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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原来自打杏花衣铺出售了这种立领款式的衣裳后,无论是薛令姜还是柳见青,亦或者是杏花船宴的侍儿,通通换上了一样的装束,连带着不少光顾“湘夫人家”名门闺秀,也开始穿这种样式的衣裳,渐渐掀起了一整新的潮流。

    “其实你就是不来那封信提醒我,我也会多多备货的。”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杏园。没多久,得了消息的柳见青与伍嫂、六斤等人也匆匆赶来了,杏花上下如同过年一般热闹。

    月牙儿回到东院,首先给吴伯敬茶请安。

    也许是日子越过越好的缘故,吴伯看着也比从前精神了不少:“好孩子,都是一家人讲那么多礼数作甚?快坐下。”

    月牙儿又将从京城买来的山参、补药等物拿出来:“听说吃了对身体好,我们便特意挑了些。”

    吴伯止不住的说“好”,他又问了问吴勉的情况,得到答复后,笑道:“你当真是勉哥儿的福星呀。”

    眼看快到用晚膳的时候,因是特地为月牙儿设的接风宴,所以众人都往杏花巷去。

    柳见青非要同月牙儿同乘一轿,然而一路上却板着个脸,瞧着不很高兴。月牙儿左一声“好姐姐”,右一声“好姐姐”求饶了许久,她才肯说话了。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呢?我家在这里呀。”月牙儿把脸贴在她衣袖上蹭了蹭:“何况,我想你们的。”

    柳见青冷哼一声,用手指点一点她额头:“拿你没办法。”

    见她恢复了常态,月牙儿也笑着与她东扯西扯:“之前你来信,说杏花馆店面扩大了些,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气派呢?”

    “你不回来怎么会知道?”柳见青嗔她一眼。

    过了杏花巷口的小桥,柳见青将轿帘掀起,指给她看:“喏,现在扩建之后的杏花馆,就是这个模样,不许说不好看。”

    月牙儿放眼望去,只见两条悬在空中的复道将杏花巷口左右的房屋连接起来,复道之侧垂着盏盏灯笼,远远望去,若虹一般。

    他们用餐的那一间梧桐厅,正是最开始萧家租住的那座小楼。庭前的那株梧桐被保留了下来,一树新长的枝丫,叶子在树梢迎风舞。

    这株梧桐和月牙儿记忆里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可她又说不出是那里不一样。她在这初月微明的苍穹下独自望了一会儿梧桐,心若深潭微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怎么啦?有哪里不好?”柳见青轻轻地问。

    月牙儿回过神来,笑说:“没什么,咱们进去罢。”

    这一回的接风宴极为丰盛,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都是杏花馆的招牌菜。

    杏花馆的规矩,是先喝汤,再吃菜,用些米饭,再尝些点心。因正是莼菜上市的时节,第一盅汤自然而然是莼菜汤。将熟鸡脯肉、金华火腿切成丝,洒在莼菜汤之上,鸡丝白、火腿红、莼菜碧,热热闹闹的,很好看。

    饮下一盅莼菜汤,只觉味道鲜醇,清洌爽口。难怪古来一直有“莼鲈之思”的说法。

    用完晚膳,众人回到杏园。因月色正好,月牙儿便同薛令姜、柳见青一起在花园里转一转。

    她将自己意欲改良花茶窨制工艺的事同二人说了。

    “我预备找双虹楼的于云雾帮忙,他们家开茶店开了很久,应该帮得上忙。花的事好说,那卖花的老板娘本来同我就有交情。如果当真能将这窨制工艺做出来,那一定能将花茶卖出高价。”

    薛令姜思量片刻,说:“听着好像很好。可是……”

    她还没说完,柳见青便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可是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联合几家,最后赚的钱到底是算谁的?”

    说话的时候,三人正行到响月廊。月牙儿在廊下坐,解释说:“我本意是想把这样的花茶当作投名状的,所以所得之利,免不了按如今清福店的规矩,上交六成,自留四成。”

    “如此说来,除去其他花费,赚头并不大。”柳见青盘算一番,皱眉道:“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你放心。”月牙儿笑说:“我还留着后手呢。”

    第84章

    炸玉兰花

    江南春日的花圃里,

    是很香的。这香气总是一阵一阵的,看风往哪里吹,哪边儿的花便独占鳌头,

    时浓时淡透着馥郁的香气。

    月牙儿走在一排玉兰树下,和本地最大的花商杨老太一起,

    边走边说话。

    也是之前做鲜花饼时结下的交情,月牙儿才登门,

    杨老太便亲自出来接。

    “你是要最好的茉莉花?”杨老太一时有些为难:“有是有,

    但有一部分,顾家在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定了。”

    她口中的顾家,

    乃是本地最大的茶商,如今金陵城有名号的茶馆,多是进的顾家茶叶。杏花馆用的一部分茶,也来自于顾家。

    “竟然这样不凑巧?”月牙儿眉头微蹙。

    “因为专门供做花茶吃的茉莉花,同寻常卖的是有些区别的。”杨老太解释道:“往年这部分一般都是顾家订的货占大头,

    所以今日也就种的那么多。按说依你我的交情,我能帮的自然会帮你,

    只是这有约在前,

    实在不好更改。”

    月牙儿点点头,不置可否,

    先跟着杨老太在花圃里转了一圈,将挑中的花提前订下来。一晃,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喊道:“姨奶奶,

    可以用膳了。”

    杨老太笑着揉了一把她头发,向月牙儿说:“那么请移步,先吃饭罢。”

    “不用,这样太打扰您了。”月牙儿说:“我等会儿还有事呢。”

    “不差这一会儿时候。”杨老太态度很坚决。

    “这位娘子,姨奶奶可是特地吩咐了厨子做炸玉兰花呢!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小姑娘补充道。

    玉兰花还能炸着吃?

    月牙儿来了兴趣,再加上杨老太反复相邀,不留下用饭倒真不大好,便随着杨老太往内院去。

    满满一桌儿的菜,月牙儿最感兴趣的莫过于炸玉兰花。杨老太看她这模样,索性将那一碟炸玉兰花摆到她面前。

    细腻的白瓷碟里,摆着片片炸过的玉兰花瓣,外头裹了一层浆粉,被炸至微黄,却仍是花瓣的形状。月牙儿夹了一片炸玉兰花,轻轻一咬。酥皮之下,是柔软的玉兰花瓣,才入口时觉得有些怪,但等到油炸的香气和玉兰香花散开在唇齿之间,便觉惊艳。

    杨老太笑着解释道:“这炸玉兰花,做起来也容易,我们年年都做的。取才开放不久的玉兰花,将花瓣用山泉水洗净,往鸡蛋面粉糊糊里粘一沾,放在麻油锅里煎至浮起便是。”

    月牙儿又夹了一片炸玉兰花吃,赞叹道:“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杨老太,您这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围在桌边的众人都轻声笑起来,宾主尽欢。

    用完午膳,杨老太一直将月牙儿送到花圃门口,说:“你如果想要大量上好的茉莉花,那么至多这一两个月便要同我说,毕竟种花需时日。”

    月牙儿颔首道:“这是自然,我回去同人商量之后,立刻给您答复。”

    从杨老太的花圃离开后,月牙儿坐上小轿,径直去了双虹楼。

    早在去年的时候,于老爷子就将双虹楼的事彻底交给了于云雾,如今他已是双虹楼的掌事人。这一年的功夫,双虹楼又开了一家店,就在杏花糕点铺隔壁,生意也很红火。

    见了月牙儿,于云雾忙出来相迎,笑着请她进包房坐。

    寒暄一番后,月牙儿便将自己的来意合盘托出。

    于云雾听了,说:“这样好的机缘,难为你惦记着我。可有一样,我虽也知道些制茶认茶的事,但主要心思还是放在经营茶楼上。真正制茶的茶商,怕是懂得更多。”

    “比如——顾家?”月牙儿手托茶盏,浅呷一口茶,问。

    于云雾点点头:“不错,像顾家他们家是自有茶田的,也有专门的炒茶师傅。若说江南内外,谁最能帮忙改进这花茶窨制工艺,顾家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你同顾家可有什么交情?”

    “有是有,但并不密切。”

    “没关系,我先给顾家下个拜帖,请他们用膳,到时候你来作陪。”

    “这绝对没问题。”

    除了拜帖之外,月牙儿还写了一份关于卖花茶的计划书,一并找人送到顾家。

    两日后,顾家回了帖子,愿意赴约。

    宴席的地点自然是选在杏花馆,月牙儿亲自试着做了一道炸玉兰花作为餐后小食。

    来赴宴的是顾家二少爷,三十岁左右的人,手里却托着一个鸟笼,里边有一只鹦鹉。

    “刚刚过来的时候,瞧见有人卖鹦鹉,瞧着毛色很漂亮,我就买了下来,还请萧老板多多包涵。”顾二少一边逗着笼中的鹦鹉一边说。

    那鹦鹉也叫起来:“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月牙儿凑过去瞧:“真有些意思,拿些梅豆来,看它吃不吃。”

    玩笑一会儿,众人入席,餐点也一样一样上来。

    见了那碟儿炸玉兰花,顾二少奇道:“这是你们杏花馆的新菜,我往日来没见过这个。”

    “是我从卖花的杨老太那里学来的吃法。你试试,看味道如何。”

    顾二少听见“杨老太”的名字,便知道萧月的意思是想说明她同杨老太关系亲近。在他来之前,顾母就说过萧月大约是为那批茉莉花来的,如今一看,果然不错。

    他但笑不语,夹了一片炸玉兰花吃:“果然不错。”

    饭桌上谈事,本是古来有之的传统。一面吃,月牙儿一面说起正事。

    顾二少时不时插几句嘴,东扯西扯几句,有时又去逗鹦鹉玩,但总不肯给个明确的答复。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月牙儿心想。

    她也不耐烦跟顾二少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问:“这做窨制花茶的事,顾家愿不愿意参与?”

    顾二少拿着一粒梅豆,逗了那鹦鹉一会儿,才将梅豆喂给它。而后,顾二少才不紧不慢道:“我娘说了,商人图利。这件事,办成了名是你的,利却不多。”

    陪坐的于云雾听了,脸上虽然隐隐有不悦之色,但心底不得不承认。若他在顾家的位置,也会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掺和这件事。毕竟从如今的情景来看,就是这新的窨制花茶做成了,天家获利最多,而萧月也必定会大出风头,可这名与利同他们却没什么大关系。

    赔本的买卖,商人自然是不愿意做的。

    月牙儿神色如常,缓缓道:“咱们辛辛苦苦的做生意,不就为了名与利吗?‘利’字还要放在前头。我又怎么会找各位,做赔本的买卖呢?”

    她将手里的铃铛摇了摇,不多时,一个侍儿便托着一套天青色汝窑茶具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她已经弄出了窨制花茶?不大可能罢?顾二少心中疑惑,不再去玩鹦鹉,认认真真的看她要做什么。

    月牙儿先用红泥小火炉煮沸一壶水,将茶杯一一烫过。而后才从小茶罐里挑了一点茶叶出来。

    顾二少盯着那茶叶看,感觉同寻常的茶叶也没有太大的差别,是纯茶,也没有花。她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他越发弄不明白月牙儿的意思。

    直到沸水注入茶壶,将茶叶泡开,月牙儿手执茶壶,往茶杯里分茶。

    顾二少轻轻“咦”了一声,因为茶杯里的茶水,竟然是深琥珀色的!

    他端起茶杯,不顾上烫,略吹了吹,便尝品尝起来。

    这杯茶比寻常的茶叶香味更加浓厚,茶味浓郁,是他从未吃过的独特风味。

    “这是什么茶?”顾二少迫不及待问。

    月牙儿将茶水放凉,浅浅呷一口,才慢悠悠道:“此乃‘红茶’。你若能帮我把窨制花茶做出来,那这红茶的制作工艺,我也一并教给你,所得之利,两两平分。”

    顾二少思量片刻,抬起头来朗声说:“此事重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问过我娘的意思,还请萧老板理解。”

    月牙儿笑盈盈从袖里拿出一份拜帖:“这是我给茶商许家的拜帖,预备明日过了午时送去,二少爷看着办吧。”

    说完,她径直起身,端起一杯红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请各位理解。这里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她将茶一饮而尽,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京城的花,开得比江南稍稍迟些。

    东方将明,花苞初醒。可紫禁城外的长街上,已有许多车马官轿,连带着百姓居住的胡同也热闹起来。小家小户的闺女忙着揽镜梳妆,换上新衣裳。而重重庭院里的大家闺秀,也不住催着丫鬟看一看墙边的脚踏放好了没有,不要耽误了她们看墙外的热闹。

    只因今日是金殿传胪的日子,等皇榜初开之时,必定要御街夸官的。

    紫禁城外,许许多多绿袍进士心情忐忑的等候着,皆是头戴乌纱帽,穿着蓝罗袍,很是惹眼。

    首辅张谦从他们旁边经过时,不由得驻足望了望,转身同身旁的次辅谈笑风生:“‘绿袍乍著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每当这个时候,真是让人怀念啊。”

    次辅望了望,目光在一人身上落定,感慨不已:“您老这诗还没念完呢,看那个少年,不正是‘时人莫讶登科早,自是嫦娥爱少年。’”

    顺着他的目光,首辅张谦一眼望见了新科进士里的吴勉。

    “一点没错啊。”

    他们正感慨着,只闻景阳钟钟声杳杳。伴着这钟声,大明门徐徐打开。

    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宫门铆钉上,微微闪耀。

    十年寒窗,终上金銮殿。

    第85章

    探花酥

    晨曦照在金水桥上,

    将桥下的护城河水照得闪闪发亮。

    吴勉的目光扫过那片斑斓,仍觉得有些不真切,他如今是真正行走在这紫禁城里么?

    新科进士的队伍一路往前,

    终于在皇极殿前广场上停了下来,位列众文官之后。

    偌大一个皇极殿广场,

    静若无人一般,皆屏息以待。

    韶乐起,

    吴勉亦随着众人依照赞礼官的引导行礼。按照礼数,

    吴勉一直低垂着头,最多瞧见雕栏玉砌,

    至于金銮殿与宝座仍是如镜里看花一般。

    等漫长的礼节行完,今日的重头戏终于来了,一位红袍高官手捧金册,在最高一阶丹陛上站定,郑重其事地将手中金册打开,

    朗声念起来。

    不同于之前的乡试、会试从后往前念名次的规矩,殿试放榜是从前往后念。是以当红袍高官念到“殿试一甲第一名”时,

    在场进士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唱名的声音略停顿了一会儿,

    才继续道:“杭州府高无庸——”

    唱名三遍之后,新科状元被引领着入殿觐见。

    等待的时间,

    好似被拉长了的丝线,一根一根捆住新科进士们的心。依着礼数,考中一甲的三人,皆可单独入皇极殿觐见。

    人群里的吴勉也略微有些急躁起来,

    他垂下眼帘,瞧见腰带上挂着的的绿绸杏花香包,心里的急躁也被那一抹杏花抚平了,他忽然想起同月牙儿分别的时候,她立在渡口畔的杨柳下,执手叮嘱:“花开花落会有时,急不得,也不用急,有我陪着你慢慢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对于自己的本事,他心里是有数的,纵有些天赋,但同其他进士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寒窗苦读相比,也算不了什么。事实上,他能走到殿试这一关,心里已经很满足了。倘若能位列三甲,已是大幸;若是不能,也是情理之中,又何必庸人自扰?

    心里这样想着,方才躁动不安的那颗心终于渐渐安定。新科状元觐见的时候,吴勉便仰起头,望一望云卷云舒。

    好不容易等到新科状元觐见完毕,唱名方才继续。殿试一甲第二名是一位来自江西的进士。

    这回他照例进殿觐见的时候,吴勉已经能很平静的等候了,他估摸着自己如果发挥得好,说不定能考个二甲,于是这会儿倒真放松下来,只打量着天边的云。

    心一静,便能觉出来其实他们进殿觐见的时间很短,估摸着就是跟皇爷打个照面而已。

    很快,那位唱名的红袍高官又低头看向金榜,念道:

    “殿试一甲第三名——江宁府吴勉。”

    天淡一片琉璃,澄澈的天边有一朵云横在宫阙之上,飘来荡去,吴勉正望着那朵云出神,忽然身边的同窗好友雷庆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吴勉有些奇怪,正听见第三遍唱名之声:“殿试一甲第三名——江宁府吴勉。”

    他蓦然瞪大了双眼。日色里,文官的官袍一排绯红、一排青绿,都朝着这边望。像饮下梅子酒的微醺,吴勉瞧着这些色彩隐约有些不真切。

    他,是殿试一甲第三名?

    还没等吴勉回过神来,一位鸿胪寺官已快步走到他面前,脸带微笑:“跟我来。”

    他亦步亦趋跟着那人往前,像踩在棉花上,有种轻飘飘的感觉。直到进入金銮殿,拜过天子,站在状元与榜眼之后,吴勉才如梦初醒。

    金殿传胪毕,众人按班退朝。自有内臣引领一甲的三人去更衣,毕竟等会儿他们还要骑着马、御街夸官呢。

    状元郎年纪最长,指着吴勉同榜眼笑说:“有这么一位芝兰玉树的探花郎在,你我必定是陪衬的绿叶了。”

    “我才疏学浅,能同二位一起,是我的福气。”

    因才殿试放了名,大家心里都很愉快,有说有笑的。

    只有状元郎能换上一声绯袍,而榜眼同吴勉虽仍穿着蓝罗袍,乌纱帽两侧却换了簪花,腰带也需换。

    “我这个杏花香包还能留着吗?”吴勉问内臣道。

    内臣有些始料不及,愣了一会儿才笑道:“只要不碍着戴玉佩就好,这杏花香包一定对探花郎很重要罢?”

    “是我夫人相赠的。”

    内臣笑起来:“原来探花郎已经成婚了?那等会儿不知道会惹得多少闺女心碎了。”

    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等到御街夸官时,几乎满街的娘子太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勉瞧,还有一些胆大的闺秀,试图把手绢扔出去让探花郎接住。

    奈何吴勉半分心思都没分给她们,马蹄径直从手绢上踏了过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快些把这件喜事分享给月牙儿。

    消息传到江南的时候,月牙儿正在顾家的制茶作坊里与顾夫人谈事。

    顾家那位当家的寡妇很果断,尝过红茶的滋味后,立刻答应与月牙儿合伙。窨制花茶权当是附带的利息,重头戏还是在红茶的利润分配上。

    顾二少在顾夫人面前,自然收敛了不少:“娘,这萧老板已经在制茶作坊里等了一会儿了,咱们还不去吗?”

    顾夫人正在泡茶,不慌不忙道:“急什么,晾一会儿也好,不然她还以为咱们顾家好拿捏呢。她说五五分成就五五分成,哪有那么好的事?总要再谈一谈,将分利好好说说。”

    “可这萧老板,她也不是普通的商户呀,毕竟和京城那里有关系,而且她夫君还是个少年举人,说不定这次殿试能高中。”

    “你舅舅也是举人呢。”顾夫人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哪有那么容易就高中了的?再说了,就算她夫君金榜题名,依着往年的速度,这消息传到南边来少说还有十日。你不趁着这个时间压住萧月的威风,以后更没得谈。”

    顾二少想了想,道:“是这个理,还是娘聪明。”

    等到一盏茶喝完,顾夫人才提着裙摆款款而行:“差不多了,同我一起去吧。”

    月牙儿几乎将顾家的制茶作坊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陪同她来的柳见青有些烦躁,拉着她在无人处说:“这顾家是什么意思,约定了这个时候来谈合约,却迟迟不来!”

    “能有什么意思?”月牙儿正往她的小本本上写着字:“不就是想压一压我们的威风,等会儿谈股份的时候多占些便宜吗?”

    “这未免欺人太甚!”柳见青沉下脸,道:“我说,你非得要他们顾家掺和这事做什么?再宽限些时日,咱们自家也能凑足银两买茶田、办作坊。”

    月牙儿安慰她说:“总归是有所图的。”

    其中的缘由,她也不好同柳见青明讲。如今她是为贵妃娘娘的清福店做事,而清福店是茶店,若是自己直接明目张胆的出售红茶,倒弄得像跟皇店打擂台似的,弄不好,这献窨制花茶的功劳没有,反倒落得个埋怨。所以这红茶的制作、出售,是万万不能够挂月牙儿的名义。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找一个大茶商合伙的原因。不然,谁也不乐意把钱分给外人赚。

    这顾夫人想必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敢将她晾在这里。

    正说着话,有伙计来喊:“我们夫人、二少爷来了。”

    “实在抱歉,家中琐事多,让萧老板久等了。”顾夫人被一群丫头簇拥着走进门来,鬓上的金钗被日光照得耀眼,气派很足。

    众人坐下,叫闲人退到外头去,彼此寒暄了几句,便步入正题。

    “茶田、茶厂、茶工全是我们顾家的,这养着这么多人,开销不少啊。”顾夫人叹了口气,道:“不瞒您说,若按您的分利,咱们真赚不了几个钱。”

    这是讨价还价来了。月牙儿心里门清,不顺着她的话说,只说这红茶的独特口味与前进。

    可她心里也明白,看顾夫人这派头,自己怕是要少得些利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合约定下来。

    你来我往,谈了小半个时辰,月牙儿依旧在心里把底线定好了,只等着顾夫人咄咄逼人,到最后免为其难的答应。

    这时忽然听见马蹄声,一个男子手拿金帖快步走进来。月牙儿认得他,是郑次愈放在杏花馆产业探听消息的人。

    “大喜大喜,吴老爷考中殿试一甲第三名探花郎!如今点了吴中知县,因是主动要求外放,皇爷听说之后很是感慨,特命俸禄升一级享六品待遇。”

    “勉哥儿考中了探花郎?”月牙儿“腾”一下站起来,欣喜之色不胜于言表。

    这消息一出,在场众人忙向月牙儿贺喜。

    顾夫人也起身,行礼微笑:“实在是天大的喜事,给萧老板道喜了。等会儿肯定许多宾客临门,不若趁这个空档将合约签了,就按照您说的办。”

    倒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月牙儿笑了笑,推说:“多谢顾夫人提醒,如今家中肯定有宾客来,我得先回去。现在时间匆忙,也不好仓促之间定下合约,咱们改日再聊。”

    说完,她领着柳见青,径直乘轿子往杏园去。

    回到杏园,她直接往小厨房走,做了一盒龙井茉莉茶酥,用碾得细碎的龙井茶粉和面做酥皮,茉莉花为馅,茶的清香和茉莉花的浓香混合在一起,都能当香饼用了。这本是她特地为勉哥儿做的,还没有命名。如今她知道该这种新点心起什么名字了,就该叫“探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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