打仗。”

    尽忠就小脸煞白。

    现在大家凑在一起开个欢迎会,喝点酒。

    哪些人是上过战场的,哪些人一直在城里蹲着,一眼就看出来了。

    比如王禀身上的绷带还没除,还要为儿子穿几天的素服;比如孙翊半只耳朵被削了下去,脑袋就包成了一个粽子;徐徽言据说是相对较完整的,但大家看不到他,他得领着晋宁军在石岭关值班,没人换他,他不敢有片刻离开。

    在石岭关值守的人里,朝真帝姬算是看起来最体面的一个,她洗了一把脸,换了身衣服,坐在上首处看着是很干净整齐的,但整个人还是透着遮不住的潦草与疲惫。

    再看另一边新到的援军,种师中也是满身风霜,擦一把脸就来吃饭了,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胡子上的灰还有些没擦洗干净的,星星点点在白胡子里,很是显眼。

    梁师成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看这一桌子,只有他一个人白净漂亮,出尘脱俗。

    再看看这一桌子的人。

    有人在同他讲话,讲些很恭维,很客气的话,比如宫中的岁月,比如汴京城昔日一些趣闻,还有关于东坡学士的诗词鉴赏,字帖收藏。

    这些话原本听在梁师成耳中是很熨帖的,这是他所熟悉的话题。

    但他们也同朝真帝姬讲话。

    他们在讲些关于这场战争的事。

    石岭关今有晋宁军多少,捷胜军多少,灵应军多少,义胜军多少,其中在石岭关主关的有多少,把守山寨的又有多少,轻伤多少,需要撤下换秦凤军顶上的多少。还有箭矢的消耗,城中工匠的产能,附近山上的木料,当然最重要的是粮草,他们还得在河东路征调多少粮草,漕运是不是能用了?

    朝真帝姬就坐在那,穿着一件新道袍,看着同往常没两样,依旧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可他们看他的目光已经不同。

    梁师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开口:

    “而今诸位这般烦劳帝姬,却还不曾向帝姬道一声喜哪。”

    种师中有些惊奇,“何喜之有?”

    梁师成就笑眯眯地,“官家新封曹家二十五郎为驸马都尉,一待此间事毕,就当筹备下降之事呀!”

    这消息是从京城送到太原了,但梁师成和帝姬之外其余人基本不知道。

    当然,大家也没心思听这些八卦。

    现在既然在酒席上说了,王禀孙翊张孝纯这几位听了就立刻起身,向帝姬道一声喜。

    有点与礼不合,但前线大家不在乎这个,帝姬也不在乎,笑眯眯地点头,受了大家的贺喜。

    小种相公嘴上道喜,下意识就将头转过去,正看见末座上的小侄子怔怔地望着她。

    小侄子可能还不明白,但小老头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就道一声:活该!

    但小侄子也不是最惨的那个。

    种师中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看到坐在种十五郎旁边的李世辅也在那发怔。

    哎呦!哎呦!小种相公手里握着的酒杯就差点洒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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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

    第三十七章

    ◎曹溶的公道◎

    夜深沉,来客疲惫,早该安睡。

    或者说除了梁师成这位宣抚使外,就连守在太原城的张孝纯每天都有大量的军务需要处理——就比如帝姬说的那些军资缺口,都是主簿李素统计出来,然后交给张孝纯去筹集的。

    当然,帝姬也发空白札子给张孝纯,童贯虽然走了,但宣抚司威名仍在,填个名字,挂上宣抚司的职,征调河东路物资就跟一路开绿灯一样舒畅。

    太原府每天生活都过于充实,因此大多数出席宴会的人抽空迎接一下种师中的秦凤兵,吃喝完毕就各自躺平去了。

    梁师成不睡,他睡不着,躺在床帐里辗转反侧。

    赵鹿鸣和小种相公也没睡,来了一个西军大佬,她得仔细问问这仗怎么打的技巧。

    玉皇观里灯火通明,宫女和内侍在内,灵应军在外。

    种师中再看这些小道士,就不是当初在兴元府的稚嫩模样了——也不是更黑了或者更壮了之类,而是眼神不一样了。

    再见帝姬,帝姬依旧是笑盈盈的:“小种相公,我可还是吴下阿蒙?”

    小种相公行了一礼,“帝姬已令人畏惧。”

    帝姬脸上的笑就收了,伸手请他入座,沉默一会儿后,才开口:

    “京城的相公们作何想,又会在爹爹与官家哥哥面前如何说,我是没有办法的,只是我不足令金寇畏惧,这一桩最要紧。”

    种师中不吭声,坐那眯着眼,突然指了指她身后,“此何图也?”

    平平无奇的一个地形图,但标了高度,这就导致了小种相公恨不得将身体趴墙上去细看。帝姬见了,连忙命人将地图摘下来给他。

    小种相公举着油灯来来回回地看,一边看,一边夸,“何人所制?”

    “我军中之人。”她说。

    小老头儿眼睛一亮,转过头看她。

    帝姬赶紧打个补丁,“暂不能外借啊。”

    小老头儿又悻悻将头转过去了。

    “既有此图,”小老头儿说,“想必附近山川沟壑已入胸中。”

    “但也奈何不得金人。”她说。

    她这么一说,种师中就在那捻捻胡须,“帝姬令人制此图时,可曾留意过其他琐事?”

    “什么琐事?”她不明白。

    “石岭关附近之土,是湿是干,是松是黏?”种师中问,“以春时为例,何时解冻,何时下雨,山中气候多变,晨起如何?午后如何?入夜又如何?”

    她看着老将军,说不出话来,老将军就悟了。

    “臣明日便往石岭关看一看。”

    还在正月里,太原城的风倒不算刺骨,只是山中积雪仍在,白日里开化,夜晚又冻起来,一清早远眺群山,林间一片片晶莹冷硬。

    小种相公领着侄孙走一走,准备再教他些军事地形学的知识——有些不在书上,他们也不会写出来让其他的将门知晓,就只教自家儿孙。赵鹿鸣是个脸皮厚的,昨天听说小种相公有这个打算,今天就也早早起床,吃了些点心就跟过来了,给老人家吓一跳。

    “山路崎岖坎坷,帝姬金尊玉贵,岂能亲涉险地?”

    “不要紧不要紧,”她赶紧摆手,“清源城中我见过一次金人了,小种相公若能教我,下次我再见了金人,说不定还能逃得一条性命。”

    话就被堵上了,小种相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一边带着自家侄子,一边带着帝姬就往北山去。

    到了山下,其他人骑马,帝姬就骑个青骡,虽然跑是跑不快,但性情温顺又不颠,种十五郎就在她身旁跟着,一句话也不说。

    赵鹿鸣是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到他今日有些反常的。

    “十五郎,你怎么了?”她问,“被石岭关吓到了?”

    种十五突然被点名,整个人就在马上晃了一下,慌得差点跌下马去,稳了身形后才开口说话:“臣父祖兄弟皆是尽忠效死之人,帝姬说臣怕了,是看低了臣。”

    她又仔细打量他几眼,对这傻小子突然起了心事就很迷惑,“那你想什么呢?”

    “臣……”种十五郎刚要开口,前面的骑兵忽然撞了一下树枝。

    一树枝的残雪,哗啦啦就往他脑袋上洒,洒得他来不及躲闪,整个人就窘得差点钻马肚子下去。哪怕是最近精神高度紧张的帝姬也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一笑,种十五郎就转过来看她,看一眼又赶紧将目光移开。

    “臣只是好奇。”他说。

    “什么事?”

    “臣还不曾去过京城,”他说,“因此有些好奇京中的郎君什么模样?”

    “与你们没什么分别,”她说,“不过他们涂粉簪花。”

    种十五郎想想,忽然就打了个冷战,“那曹家郎君也涂粉簪花吗?”

    走在前面的小种相公就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但傻孩子没察觉。

    “他天生肌肤白皙,如雪后白梅,”她说,“倒似何郎一般。”

    “何郎是谁?”种十五郎又继续问下去,“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吗?”

    赵鹿鸣有点发愣地看着他,十五郎又赶紧挠挠头。

    “我随便问问,”他说,“他心性如何呢?”

    “心性?”帝姬上下打量他,眼神逐渐有些恍然了,“他性情和顺,我从未听过别人说他坏话。”

    种十五郎忽然转过头看她,很是认真地说:“不够。”

    “嗯?”

    “帝姬来日的路或许很是坎坷,他能陪在帝姬身旁吗?”

    曹溶坐在窗下,静心临一帖字时,忽然被祖父叫了去。

    富豪云集的汴京城里,曹家宅邸却看不到那许多金玉之物,反而处处都是旧东西,长廊上的木板翻修过两次,可踩上去还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天有些阴,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古旧的木板上,再被室内的热气缓缓蒸腾掉,只剩下一地的水珠。

    曹溶的肩头落了些水珠,鬓发上也沾染了几滴,待他进屋时,祖父见了就很怜惜,让一旁的老仆为他递一条细布帕子,擦一擦身上的水。

    “孙儿无事,”他接过帕子却不忙擦水,只是微笑着望向他的祖父,“翁翁唤孙儿来,未知何事?”

    祖父坐在榻上,冲他招招手。

    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曹家待子孙并不宽柔溺爱,相反倒时时被外人诟病太过严苛:曹家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他们是勋贵不假,但勋贵也有被官家责罚厌弃的,也有子孙不争气卖了京城房产灰溜溜回乡下的,他们不能效仿先祖,立不世功业,除了谨言慎行,一心一意为官家做事之外,还有什么能保证他们代代的富贵?

    他们的立场必须坚定,他们的牺牲也会带来超乎想象的回报。

    曹诱望向了孙儿那张年轻而俊美的脸。

    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公子,学识品行举止什么都好,但这些贵公子的弱点也很容易拿捏。

    他们在家族万千宠爱中长大,都是一触即折的富贵花,要说服他们,其实非常容易。

    “我有事同你说。”他说。

    “朝真帝姬也许另有因缘,”祖父说,“但官家待我曹家天高地厚,若真如此,必会降另一位帝姬与你,你不必担心此事。”

    曹溶在榻下站着,猛然听了这话,浑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孙儿不明白,”他说,“是帝姬另有良配?官家另有安排?”

    祖父的脸色就是一沉。

    “荒唐,这是你问得的话么?”

    曹溶就立刻跪在了地上,“孙儿不当问。”

    祖父的面色稍霁,刚露出一个微笑,拿起茶杯浅啜一口,准备让他起身时,孙子忽然抬起了脸。

    那张雪白俊秀的脸上,偏偏配了一双燃烧的眼睛!

    “孙儿荒唐,但此事更荒唐!京城上下皆知孙儿已是朝真帝姬的驸马,”他厉声道,“孙儿不知宫中为何欲行此事,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祖父的茶杯就狠狠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你敢有此无父无君之言!”曹诱咆哮道,“我该打死了你!”

    “孙儿不敢!只是君父岂能言而无信?”他执拗道,“若非官家亲自下旨,或许是宫中谬传亦未可知,大父何必轻信于一时?”

    他直挺挺地跪在那,鲜血顺着头皮往下流,看得曹诱就有些眩晕。

    真荒唐啊!他想,他的儿孙都是庸碌之辈,他也替他们按着庸碌之辈的道路筹谋,譬如这个二十五郎,一个女娘般漂亮的小孩子,他能有什么出息?家族让他与朝真帝姬亲善,不过是为了给他来日谋划一条不必费心科考为官,也能锦衣玉食的路。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曹诱得了宫中透出来的消息时,心里一点也没为难过。

    官家赐婚是为了看住那个与康王一条心的帝姬,现在她要远嫁去金国,官家没麻烦了,曹家可能有点尴尬,但官家一定会再挑一个妹妹给二十五郎,说不定妆奁还要加倍,还要给这位妹夫再加官以示安抚和恩宠。

    有了这些,驸马就只会唯唯诺诺地领旨谢恩,最多在无人处洒几滴泪,而后跟自己的新妻子和和美美,生上几个孩子了——这不是很好吗?

    曹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满头血的漂亮小孙子,心中百感交集,似乎有些莫名的喜悦与骄傲,但立刻又被巨大的懊悔与权威被挑战的愤怒压过去了。

    他不该提前和孙子打这声招呼,他为什么不一直瞒着他?等到新的赐婚旨意下来……可新的赐婚或许很快就要下来了啊!这事根本瞒不住几日!

    “女真人为他们的四太子求亲,”曹诱说,“求娶朝真帝姬。”

    曹溶整个身体就晃了一下。

    “官家准了?”他问。

    祖父就不说话了。

    孙子磕了个头,地上有血迹掺着他头发上的水珠,在地毯上渐渐洇开。

    磕过头,曹溶就站起身,往外走。

    老祖父忽然就有些慌了,喝住他:

    “你要去哪里?”

    “孙儿要寻一个公道。”曹溶说。

    “这天是官家的天!”曹诱勃然大怒,“你要去哪里讨你的公道?”

    “孙儿也不知,”这个清俊少年浑身颤抖着,“可总该有个地方能还我公道,还帝姬一个公道!”

    曹诱的眼前一阵接一阵发黑。

    “将他拦住!”他大吼道,“立刻打死!”

    【作者有话说】

    何郎是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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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

    第三十八章

    ◎柳暗花明的李二◎

    小老头爬起山来就很厉害,先是骑马爬,然后是跳下马用脚爬,再然后是手脚并用的爬。

    山顶上有个小木屋,算是个哨所,这也是张孝纯和赵鹿鸣建的,力求在每个制高点都建这么个烽火台,再放几个宋兵。

    这活很危险,因为金人白日里爬山容易被发现,夜晚爬山要是不点火把就很难看到,人家只要派出百八十人,这几个斥候跑不快就得被包饺子——当然这样的事也是屡见不鲜的,毕竟太原没有长城——而“包饺子”也不意味着快捷无痛苦的俘虏或死亡,金人总有许多办法提醒你,他们在残暴这件事上多么有创意。

    现在他们一行人爬到了山顶上,几个灵应军就很激动地过来同他们见礼。

    “无量万寿帝身后有人噗嗤就乐了。

    但小老头儿没乐,赵鹿鸣也没乐。

    山顶的小屋被摧毁过几次,又重建了几次,但并不是全无痕迹。

    “辛苦你们。”她说。

    灵应军士兵就行了一礼,不言语了。

    “闻听代州忻州接连陷落,我曾忧心太原,”种师中说,“今见此景,始知太原能屹立至今,全赖张知府与帝姬苦心操持。”

    “的确苦心,”她说,“但还不知守不守得住。”

    石岭关的大旗插了一面接一面的,现在新加入了一面“种”字旗,金军估计要研究一下,西线今天无战事。

    种师中四面看看,依旧是走一走,捏一捏地上的土,又同身边的人吩咐些什么,赵鹿鸣就跟着探头探脑,有时种师中习惯性讲点陕西方言,她没听懂,种十五郎就赶紧给她翻译,惹得小老头儿瞥他。

    太原是个大盆地,但在石岭关附近的山里也有小盆地,老人捏捏,又抬头看看,就选定了这里:“这土极黏,若是冰雪消融,一片泥泞时提前部署好,待起雾将金人引到这里,必立奇功。”

    “多大的奇功?”她赶紧问,“能一决胜负吗?”

    小老头儿就拈须须,“难。”

    种师中刚到太原的第二日,还没真正同金人兵戎相见,要说知根知底是不可能的,但实力只要看看这些个营寨都留下反复争夺痕迹就知道了。

    再不然,看看太原城里的伤兵,看看伤亡报告呢。

    “金人之中当有名将。”种师中说。

    “名将也会死。”她说。

    老人就笑了,“名将确实也会死,但他们较庸碌之辈,更不易犯错。”

    想全歼完颜粘罕、完颜娄室、完颜希尹这群金国名将很难,种师中说,不是因为他们特别勇敢,而是因为他们格外有战斗经验,知道一场战斗该什么时刻开始,什么时刻结束。

    他们眼下所谋划的这一场也很难全歼金军。

    “金人狂妄之极,皆因破辽时摧枯拉朽,南下河东一路又无阻挡,今日却不同了,”种师中说,“咱们而今构思妥当,大破他几场,待大宋雄兵渐至,金人却只能以钱货土地驱策各路仆从军时,士气必定此消彼长……”

    她听得眼睛渐渐亮起来。

    “只要京城不出事,”老人家说,“咱们必胜。”

    她突然就是一个激灵!

    “小种相公,阵前不讲谶语!”

    小种相公也吓了一跳,“这怎么就谶语了啊?!”

    理论上讲,京城垂拱殿那个座位上,只栓条狗它也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能出什么事呢?金人的东路军看到西路军迟迟不能控制太行山,已经心生退意,准备给抢来的战利品打包回去,等到三四月份回到金国,正好种地,现在留在黄河边迟迟不肯走,无非是想能多讹点就多讹点,毕竟谁嫌战利品太多分不过来?

    但垂拱殿上拴着的毕竟不是条狗,而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李纲站在下面,已经絮絮叨叨讲了很久。

    “陛下与太上皇,父子一体也!而今金人在侧,岂能因军事又犯猜忌,绝了西京的漕运?若兵士生变,金人复来,大宋江山如之何也!宗庙社稷如之何也!”

    他讲得很动情,上面坐着的官家就也跟着动情了。

    “卿良言教我,我岂是那等不明事理的昏君?”他说,“此事,我遣人——”

    官家的话又收了。

    李纲不明所以地顺着官家的目光往身后看,正看见耿南仲进殿。

    这位资政殿大学士最近正在努力给自己美白,一走一过就带起一阵奶香味儿,比之汴京城太平年岁里最时髦的女郎也不差几分。

    他听说李纲进宫了,就赶紧也进宫了。

    现在变成耿南仲的主场了。

    “臣听说李相公曾与太上皇有书信往来。”耿南仲说。

    李纲站直了,“确有此事。”

    “太上皇说,‘若能调和父子间,使无疑阻,当书青史,垂名万世’。”

    “太上皇一片舐犊之情,况且臣已将信送至宫中,”李纲说,“臣无所瞒。”

    “相公气势之盛,”耿南仲就笑,“官家怎会疑你?”

    官家听了这话,眉头就不可查地皱了皱。

    待李纲告退后,官家望向自己的老师,耿南仲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纲确是个孤直之臣,一片忠心呀。”

    他这么说了一句,他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就沿着这句话问下去了:

    “他忠的是朕,还是太上皇?”

    西军在洛阳渐渐集结起来,不仅吓到了金人,还深深吓到了官家。

    洛阳一共多少人?十万?二十万?三十万还是五十万?

    打金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虽说被推上来,官家很怨念,可来都来了,怎么他这位置还坐不稳呢?

    放任西军囤在洛阳?

    不行呀!那不成了太上皇和童贯的军队了?

    那下令调西军入京?

    不行呀!谁知道那是勤王的军队呢?还是“清君侧”的军队呢?

    官家已经疲惫不堪,脑子被搅得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他还很年轻,治理国家还不是很有经验,那不如求教于老师?

    老师说:怕什么,西军十几万人,他们每日里的粮草难道是从天而降吗?

    学生说:粮草不都是从南方征调,走漕运过来的吗?

    老师说:对呀!那你断了漕运,不就断了西京的粮草?

    学生说:断了粮草,西军岂不是要乱起来?!

    老师说:洛阳乱起来,与你一个高坐京城的官家有什么关系!

    赵鹿鸣是想不到的。

    不如说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想不到这样的操作。

    你一个被敌军围困的孤城,就为了和你亲爹置气,生生给援军的粮草断了。

    狗也干不出这么蠢的事啊!天这么冷,你是真心实意准备去雪乡旅游吗?

    但话说回来,老师这么教学生也有他的道理在,毕竟学生马上就要荣升大金的舅哥了,只要给帝姬嫁过去,再舍弃了三镇,从此大家就是一家子骨肉,何必还防备人家呢?

    嫁帝姬也就罢了,官家和曹家打了一声招呼,曹家也立刻知情识趣,说是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只要能尽忠报国,曹家怎么都感激涕零。

    “这才是个知情识趣的。”官家对耿南仲说。

    “太原既无事,官家须得早些将帝姬召回来,”耿南仲说,“久则生变。”

    官家皱皱眉,“此事可机密?”

    “事关江山社稷,岂能不机密呢?”耿南仲嘀嘀咕咕,“赵良嗣而今还关在宫中,依臣之见,待此间事了,他这等误国误民之人,早该处置了去。”

    官家那张柔软而白皙的圆脸上就沾染了一丝不忍。

    “他到底是一片忠心。”

    他的声音很柔和,耿南仲就笑起来,“官家之仁,古之明君也是比不过的,咱们不究他妻儿之责就是。”

    “也不须如此做作,倒令外人以为朝廷心虚,”官家想一想,说道,“给他妻儿送个容易些的去处,也就是了。”

    赵良嗣是听不到官家和耿南仲嘀咕的这些话的,但他要是听到了,他会说一点也不稀奇。

    他被关在一个很冷清的地方,每日里有人送三餐,送水送炭,再清理马桶。除此外几乎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小院子寒素,送来的三餐也很敷衍,炭火一烧就冒起滚滚浓烟,但宫女内侍们像是看不见也不在乎,就这么关着他。

    他在里面不知待了几日,忽然有一天,外面有人喊:“收马桶了!”

    赵良嗣依旧是不出去,继续懒洋洋躺在他那没有多少热气的被子里,他知道过一会儿小内侍会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做完清理工作。

    不过今天有些不一样,有人走进来了,但不是奔着净房去,脚步声是奔着他的卧室来的。

    赵良嗣是个警觉的人,一听到这鬼鬼祟祟的声音,头皮就是一紧,下意识往四处望去,顺手就握住了烛台。

    官家必然是不想留他的!

    他的牙齿咬得死紧,发出了轻微的咯咯声,可他也想不出他还有哪条活路!

    卧室门轻轻被推开了,有男子的身影,蹑手蹑脚准备往里进。

    赵良嗣猛地举起烛台,目光忽然凝滞了。

    “你,你,”他迟疑着,“我似乎认得你!”

    “恩公如何不认得小人啦?”这个内侍装扮,下巴干干净净的男人摆了摆双手,“小人是帝姬荐入恩公门下的李二呀!”

    这个辽人大汉愣愣地站那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

    “可你怎么当了内侍!”

    【作者有话说】

    开始奋力补更新……今天晚上还有一更……(猛虎扑地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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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各显神通◎

    赵鹿鸣可能已经忘记李二了,但赵良嗣对他倒有点印象。

    这是个辽人,当年在汴京街头被人羞辱殴打,朝真帝姬见后将他救了,送来了赵良嗣府上——大家都是辽人,都被排挤,自然有一点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的情谊。

    但具体怎么安置李二的,赵良嗣就忘了,似乎是将他送去了姻亲小蔡相公处,再后来呢?

    李二就说:“小人在小蔡相公府上结识了几个内官,听说宫中极便宜,就进宫了。”

    赵良嗣瞠目结舌,“可你不是有家室吗?”

    李二就一乐,“小人按月往家交钱呢。”

    赵良嗣挠挠头,也就说不出话了。

    见闲话翻篇了,李二就抓紧说:“恩公,小人知晓如何带恩公出去。”

    赵良嗣的心猛然就是一跳!

    太上皇在位时,好住在艮岳和延福宫,据说是认为禁中的水土不适合生孩子。但官家继位后,就几乎一直待在皇宫中。

    坏消息是,按照规矩大部分的班直和内侍宫女都该聚集在皇宫这里,人多眼杂。

    好消息是,官家总觉得这群伺候自己的人里大部分是太上皇的眼线,所以变着法的打发他们出去——官家有这样的不安也正常,当年他还是太子时,耿南仲伸手去蜀中搞了一下兴元府的物价,完事儿将锅扔给童贯的事,明明只有太子身边的几个小内侍知道,最后耿南仲还不是被童贯送去吃荔枝了?

    所以宫中这些日子也有点乱哄哄的,不知道是哪个派系的内官就被赶出去,淌眼抹泪,好不可怜,而李二抓的就是这个时机。

    “听宫中说,耿南仲劝官家杀了恩公,若此时不走,恐怕要出大事啊!”

    赵良嗣听了之后也不说话,又坐回到床榻上。

    屋子里冷飕飕的,李二都有些站不住,往四面搜罗一圈,一见了炭盆里烧尽的碎炭,就粗鲁地骂了一句辽地的脏话。

    “这群贱奴,浑不当咱们北人作人!”

    赵良嗣忽然一激灵,抬起头去看李二。

    “你不要救我,”他说,“你去救帝姬。”

    李二整个人就懵了,脸上显现出十分的为难神气。

    “帝姬在太原,小人不过一内侍,救不得呀!”

    非常为难。

    李二说,关押赵良嗣的这个小院子往外溜是好溜的,具体怎么好溜,李二没说,大概是赵良嗣住的地方不在内宫,与官家和妃嫔离得都远,内侍们出来进去原就频繁,尤其现在特殊时期,总有内侍拉帮结伙往洛阳跑,班直不乐意结仇,看管得就不严。以赵良嗣目前的冷遇,一两日间恐怕内侍都察觉不到他逃了。

    但给帝姬送信,这就很难了——李二是有家室的呀!他要是跑了,他这份工作就算完了,那他不就白净身了吗?

    “恩公大恩,”李二小声道,“小人下辈子结草衔环就是,但这辈子不成啊……我还没给我女儿攒够一套体面嫁妆,外加一个小铺面,还有二十亩的……”

    赵良嗣就深深地皱起了眉,将脸放在双手里。

    这人不是什么燕赵之地出的义士,他有良心,有条件的前提下,也乐意报个恩,但没条件的话,他还是觉得下辈子再报恩也来得及。

    非常典型的一个小市民。

    但赵良嗣不能走。

    他逃出去还被官家知道了,耿南仲立刻就可能对帝姬图穷匕见,什么招数都用上。

    赵良嗣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他不知道京城还有谁能救得了帝姬。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你帮我给康王送个信,成不成?”

    康王赵构依旧没去洛阳,滞留在京城。

    太上皇跑得太快,没带上他,再想走就不容易了,他只要一出康王府,周围就连枝头的麻雀都得跟着他飞上一段,看看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说了些什么谤君辱臣的谣言没有。

    差不多就和郓王同一待遇。

    郓王就冷笑连连,在府里闭门不出,赵构则是大张旗鼓地在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劝勉一下京城中的青壮年好好操练,保卫官家,保卫大宋。

    官家看金人从“黄河岸边的白山怪物”变成了“大宋忠诚的异族朋友”后,就找了个借口不轻不重训斥了九哥一顿,九哥也乖觉,申请时不时进宫看看自己母亲,顺带也给官家看看。

    官家哥哥同意了,李二就不用跑出宫去太久,在无数皇城司骨干的眼皮下头铁去敲康王府的门。

    他只要趁着康王在韦太妃宫中,找个机会悄悄过来送个信就行,官家想不到防着太上皇的这些女人,皇城司也不会在太妃宫殿的房梁上蹲着。

    “何事?”韦太妃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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