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这张脸的确生得好,看一眼便不想挪开视线,偏又不怎么爱笑,冷玉似的美人,唯独眼神灼热,仿佛躯壳里烧着一捧猛烈的焰火。年轻时爱上的人,时隔多年,仍用当年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姬鸣风淡淡道,“朕还没说,你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叶停牧道,“我心向君心,微臣不敢揣测圣意,但总要学。”
姬鸣风看着他,没饮那茶,而是突然捏着他的下巴,用力咬住了他的唇。
她像是有点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吻他。
察觉到搂在腰后的手,姬鸣风齿下用力,低斥道,“欺君犯上,真该治你个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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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鸣风后宫空虚多年,此次出行避暑,除了几名大臣,便只有姬宁和世子一行人。
姬宁昨夜在驿站未休息好,整个白天都昏昏欲睡。
队伍走的官道,官道林子少,太阳却盛,秦亦骑马伴行在姬宁的马车一侧,听车里悄无声息,担心她在车内中暑,隔上一会儿就要确认一次。
他屈指扣响木纹车窗,也不出声,敲三下便停。
没听见人应,三数之后,他便又扣了三下。
马车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姬宁应是被他吵醒了,片刻后,如他一般在车里扣响了车壁。
只是那声又钝又慢,像是还困着。
秦亦听见声,望向前方继续赶路。
可过了两刻钟,等里面的人快要睡下之时,秦亦又敲响了马车,姬宁仍回了他。
可等到秦亦第三次敲响马车时,姬宁突然推开木窗,看着他,气闷道,“秦亦,你一个人是不是觉着无聊?”
所以才拿我打趣。
后半句小公主没问出口,但秦亦大抵也能听出这意味来。
他竟没否认,而是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有点。”
纯粹是在火上浇油了。
姬宁皱眉,她已经有些后悔带他出来了。
她低下头,在马车的冰鉴里挑挑拣拣,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碎冰,从窗口递了出来。
许是怕弄湿了裙子,她左手扶着袖口,露出一截软玉似的手臂,骨肉纤细匀称,在这午后阳光下,被地上的黄土衬托着,白得晃眼。
秦亦低头,看见她手腕内侧正中有一颗血红的小痣,鲜明惹眼,如落在白纸上的朱砂。
不规则的透白冰块躺在她掌中,化开的冰水从她指间滴下来,姬宁朝秦亦伸了伸手,“喏,你拿着。”
秦亦伸手接了过来,占了她满掌的冰块,在他手里就只有半个大了。
姬宁仿佛在训狗,她道,“冰没化之前,不准再敲我的马车。”
秦亦看她关上木窗,又看了眼手里的冰,倒也听话,手里握着冰,直到抵到达行宫,都没再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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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马车行了两日一夜,赶在第二日太阳落山前抵达了目的地。
行宫位处陵安,陵安乃祁国粮仓,如姬宁所言,的确是山环水绕,气温适宜。
待安顿好后,姬鸣风举办了一个小宴犒劳众人。
姬宁睡了一路,此时精神百倍,吃饱后就从宫宴上遛了。
宴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众人聊得尽兴,她便也没出声,默默站起来,提着裙子悄悄地往外走。
秦亦和姬宁隔了几个座位而坐,正处在她离开的必经之路,在姬宁经过他身后之时,秦亦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她身边常跟着的贴身侍女不在,她一个人提着盏小灯笼,兴冲冲地往宫外的方向走,像只夜里蹦跳的小兔子,欢快地奔向华灯初上的陵安城。
裙摆飘飞,耳边两缕乌黑柔顺的长发在风中飘动,嫦娥奔月怕也没她此刻欢喜。
她出行身边总围着人,恐她磕着碰着受了伤,从来玩不尽兴,怕是想一个人出去玩想了不知有多久。
此番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秦亦看着姬宁往外跑,也不出声阻止,只不远不近地跟着。
行宫大门处有侍卫把守,姬宁对此早有准备,她从袖中掏出块牌子,三言两语便骗得那两名侍卫放了行。
大门打开,眼看着离自由的曙光只有一步之遥,跟了一路的秦亦却突然出声将人叫住了。
“公主这是走迷了路,还是打算私自外出?”
姬宁身形一僵,秦亦仿佛看见她头上的两只小耳朵垂了下来。
她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就见秦亦持剑站在竹荫下,安静地看着她。
他手里捻着张青绿的嫩竹叶,悠哉悠哉地在手里把玩,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坏过了头。
秦亦几步走到她身前,看着她可怜颓丧着的脸,颇有兴致地朝来时的方向伸出手,“属下送公主回寝宫?”
金丝鞘(6)野合
一层薄月铺在朦胧湖面上,微风拂过清湖,涟漪荡漾,湖水如星子般闪着碎光。
花香浸鼻,斑斑竹影,姬宁和秦亦一前一后走在回寝宫的路上,满宫佳景也消不去小公主心中的烦闷。
她觉得秦亦心眼子实在太坏,恼得她一路就没和他说过话。
手里的灯笼被风扑灭,姬宁也没点燃,循着被月色照亮的路,闷着头往前走,走岔了路也没发现。
秦亦看着她拐进一条隐秘无人的小道,出声唤她,“公主。”
姬宁被他戏耍了一阵,此时气还没消,闷声道,“我不想同你讲话。”
秦亦沉默不言,心道这是把人惹急了。
半晌,他屈指敲响剑鞘,突然道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已经化了。”
姬宁听他前言不搭后语,气鼓鼓问,“什么化了?”
“公主要亲眼看看吗?”
姬宁正气他,却又有些好奇,她思考了片刻,停下脚步,转身问他,“什么?”
秦亦伸出手,给她看空空如也的掌心,“公主给属下的冰已经化了。”
冰没化之前,不许再扰她。
这是姬宁在路上同他说的话。
秦亦又道,“在胤都时公主说过,叫属下见到公主时,脚步放慢些。”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所以属下此前才没能及时追上公主。”
他垂着眼睑,专注地看着她,说得煞有其事,姬宁都被他的逻辑唬得愣了一瞬。
她反应过来后,抬起手“啪”一下打在他掌心,跟夫子持戒尺教训学生似的,两道细眉轻蹙着,“胡言!”
她训斥的语气软绵绵的,打他的力道更是轻如风吹,以秦亦的反应能力,躲开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没躲,反而五指一拢,将姬宁的手握住了。
他骨节修长,双手使惯了刀剑,指上掌心全是粗茧,下手也没个轻重礼数,擦过皮肤时引起一阵难言的酥痒。
他垂下眼,拇指按在姬宁的腕心,似有似无地在她腕间那颗红痣上蹭了一下。
他体温炙热,轻轻抚过手腕时,姬宁感觉仿佛被一团细小的火苗燎了一下。
她怔了一怔,顿时便想到了曾经在街上,秦亦也是这般握着她的手,扶住了下马车的她。
随后,她又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他提着她的腰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的情景。
思及此,姬宁顿时恼红了脸,她把手抽出来,“不知礼数,秦亦你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治你的罪——”
姬宁话没说完,秦亦突然竖起食指贴上了她的唇。
他抬眼看向前方茂密昏黑的竹林,弯腰贴近她耳廓,以私语般的气声道,“嘘,公主,有人。”
秦亦长发高束脑后,此时弯下腰,发尾也随着垂了下来,轻飘飘落在姬宁胸前。
压在唇上的触感叫姬宁脑子都懵了,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时想,哪里有人,就算有人又如何,她乃大祁公主,何事需得她躲躲藏藏。
可她一时又想,秦亦怎能用手碰女儿家的唇,他怎么、怎么这般放浪。
青年高大结实的身躯立在小公主身后,身影落在她身前,如一座巍峨山岳压在她身上,虽没有贴上来,但那灼热的体温与冷冽气势却叫姬宁无法忽视。
她捂上发热的耳朵,回头看去,恰对上秦亦一双深邃的眼。
在这薄雾般的夜月下,如一口蓄着清冽寒水的深井。
“听。”他说。
风止湖平,姬宁屏气凝神,蓦然听见前方响起了窃窃欢愉之音。
女子吟如发情的猫,男声更是气喘吁吁,声音粗重。
两人似乎聊了什么,姬宁听不大清,只听见“啪”一声巴掌响起,随后是一句粗鄙不堪的秽语,“荡妇,你家主子知道你这么骚吗?干死你得了。”
很快,那女子便哭似的呻吟起来,哭得叫人心怜,可再怎么哭,却是未传出一句求饶,反倒还叫着“快些”......
姬宁哪里听过这般淫秽之言,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眼睫颤了颤,眨眼之间,耳根子便红透了。
两颗鲜红的珠环坠在薄薄的耳垂上,仿佛两滴羞红的血悬在哪儿。
姬宁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可此刻却容不得她深思这些。
听见那响个不停的淫乱之声,她下意识抓住了秦亦的衣服,脚下不自觉后退一步,像是想把自己团做一团缩进他怀里。
男女交媾之声不断从竹林里传出来,越发响急,小公主慌慌张张开口,“里面、里面的人是在......”
“公主不知道吗?”
秦亦做任务时常潜伏在各大家族之中,撞见过不少阴私,对此等场面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还有闲心看了眼拽在他袖口的手指。
指骨纤细,玉似的白净,就是有点颤。
看见杀人的场面吓成这样,听见人野合也吓成这样,胆子怎么这般小。
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司寝嬷嬷说要教公主时,我记得公主大言不惭地说会,还说不喜欢那一院子的男人。”
后一句他没说,但姬宁知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