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因为宇文家在京中自有根基,早就有人传信过来,说起太原知州一封封地写信进京,警告金人有囤积粮草,集结军队的动向。未必人人都明白,但宇文时中是很明白的,他因此格外羡慕不明白的宗泽。
但宗泽听了他这话,忽然就开口了:
“帝姬嘱咐我,若河东有变,灵应军必留守太原,我当尽心竭力,安定民心,筹备粮草。”
宇文时中吃了一惊,“何变之有?”
老人没理会这位士大夫下意识的掩饰之语,只说,“我应了她。”
赵鹿鸣安排留守的人不多,宗泽是一位,曹福也是一位。
灵应军列队缓缓出城,往东北方向而去时,这位老宦官就坐在城外的车里,静悄悄地看。
帝姬交代他留守的场面比宗泽更加亲热些,嘱咐也更多些。她口口声声对伺候老宦官的人说,她虽秋冬即归,但仍然放心不下曹翁,因此曹翁的饮食起卧一定要时时报给她。
毕竟老宦官陪她度过了刚到兴元府最难的日子。
毕竟这位老宦官有着官家亲赐的权力,可以劝诫帝姬只是小事,能够越过所有的行政系统往宫里写信才是大事。
他精明,顺服,知进退,没有家小,也不贪恋财物,她就更需要谨慎对待,既不愿意惹他,也不能完全信他。
曹福坐在车里,望着那远远的长龙,问起站在车旁的小内侍:
“你说,我可是看走眼了?”
“帝姬是玲珑心,”小内侍答得乖巧,“可依孩儿看,她愿北上,心中还是有家有国,有君父在的。”
朝真帝姬这支拥着大石头缓缓北上的队伍刚刚出发,完颜希尹的队伍已经快马加鞭,到了金国的上京。
与尚有些酷热的蜀中不同,地处北国的上京即使在七月里也比中原凉爽许多,这就给了民夫们很大的助力——这个崛起国家的王廷,而今还很不成样子。
女真人里,有不少“勃极烈”去过汴京,而今的金朝皇帝“都勃极烈”完颜吴乞买就很是喜爱汴京的繁华美丽,因此当他们建都上京后,一切就准备照着汴京的来。
他们是有很多财富的,毕竟他们才刚刚灭了一个能与宋并肩的大国,有堆积成山的财富可以挥霍。
但建造一座媲美汴京的京城,那是另一回事了。
道路被扩宽了,可铺在泥土上的石头还没拉来;房屋是建起来了,可还没有那许多商人用货物将它们填满;瓦舍勾栏也有了雏形,可酒商没来,茶商没来,琴师没来,歌姬没来,杂耍卖艺变魔术的没来,不同口音不同样貌的异国客商也没来。
于是它就仍然比不得汴京。
完颜希尹骑马穿过了这座粗糙得有些可怜的土城,直至在上京的宫殿大门前下马,一路走进去。
与透着香气的宋宫不同,这座宫殿也充斥着各种粗糙和肮脏的气味,有牛马随处解手,也有贵族随处解手,他们在野外时都很谨慎,知道要将自己的气味隐藏住,但在这里,他们都很有安全感,也就很随意放松,而宫殿的主人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这件小事。
宫殿并不低矮逼仄,但内饰还没有完全完成,完颜希尹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有的门刷了漆,有的门还没刷,露出木头新鲜的颜色。他又穿过一间又一间屋子,有女真人用惯了的粗陶器具和明晃晃的珊瑚珍珠混在一起,而在里面忙碌的妇人浑然不觉。
他最后走到了整个宫殿最为宽敞明亮的大屋内,女真人的“都勃极烈”坐在上首处,下面围了一圈勃极烈,各个坐在柔软厚实的毯子上,有人看到他,就立刻嚷起来。
“我们的智者回来了!”
完颜吴乞买似乎也有些吃惊,“希尹,你不曾回大同去吗?”
“臣觉得,”完颜希尹斟酌了一下,“出使事大,还是应当先向都勃极烈回报才是。”
有什么可回报的呢?
伐宋的时机。
女真人围坐在一起,开起了他们的会。
“宋人当真无所察?”
“太原府有人示警,但无人当真,”完颜希尹说,“尤其数月后就是宋帝的生辰。”
这逻辑就很让下首处的武将们迷惑了一会儿,需要智者耐心讲解一下,他们才能明白生辰这种小事怎么能成为国家大事,甚至是生死之事的阻碍。
但吴乞买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听了完颜希尹这样讲,依旧摸着他的胡子。
“咱们同他们在云中打过几仗,”他说,“到底算不得宋土,当不得真。”
“大朝廷既有此忧,”完颜希尹说,“何不分两路伐宋,看一看宋人的轻重?”
以太行山为分界,西路攻太原,东路伐河北,他们有什么担心的?如果宋人回以凶狠的反击,他们大不了抢完了就走——反正看宋朝廷这态度,燕云是绝要不回去的。
如果宋人依旧是软骨头,那他们就要兵临城下,吓唬吓唬那个儒雅文弱的宋皇帝,要他割地,赔钱,求和,他们才会走!
汴京那样富饶繁茂,只要轻轻拎起来,立刻就会掉下无数响当当金灿灿的好东西,够儿郎们吃用不尽了!
“那咱们要是一口气攻下汴京!”有人想得心神激荡,喊了出来。
一群女真人立刻就哈哈大笑了,“你当是咱们这土城呢!你可见过汴京的城墙有多高多厚没有!”
“宋人那么多,其中岂无健儿?咱们若能打到城下,已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了!”
一群女真人这样叽叽喳喳地商议时,吴乞买望向了他们的智者。
“希尹,你这次出使大宋,可听说什么出色的人物没有?”
完颜希尹忽然就想起他离开汴京前听说的那个新闻。
他似乎应该说一句,有那么一位年轻的公主带领她的道士们往太原府去了,待粘罕南下时,恐怕是要遇上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
公主还没有在战场上建立任何的名声,而他们的完颜粘罕却是一位立下无数战功的名将。
而今伐宋在即,没必要节外生枝。
“臣不曾见,”这位智者最后平淡地说道,“以臣观之,南人皆不堪一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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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第五章
◎张孝纯◎
完颜希尹的看法有自己的小算盘在。
谁也不知道那位公主的斤两,就算她带来的道士各个是精兵,一共也只有几千人,就算公主是个天纵奇才,就算她灵应军那几位指挥使也都是奇才,可他们也需要成长时间啊。
没有哪个名将是生而知之,只学了兵书,没真正在战场上滚过几遭的,最多也只是赵括马谡罢了。
而完颜粘罕、完颜娄室等人,那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战争经验别说是哪个稚嫩的公主,就算是西路军的将领们也难以相提并论。
他就按最离奇的方向去想,那位公主也需要成长时间。
完颜粘罕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因此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心来此,都只能算她倒霉。
当然,要是公主当真算无遗策,提前将他们的兵力多寡,排兵布阵,行军路线,甚至是女真人穿什么甲用什么武器都研究明白,跑过来非但不是无心,甚至就是特意蹲点儿干他们——这就超出完颜希尹能理解的上限了。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是不担心的,毕竟那是位公主,金人想解决掉这个阻碍不一定需要刀兵。
他们还可以去求亲啊!
上一位都勃极烈留下许多儿子,大朝廷也有许多儿子——考虑到宋皇帝的相貌确实很不错,完颜希尹有理由相信这位公主也是一等一的美貌,那自然有许多年轻英武的皇子排队等她挑嘛!待她嫁到上京来,再生了许多儿女,自然就认女真是她的故土,也只会为大金打算了。
这些想法称不上算计,对眼下的完颜希尹而言,只是这场大战的边角料。
上京开始立东西两元帅府,完颜粘罕任西路军元帅,完颜希尹则为监军,征调渤海军、契丹军、义胜军,筹集粮草、辎重、骡马,向边境集结,这才是他最操心的事。
所以一操心,他自然就将朝真帝姬丢在了脑后。
同样也是极操心的人,离金人不远的地方,太原知府张孝纯就不能将朝真帝姬丢在脑后。
他眼下有三件极麻烦的事,他快被烦死了。
第一件不用说,自然是金人。
他也曾经担任过河东路宣抚使,因此义胜军成建制逃去被金人占领的云中府,他是很早就发现的。不仅发现,而且想了各种办法去阻止——当然,都失败了。
动之以理,晓之以情都没啥用,他尽心尽力,好不容易抓住几个义胜军,仔细问问他们:为什么会投敌,叛变,屈身侍奉蛮夷啊?作为汉家子孙,岂不自耻呢!
义胜军不自耻,被抓住的义胜军表示,他们觉得女真人很好。
至于哪里好,他们针对大宋这边说了一些,又关于女真那边说了一些,再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张孝纯就不敢听了,这些谤君辱臣的妖言,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只能赶紧将这群脸上都刺了字的贼配军往南送走,变成更贼的贼贼配军,交给其他人操心去。
总而言之,女真人真不真心接纳他们,义胜军不在乎,但女真人说话算话,赏罚分明,只要杀敌勇猛,各个要钱给钱要地给地要军功给军功,那个上升通道光辉灿烂,简直有汉唐遗风——他们肯定是要过去的呀!
这个阶段,金人只是收收逃兵,但对于守在边境线上的张孝纯来说,这群女真人是全体当了司马昭,毕竟你们已经全盘吃下了大辽的国土,又收了隔壁西夏当侄子,那如果你们不是对大宋有觊觎之心,这样疯狂爆兵的理由是什么呢?
河东路其他的地方官就劝他不要担心,担心有什么用?天塌下来个高的挡着,咱们只要听谭帅的就是。
“若事事皆在谭帅吩咐,”他对左右这样说了一句,“怕不是要丢下第二个云中府。”
所以张孝纯无师自通,没用任何人吩咐,他自己就开始备战。
首先是巡查,加固太原城的城墙,有缺漏的地方要补,有裂痕的地方要补,有不坚固的地方也要补。
补城墙是最基础的一步,城内物资也得开始囤积起来,粮食够不够,石头木料够不够,纺线织布搓绳索用的棉麻够不够?若真有那一天,太原城被围,咱们也不用慌,官家是极圣明的,我大宋又有雄兵百万,援军必能解太原之围——但咱们须得等到那一天哇!
在张孝纯忙碌着一边派人打听雁门关外金人动向,一边备战备荒时,又有第二件麻烦事出现了。
河东路地震了。
就是地震了,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是从那座山里传出来的响动,一瞬间席卷了河东路大半。
大户人家的房子结实,不很要紧,寒门小户就保不齐,等到贫寒人家的茅草泥屋,更是房倒屋塌,尤以汾州与太原的交界祈城处为甚。
有人受了伤躺在地上叫嚷,有人被埋在屋下爬不出来,还有妇人抱着小娃子,血淋淋地坐在道边哭。九月里早晚凉,中午还热着,不赶紧救援,被埋的人就要死光;不赶紧清理尸体,活着的人也要感染瘟疫;城墙又裂开了几道口子须得派人加固,住在危房里的百姓也很想找个能安全待着的地方。
还有房子里不仅埋了人,还埋了粮食啊!官府还得管几顿饭,百姓们才有力气去刨自家的屋子是不是。
两件天大的事一起压下来,这个可怜的知府就连饭也吃不上了,每天陀螺似的在太原府四处看,四处安排。
此时第三件麻烦事出现了。
谭稹不在河东这边,他管着整条对金防线,无暇天天乱跑。
但他在京中的耳目很多,知道朝真帝姬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道士,去山西祭祀玉皇大帝神宗皇帝二合一了。
这是大事呀!河东路不能无所表示呀!
所以他写信给张孝纯,要他去见朝真帝姬。
不仅要见,而且要安排妥当,力求让尊贵的帝姬在河东路待得舒适,宾至如归,力求让帝姬主持的这场罗天大醮隆重奢华、体面尊贵。哦对了,谭稹派了几个颇通文墨的幕僚和几个精乖的小内侍过来,力求写点漂亮文字,送到京里给官家当天宁节贺礼。
跑到祈城的张孝纯看看这封信,再看看这七八个活生生的随信附件。
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就好像他们完全不知道河东路地震这件事。
这位知府紧紧握着这封信,很想将它撕了,更想破口大骂,骂那位拉着几千道士来前线搞祭礼,主持“罗天大醮”的帝姬。
但他最后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他说,“好,那咱们就去晋城迎帝姬。”
帝姬啥也不知道。
她渡过黄河,一进了晋城,就发现这里地震了,只是震得不算厉害,再问一问,都说北面更严重些。
“我辈所修,非避世之道,而是济世救人之道,否则何以勘五雷,灭妖鬼,召雷雨,救苍生?”她说,“翁翁在天上见了,必也认同的。”
大家不知道帝姬的那位死了多少年的翁翁认不认同,大家只知道帝姬既然发话了,那就放下行李,先帮忙就是。
帝姬是发话的,但真正干活的还得是随行的主簿李素,由他去寻晋城的地方官,仔细问过后,再请道官送信给北面的州县,问问需不需要帮忙,需要的话,要多少人手?有工具没有?哦对了,管不管饭?
“李素这人好不讨厌,一路上没见个笑模样。”尽忠就悄悄撇嘴。
撇嘴归撇嘴,尽忠是早至玉皇观的,也早就将这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眼下请帝姬在后殿的居室里坐定,奉上了一杯热热的清茶。
帝姬喝了一口,就笑,“他性情确实孤介了些,却也是个正直君子,你看我不过是吩咐一句,他却尽心尽力去办。”
“玉皇观进奉的荔枝蜜果子,虽不如京城的手艺,”尽忠又很殷勤地从佩兰手里接过一碟点心,放在帝姬手边,“帝姬且尝一个,也算赏他们的脸了。”
她看了一眼,“偏你会这些。”
“行路原就辛苦,若帝姬还如在灵应宫一般辛苦,那就是苦上加苦了,”尽忠笑道,“听闻季兰阿姊这两年里学得极出色了,帝姬何不将她带上?也好过见那张黑脸。”
这颗七窍玲珑心,她想。
“她倒确实学了不少,带出来也无妨,”赵鹿鸣说,“不过我有个习惯,总得在家留几个让我放心的人。”
尽忠是个听得多也想得多的,听了这话就一低头,很乖巧地缩到旁边去了,那些准备攻讦李素的话也都咽到了肚子里。
“今日还有什么事没有?”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此地的官员都知道帝姬行路疲惫,”佩兰说,“有什么事也要等明日呢。”
赵鹿鸣就吐出了一口气,拿起荔枝蜜做的面果子,咬一口,准备稍作休息。
有小宫女忽然跑了进来,在佩兰耳边嘀嘀咕咕。
“张孝纯?”帝姬咬着半个果子,有点诧异,“他来做什么?”
张孝纯大约是在灵应军进入河东路后第三日到的晋州。
他准备了一下,准确说是那封信的附件们准备了一下:去见一位在神霄派内地位尊崇的帝姬,不能毫无表示,他们也准备了金灿灿的珠宝,亮闪闪的丝绸,馥郁的香料,以及比荔枝蜜更加甜美珍奇的点心。
附件们发现这位知府空着两只手,就很不高兴,又提点了他一下。
知府还得回一趟太原,问自己的妻子要些压箱底的嫁妆,夹在这些美妙的礼物里,很不起眼,大家才一起出发。
路上难免要说话,附件们又很好心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神霄派何等势大,盛气凌人处,连咱们这些内官也要避他一头,若不能准备厚礼,来日在官家面前说上一句,知府这几年的辛苦功绩岂不埋没了去?”
张孝纯就死死皱着眉,想起义胜军那些谤君辱臣的话,很想复述几句过过嘴瘾。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坐在那里,片刻后又掀起了帘子,往外看一看。
几个内官见他不吭声,知道已经说服这头倔驴知府了,就互相很得意地对视一眼。
但倔驴知府忽然又说话了,“那些……那些是哪里来的道士?”
有道士脱了外袍,一件件堆在地上,只穿着里面的褂子,在那扛着木料走来走去;
有道士坐在摊前,百姓们排成长队,一个个地在那里诊脉;
还有道士手里拎着个大棒子,站在城墙上,奋力地对着一桶泥浆在那搅啊搅。
张孝纯跳下马车,指着他们就问向城门的守卫,“这是哪里来的许多道士啊?”
守卫往上看一眼,“相公,这是朝真帝姬带来的灵应军啊。”
太原知府飞快地转过头去看坐在车上没下来的内侍们。
内侍们像是看到了什么认知之外的东西,表情无助极了。
张孝纯一瞬间也跟着感到无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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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第六章
◎磨刀霍霍◎
玉皇观原本不是神霄宫的地盘。
它是神宗时建的,体量也不大,毕竟神宗信佛道也没信得像当今官家一样疯,宗教人士就拿不到那么高的预算,大体上是一座清幽而朴素的道观。
而今帝姬来了,但也并没有给前殿和大殿搞什么花团锦簇的玩意儿,黄袍加身这种后世经常为各路神佛搞的仪式,在赵鹿鸣这不存在。
笑死,她光是操心灵应军的吃喝拉撒已经用尽洪荒之力了,每一个铜板花出去都得有来有回,哪有功夫搞这个。
但她也不担心有人批评她怠慢了她那被上了尊号的玉皇爷爷。
毕竟她已经带来了给玉皇爷爷最重要的贡品——德音族姬。
那位太原知府到了道观门口,有人听完通报就迎他进去,但没立刻放他见帝姬,而是请他在前殿稍等等,同族姬大眼瞪小眼一会儿。等到帝姬吃完果子,点一点头,再将他带进去。
山东大汉,国字脸,而且看起来皮肤有些黑,还有点瘦,这就不太符合我大宋文官珠圆玉润白面微须的标准,四十多岁,但五官是很端正的,一点也不拉胯,因此总体来说还是很有风度。
这就能解释那个关于张孝纯的八卦,据说这人出身贫寒,但年少有为嘛,被一位姓吉的老乡看重,不仅资助他,还将女儿嫁他,而且还跟富弼嫁女似的,夫人病逝,就再接再厉地嫁一位自家女儿进去,一直到好女婿扶摇直上,当了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太原府……还是对老丈人一家子不离不弃。
按照当时的道德观评判,至少是个厚道老实的人。
见帝姬也是很老实,帝姬在上首打量他半天,这位知府的头是抬着的,但目光始终往下放,从讲起第一句客气话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开始,到途中感谢帝姬的灵应军救百姓于危难之中,再到称赞帝姬的纯孝,称赞官家的修道,修道好,修道妙,修道修得大宋百姓呱呱叫,总之就是四平八稳,一点也看不出心里在想啥。
帝姬看看他,再看看这几个代表谭稹来的小内侍,以及仍旧在外面走来走去,搬运礼物的仆役。
“谭帅忠勤为国,皆在爹爹,在诸位相公心中,何必如此劳谦?”
小内侍非常得意,但又不能挺挺胸,“谭帅说,仙童为大□□福祉,与德音族姬千里至此,不辞劳苦,我辈世中俗人,所谋者不过百年,奉上这些俗物,岂足供奉神前?还望帝姬不嫌弃,这便是奴婢们的一份心了。”
上首处的帝姬看看小内侍,再看看坐在一边依旧垂着眼皮的知府,笑眯眯地侧过头,向尽忠点一点头。
小内侍们被请下去了,跟尽忠联络一下感情,讲一些只有宦官们才会听的话,当然不能在马厩里讲,也不能一边吃麦饭喝菜汤讲,宦官们有本事将自己的生活收拾得舒舒服服的。
这间收拾得干净明亮的屋子里,目前就剩下了张孝纯和帝姬,以及帝姬身后那一群从灵应宫带出来的宫女。
帝姬盯着这个中年文官看。
很显然对方有点迷茫,在认真思考他为什么不能同宦官们一起出去——哪怕帝姬寻宦官有话说,放他先走都比给他留下来要对劲些吧?他俩有啥话说啊?这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看他干啥啊?他家里确实有俩犬子没结婚,可也配不上她啊。
有点尴尬,但闻闻茶水的气味还很香,这位知府虽然迷茫,但并不慌,他想了想,大大方方地直接开口问:“帝姬驾临晋城,可有用臣之处?”
“有。”她答得很快。
张孝纯就更迷茫了,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请帝姬明示。”
帝姬盯着他,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个谨慎的中年人就是不会喝茶,还有点遗憾。
“我是为翁翁而来,”她说,“翁翁给我托梦了。”
任谁听到,都觉得这很可能是个“这故事说来话长”的开头,而且还是一个充满神棍意味的故事开头,那么谨慎的中年人又一次拿起茶杯,就没什么问题。
“翁翁说……”
谨慎的中年人喝了一口茶。
“金人要打过来了,”她说,“直奔太原。”
谨慎的太原知府一口热茶就喷地上了,非礼勿视也被他丢到了脑后,满眼惊诧,甚至是惊恐地看着她,眼睛里几乎要跳出大字: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样的啊?!
帝姬的形象已经诡异得无以复加,而且是不断破碎再重塑——而张孝纯本人并不是个天真憨直,不谙世事的。
他觉得,帝姬和灵应军都实在是太古怪了。
……比如说他来时看到的那一切。
……那时他对帝姬的印象还是颇有转变的。
河东路的道士分两种:
一种是普通道士,要么不入世,入世就是给人做做道场,换一碗饭吃;
另一种是神霄派道士,人家既不出世,也不会轻易给哪个土财主做道场,人家都是和权贵们结交来往,并且恨不得圈地跑马给太行山都圈进道观里去当“荒山”;
而今张孝纯的辖区来了第三种道士,还是白鹿灵应宫这座顶级神霄宫的道士,不下馆子也不抢瓜农的西瓜吃,而是穿个短褂帮忙修补危墙,给老百姓看病,甚至见到有房倒屋塌的,上去帮忙刨人再挖坑埋人一条龙。
那天不仅这位知府出乎意料,而且附件们也很出乎意料,内侍们长在汴京,与道观常有来往,几时见过这样的道士?但他们就迅速找到了一个理由:
“且细想想,寻常道童原就是穷苦人家养不得孩子,为了一口饭送进去的,平日里挑水劈柴什么粗笨活不做呢?打得骂得,帝姬要他们出来干活,他们长了几颗脑袋敢忤逆仙长呢?”
“莫说他们,就是咱们初进宫时,替师傅们倒夜壶、刷夜壶的事也都做过,一个没刷干净,略有些许气味,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哪!”
张孝纯听了就不言语,走过去细细打量那些在城门处出来进去的道人,城门处也有些民夫在干活,一边干还一边嘀嘀咕咕。
“看他们也算是修仙的,”有人说,“却也这样苦累。”
“你当他们苦累,他们可不算!”
如何就不算了?于是这几个民夫中有一个特别能吃瓜,不仅能吃瓜,还有好运道的就啧啧嘴,细细讲起:
小道士们吃得好!
这就是极了不得的一件事。
都说京城里的贵人每天吃得像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瓜果点心山珍海味流水似的,可在山西这地方,寻常人家每日只有麦饭、野菜、盐豆子罢了,若有一块嫩嫩的豆腐,点一点酱就比得过珍馐美味——可别说这个了,寻常人家能吃饱饭就不错啦!
百姓平日里是吃苦的,可军中也是如此,那些寻常的军汉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平日演练时饿着肚子喝一碗水上床睡觉,打仗时能敞开了吃麦饭,再来一勺带肉味儿,带油星的汤就算好样的,再要是给酒给肉,这就是要大家献身报国了!你都吃了酒肉,你怎么还不知足,还想活下去吗!
灵应军这边开饭,一派道士坐在城墙下吃,城墙上的民夫就抻脖子去瞅。
瞅他们吃得其实也不算什么好东西,除了每人一大碗麦饭,两根萝卜干,再有就是一碗菜汤罢了——可那菜汤里加了不少油盐,他们嗅得真切!
虽也没有荤腥,管饭却还买了些鸡蛋回来,敲完了往里一扔,这一碗菜汤上飘着蛋花,那就香煞人了!连汤里的鸡蛋皮都看不见了,足可以一口气喝上它一大碗!
什么人还要吃鸡蛋汤的,造孽!
那个特别能吃瓜的民夫没忍住,凑过去搭话,还被一个小道士分了两勺汤回来,拌在民夫那没有半点荤腥的,嚼起来稗子砂砾一起咯咯作响的麦饭里。
“不要紧,”小道士见他还要道谢,连忙制止,“我们晚上还有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一群民夫就惊呼。
“岂止!”那个咂咂嘴,回忆蛋花汤的民夫就说道,“他们每日还能领个几百钱呢!”
这一群民夫就更羡慕了。
他们不是被雇来干活的,是临时被拉来出劳役的,伙食自备,工钱也要看服过劳役后,官府老爷的慈悲——也别说上面的规矩怎么样,上面规矩我大宋还善养士卒呢,那一个个士兵还不是被喝兵血喝到面黄肌瘦,人人都这么过的!
“到底是神霄宫的仙长啊,哪怕是脱了道袍同咱们一起做活,人家也是尊贵着呢!”
他们最后只能这样感慨一句。
张孝纯听完了,不吱声,回到眼巴巴等他的附件们那里,大家一起继续上路,留他在心里勾勒帝姬的形象:
善良纯孝、宽柔待下,应该还非常聪慧,总之是官家的好女儿,不仅堪为贵女表率,而且是可以上表夸一夸的程度。毕竟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儿要是不骄纵,不打骂身边的人就已经称得上是美德,而这位帝姬竟然对她平日里见不到的这些粗使道人,或者也可以说是灵应军士兵,这般厚待。
毕竟来了三五千人,哪怕就按照五个人吃一个鸡蛋来算,他们一顿饭也得吃下几百个鸡蛋去,这一笔钱放在负责采买伙食的小官吏手里,岂有不贪墨的呢?
鸡蛋是可以贪下的,麦饭也可以减量,于是士兵们就渐渐瘦弱;衣衫是可以贪下的,譬如一年发两身衣服,但一身也那么凑合过了,只是衣衫褴褛些;演练自然可以演练,但如果令士兵去干活种地,那又可省下一笔银钱;至于士兵阵亡了,人都死了,还发那些钱给家属,岂不是造孽么?
朝廷给各路军队的钱是足额给的,要兵精粮足,可从上到下的监军、安抚使、指挥使、虞侯,似乎每个人的俸禄都不够花。
于是好人家子弟渐渐都不愿当兵了,来当兵的除了实在活不下去的人之外,就是各路发配来的罪犯,再然后除却京城里那些漂漂亮亮的禁军外,似乎每个士兵都成了“贼配军”。
帝姬这里的钱可能是够花的,可是那么些比她年长,比她更有威望的将军都在苛待自己麾下的士兵,怎么她就能这样善待自己的士兵呢?
张孝纯心里对帝姬的形象就悄悄反转了,很欣赏,很赞同。
现在随着一口茶喷出来,反转又反转了。
“帝姬可是在路上听了些风言风语?”他笑道,“若当真如此,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帝姬大可不必忧虑。”
他只能奔着这个方向想,帝姬原是过来给玉皇上帝上尊号的,听说这里不安全,害怕了。
“张相公是保我无忧虑,还是保太原无忧虑呢?”
这话有点麻烦,而且透出的另一种意思让张孝纯不得不多想:帝姬到底是无心还是有心?有心的话是她自己有心还是别人替她有心?
他不能保证金兵不南下,但他可以保证些别的。
“河东路天险重重,关隘无数,重兵把守,”他说,“可保太原不失。”
他这话说得很谨慎,且得体,说完之后就垂着眼帘等了一等。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张孝纯一抬头,整个人就差点厥过去。
两个宫女展开了一卷河东路的大地图,而那个可怕的小姑娘已经站起身走到地图旁边。
“张相公知太原府,若愿效墨子,我为公输般,可推演游戏一局否?”
他盯着这张地图,整个人是错愕的。
“这地图是从何……”
“前番我遣人至平遥清虚观送经文时,正逢金夏联手伐宋,随行内侍就取了一份回来与我看。”
这话槽点甚多,但张孝纯已经完全明白:她来此非为了什么劳民伤财的罗天大醮,而是为了宋金之战。
“帝姬既有吩咐,”他躬身行了一礼,“臣当遵从。”
帝姬扮演的是完颜粘罕,而且是一个很不讲道理的完颜粘罕。
不讲道理之处就在于,这个粘罕从雁门关外打进来,她竟然是一路接近畅通无阻的!
于是墨子和公输般的战争迅速变成了一个蛮横小女孩大杀四方的幼稚游戏。
“代州有雁门天险,有李嗣本领兵,帝姬纵有千军……”
“降了。”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了一步。
张孝纯就忍了忍。
金兵穿过雁门,一路来到忻州。
“忻州地形逼仄,古人云翼蔽晋阳,控带云、朔,左卫勾注之塞,南扼石岭之关,”张孝纯说,“知州贺权……”
“降了。”她的手指毫不犹豫,又往前走了一步。
张孝纯就快崩溃了,不知道这熊孩子明不明白自己在讲些什么虎狼之语。
但不要紧,这盘军棋游戏再不讲理,现在金兵进入了太原府,那她总不能说他这个太原知府也要降金人吧?
太原之所以难攻,一大原因是它周围到处都是天险,出太原城往北不足百里,那就是石岭关啊!
那是个什么关?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重关,他只要派一将,领精兵前往驻守,石岭关不失,金兵就算想学邓艾,他张孝纯可不是刘禅!
憋死那群女真人!
“帝姬且看,”他矜持地指了指石岭关,“此处不能再失了吧?”
帝姬也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不知张相公欲用何人守此关?”
这位太原知府严肃起来,认真想了半天,“而今河东路,以义胜军兵最精,械最良,统制耿守忠,其人……”
而今河东路,还剩了八千义胜军。
不是没死完,是没跑完,与雁门关外姓了金的义胜军隔山相对。
帝姬突然“噗嗤”一声乐出来,乐得这位文臣不讲了,甚至眼含恼怒地直视着她。
“帝姬如此轻视我河东将士,”他冷声道,“不知是何道理?”
帝姬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天真的文臣。
“张相公,我奉朝廷之命,来此建坛,上玉皇尊号,行罗天大醮,若我请这位统制来观礼,”她说,“不失礼吧?”
话题转得很快,快到张孝纯还没摸清楚她这话的意思,但她下一句就拉开了燕国地图,令人怵然而惊。
“他这人是奸是忠,只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隔山相望处,有人也在谈论这一件事。
那位原督云中府军事的安抚使李嗣本,如今来守代州了——没办法,云中府又回到金人手里了,他没得督了。
这样一想,金人是他官路上的仇敌呀!做什么不起同仇敌忾的心,跟将士们一起抗金呢?
但李嗣本毕竟是个考虑周详的人,若金人是普通百姓,手无寸铁,他抗也就抗了,偏偏是虎狼之师,驻扎在雁门关外,盔明甲亮的,好不骇人呀!
那他抗金的心就弱了,对金人的仇恨也就没那么大了。
等到金人的使者过来拜访他,满面笑容地奉上几个箱子,他心里仅剩的一点怨气就烟消云散了。
那都是从辽国皇宫运来的珍宝和绸缎,这群女真人,自己还穿着褐色的布衣,竟然舍得将这样柔滑美丽的布匹送给他!女真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不信!
李嗣本就布下了酒席,款待这几位尊贵的女真客人,一面吃喝,一面诉诉自己的苦。
唉,唉,他待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帝姬主持的罗天大醮也不能去参加,那他就不能写漂亮文章送去京城,也就不能让官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对他最忠心的臣子了呀……
几个女真人互相看一眼,在酒桌旁窃窃私语了几句,其中就有一个青年微笑起来。
“我们女真人是信神佛的,”他说,“而今既然与大宋为兄弟之邦,那位公主主持祭礼,供奉神明,我们怎么能不带着礼物去参加,献上我们的敬意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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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完颜活女◎
罗天大醮。
说一点都不劳民伤财是不可能的,最基础的就是要修一个“祈谷福时坛”。
随着帝姬的到来,整个河东路的道士都或急或缓的向着晋城进发,他们也不会空手,都要各自带来些进贡的好东西,当然他们不会这么说。
“荒山土仪”,这是他们的说辞,就好像这些东西都是从太行山上长出来的,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北国的皮毛、南国的珍珠、昆仑的美玉、蜀中的锦缎。
这其中还有龙涎香!太行山上长出来的龙涎香!那个道士还在一本正经地讲起这种香料出自山崖的缝隙间,是采香人不顾危险,在山崖间如山魈一般跳跃寻觅,终于采集得到的。
宫女将装在匣里的香料递给帝姬,帝姬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一句。
王穿云转过头问佩兰,“帝姬在说什么?什么叫农业报?”
佩兰面不改色,“多嘴。”
“那这个是山上长出来的吗?”小姑娘还是很好奇。
佩兰就叹了一口气,“你是好好送进灵应宫的吗?”
所谓的“土仪”不是从荒山上长出来的,那就只能是从各地搜刮来的,而今汇聚到赵鹿鸣这里,也不只是简单的送礼,他们自然都有所求,比如说罗天大醮目前还在建坛阶段,工程由灵应军负责了,那然后呢?
醮典要来七次,科仪要来十二个,灵应宫没那许多道士,从蜀中带过来的也有限,那自然河东路的道士就要毛遂自荐个位置。
要是能在这样大的仪式上露个脸,帝姬再美言几句,调去汴京譬如宝箓宫那样的地方,那距离官家可就一步之遥了!
官家爱钱,待别个都吝啬,独独为自己修宫殿园林,以及赏赐道士们荒山道观这两件最为慷慨,这要是能入了官家的眼,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第二个林灵素呢?
民脂民膏就以这种方式飞速聚集在玉皇观中。
到得晚上,帝姬就看一眼那一箱箱的东西,“原来三哥也送过我这样大的珠子。”
她拿起一串光润洁白的珠串,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