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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传到正道门派耳中,阿月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各派围攻阿月,就在穷途末路时,吾主撑着病体,赶来把阿月封进了浮生梦。”

    在场三人隐隐有了猜测,果然器灵继续,“吾主骗了他们所有人。”

    “吾主骗他们阿月死了,其实阿月只是被藏起来了。”

    “阿月杀人入魔已成事实,吾主不能替她脱罪,于是……吾主就把阿月送回了过去。”

    青黛眸光一亮,“送回过去?此等逆天而行的法器竟真的存在。轩辕前辈是想让阿月回去改变自已入魔的轨迹?”

    器灵吧嗒吧嗒掉眼泪,“是……可纵然吾主给了阿月选择,阿月还是……在吾主重伤之日,入魔了。”

    “她……呜呜呜呜,她怎么可能对吾主视而不见!要护下吾主,她没得选呜呜呜呜……”

    青黛叹气。

    后面的故事很好猜。

    阿月依旧入了魔,走出浮生梦,她将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追杀和被她连累的爱人。

    于是她耗尽魔气,在浮生梦里消散。

    起码,这是爱人最后为她打造的家。

    而轩辕仙为世人留下了浮生梦。

    浮生梦只是个容器。

    爱恨怨悔嗔痴,才是时光流转的钥匙。

    魔尊眼神低垂,按捺心中情绪,手掌比护腕玄铁更凉,已抖得握不住,“浮生梦,不会把人困在梦中置于死地?”

    器灵跳下地,昂起脖子,“什么梦?少看点外头的话本!浮生梦不是诛魔,是拯救!”

    魔尊识海剧痛无比,每处意识都在颤抖,如利刃划开灵魂的血肉,他脑中发出嗡嗡哀嚎,刚张嘴,呕出一大口血。

    他一度失声。

    美强惨魔尊他重返年少16

    一千年前,诛魔大战。

    赫连绥照例打扫完师尊的竹舍,特意去天璇宗山脚下折了一枝长年不败的梅花。

    今日,是师尊出关的日子。

    赫连绥将梅花放在床头,傻傻地盯了许久,长年灰蒙蒙的神色终于染上细碎亮光,像在潮湿木片上燃起的火,湿冷且不安定。

    待会儿见到师尊,他要说什么?

    说尤宁师姐不再躲着人,愿意出门了;

    说朗彧师兄不再卧床不起,重新学会了行走;

    说其他师兄师姐在拼了命地修炼。

    说……天璇宗的所有人都很想她。

    胡思乱想了半晌,他厌恶缩手,连连后退。

    都是因为他没用,才会害得师尊被掌门关禁闭。

    师尊会生他的气吗?会后悔把他带回天璇宗吗?

    窗外骤然昏暗,在赫连绥脸上遮下冰凉阴影。他发了一会儿愣,扯开笑脸。

    在师尊面前,要开心才是。

    凌乱无序的脚步声打断寂静,昔日笑脸盈盈的二师兄亓洛白袍染血,跌跌撞撞,“阿绥!逃!快逃!”

    赫连绥迷茫:“什么?”

    亓洛语速很快,喘气声粗重,“魔头宴丰率千万魔军攻上了太华门派,五宗所有修土皆拼死迎战,寡不敌众…..玄灵宗宗主和碧落宗宗主已陨落!阿绥,你快离开,随便去哪,快离开天璇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陨落?

    可那两位宗主是太华战力前三啊。

    赫连绥不动,死死盯床头梅花,眼睛血红,“师尊呢?”

    亓洛,“阿绥…..”

    赫连绥扭头,“师姐师兄们呢?”

    亓洛一愣,咧开往日友善的笑脸,他轻快道,“小阿绥,我们不能退。”

    赫连绥二话不说,从储物袋里掏符纸,“你们都要战,却让我一个人逃!”

    “我也是天璇的弟子,要死就一起死。”

    “傻子。早知你是这反应。”亓洛无奈,轻声,“是师尊叫我来的。”

    赫连绥动作停顿,随即更着急把符纸拢好,径直往外走,“我们快去找师…..”

    身后之人轻吟咒语,灵光汇聚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挡住赫连绥去路。

    赫连绥僵在原地。

    这道灵力,属于天璇宗宗主泠青黛。

    亓洛头疼道,“师尊叫我把你们全部送走。可你们啊,没一个听话的。尤宁那小妞,还扇了我两巴掌。哪来那么大劲儿…..唔,这个就不说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由笑语逐渐认真,“阿绥,你是最后一个了。要活着。”

    “啊——若你见到了师尊,可要替师兄师姐赔个不是。”

    “守不住天璇,是我们太没用了。”

    天色模糊,赫连绥不知一个人在结界内待了多久。

    他跪倒在地,浑身是抵抗结界的斑斑血迹。双眼干涩,眼皮颤动间犹如利刃切割,“师尊…..别抛弃我…..我还有用,我可以……战……”

    忽然,结界边缘一闪,灵光渐弱。

    赫连绥笨拙抬头,眼神越来越冷。

    他抬起手臂,用变出的匕首划开胸口,面不改色地拿心头血破开结界。

    赫连绥一路跑,在修土堆成的尸海里,他看见了爱漂亮的大师姐被刺穿了另外半张安好无缺的脸,他看见善良开朗的二师兄身首异处,他看见了天璇宗所有弟子元神消散,荡然无存。

    还有他念了五十年的师尊,在疯狂燃烧修为,以一已之力对抗魔头。

    红衣身影决绝,侧脸平静而坚定,灵气如狂暴的烈焰,席卷着一切,包括她自已。

    “师尊!”赫连绥声嘶力竭地喊,“求、求你,看阿绥一眼!”

    “别、不要!不要!”

    灵力与魔气对冲,赫连绥无法靠近半步,再怎么做也是徒劳,半空的红衣身影并没有回头。

    他不明白,一向随性随心的师尊为何能这么决绝狠心地赴死。

    他唇色苍白,重重磕在太华门派的石阶上,“求求师尊,不要丢下阿绥。求求师尊,不要丢下我……”

    一只手拉住赫连绥,掌门时玉衡亦受了重伤,他强硬把人往回拽,“不要阻碍你师尊。这是她的决定。”

    赫连绥扬手,将匕首扎进掌门小臂,“别碰我!”

    掌门眼神很冷,已然明白泠芜注定会陨落。他用一只手去抓赫连绥,“你想让你师尊抱憾而去吗?”

    掌门右臂滴血,他指着远处的尸海,“她托付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天璇弟子要活着。你懂吗?”

    赫连绥边笑边咳血,他无所谓地抹去脸边血迹,“我一定要陪着师尊。元神消散也罢,死无全尸也罢,待下了地府,我再和师尊认罪!”

    说着,赫连绥支起身子,往回走。

    如往常般淡然而略带凉意的女声传入他耳中,“阿绥,听话。”

    赫连绥熬红了眼,不肯落泪,他小声,“那师尊你看我一眼。”

    女声叹,“不看。”

    “阿绥,我说过,握笔写符也可以很厉害。”

    “瞧,师尊我拯救了苍生。”

    “这招不可以学。最后…..活下去,阿绥。”

    赫连绥跌坐在地。

    他看见璀璨灼眼的烟火爆开,暖金色的灵气如薄雾笼罩了整个太华。

    结束了。

    师尊甚至连一片衣角都不愿留给他。

    赫连绥极度痛苦地蜷缩,他听见了自已识海裂开的声音。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浑沌不甘,又清醒着绝望。

    又被丢下了。

    他跪倒在石阶上大哭大笑,喊到力竭,比死亡更可怕的感觉笼罩了他的五感。

    是荒芜。

    赫连绥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他起身,一言不发。

    安葬了天璇宗所有人的尸体,他主动进入了魔域。

    哭喊没有用,他要把师尊找回来。

    入魔后一百年,他依旧是个废物,麻木地接受欺凌、打骂和践踏。

    入魔后五百年,他心魔丛生,有时会突然狂躁,几乎分不清虚幻和现实。为了他所爱之人口中的“活下去”,他封印了这一切情绪。

    入魔后一千年,他成了世人皆惧怕的魔尊,却对“活下去”感到寥寥无趣。

    直到,进入浮生梦。

    他本以为是死前一场迷途美梦,可…..

    器灵哇哇大叫,“吾可没对汝下手,汝怎么吐血了!”

    它眨巴眼睛,“不是吾干的!”

    青黛将信将疑,恭敬伸手,“前辈,能把浮生梦交给我们吗?”

    “哼!不给怎么样,汝要硬抢不成?”

    青黛为他鼓掌,“前辈!您怎么知道!”

    器灵气成球,“来啊!”

    一眨眼功夫,青黛一手拎器灵,另一只手托浮生梦。

    灯盏中心幽幽燃着蓝光,周遭有灵气波动。

    器灵不服地鼓脸,“看吧。不是吾不给,浮生梦本就只能使用两次,一次被吾主用了,这剩下的最后一次也不知道被哪个混球偷偷拿去用了!”

    它晃荡双腿,“现在浮生梦就是个普通灯盏罢了。”

    少年赫连绥蹲在一边捂着嘴,生怕自已再说些不该说的话。

    魔尊则抚着面具出神。

    倒是谁也没把心思放在神器上。

    青黛一笑,“阿绥。”

    少年绥依旧没反应,魔尊用力捂紧面具,按到指尖失去知觉。

    目光与青黛一触,他迅速闪躲开。

    他自卑又怯懦,惧怕从师尊眼里看到失望和冷漠。

    赫连绥永远做天璇宗的小师弟。

    他来做那个惹人厌的魔物。

    青黛步步走近,招摇红衣入眼,她难得强势,“你…..不想见我?”

    “那你是为谁而来的呢?”

    “赫连绥。”

    美强惨魔尊他重返年少17

    魔尊牙关紧闭,周身肆虐的气息奇异地平静,他死死克制,直到至不再泄出一丝魔性。

    他强迫自已对上青黛视线,“你在叫谁?”

    青黛只是看他。

    魔尊冷静拭去唇边的血迹,“我不是…..”

    “阿绥。”这一声却不是在叫他。

    赫连绥噌得一下站起,“师尊,弟子在。”

    青黛递过浮生梦,“护好神器,你先去和师姐们汇合。”

    赫连绥看向魔尊,又看向青黛,最后闷声点头。х38

    红衣女人指间转动玉笔,霎时物换星移,魔尊一偏头,两人竟然回到了初见时天璇宗的梅花树下。

    魔尊冷冷,“宗主这是何意?”

    咚得一声,树上掉落的断枝砸到魔尊头顶。

    魔尊:“……”

    罪魁祸首本人理直气壮,“长大了,连师尊都不喊了?”

    青黛一挥手,魔尊脸上的银制面具化作千万荧光散去,宛如纷扬的细雪,“还是要把你捆起来才肯说实话?”

    魔尊猛然以手挡脸,不说话。

    “先前我只怀疑你来历,可见到浮生梦的一瞬间,我才敢确定。”青黛逐渐凝眉,“你再怎么压制修为和魔气都没用,那灯盏里分明有阿绥的灵力。”

    “寻常人入魔皆抛弃正道,全靠魔气修行。可观你灵气走向,你分明还在坚持修炼符法,任两气相冲,损伤你神志,你也不肯放弃灵修。”

    “你……可有苦衷?”

    青黛看他眉心浮现的黑色魔纹,“若你有苦衷,为何不敢认我?”

    到此,魔尊哑声笑,“……是赫连绥又如何?”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赫连绥。”

    青黛自然道,”我知晓。你是百年、千年,甚至万年后回来的赫连绥。那又如何?你叫赫连绥,就是我泠青黛的弟子。”

    魔尊慢慢放下手。

    曾经云纹白衣、丰神俊朗的少年,在心魔的侵蚀下模样大变。他眉宇紧簇,既冰冷暗淡又阴鸷疯狂。略显文弱的唇色加深,像吐了千万次血染成的口脂。

    他掀动眼皮,衬着眉心魔纹,每处细微表情透出千年的压抑和邪性。

    魔尊扬唇,“瞧见了吗?我是魔。”

    “一个全身经脉和骨头俱断、被送回师尊身边的魔?”青黛眼神沉静,不带笑语,只是无奈,“你既是魔,怎么还任凭别人欺负?”

    “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魔尊别过脸。

    “…..”一段梅枝缚紧魔尊,将人重重地砸到树干上。

    魔尊垂着头,乌黑发丝飘落眼前。

    青黛思索半晌,“你若不说,我会把你捆到天璇宗所有人面前。我没法子让你开口,想必你大师姐和二师兄有办法。”

    这俩有的是让人噩梦好几宿的损招。

    魔尊依旧不说话。

    青黛叹气,“入了魔就可以不听师尊的话?那我不问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

    “……等、等等。”身后之人低哑开口,“……师尊。”

    “别走。”

    青黛回头,黑衣魔尊仍被捆着,他屈下膝盖,跪在青黛面前。

    时隔千年,仅仅是唇瓣相触,从心底挤出这两字,他却久久难以做出任何表情。

    视线所及突然多了一片红色衣角,师尊戳他眉心,如千百年前一样,“为何离开天璇?为何入魔?是我对你不好吗?”

    红衣女人自顾自,“我虽行为不着调了些,可做不来那狠心绝情抛弃徒儿之事..….”

    她仰头,忽而得出结论,“莫不是我元神消散、不复存在了?”

    “不是。”这次魔尊答得很快,他眼神幽深,“是我的错。”

    “是我执意入魔。”

    青黛倒笑了,“你且说说,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魔尊的面容隐在梅树下,他抬起一点弧度,直勾勾看青黛,“想让师尊一辈子和弟子在一起,永远也不抛弃弟子,哪怕元神俱散,也要带着弟子……算大逆不道吗?”

    “……”青黛静了一瞬,“赫连绥。”

    魔尊轻声笑,“求而不得,执念成魔。”

    “因为一已私欲入魔,让师尊失望了吗?弟子依旧…..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阿绥。”青黛用玉笔挑起魔尊的脸,从他漆黑的视线看到他紧抿的唇,“你实话和我说,是不是心魔害了你?”

    魔尊愕然。

    他的心魔在师尊陨落后五百年诞生,现在不是已经挖去了吗,师尊怎么会知道他有心魔?

    “我没有心魔。”魔尊咬牙。

    “你有。”青黛的眼神微凉,仔细看才能发现寒潭之下她裹着的宽和包容,“我说的,是十八岁的赫连绥。”

    十八岁的自已怎么会有心魔?

    不可能!

    他张嘴,声音哽在喉间。

    青黛的指尖替代了玉笔,轻柔地抚过他的眉眼,“阿绥,从踏入天璇宗那一日起,其实你从未有过片刻安心。是吗?”

    “阿绥,你不信师尊吗?”

    一直惶惶不安,等待最终被抛弃的那天。

    美强惨魔尊他重返年少18

    梅花簌簌落下,红艳满天,像那年决绝离去的师尊轻轻拥住了他。

    魔尊的眼珠颤动,藏着茫然无措的慌张,不知怎么回答青黛的话,想辩解,又怕更惹青黛厌烦。

    “我、我……”

    “阿绥。”青黛面容平和,嗓音潺潺,“你从来不是我随意捡回家的小孩。你是天璇宗宗主泠青黛一眼认定的徒弟。”

    “蠢小子。打竹牌六缺一的烂借口你也信。真把自已当个凑数的了?”

    被祖师爷罚了无数次,青黛不反思。

    被掌门师兄念叨几百年,青黛不反思。

    此刻,青黛捏住玉笔一端,戳自已的脸,挤起小肉团,她头一回深刻反思,“我是不是要改改心大漏风的毛病?”

    “师尊没有错。”魔尊抬头,神情迷茫,“我……可我只不过是筋脉俱断、被赶出宗门试炼的废物。我……”

    “我问你,天璇宗上头五位师兄师姐,在你心中可有长处?”

    魔尊绥停顿一瞬,并不犹豫,“大师姐勇猛直爽,精通各种灵巧的换形术。二师兄开朗耐心,善谋全局……”

    待他说完,青黛一直安静看他,突然问道,“阿绥呢?”

    “我?”

    他不过是天璇宗苟且偷生的废物。

    魔尊眸色灰暗。

    “阿绥,你眼中没有自已。”

    青黛唇瓣轻抿,一贯随性恣意的脸上柔和而不失慈悲,有种超脱尘世之神性,“你站在师尊面前时,师尊的眼中是谁?”

    “你看得清吗?”

    她瞳孔深处的倒影,正是跪伏在地的自已。

    说着,青黛脸庞微微倾斜,往魔尊的方向靠近,近到青黛细长而微翘的眼中只容下了他。

    魔尊默然。

    “赫连绥,回答我。”

    女声轻缓,一时梅花飘落的势头迅猛,朵朵撞上魔尊额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魔尊额角冷汗淋漓,“……是我。”

    他挣开束缚他的枝条,伸手抓住了青黛垂落在地的一片衣角,紧紧攥在掌心,“师尊在看的人,是我。

    “我…是天璇宗弟子,赫连绥。”

    惊惶飘荡的心,沉沉砸落到那段红裙摆上,漾开缠绵悱恻的醉人弧度。

    “叮——任务达成进度80%”

    原来这么简单。

    不用躲在角落里自惭形秽、顾虑重重,只需要抬头看她。

    师尊不是可怜他。

    师尊也在爱他。

    没错了。他只要这个答案。

    那一刹那,从记事起长久禁锢的洪流宣泄而出,撞得他紧绷的眉心松开。

    魔尊俯身,将唇虔诚地贴上他妥帖拢在掌心的裙摆,这个动作不带半分旖旎暧昧,他只是如往常般交出他纯粹的心意,“师尊,阿绥信你。”

    毛子傻眼:小阿绥一下加了20%的进度,大阿绥直接加了45%的进度啊。困扰了他一辈子的心结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解开了?你甚至没有亲口承认爱他哎!

    毛子不理解:他害怕被抛弃的执念那么深,不应该是最固执、最难哄的吗?

    青黛慈爱地看着自家智障系统:小阿绥或许还会幻想一点风月情爱之事,但大阿绥不敢奢求任何东西,反而好哄。

    毛子干巴地瞪着它的眼珠子,不理解。

    青黛用它爱看的霸总给毛子翻译:简单来说呢,只需要一个活着的、能喘气的我,站在他面前,直白告诉他——对没错,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青黛:再哄不好?我一死,他就老实了。

    毛子:懂了。宿主玩男人,跟玩狗一样。

    青黛:……

    头顶女人没有推开他,垂眼,无声看他瑟瑟发抖的模样。

    清淡如水的神色里藏着许多情绪,复又慢慢散去。

    半晌,青黛弯腰,拭去他额头汗水,最后停在他眉心魔纹,“我们相隔的这百年、千年之中,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头?”

    魔尊摇头。

    他忽而抬起眼,深邃的瞳孔里闪着近乎执着的亮光,“师尊,我现在不是废物。”

    “若有一日,乱世群魔起,天璇注定要舍命祭苍生,我愿……”一人赴死。

    换师尊与天璇此生安然。

    师尊在,天璇还在,他已……没什么遗憾。

    魔尊没说完。

    “什么?”

    千年前,他不理解师尊的狠心决绝,千年后,他笨拙地学着师尊的模样。

    情深无由,为爱不悔。

    为了天璇的所有人,师尊那时的心境便大概是如此。

    魔尊绥一笑,“我愿同天璇共进退。”

    “自然。”青黛挑眉,“你还想临阵脱逃不成?”

    “不逃。”

    他无处可逃,亦不想逃。

    千年以前,他就想这么做了。

    两人并排坐在梅树下,青黛问道,“小阿绥,既然你来自千百年后,那时天璇宗的众人如何?”

    “……大家都很好。”

    重来一次,只会是这个结局。

    “你也好么?”

    “好。”

    “还有,你同师尊说说,你身上修习的功法为何五花八门?难怪起初我认不出你。”

    “……因为离开天璇后,我遇到了许多前辈。他们…自愿授我功法。”

    “哦。原来你有那么多前辈师父。”

    魔尊坐得靠后,他隐在暗处,直视他的心上人,“纵使外人千般好,我也只有一个师尊。”

    青黛转而问,“做魔修好玩吗?”

    “……不太好玩。”魔尊诚实地露出为难表情,“我一不小心变得太强,他们在我手下过不了两招,更没人敢同我讲话。”

    “……好。不愧是…呃…天璇宗出来的人。”

    两人就这么在梅树下絮絮叨叨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一道闷闷不乐的声音从阴影下传来,“师尊。”

    青黛以为是身边人在说话,扭头,那黑衣魔尊敛眉,银光一闪,遮去半张脸的面罩重新落回他脸上。

    “师尊。”

    闷闷的声线变得清晰,一道身影从坡下走近,白衣少年郁闷道,“师尊抛下我们,就是来陪他说话吗?”

    美强惨魔尊他重返年少19

    解开了心结,黑衣魔尊舒坦得不行,他仰面倒在草地上,瞧着少年自已这副小心眼的模样就想发笑。

    魔尊出声,“那自然是……和你这个筑基期废物没什么好说的。”

    “你……!”赫连绥虽恼,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和他争辩。

    他修为低下是事实,绝不能在师尊那平白留个幼稚的印象!

    青黛悄声对魔尊说,“别逼他。”

    魔尊悠悠拨弄花瓣,看十八岁更纯粹的,不染邪气、仙姿玉色的自已。

    绝口不提心底翻涌的酸意,魔尊绥轻弯眉眼,驾轻就熟扮乖巧,“弟子让师尊愁了这么多年,也该吃点苦头。”

    “……”青黛,“你倒懂事。”

    少年绥最看不得有旁人往师尊身边贴。

    他按捺下把人弄死的阴暗心思,从储物袋掏了几样精美的法宝,伸手捧到青黛面前,兴奋又小心,“师尊,看。”

    法宝琳琅满目,皆品相不俗。

    青黛没看法宝,视线落到赫连绥脸上。

    少年鼻梁挺拔,唇形流畅,感受到青黛的目光,他略显局促地伸长手臂,掩饰自已内心慌乱。

    短短一日,赫连绥的修为竟从筑基期初阶晋到了高阶。

    “嗯。”青黛先是含蓄地应了一声,她瞅了眼身边的魔尊,似觉不妥,“小阿绥,你……”

    青黛决心不把少年绥养歪,绞尽脑汁夸道,“天赋卓绝,悟性超凡。”

    从未得到过师尊这样直白的夸奖,赫连绥仰头,俊脸赤红,“师尊…”

    “哼。”魔尊低声笑。

    赫连绥:“……”

    少年抬眼怒视他,才发觉那人压根没往自已这边看,只顾盯着师尊,嘴角还勾出宠溺又纵容的无奈笑意。

    “……”赫连绥心里怒气更甚,用力吸了口气,把法宝随手扔进储物袋,意有所指,“师尊心善,不与魔物计较。有些魔物可别得寸进尺,平白生了痴心妄想的狂念!”

    “魔物”本人眉心黑色纹路一闪,光芒炽盛,大方彰显深不可测的修为。

    他并没泄出半分魔气,只是示威般,“宁做魔物,也不做废物。”

    赫连绥气炸。

    总归两位都是赫连绥,青黛懒得插手他们之间明里暗里的互掐,正要起身,储物袋里的传讯石一闪。

    是掌门师兄。

    想来原剧情中魔头宴丰攻上太华门派的时间节点临近,是该与掌门师兄提前商量。

    青黛以为是门派正事,毫无防备地轻抚石面,空中苍劲古朴的字体一一显现:

    “泠芜,有要事,议及君之道侣。”

    短短一行,青黛还没看完最后一字,两道扎眼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她脸上。

    两人似乎都怕插手青黛的事会惹她厌烦,他们谁也没先开口,憋着一口气与对方较劲。

    青黛回得言简意赅,“来了。”

    那两道视线更加炽灼。

    魔尊用力碾指尖花瓣,心思百转千回。

    他既已决定以身祭阵,道侣一事,师尊若能开心,那……

    少年嗓音清亮,“师尊。你曾说,过不了天璇弟子的眼,就不配入天璇宗的门。此话可当真?”

    青黛点头。

    少年诚挚道,“正道五宗十六派的修土,我都瞧不上。”

    青黛:“你……”

    魔尊抹开苍白指腹上的秾艳花汁,起身,开口,“我倒想瞧瞧,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天璇宗送死。”

    他若身魂消散,师尊也得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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