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见她说的有气无力,程妈妈干脆道:“您应该还记得,我们夫人最后病重那几日,姨娘曾经去照顾过三日,夫人害的是痨病,当时除了大公子之外,连老爷都不敢近身,姨娘去照顾,可以说是不顾性命之危了,夫人对此也十分感激,但就是那几日,姨娘发觉夫人病情加重的十分古怪”姜离眼神微变,“如何古怪?”
程妈妈道:“夫人当时已患痨病一年,严重的时候时有咳血之状,而姨娘伺候的那几日,夫人不仅咳血,还大口大口的吐血,当时姨娘吓坏了,说换别的大夫,可夫人却说她的病治不好了,最后几日只想自己舒坦些,连药也不怎么吃了,姨娘当时想找老爷,可夫人却像是害怕什么,让她不要多管,姨娘一时想着夫人或许是知道自己病情无救,只等死了,一时又想着是不是夫人的病被谁动了手脚,就这般,才把自己害出郁症。”
姜离凝声问:“除了吐血,还有何症状?”
既已和盘托出,便也无甚好瞒,苏玉儿打起精神道:“咳嗽,胸闷气短,夫人身边的何嬷嬷还说她口舌麻木,尝不出味道,还泛恶心,头晕,有时还喘不上来气,用了饭食很快便吐,连着血一起吐,到最后两天还有便溺失禁之状。”
“口舌麻木,呕吐,这是典型的中毒之状。”姜离语气冷肃起来,“中毒严重之后便会吐血,因毒药伤了食道与胃,当时没有其他人发现异样?那位何嬷嬷没发现?”
苏玉儿摇头,“她年纪大了,夫人受了太多苦,已不想再就医,她整日以泪洗面,就顺着夫人了,后来夫人病逝,她把夫人娘家带来的,一并带回夫人老家荣养去了。”
姜离忙道:“回了宜州?”
苏玉儿应是,姜离沉思片刻,“秦夫人说是中毒而亡,那此事的确事关重大,你可对秦大公子提过?”
苏玉儿又摇头,“夫人没几日便过世了,我也不懂医理中毒之道,根本不敢乱说话,再后来给夫人办完丧事我也病倒了,就更没提过,大公子……大公子擅做生意,老爷并不喜欢他,我只怕如今时过境迁,说了也只会害了大公子。”
姜离道:“府里主子们看诊之后的医案可会保留?”
苏玉儿看向程妈妈,程妈妈道:“会是会的,可夫人身边的人都遣散了,夫人的遗物也多由大公子收起来,医案这等不紧要之物,只怕没有留下。”
姜离点头,“医案也只能证明秦夫人后来的病情生了变化,不能确定是中毒,出事那几日秦夫人的饮食是如何安排的?”
苏玉儿忙道:“饮食都是在夫人的小厨房做,用的人也都是夫人身边亲信,也因此我不敢确信夫人病情急转直下是为何。”
姜离沉吟片刻,坦然道:“我虽推断秦夫人有中毒之状,但如今没有证据,的确不好节外生枝,但眼下大理寺正在调查秦大人和二公子之死,倘若你们信任我,我的建议是,将此事告知大理寺的裴少卿,一来,秦夫人若真是中毒而亡,最好趁着府内严查,也给她求个真相,二来,秦夫人之事或许和如今的案子也有牵连,也好助衙门查清近日凶案,你们以为如何?”
苏玉儿和程妈妈对视一眼,苏玉儿怯怯道:“我们自是信任大小姐,大小姐有此建议,是因大小姐十分信任那位裴少卿吧?”
姜离被问的一默,只道:“裴少卿于公务上颇为严明,行事也极有章法,他应能明白你们的顾忌,不会因此事为你们带来祸端。”
苏玉儿和程妈妈微松了口气,程妈妈道:“那就按大小姐的意思办!”
姜离点头,“稍后我走一趟大理寺,你们若还有何担忧,也可尽数告知于我,我先给你们施针……”
两刻钟的功夫之后,姜离施针完毕,程妈妈在旁道:“如今府里不安生,老爷一走,以后秦氏不知多少年才能起来,三公子守孝三年再考,也没个定数,奴婢和姨娘不求别的,只求在这府里有个立足之地,将来能不愁养老。”
姜离明白,“你们放心,裴少卿行事自有分寸,事情未查清之前,不会让你们为难。”
如此程妈妈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见时辰不早,姜离便告辞离了汀兰院,程妈妈如往常相送,待出了院门,程妈妈又轻声道:“若夫人是为人所害,那奴婢只能想到二姨娘和三姨娘了,尤其是三姨娘,她在一众姨娘之中出身算好的,若将来有人被扶正,那也只有她的出身勉强上得台面,再加上老爷宠爱她们母子,扶正不是没有可能,夫人死后这几个月,三姨娘格外殷勤,说她没有这心思是不可能的。”
说完这话,她又谨慎道:“当然这些是老奴的猜测,做不准数,看老爷的意思,怎么也得要三公子有了功名之后,可没想到出事的这么突然。”
姜离应道:“如今秦府内藏着杀人凶手,各怀心思之人也颇多,嬷嬷正该想到什么说什么,早日查清内情,你们主仆二人也好安生度日。”
程妈妈不住应是,待将姜离送至门口方才返回,姜离出了府门,便见长恭已经在马车旁等候,见她出来,长恭快步迎上来,“大小姐,小人摸清楚了!”
姜离往远走了两步,“如何?”
长恭低声道:“那青生如今在城西的西明寺之外乞讨,就在延康坊以南,离此处不算远,偶尔帮香客们跑跑腿得一两个铜子儿,以此度日,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乞丐,算是容得下他的,小人花了几个铜钱问了其中一个跛子,那跛子说青生是年前腊月中来长安的,今岁徐州水患,宜州在下游也被连累,生了好些流民,和青生一同来长安的,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名叫子城,读过书,说是家道中落没了生计,来长安是为了投奔亲戚,可路上遭罪不说,亲戚也没投成,又没了银钱,彻底沦为了乞丐,那子城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青生据说和他不是亲兄弟,如今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姜离听得疑心顿起,“怎么还有个子城……”
她回身看了眼秦府,“去问问,看近日有没有人来投亲。”
怀夕应是,几步跑回秦府探问,不多时又快步回来,“姑娘,问了,门房上说有人来乞讨,但没见过有人来投亲的,奴婢又问乞讨的是哪般人,他们说老的少的什么人都有,因府上办着丧事,为了积德,还给了几个铜钱。”
姜离点头道:“先去大理上的马车,沿着光德坊一路往北,又过了延寿坊便近了顺义门,马车在顺义门外停下,姜离只带着怀夕往大理寺衙门而去。
怀夕边走边道:“那青生是宜州来的,那子城多半也是宜州来的,他说的投亲戚若不是秦府又该是谁,但亲戚没投成,人也不见了,这便有些古怪了。”
姜离道:“我昨日便觉那青生是为了秦府而来,奈何他不愿道明实情,但秦府这头又说无人来投亲,这几日大理寺排查了秦府上下,或许他们知……”
“道”字未出,姜离话头忽地一顿,便见大理寺衙门已近在咫尺,而此刻衙门外,正停着一辆朱漆宝盖的华美马车,一位身姿窈窕、妆容明艳的红裙姑娘正从马车上下来,她脚步轻快地步上台阶,值守的武卫本要阻拦,她身后婢女却亮出一块腰牌,又叱骂道:“睁大你们的狗眼,还不滚开”
武卫们见着那腰牌,忙不迭将人放行。
怀夕瞧见这一幕,轻啧道:“谁这般霸道?”
姜离面无表情道:“恒亲王之女,安阳郡主。”
怀夕听来只觉耳熟,一愣之后惊讶道:“就是那个对裴大人钟情数年的安阳郡主?她来大理寺……是来找裴大人的?!”
第068章
心硬
姜离到东院之外时,
还未进门,先听见院内传来两道争锋相对之声。
“大理寺是办差之地,师兄忙得很……”
这道声音清朗悦耳,竟是宁珏,
他又道:“郡主既然刚回长安,
何不在府里好好歇着?这衙门里都是大男人,
王爷知道了,又该说郡主不守规矩了。”
安阳郡主李婉有些恼怒,“你少来说我,
整个长安城,论起不守规矩有谁比得上你宁游之?再说,鹤臣哥哥都没说什么,你多什么嘴?”
“啧啧,
你可别乱叫。”宁珏笑呵呵地,“你父亲是陛下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师兄的母亲则是陛下的堂侄女,
论起来你是师兄母亲的表妹,
比师兄高一辈,
他得叫你一声表姑,
你对他直呼其名便可。”
“宁!游!之!”李婉咬牙切齿。
宁珏唇角噙着坏笑,
“我和师兄情同手足,
师兄的表姑就是我的表姑,郡主若不嫌弃,
不如认了我这小侄,我正好没有姑姑,
表姑以为如何?”
李婉快被气个仰倒,“宁游之,
你要不要脸?!你”
李婉喝骂未完,宁珏忽然看向她身后,“薛姑娘?”
他大步走过李婉,“薛姑娘怎么来了?”
李婉憋了一肚子气,转身见姜离进了院子,眉头拧的更紧,便见姜离欠了欠身,“我从秦府而来,秦府之事,我有话要对裴少卿说。”
李婉眉头一竖,“这是谁?”
宁珏转身道:“这位是薛中丞府上的大小姐,薛姑娘,这是安阳郡主,她入冬后跟着王爷王妃去了落霞山的热泉别苑小住,昨日才回来。”
落霞山在长安以北的赤水原上,距离长安城只有半日脚程,因山上遍布热泉,早年被圈为皇家所有,除了春猎秋猎,还有颇多皇室宗亲在山上建造行宫别苑,是冬日避寒佳处,庆阳公主培植青山卧雪的别苑也建在落霞山上。
先德兴帝子女缘薄,病逝之时只有景德帝李裕与恒亲王李愿二子,景德帝登基之时,恒亲王还只是个五岁孩童,长大后封亲王爵,娶了范阳卢氏之女为妻,膝下只得一女李婉,他虽是景德帝唯一的弟弟,但自小纨绔无羁,早年还担有一二官衔,如今已彻底做了富贵闲人,又因王妃卢氏多病,每逢冬夏之季总带着她去落霞山小住。
李婉年至双十,为恒亲王夫妻独女,除了安乐郡主,便属她最为尊贵,便养出了一副娇纵性情,她姿容明艳,又习得一手好音律,于书法丹青之上也小有所成,从前在长安城中有第一才女之称。
一听是薛府大小姐,她面露讶色,“就是那个幼时被拐的辛夷圣手?!”
宁珏笑,“看来表姑知道了。”
姜离福身,“拜见郡主。”
李婉怒目瞪宁珏一眼,又双手抱怀,上下打量姜离,“怎会不知道,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医,竟是薛家的大小姐,这等巧合之事实是一段奇闻佳话,薛姑娘今岁才二十一吧?如此年轻医术上便有不俗造诣,难怪满长安城将你传得神乎其技。”
姜离敛眸道:“郡主谬赞了,皆是虚名而已。”
话音刚落,上房门帘掀起,九思在门口道:“薛姑娘,公子请您进来说话。”
李婉嘴巴一瘪,“你们公子怎么回事?”
九思面露歉意,宁珏轻哼道:“薛姑娘来定是为了正事,莫耽误了,姑娘快进去吧,我陪着表姑说话便是……”
李婉咬牙,“你再表姑一句试试?!”
姜离失笑抬步,待入了屋子,便见裴晏坐在书案后,案上高高两摞公文快将他人掩住,见姜离进来,他瞟了眼门外神容倒是平静,“姑娘怎么来了?”
姜离上来见礼,开门见山道:“今日来有两件事,一是今日得知苏姨娘心病由来,二是在秦府门口遇见了一个行止古怪的小乞丐……”
姜离将两件事细细说来,片刻之后,裴晏严峻道:“秦府众人我们排查过数次,当初发现秦夫人身边之人几乎都回了宜州,我心中还觉古怪,如今看来,似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留在秦府,亦或是她们自己也害怕留在秦府。”
他递上一本公文:“你昨日提过之后,我们又查问了秦府之人,他们对秦夫人病故之事并无别的说法,但苏姨娘身边那个丫头确有些怪异,朔北秦府的水井都设有井台,失足滑落几乎不可能,除非她打水时晕厥栽倒,但那丫头年过双十,身体康健,并无隐疾,当时事发之后,秦府简单查问了几句,便以意外论处,也没有找过仵作验尸,尸体捞起来的时候,有几个目击者说看到那丫头前额和后脑都有伤痕。”
姜离接过公文,不解道:“怎么会前额和后脑都有伤?”
裴晏又翻出一本公文,“近日有人上门行乞之事我们在秦桢死后曾问到过,当时问门房上有何异样,他们提到自从秦府挂上灵幡后,每日皆有乞丐上门,这在长安富贵人家之中不算稀奇,治丧期间为了给逝者积阴德,也多会布施钱财。”
姜离道:“我只让长恭探明青生落脚之地,并未挑明追问,也或许是我想多了。”
裴晏沉吟片刻,“得派人把那孩子带回来问问。”
姜离想了想,“也好,只说是帮他找兄弟便可,他胆子极小……”
裴晏明白她的担忧,“长恭可在?”
姜离挑眉,裴晏继续道:“他既胆小,若有个面熟之人相请,想来能安心些,姑娘若是不着急,我想借长恭一用,有他带路,找人也简单些。”
姜离只想走一趟传个话,可没打算久留,见她犹豫,裴晏道:“待把人带回来,当着姑娘的面,想来他也更愿意主动开口些。”
姜离眉尖拧了拧,想着西明寺距离此处不算太远,不太情愿地点头,“也罢,速去速回吧,长恭等在顺义门之外的。”
裴晏立刻吩咐九思,“让卢卓走一趟。”
九思应声去传话,他刚一走,门帘被一把掀起,李婉气呼呼走了进来,宁珏快步跟进来,“哎,表姑,咱还没说完呢”
“鹤”李婉想到错辈分之事,生生把“鹤臣哥哥”几字咽了下去,“裴鹤臣,你这是办差的衙门,为何别的姑娘来的,我便来不得?”
姜离手握公文,看看裴晏,再看看李婉,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退到了靠墙的敞椅上坐定,又一幅看好戏的样子望着二人。
裴晏眉头皱了皱,“薛姑娘正是为了公务而来。”
李婉上前两步,“哦,我知道,这位薛姑娘会医术帮了你们大理寺的忙嘛,你们如今在查办秦图南的案子,你要查什么?我帮你查!”
裴晏微微摇头,“郡主请回吧。”
李婉自然不应,上前道:“我刚回长安就来看你,你怎这般没好脸色?算起来我都小半年没有见你了,我新得了一方端砚,阿素”
名叫阿素的侍婢上前,手中正捧着一方锦盒,李婉接过锦盒走到裴晏书案之前,“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裴晏看也不看锦盒,“郡主知道我不会要,请回吧。”
李婉望着他眉头拧了又拧,似乎在想还有什么法子管用,裴晏看她定住不动,看向门口,“来人”
九思传话归来,立刻进门,“公子?”
裴晏道:“去把王爷请来。”
九思脆生生应是,李婉瞬间眼瞪如铃,“裴鹤臣,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找我父王?我母亲身体不好,你就不能想想我母亲?看在我母亲的面上你也应”
裴晏面不改色,“郡主的确该多想想王妃。”
九思闻言转身便走,李婉连忙叫住他,又压着性子道:“好好好,你说衙门是办差的地方,那我不在你这衙门便是,我去看裴老夫人!”
李婉撂下此言,果真抱着锦盒离去,宁珏看的笑出声来,“师兄,看来这么几年了,你还是只有请王爷这一招,郡主也真是奇了,次次在你这里讨不着好却从不气馁……”
裴晏森森看他一眼,宁珏干笑两声,又和姜离说话,“薛姑娘,安阳郡主就是这样,你不要介怀,她对师兄这般好几年了,可惜师兄心硬的很,从不就范。”
姜离莞尔道:“郡主敢爱敢恨,是性情中人。”
裴晏听得目泽微暗,宁珏却兴致勃勃道:“我适才在外听姑娘说,秦夫人病死的有些古怪?”
姜离颔首,“只是我的推断罢了。”
宁珏在她身侧敞椅上落座,“病死和中毒而死的确大不一样,但秦夫人当时已经病重,为何还要对她下毒?按你之见,可能是什么毒?”
第一问姜离难解,第二问姜离却知道,她道:“若未猜错,很可能是生川乌之毒。”
宁珏又道:“生川乌之毒?”
姜离道:“生川乌多在炮制后使用,并且生川乌不能和白芨、白蔹、天花粉、贝母、半夏等同用,需煎煮一个时辰以上方能降低毒性,而治疗痨病的药方中,也多有白芨与贝母两味药,因此痨病之人中了生川乌毒,毒性发作的会更快更烈。”
“那定是有人故意谋害秦夫人无疑了!”
宁珏像对毒理极有兴致,紧着生川乌毒继续往下问,姜离索性无事,便有问有答起来,裴晏看看宁珏,再看看姜离,莫名生出几分焦躁,幸而卢卓一行人去得快回来的更快,没一会儿便将青生带了回来。
青生进门之时,还是早间那副衣衫褴褛的模样,他身上只有一件鸦青冬袄,还破了数处口子,脚上一双皂靴磨损亦重,像随时要裂开口子,他一脸惊惧地抬头,在看到姜离的那一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眸光大亮。
姜离温和道:“你还记得我吗?”
青生点头,姜离便道:“好,那你别害怕,先暖和暖和,我们寻你来,是想帮你找兄长。”
见他面露惊色,姜离便道:“你别怕,你那个同行的,叫子城的兄长是不是几日没回去了?”
青生唇角紧抿,又低着头不语,裴晏欲言又止一瞬,到底等姜离说话。
姜离见状上前半蹲在他跟前,“你莫要害怕,这是大理寺衙门,无人会害你的,长安城是天子脚下,若你兄长没有出事,何以数日不回来找你?我们是担心他有何事端,这才叫你过来,你也不想他悄无声息出事吧?”
青生呼吸轻颤,自不可能不怕,但见姜离蹲在自己面前,满眼善意,他犹豫一瞬后低声道:“他……他不是我兄长,我们是半路逃难遇见的,本来说入长安之后,他投奔了亲戚便有银钱,到时会帮我寻个活计,可……可他五日前忽然不见了。”
“五日前,是腊月二十九不见的?”
青生点点头,“那日他说要去找那家亲戚,我并不知那亲戚是谁,只是有一次听见他在向别人打听秦府之事,便想着他许是认得秦府之人,这才在这两日跑去秦府之外探看,当时他在问秦府死的是谁,如今府里是谁做主,还有三位公子都叫什么,旁人一一道来,又说谁谁文采好,谁长于做生意,我没听清也未记全……”
姜离与裴晏对视一眼,裴晏道:“他离开之时何种装扮?”
青生道:“靛蓝冬袄,一双粗布靴,发髻上是一根桃木簪……”
裴晏快步走去桌案之后,“说他的长相。”
宁珏见裴晏铺开宣纸,润好笔墨,眼底微亮道:“小乞丐,说仔细些,这位大人的画像一出,必定能找到你兄长……”
第069章
出事
“看看,
这是你兄长吗?”
两刻钟的功夫后,裴晏晾干墨迹,将画像给青生看。
青生不住点头,“是!是我兄长!很像很像!”
画像上的少年容长脸、瑞凤眼,
薄唇浓眉,
骨相英朗,
青生想到他或许出了事,红着眼问:“那该去哪里找子城哥哥呢?”
姜离抚了抚他发顶,“裴大人会安排人手。”
裴晏吩咐九思,
“带上画像,让冯骥带人走一趟,从秦府开始一路往西明寺问,他既然打听过秦府,
去秦府之时,务必细致些。”
九思应声而去,裴晏又看向青生,
“你们同路半月,
他从未提过自己家中人,
也不说亲戚是哪家府上?”
这半晌过去,
青生已知他们并无恶意,
遂认真道:“他只说自己姓杨,
又说亲戚是高门大户人家,只要找到了人,
势必会有一笔丰厚的银钱,到时候也会帮我寻个落脚之处,
我本也无依无靠,自然信他听从他,
他不细说我也不敢问。”
“杨子城……”
裴晏再次轻喃这个名字,又走去书案之后,自高高两摞公文之中翻找着什么,姜离见状又问青生,“你当真九岁了?瞧着身量不高,你怎么想着从宜州来长安呢?”
青生又低下头去,“没、没有九岁,七岁半……”
听他如此年幼,裴晏也投来一瞥,青生又翁声道:“宜州夏日发了大水,我本是和父母一起北上梁州的,可走到半路遇上疫病,父亲和母亲都病死了,后来我跟着其他人一并逃难,便遇到了子城哥哥,我不知去往何处,便跟着他到了长安。”
姜离拧起眉头,“宜州的水患竟也如此严重?”
青生点头,“我们的镇子全被大水淹了,好些田地也被冲了,就算不逃难,留在老家也难寻生计……”
姜离眼底浮起两分怜惜,“梁州到长安也有千里之遥,难为你了,你在长安没有落脚之处,我倒是可以帮你一二,你可愿去济病坊?”
青生迷茫地看着他,姜离道:“你年纪太小,又是良籍,给你寻个生计也少不了吃苦头,若遇上坏人,免不了被哄去为奴为仆,不若先在济病坊落脚,那里吃穿足够,还能读书习字,等你年岁再大些,再考虑如何讨生活,若遇到心善人家将你收养是再好不过。”
青生听得意动,“那、那我愿意。”
姜离莞尔,“好,晚些时候便送你去济病坊。”
“杨氏”
忽然,裴晏盯着手中公文开了口。
姜离上前,“怎么?”
裴晏道:“案发之后,我们便已统总过秦府各房之人,当时查到秦夫人身边有一房陪房便姓杨,这房人是袁家的家生子,虽然跟着袁夫人到了秦家,可身契还在袁氏,因此袁夫人过世之后,他们便都回了宜州。”
姜离眉尖轻蹙,“姓杨之人常见,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裴晏颔首,“先等冯骥回来。”
姜离这时又问青生,“你们北上逃难之时,宜州当地可有官府赈灾?”
青生道:“有是有的,可官府力弱,大半百姓还是只能自救,死的人多了也易出疫病,我们一路上多有防备,但父亲母亲还是……”
姜离听得心沉,宁珏在旁叹气,“这些年,也就江南江东一带安生些,当年那位沈大人上任之后就是从江南开始治水,若他当年没有卷入洛河案,如今不知少多少水患,这些年冬日还好,每每开春至入夏,便又是一年遭灾时。”
说至此,宁珏道:“师兄,秦图南的案子,的确和沈涉川无关吧?”
裴晏道:“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证据。”
宁珏有些失望,“这么说来,难道他没有回来?他不是真的打算永远销声匿迹了吧?这都多少年了,眼下秦图南也死了,他便是想报仇也没仇人可寻了,当年经手案子的人多,可不是每个人都对他父亲不利的。”
裴晏未有反应,姜离却听得心底打鼓,“世子想让沈涉川回来?是为了与他一战?”
宁珏兴致高昂道:“当然,如今大部分御林军被撤回,但拱卫司和金吾卫都还在搜捕,我真希望是他回来,就为了这个,我这几日当值都更尽心了,可也奇怪,那日秦府分明像是有武林高手入府的踪迹,可后来凶手好像泥牛入海,彻底消失无踪了。”
姜离听得无奈,“沈涉川比世子年长八九岁,世子若遇上他,有几分把握?”
宁珏大喇喇道:“把握自然是不大,但好歹打过一场才能心服口服不是?何况除了我,还有姚指挥使呢,姚指挥使深得他父亲真传,再加上父仇之恨,拼死也不会让沈涉川好过,再不济,还有师兄呢!”
他崇拜地看着裴晏,“沈涉川虽比师兄也年长几岁,可这些年师兄也未懈怠,他二人师出同门,又是旧识,莫说师兄自己,便是我也想看看他们二人交手是何光景,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可师兄和沈涉川对上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师兄,你说对吧?”
他兴冲冲问裴晏,姜离一阵胆颤儿,忙也看裴晏,裴晏却头也不抬道:“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好战,你如今在陛下跟前当值,最好安分些。”
宁珏嘿嘿一笑,对姜离道:“看,师兄可不憷沈涉川,江湖中人谁没有胜负之心?此番只要沈涉川露面,我们绝不会再让他逃脱!”
姜离干干地敷衍一声,又见裴晏无动于衷地看着公文,心底一时滋味陈杂,裴晏和小师父虽是旧识,可那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二人立场对立,若真让裴晏撞见小师父,他定不会讲半点情面,而宁珏并未说错,过了这么多年,谁知他二人武功孰强孰弱?
姜离心底隐隐担忧,直等到午时过半,冯骥匆匆而归。
“大人,查到了,真有人见过此人!”
众人齐齐看向他,冯骥道:“我们带着画像去了秦府,秦府那边没有人见过他,但我们从秦府周围摸排过去,查到了秦家不远处的一家玉器行,那玉器行的伙计记得他,说腊月二十六,此人在玉行之外徘徊许久,因穿着破烂,当时伙计想把他赶走,可没想到他是个会说话的,一阵机灵讨好,倒和伙计搭上了话,他向伙计打听死的人是谁,又打听府上几位公子各有何习惯,看那意思,似乎是想找上哪位公子。”
“后来他连着几日在玉行外蹲守,但秦大人在治丧,三位公子连着几日都没出来,他也没寻到机会,到了二十八这日,玉行之人一早关门回家过年,便也无人知道他那日还有没有再去……”
裴晏道:“那他要找的亲戚,就是秦家无疑了。”
冯骥疑惑道:“但我们去问了秦府门房上的人,没有人见过他。”
裴晏继续翻着公文道:“要找上秦府,不一定要去门房上问,秦图南死后,秦府众人的行踪都有记录,若未记错,秦耘三人都在后来出府过,他如果要找的是三人之中的一人,大可等人出来之后再上去拜见……”
冯骥不解,“可他不是投奔亲戚吗?为何不大大方方的上门?”
裴晏声一沉,“只怕不是投奔亲戚。”
姜离也
看向青生,“他与你说投奔亲戚之时,说会有一笔丰厚银钱?”
青生点头,“不错,说了几次会有银钱呢。”
姜离与裴晏对视一眼,裴晏道:“刻意强调银钱,只怕是有法子讨要银钱,腊月二十八,秦耘离开过秦府,秦家在长安有生意,秦耘要亲自去绸缎铺子上配开年后的货品,腊月二十九,秦柯和秦桢也出过府门,秦柯是送相国寺做法事的师父,又去三清观请道长们做道场,秦桢则是为了拜访金吾卫左将军陈起淮,他们几个身边之人可问了?”
冯骥应是,“他们身边的小厮都问了,都说没见过此人。”
裴晏沉声道:“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在撒谎,我亲自去一趟秦府。”
裴晏要去秦家,姜离看了一眼面颊通红的青生,便道:“那我先把青生送去济病坊。”
裴晏颔首,“有劳姑娘。”
二人于顺义门外兵分两路,姜离把青生带上了自己的马车,“你莫害怕,如今找到了你兄长的踪迹,找到人便是早晚的事。”
青生怯怯道:“他会有事吗?”
姜离不知如何作答,“等官府的消息便好,稍后我先派人送你出城,济病坊内像你这样的小孩子颇多,你在那里也能找到同龄的玩伴,今夜我还有事,等过几日我出城看你,你放心,只消说是我送你过去的,那里的人绝不会为难你。”
青生懵懂地点头,又感激道谢。
姜离径直回了薛府,进门后先派吉祥去四房给他找来两身薛灏的衣裳鞋袜替换,又在门房点了两个小厮,吩咐他们乘马车送青生出城。
待送走了人,时辰已经不早,想到和虞梓桐二人之约,姜离歇息片刻,又马不停蹄赶往西市,西市的庙会正是在西明寺以南。
此刻天色将晚,西明寺之外人头攒动,一片灯火摇曳之间,虞梓桐和付云慈已经披着斗篷在道旁等候。
“阿泠,这里”
离得老远虞梓桐便朝她招手,姜离从人群中挤进去,“我来晚了!”
付云慈兴冲冲道:“不晚不晚!等入了夜热闹才正开始呢!”
付云珩也站在二人身后,这时拱手道:“薛姑娘,我今日来为你们保驾护航!”
年节之间,长安城热闹之地颇多,尤以西明寺的庙会为最,高耸的灯架幻如琼楼,自西明寺外的长街一路排至西市,一眼望去无穷无尽,似连接着天上星汉,灯楼之下,摊贩酒家鳞次栉比,杂耍伎人各显神通,叫卖声与叫好声不绝于耳,时而又有焰火升空,姜离跟着付云慈三人走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中,至此才有了两分过年意味。
虞梓桐边走边道:“今日哥哥本来也要来的,但父亲说书院春试将近,又把他赶回书院了,阿泠,你弟弟可回书院了?”
姜离笑道:“他并未回来过年。”
付云慈微讶道:“你弟弟才名极盛,却还这般用功?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得提前恭喜薛公子了,桐儿那日去你们府上见你,你却不在,说是去秦府看病了?”
说起秦府,虞梓桐有满腹疑问要问:“这几日城中消停了不少,他们有没有找到沈涉川的行踪?”
姜离知她心事,点头道:“没有。”
虞梓桐叹了口气,怅然道:“我真是既希望是他,又希望不是他……”
付云慈无奈,“都这么多年了。”
虞梓桐轻哼,“除非有人告诉我他已经死了,否则我这念头是难消的,当然……我自也不希望他死了,你们不会明白的。”
付云慈劝不动,又问姜离,“那秦府的案子有眉目了吗?若没有沈涉川的踪迹,那想来不是他杀人?那秦府的二公子不是也为人所害吗?”
“如今还不确定是否为同一凶手,大理寺还在查。”
付云珩闻言道:“鹤臣哥哥都没有好好过年,全扑在这案子上了,再加上陛下已经准了核查旧案,他们整个衙门忙的脚不沾地。”
虞梓桐没好气看他,“哥哥哥哥,你与他有何渊源?倒是叫的亲热。”
付云珩一本正经道:“我也曾拜在荀山先生门下进学,他还教过我习文,亦师亦兄,怎么不能叫?再说我们两府曾祖那一辈本来就有过姻亲。”
“都快百年前的事了,也好意思拿来说!”虞梓桐轻哼道:“别以为我不知,你们这些年轻小辈,都拿他做什么世家典范,什么公子无双,上赶着为其拥趸,但你们一个个哪里见过真正的公子无双……”
付云珩眉梢挑起,“哦,反正谁也比不上沈涉川在虞家姐姐心中地位嘛,但沈涉川恶名昭著,你对他的心意不能宣于人前又有什么意思?”
付云珩和虞梓桐相熟,便也开起她的玩笑,虞梓桐一听,眉头倒竖,“好啊,付云珩你胆子大了……”
付云珩见势不对抬步便跑,虞梓桐忙挤着人群追了上去,姜离在旁听得唏嘘,心底又有些安慰,沈涉川之名可谓人人喊打,有人恨极他,但幸而还有人念他的好。
他二人跑走,付云慈便挽着姜离臂弯道:“桐儿性子烈,爱恨分明,若沈涉川还做沈家公子倒也罢了,可他出事的早,这心结便留在了桐儿心底难以释怀,虞伯父为此很是发愁,眼见过了双十之龄,她是半点婚嫁之心也无,偏生她姑姑府上也出了事,没有长辈女眷为她操持,虞伯父也只好由着她了。”
姜离也觉无奈,“若见一面沈涉川,可会解了她心结?”
付云慈沉吟一瞬,“你别说,或许真有可能,但又有什么机会再见呢?此番沈涉川并未回来,她总不能找去那传闻中的沧浪阁”
姜离若有所思,付云慈又解释道:“因为些旧事,她对裴大人不甚喜欢,不过她也只在自己人面前不加掩饰,你听过就算了,莫要介怀。”
姜离笑意微滞,“自然,裴大人的性情本也不讨喜。”
付云慈摇头道:“这可说错了,你不知多少长安世家想把女儿嫁给他呢,只是他不知怎么,全无婚娶之心,这么多年,也只见他与我那位故友亲近些,但可惜,后来二人也因些不愉快断了交情,我那位故友也颇恼恨他。”
姜离艰难吞咽一下,含糊其辞道:“裴大人看起来……能算亲近?”
付云慈悠悠道:“他看着的确不沾风月,但如此,便更显得他当年在书院待我那位故友颇为不同,我也说不好那份亲近如何形容,总之不同于旁人就是了。”
姜离听得头皮发麻,“若在书院,裴少卿不像是坏规矩之人……”
付云慈失笑,“你放心,是清清白白的亲近,但后来,哎,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当年之事。”
话音落下,付云慈隔着人群看到了虞梓桐和付云珩的身影,她连忙抓着姜离往前挤去,姜离亦步亦趋跟着,因心神不属,一路上跟的跌跌撞撞。
等到了二人跟前,虞梓桐指着不远处临时围起来的演台道:“快看快看!好机灵的猴儿!”
姜离顺着她指的方向定睛一看,便见几个江湖手艺人正在杂耍,此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表演猴戏,他手中拿着个鞭子,一只毛发油亮的猕猴正骑在一只山羊背上,随着老者口中有节律的指令,那猕猴竟似人骑马一般哼哼着催赶山姜离瞳底微亮,也觉颇有意思。
猕猴似模似样的骑着山羊在场中走了一圈,这时老者又一声口哨,猕猴纵身跃下山羊背脊,朝场中一个盖了盖子的朱漆宝箱走去。
那猕猴齐膝高矮,先立身绕着宝箱乱转一圈,又极通人性地拉开宝箱盖子,攀上宝箱边缘之后,从里头扯出了一身灰蓝道袍,只见猕猴一顿拉扯腾挪,竟然将那道袍穿在了自己身上,如此还不算,猕猴又从箱中翻出一顶道冠,自己戴在自己猴头上不说,还将两侧的系带绑了起来
场外爆发出阵阵喝彩,付云珩连扔下碎银,而这时,似道童一般的猕猴又从箱子之中翻出个拂尘来,只见他抓着拂尘打了个圈,搭在另一只手上,又对着围看众人竖手一礼!
围看的人群喝彩声更大,这时,又见老者拿着一根长杆走了过来,那猕猴见到长杆,抓着拂尘纵身跃上,又一溜烟儿爬到了最顶端……
人群中叫好声震耳,付云慈和虞梓桐都拿出碎银来赏,二人扔出碎银,却见姜离呆立不动,付云慈只以为她身上并无碎银,正掏了自己的给她,却见她面上一片凝重,哪里有半分雀跃喝彩之意?
付云慈担心起来,“阿泠,怎么了?”
姜离一脸震惊地回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明白了,我明白了……”
几人不知她明白了什么,姜离却豁然转身往外挤,“我有急事先走一步,改日再与你们细说”
她脚步迅捷,片刻便不见了人影,付云慈几人面面相觑一眼,皆不知发生了何事,这边厢,姜离出了西明寺外的长街直奔马车而去,上车便吩咐道:“快,去秦府!”
长恭马鞭急落,因距离不远,两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秦府之外。
下了马车,姜离正碰上裴晏带着人自秦府出来,见她急急而来,裴晏也意外非常,“你怎么来了?”
姜离急声问:“秦耘呢?”
裴晏闻言面色微肃,“秦耘和秦柯今天午后便出了城,府内人不确定去向,刚刚得了消息,说他们去了城外一处庄子……”
姜离愕然不已,但转念之间,她色变道:“不好,秦柯可能要出事!”
第070章
对峙解谜
“秦柯要出事?”裴晏有些不解。
姜离脑海中杂思纷乱,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先问:“秦柯怎么会和秦耘一起出城?”
“今日冯骥离开之后,秦耘去找到秦柯,说秦家茶叶铺子上的一批存货和账目出了岔子,
要请他一道去城外仓房清查,
生意上的事本是秦耘在管,
但如今账目出了岔子,秦柯也不愿轻放,便随他一起去了,
但秦府城外仓房有三处,府里人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我们入府之后派了人去找他们,又就杨子城之事再审问了秦府众人,
便从一个车夫口中问出来,腊月二十八那日,杨子城拦过秦桢的马车。”
裴晏利落说完,
又道:“秦桢既见过杨子城,
那他的死多半与杨子城的出现有关,
我们派出城的差役适才传来消息,
确定他们是去了城外靠近茶山的庄子,
如今多半已经寻到人了,
但还没有线索表明秦耘要对秦柯不利。”
姜离语气紧促道:“其实我也还没有足够证据,也不明动机,
但若我判断无措,秦耘定有问题,
且他在冯都尉离开之后才带秦柯出城,期间意味定不简单,
如今我们得立刻出城,看能不能救下秦柯,再来,请裴少卿立刻派人去搜秦耘的住处,看有无异常,如果他有鬼,那他屋子里一定藏了罪证”
姜离态度虽坚定,却并无证据,若换了旁的主官,必定难信她所言,可裴晏听完她的话,立刻吩咐身边卢卓,“你带人去搜,若有异常立刻来禀,再把秦铭叫来与我们同行。”
卢卓领命返回秦府,裴晏看着姜离道:“当真一同出城?”
姜离点头,“我怀疑城外有我想知道的证据!”
裴晏深深看她一瞬,“也好。”
姜离松了口气,复又爬上马车,待秦铭从府内匆匆赶出来,大理寺一行也翻身上马,马鞭起落之间,队伍浩浩荡荡朝着明德门而去。
“长恭,紧跟着裴大人!”
姜离扬声吩咐,长恭马鞭重落,马儿奔驰之间,车厢颠簸愈甚,姜离一手撑着车璧,秀眉紧锁,仍在苦思,眼看着明德门将近,她掀开车帘,“秦管家,你家大公子回长安之后可常常出城?他身边的亲信小厮可信得过?”
秦铭策马靠近,“回姑娘的话,回长安前半月大公子的确常常出城,因他管着我们府上在长安城的丝绸与茶叶铺子,几家铺子的仓房都设城外,我们将去的这处庄子靠着茶山,除了是茶叶铺子的仓房之外,还是我们府上茶山每年晾晒茶叶之所,他身边的小厮叫余庆,跟了他两年有余,今日就是余庆和章平一起驾车送两位公子出城的。”
秦铭答了话,又心惊胆战道:“不知姑娘为何有此问呢?如今天黑了,大公子和三公子说不定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他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又迷惑又担心,做了秦府管家多年,他亦是个人精,这般阵仗一出,他便想到府内凶案或许和另外两位公子有关,如今秦图南和秦桢都死于非命,若再有人出事,那秦府便是气数将尽,思及此,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裴晏闻言只往城外方向看,“你们的庄子多远?”
秦铭忙道:“庄子不远,出城之后再走十里便可。”
裴晏颔首,“等见到秦耘二人便知道了。”
姜离也看向漭漭夜色,“希望来得及。”
她放下帘络,不多时,马车跟着十多轻骑出明德门上了官道,大理寺众人燃起火把,在前疾驰如飞,幸而薛氏的马儿脚力不弱,虽颠的姜离与怀夕不适,但到底没有拖累行程,如此于寒夜狂奔了小半个时辰,两匹快马迎面而来。
当首一人正是大理寺都尉冯骥,他拱手道:“大人!秦氏的庄子就在前面,秦耘二人乘坐的马车也在庄子门口,但很奇怪,庄子大门紧锁,我们来了半个时辰了,叫门也无人应答,庄子里面,只有最北面的三层塔楼有微弱灯火。”
裴晏看向秦铭,“庄内可有人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