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青黛侧身,用原音对亓洛传音入耳,“带着你三师妹和四师弟上台护法,助阿绥渡劫筑基。”亓洛一凛,一手拎一个,迫不及待上台,“弟子遵命。”
青黛留下一丝元神护法,随后反握魔尊手腕,“至于你……”
“跟我走。”
两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们又回到了初见的那棵桃树下。
青黛一推,魔尊直愣愣地撞上枝干,“这里不会有第二人听到你的话。你可以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她恢复了真身,有一搭没一搭地戳腰间晴水绿毛笔,“莫不是魔气压抑久了,入魔的程度更深了?怎么喊我作师尊?”
魔尊低头,已冷静许多。
他触摸手下桃树的粗糙纹路,看见的、听到的、闻到的,触到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魔尊不敢抬头看青黛,他体内魔气疯狂涌动,表面平静道,“泠宗主,你听过神器浮生梦吗?”
“浮生梦?”青黛轻声自语,“传闻中可以将修为大能困死在梦境中的上古神器?”
“不过,从未有人真的见过。”
“困在梦境……哈哈。”魔尊仰头笑出声,“难不成真是我低估了上古神器么?哈哈哈哈哈哈。”
魔尊的笑中混杂着癫狂和不甘,逐渐成为近乎疯狂的大笑,甚至结界内的空间都产生了片刻的扭曲。
听起来…却很可怜。
青黛一眯眼,半弯腰,径直捂上魔尊的嘴,“……你想要浮生梦?”
“多大点事?不许一副要死要活的脸色。”
魔尊摇头,一身白衣逐渐变回深色,五官身型也变回自已的模样。
他抚上青黛的手,无声抬眼看青黛。
深邃凤眼中的黑纯粹而悲伤,“我想要我的师尊。”
这双眼睛……
好像阿绥。
可要说像,又并非一模一样。
眼中的灵魂,相差得太多太多。
青黛用力捏他下半张脸,哄这位“一百零八岁”的小魔物,“好好好。你为天璇赢了一局,我帮你找师尊。”
“哈哈。”魔尊仰倒,开始胡言乱语,“不要。要你。”
“小魔物。你怎还得寸进尺?”
“反正是梦。不如我们在天璇宗办场天下皆知的婚宴如何?把活着的太华门派全部弟子都请过来。魔头宴丰不是爱凑热闹,总喊着攻下太华么?也请来。哈哈。”
“………”
美强惨魔尊他重返年少12
结界中的空气瞬间沉寂,两人细微的呼吸声放大数倍,属于大乘期强者的威压迎头压下。
“婚宴?和谁?”青黛嘴角抿直,手下越发用力,“你……是在调戏我?”
魔尊仍旧一双笑眼,被捂得喘不过气,他呼吸渐重,执着把每个字说清楚,“真心求娶。”
“诛魔大战时,你便不愿听我的。”他眼中的苦涩太沉,沉到压弯了眉眼,“在梦中,你也不肯依我一回吗?”
“你不愿嫁么?这可是我的梦。”魔尊小声嘟囔,低沉声线下意外透出几分少年人的委屈和无助,“什么破神器。造个这么真的梦做什么?”
他的眼珠缓慢转动,最后落到桃树地上盘根错节的根茎,“可怎么办呢?哪怕在梦中,我也不想强迫师尊。”
“……”青黛一挥袖,展翅欲飞的银色面具重新覆上魔尊的脸。
她松开手,站直,“想要浮生梦就直说,我又没说不帮你抢。别再胡言乱语。”
“十日后,合墟秘境时隔千年再度开启,浮生梦就在那。我会和你一起去。”
合墟秘境?
魔尊一动,有了点反应。
按他记忆中发展,当年宗门大会后,师尊被罚关了五十年禁闭,大师姐修为连跌几阶,五师兄落下终身残疾,天璇宗受到重创,宗门内无一人进入合墟秘境寻找机缘。
后来,进去的修土皆寻得了无数上好的机缘和秘宝。修为大跨越的修土更是不在少数。
这合墟秘境确实玄妙无比。他苟活的一千八百年里,合墟秘境只开了两次。
第一次,师尊被关禁闭,他无心寻宝。第二次,他听说离合墟秘境千万里之外的聚魔渊有寻魂入体的法器,便毫不犹豫地改道去了聚魔渊。
可笑,他最后竟拿回了个没用的废铁。
而正是魔尊第二次没去成的合墟秘境,让正道修土寻得了对付他的浮生梦。
此去合墟秘境,倘若他能在里面找到复生师尊和天璇宗所有人的机缘呢?
倘若……倘若……
魔尊苍白的手按住脑袋。
事关师尊的生死,早就拔除心魔的识海竟开始隐隐作痛。
心魔癫狂不止,尖锐而大声地骂他是一事无成的蛀虫废物。
重复一遍又一遍。
血淋淋的灵魂再度被撕咬得支离破碎。
魔尊按响指节。
是梦,就是了罢。
护不了千年前的师尊,总要护好眼下的她。
魔尊一笑,眼神中的疯狂尽数褪去,换做了青黛熟悉的模样,他伸手卖乖,“泠宗主,我知错了。我跟你去。”
“你真是…比尤宁她们还会变戏法。”青黛没理会他的动作,解开结界往天璇宗方向走,“大逆不道的小魔物,下回再敢到我面前胡言乱语,我就拿缚仙阵捆你。”
魔尊一手放到脑后,既不紧张也无畏惧,“捆了就可以成亲吗?”
想明白了许多事,魔尊倒松弛不少,“勾引”青黛更加得心应手。
青黛握紧腰间玉笔,竖起两指抵到唇边,默念咒语。
“泠宗主,我方才说……呃!”
那梅树像活过来了似的,粉嫩的枝条伸长,狠狠抽了魔尊一鞭。同时,脚下树根拔地而起,盘旋着缠绕上魔尊脚腕。
魔尊脸上面具被打偏,下巴迅速浮起一道红痕,他不慌不忙扣回面具,“原来师尊害羞是这样的。”
树根骤然收紧,把人倒挂枝头,魔尊没使力,随着清风摇晃,鼻间全是天璇宗熟悉的桃花香气,师尊超然飘逸背影还在眼前。
好安宁。
他认了。
就算耗尽魔气,他也要做完这个美梦。
魔尊笑着,面具咔嗒一声掉到地上。
他不在意,反而笑得更加张扬。
“……小师弟?”
在宗门大会前被安排去种地的尤宁和琅彧扛着锄头终于回来了。
尤宁惊恐,“亓洛那小子不是传音给我说你赢了比试,还筑基成功了吗?谁把你挂在这的?还笑得跟走火入魔似的?”
魔尊看了两人一眼,柔和道,“……大师姐,五师兄,好久不见。”
“妈呀。这么乖?”尤宁一把丢开锄头,撸起袖子准备爬树救人,“小阿绥,你不会真的犯大事了吧?!”
琅彧也担忧,“有师尊在,天璇之内,无人可伤我们宗门弟子。是……师尊做的吗?”
“小师弟,别害怕。师尊最是心软。我们这就帮你去劝劝师尊。”
“好啊。”魔尊扬唇,天真地看他们,“那就有劳师兄师姐去劝劝师尊……答应我的求娶。”
啪唧,尤宁摔倒,她颤颤巍巍,“你你你……”
魔尊慢悠悠,“说笑的。”
两人半信半疑,毕竟……
瞎子都看得出小师弟觊觎师尊了多年,聋子都听得见小师弟一靠近师尊就狂跳的心,瘸子都追得上小师弟一跟在师尊身后就扭扭捏捏的脚步。
魔尊一笑,树根竟蠕动起来,听话地把人完好无损放回地面。
一袭黑衣长袍,衣袂飘飞,像流动的夜色。他捻起肩上半片梅花,放到唇边轻嗅,“我乐意,自愿的。”
尤宁憋了半天,“你怎么穿小黑的衣服?”
琅彧看着他近似邪魅魔修的轻佻动作,“你好浪哦。”
魔尊静静地立在梅花树下,心境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他目光掠过青黛远去的方向,但笑不语。
而这边真正的小师弟,正兴高采烈地满场找青黛。
他一个修为停滞了几年的废物,不仅在整个门派面前为天璇宗赢了比试,还成功渡劫筑基了!
这是不是说明……
他离师尊身边那个位置,更近了一点点。
赫连绥面红耳赤,脸上红晕和淤青交杂,看起来十分滑稽,他却第一次高高扬起了头。
“师、师尊!”
见到熟悉身影,赫连绥甚至忘了用术法和修为,迈开腿一路狂奔,“师尊,我有话要说!”
美强惨魔尊他重返年少13
跑到青黛面前,少年忙用干净衣袖擦去脸上血迹和细汗,他忐忑地揉搓自已脸蛋,“师、师尊…..”
红衣女人站在竹林下,面色平和,她仍在把玩腰间玉笔,仿佛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又让人无法窥探其真实内心。
青黛闻声抬头。
她再度听到“师尊”两个字不免头疼。
似乎是怕眼前人也跟那小魔物一样胡言乱语,青黛漫不经心地堵去赫连绥未尽之言,“小阿绥。”
专心修炼和养崽的天璇宗宗主显然不太懂怎么面对和回应他人的超出寻常的感情。
青黛苦苦思索了半晌,拿出哄孩子必杀技,“可有想要的秘籍和法宝?师尊……也帮你抢来。”
“也…..抢?”赫连绥懵了,脸上红晕更甚,他犹豫道,“弟子不想要那些。”
不想要秘籍和法宝?
青黛慢慢与赫连绥对上视线,他的眼型线条流畅,紧张时会微微张大,露出黑澄澄的瞳仁,既有少年人的纯真,又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浓烈渴望和挣扎。
那他想要什么?
青黛抠紧玉笔,开始头疼。
她琢磨着,待会儿要是赫连绥也…..大逆不道地说了胡话,那她就把人与小黑排排吊起来思过。
见师尊不说话,赫连绥脸色逐渐转白,他低头揪腰间红色飘带,把光滑的绸面揉成一团,他轻声,“宗门大会上,弟子做的好吗?”
“我没有给天璇宗丢人,我、我还渡劫成功了,我终于不是筑基都做不到的废物,师尊再也不用因为我被外人非议……我、我……”
赫连绥突然说不下去,他喉咙一哽,迟疑道,“对不起,师尊。我好像有点蠢。”
只不过是赢了一场最普通不过的比试而已,他太得意忘形了。
万一师尊不喜欢他这副沾沾自喜的蠢样子怎么办…..
在听到赫连绥第一句话时,青黛愣住。
并非是因为赫连绥说了什么,而是她自已都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感受到突如其来的触动。
原来赫连绥只是想要她的一句夸奖。
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像指尖骤然握住了撞上心口的一缕清风,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胸口处只余下吹皱的衣领。
赫连绥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动。
一丝凉意戳上他的额头,女声轻笑,“阿绥,你一直做的很好。”
“没有宗门大会,没有渡劫筑基,你也是很好的阿绥。”
“叮——任务达成进度35%”
毛子哟了一声:一句夸奖涨了20%的进度哎!
毛子开始转动它不太灵光的智脑:少年绥进度给的真痛快。反正是同一个进度条,你别整那个时间管理、平等博爱了,直接霸道师尊强制爱。脸红易害羞的少年绥他不香吗!
青黛心里对这个世界隐约有了猜测,她难得认真:不能单线攻略。你指望魔尊绥给一个梦中人多少进度?别慌,他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毛子:想一次泡两个就直说。
青黛一巴掌扇飞毛球:我看你也风韵犹存。
赫连绥拼命睁大眼睛,咬紧牙关,不肯抬头。
师尊向来对天璇宗的人都很好、很好。可师尊个性自由散漫,从未单独跟他说过这样真挚的话。
赫连绥,“我、我…..”
说不出话。他泄气,揉眼睛,“师尊,阿绥明白了。”
青黛松了口气,自家亲弟子就是比较乖,不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赫连绥正色道,“师尊喜欢怎样的道侣?”
青黛:“……?”玉笔再度被握紧。
见师尊脸色不好,赫连绥整个人爆红,他超大力摆手,差点把重伤未愈的自已给撅飞,“不是、不是!师尊,弟子不是那个意思!”
赫连绥舌头打结,“不是!弟子没有不知廉耻地冒犯师尊的心思!”其实有,但不敢说。
青黛笑吟吟,等待他的解释。
赫连绥双手并用地比划,“弟子、弟子是在宗门大会前,听见一群修土在和掌门说师尊的婚事,我这才、这才想问问师尊的想法……”
他逐渐苦涩,“毕竟是未来陪伴师尊一辈子的道侣。”
师尊和一辈子,听起来就叫人心口发烫。
掌门师兄?
青黛若有所思,转而问了赫连绥另一个问题,“你们喜欢怎样的?”
毛子摔瓜子:你这给娃找后爹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喂!
赫连绥表情僵硬,暗暗咬牙。
谁都不喜欢!都讨厌!没有人能配得上师尊!
青黛哎了声,似乎在认真思考,“从前你不是一心拜入凌霄剑宗吗?找个剑修做你们师尊的道侣如何?”
赫连绥还是藏不住表情的年纪,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压在嘴角,他用力咬唇,似要冲上去把凌霄宗的所有剑修的咬死,他哼道,“不好。整日练剑,硬邦邦的,一定不会体贴师尊。”
不像他,记好了师尊所有喜恶,绝不做会让师尊不开心的事。
青黛点头,“那碧落宗的丹修也不错。他们一枚仙丹千金难求,往后天璇宗定不会缺你们零花的碎银。”
赫连绥忙道,“他们花钱必定大手大脚!万一连累天璇,把天璇败光了怎么办!而且……弟子写符画画也可以赚钱!”
这回急得赫连绥直接明面拉踩。
竹林下的女人悠悠拂过一片竹叶,红衣与周围清雅竹林形成鲜明又和谐的对比,斑驳光影在她脸上跳跃,不似人间色,更像画中仙。
赫连绥躁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只痴痴盯着青黛看。
青黛笑道,听不出是玩笑,还是真心话,“瞧,他们都过不了天璇弟子的眼,怎配入我天璇宗的门?”
毛子:….更像给娃找后爹了。
青黛扇飞毛球加一。
赫连绥心中郁气诡异地有所消散。
是。
他也许是世人眼中的废物,没有剑修的强悍战力,也没有丹修的万贯家财。
但……天璇的弟子一定更喜欢他!!!
这一点,没有人能胜过他!
那边魔尊莫名打了个喷嚏,慢条斯理地戴回面具。
十日后,合墟幻境的入口。
魔尊抱臂,不悦,“为什么要带上他?”
他忽略了后面站着的一小排天璇宗师兄师姐,单独针对赫连绥。
赫连绥忙前忙后帮青黛准备行装,抽空回嘴,“我是师尊的弟子,本就该陪着师尊来。你又算什么?”
魔尊换了一身黑衣,罕见的银丝暗纹织成繁复而神秘的图案,看起来比从前那套更加华贵,冷冷睨他,“你太把自已当回事了,赫连绥。”
不知是不是错觉,男人一说起说赫连绥的名字,就有种难以名状的厌恶,像块擦不掉抹不去的丑陋烙印。
赫连绥握拳,心底竟产生了共鸣般的冷意。
他从前也很讨厌自已,讨厌他作为赫连绥的全部。可遇到师尊后,他才拼尽全力地去做那个“很好的阿绥”。
这小黑,为何会像从前的他,甚至更甚、更甚。
眼见两人又不对付,青黛径直迈入幻境,扔下一句,“继续吵。要是高兴了,打一场也可以。”
两人噤声,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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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一脚踏入幻境后,四周景象突变,远处群山环抱,峰顶云雾弥漫,近处则一片广阔花海,各色花卉足足有半人高,诡谲艳丽。
“师尊!”赫连绥拨开缠在他腰侧的向日葵,艰难向前走。
不消一会儿,白衣少年全身蹭得红一处,黄一处,粉一处,他顶着五花八门的脸毫无知觉,“我们是要去找那个传说中的神器浮生梦吗?”
青黛没回答,魔尊顿住脚步,语气不明,“废物,你中毒了。”
“……”赫连绥不信,试着调动修为,发现灵力流转自如,并无异常。
赫连绥哼了一声,牢记师尊的话,不打算理会他。
此刻,魔尊表情隐在面具下,眼神却难以形容的复杂。闪烁的微光中,既有一丝对即将发生好戏的期待,又有片刻的不安与抗拒。
真好奇啊,少年的自已会怎么做?
师尊…..又是什么反应呢?
赫连绥埋头走,忽然一人带着熟悉气息的手抚过他侧脸。
那只手在他脸上游走,滑过他眉宇,又顺着鼻梁往下,最后捏起了他的下巴。
赫连绥傻了,结结巴巴,“师、师尊?”
面前女人眉头轻蹙,用指腹擦去赫连绥脸上花粉,动作无奈地晃他下巴,“小阿绥,你中毒了。”
赫连绥瞳孔一颤。
他他他他…..中毒了?
“唔。”青黛松开手,自然凑到赫连绥的脸边,上下端详这一张脸,“这毒暂时解不了。”
师尊都解不了的毒…..
心思百转千回,赫连绥悲观地想,能死在师尊身边,其实挺好的….
“哼。”旁边的魔物在取笑他。
赫连绥握紧拳头。
不可以。他绝对不能死。
至少…..把那天天黏在师尊身边的无耻魔物先弄死再说。
赫连绥的杀意已起,迎头被青黛拍了一掌,“怎么?解不了毒就要弑师?”
“师尊,我….”
青黛凝目看赫连绥表情,她眼中并无担忧,反而兴味盎然,“拜入天璇宗,你可有后悔过?”
赫连绥一呆。
这……是要他交代遗言了吗?
魔尊毫不遮掩,直勾勾看青黛。
赫连绥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巴一张一合,“从未后悔。”
“为何?你从前不是想做个威风凛凛的剑修吗?”
赫连绥咬牙,不太想说,可嘴巴居然不听使唤地开合,“我、我想做剑修,是因为从小父亲兄长都憎恨厌恶我。若、我拿起最威风的剑,走到了顶峰的位置,他们、他们一定可以看得到我。”
魔尊心境平静无波,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看到青黛脸上近似于疼惜的表情,他才微微皱起眉头。
赫连绥满头大汗,继续说,一字一句,“可现在,我只想做师尊的弟子。”
“师尊……”赫连绥眼睛血红,额角青筋凸显,极力克制眼眶要滚落的泪,“师尊比我过去的一切都重要。”
“我不需要任何人。”
“只要师尊眼中有我,赫连绥愿以已元神为引,立誓于天地,敬师尊如恒,守师尊长生。”
“叮——任务达成进度50%”
魔尊哂笑。
中了这么大剂量的真情毒,居然还是不敢说出“爱”之一字。
真窝囊啊赫连绥。
真窝囊,十八岁的自已。
会后悔的。
就像现在的自已。
青黛叹气,擦去赫连绥的眼泪,“哭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抖了个干净。赫连绥闭眼装死,他封住自已全身筋脉,勉强夺回了一点身体控制权,他语速飞快,“我中毒了。师尊就当我脑子被毒坏了吧。”
师尊是什么神仙人物,他竟敢妄想陪师尊一辈子?他怎么敢的?
见赫连绥顿生退缩之意,魔尊指尖收紧,不自觉敲击手臂上的玄铁护腕,发出笃笃的沉闷响声。
“……”良久之后,魔尊出声,“泠宗主。”
青黛应声,“什么?”
魔尊淡淡,“赫连绥心悦你。”
此话一出,面前师徒两人皆一动不动。
魔尊唇线上扬,笑容难以捉摸,“咦?看不出来吗?我以为赫连绥爱慕他师尊是人尽皆知的事呢。”
体内潜伏的毒性逐渐加强,赫连绥拼命调动全身灵力抵抗,一时腿软跪地。
他仰头,恶狠狠瞪魔尊,“你、你……”
“休、休要……”
“……胡、胡说!”
“不喜欢?”魔尊转头,温柔地看青黛,“泠宗主,我前几日与你说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青黛也温柔道,“你想寻死了吗?”
“……”赫连绥猛捶地面,“魔物你找死!”
他气的脸得白了,“你竟敢冒犯师尊!”
“好了。我们还有正事。”青黛喊停。
赫连绥不甘闭嘴,眼神依然凶狠。
青黛轻飘飘看他一眼,“关于你的事,等出了幻境,再和我好好说一遍。”
赫连绥埋头,瞬间变乖。
青黛燃了张符,赤红色烟雾袅袅从指尖升腾,她盯了片刻,莞尔道,“真不知我们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竟然一入合墟就被困进了浮生梦的结界。”
她眼神扫过魔尊身侧,“真是有缘。”
“是么?”魔尊越过赫连绥,心情大好。
他环顾四周,似乎也察觉了熟悉的灵力波动,他敛颚,神色平静,“是器灵。”
离开天璇宗,魔尊体内的魔气无所顾忌,周身汹涌暗流在怒吼。
他一脚碾过身边向日葵,自然流露对万物生灵的绝对掌控力,“把本座耍着玩,有趣吗?”
“你竟敢…..利用师尊困住本座?”脚下花枝蔫蔫颤动,魔尊面无表情,“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花枝儿受不住,惨叫一声,化做了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少年,他通体雪白,气鼓鼓瞪魔尊,“是汝等擅自闯入结界,妄图夺取神器,吾明明什么都还没做!”
尖锐喊叫刺得赫连绥回神。
眼前,稚气未脱的小孩就这么被那魔物冷酷无情地踩在脚下,踩的姿势还十分熟练。
赫连绥瞥开视线,口气强硬,“是你下的毒?”
害得他在师尊丢了脸!
器灵龇牙咧嘴,“不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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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还能是谁?”赫连绥扭回头,眼眶里被逼出来的泪意尚存,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威慑力却不足。
器灵果然不怕他,理直气壮,“想抢神器?吾才不会放汝等出去!哼哼!”
“啊呀!”
器灵又被踩了一脚。
矮小圆滚的器灵对背上黑压压那位怵得很,它小声但倔强,“都来看啊,大人欺负小孩了。”
“前辈。”青黛折下几簇花枝抱在怀中,指尖用力一碾,在指腹留下彩色粉末,“您估摸有五千岁了吧,这么欺负我徒儿,确实不好。”
五千岁的…..小孩?
赫连绥僵硬转动视线。
器灵鼓起脸,“汝是谁?吾主的真情毒为何对汝不起作用?”
青黛单手捏指成诀,原本绚烂的花田瞬间失色、枯萎,从生机勃勃变做了死寂的荒漠,漫天风沙狂舞,混合苍凉与压抑的寒意,像大战后残存的废墟。
猎猎风声中,她不见丝毫凌乱,淡笑,“前辈,您是想和符修玩阵法吗?”
浮生梦的结界内到处是阵法,幻境是,真情毒也是,解阵的阵眼一环扣一环,若非进来的是一位大乘期的符修,或许真难以和那五千岁的器灵硬碰硬。
而真情毒阵的阵眼就在面前这位器灵身上。
在….黑衣魔尊脚下踩的正中心。
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魔尊控住了阵眼,刚好方便青黛解阵。
青黛眸光流转,唇形微动,“阿绥。”
魔尊率先侧头,视线轻轻掠过青黛的脸。
青黛眼瞳温和清亮,纯粹而直接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
魔尊心头异样。
他不经意瞥过赫连绥,那人正警惕瞪着他脚下器灵,似乎对青黛的声音毫无反应。
魔尊:“…..”怎么回事?
器灵不甘地哼哼,“这位浑身滋滋冒着魔气的家伙,也是符修不成?”
魔尊抬脚,把器灵往外边踹,“看不出来?怪叫人伤心的。”
器灵嗖地一下躲到小土堆后,“哼!若吾主尚在,汝等都死定啦!”
“轩辕仙不是位仁爱宽厚的前辈么?”
“吾主当然是……!”器灵噎住,瞪大眼睛,“汝怎知吾主是轩辕仙!”
“外界明明无人知晓浮生梦是谁所造!”
确实,浮生梦是个来历不明的神器。
但轩辕仙可是万年前赫赫有名的散修前辈,他不仅精通各类阵法,炼器的本事也出神入化。关于他的故事,早不知编做几个版本的话本流传于世间。
抛开轩辕仙无门无派,以散修的身份登顶成仙的事迹外,他还有段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轩辕仙游历人间时受了重伤,被一魔族女子所救。
轩辕仙与她相识相爱,两人低调成婚后,那魔族女子便日日怂恿轩辕仙为她复仇,杀尽正道各派。
正道自然不会任他挑衅,各派联合追杀他们两人。魔族女子害得他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轩辕仙幡然醒悟、悔不当初,毅然杀妻证道,
天璇宗藏书阁内话本垒得比秘籍还高,师兄师姐在传阅时,赫连绥也扫过几眼,他试探道,“那个与魔族女子相恋,最后杀妻证道的轩辕仙?”
器灵雪白的眉毛跟烧起来似的,它脸红脖子粗,大骂,“蠢货!蠢货!汝等都是蠢货!吾主才不是那种人!”
青黛走到它面前,尊敬地把它拎了起来,“冷静点。”
“在神器的结界里下了这么繁琐的阵法,最后竟弄出来个不死不伤,反而让人吐露真情的东西。”
“阵法的主人,大概也没想拿住浮生梦不放吧。”
换而言之,谁有缘,谁拿走就完了。
青黛说,“真情毒…轩辕前辈想必是有遗憾未了。”
器灵双腿一蹬,蛄蛹几下,“哼!外头的人都懂什么!什么被魔族美色诱惑!吾主轩辕与阿月明明是青梅竹马!”
“用心险恶之人觊觎吾主轩辕所炼神器,没日没夜追杀他,震碎了他的丹田,挑断了他的手脚!可怜阿月小小剑修,为了吾主一念入魔!”
器灵哇得一下哭出声,“外头传的什么烂俗的故事!他们明明不是那样的!”
青黛给他抹眼泪,“我们相信你。”
“吾主被伤至如此,阿月自然不甘心。她疯狂修炼,日日寻找仇人报仇雪恨。阿月甚至不惜……不惜修习杀人夺宝的阴损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