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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童大哥,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吧,相信对鲍大人调查舞弊一案有用处!”

    萧泽玖冷道:“听闻西秦的正式使团马上就要抵达京都,你们在这个时候挑事,就是想让皇室蒙羞,保不齐是西秦的细作!依本王看这案子可以让皇城卫协助鲍大人审理,好让这些刁民把他们陷害皇妹的目的,老老实实的交代出来!”

    听到“皇城卫”三个字,三叔公的几个儿孙吓得瘫在了地上。

    进皇城卫的,全是要犯,有几个能从里面活着出来的!

    他们只是给三叔公凑个人手,听他的安排哭嚎两声,怎么就要被送去皇城卫了!

    三叔公的小孙子听人说过,皇城卫折磨人的酷刑有多可怕,登时吓得尿了裤子,哭嚎道:

    “殿下放过我吧,是我阿爷把我们叫来的,他说珏哥儿不听话,帮不了娄家,想要娄家翻身就得听他安排,我们这才跟着他来的,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他媳妇也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瞧见阿爷让阿奶往珏哥儿的衣襟里塞东西了,我……我当时想要告诉珏哥的,可祖父说我若泄露出去一个字,就叫相公打死我,我们也是被迫的啊!”

    三叔公想要阻止孙儿孙媳,可他的下巴被卸了下来,根本没办法说话,急得啊啊直叫。

    百姓们更是震惊不已,现在不必鲍大人来审,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原来那个娄四郎会被发现作弊,竟是他同姓的家人搞的鬼!

    毁人前程,毁人名声,就是因为娄四郎不肯帮他们攀附昭庆殿下!

    这世上怎么总是出现刷新他们认知的畜生啊!

    这时,萧泽玖又假模假样地看着吴非衣怀中的箱笼问道:

    “小吴大人,你抱着的箱笼里装的是?”

    吴非衣忙将箱笼打开,将里面的书本拿了出来。

    “这是娄四郎平时写的文章,在下觉着,这些文章定对两位殿下调查舞弊一案有帮助!”

    第613章毁在着小子手上

    萧儒柏从箱子里拿出一册书翻读了几页,平静的眼神中也添上了几分惊叹!

    他想即便这娄四郎有些才华,以他这年纪做出的文章,定也是华而不实的漂亮东西,不想这少年竟是真的胸有丘壑!

    将书卷放回到箱笼中,萧儒柏朗声道:“把人统统押去衙门,一个时辰后开堂审案!”

    百姓们都好奇这案子最后会审出个什么结果,全都打算等会儿一起跟去衙门看看!

    沐云书已经说过不会参与作弊一案,所以没有同往。

    吴非衣低声在她耳边道:“殿下放心,我绝不会叫人有机会弄脏您半片衣摆!”

    沐云书不知吴非衣到底是什么时候联系上永仓的,从前遇到这种事都是她一个人在想办法破局,这种被人保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那余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沐云书眼中全是笑意。

    这时候,萧泽玖的长随金宝牵着马走了过来,将缰绳递给吴非衣道:“小吴大人,九爷请您一起去衙门听审!”

    吴非衣点了一下头,转身对沐云书道:“殿下等我消息!”

    废了些力气爬上马背,吴非衣这才策马赶上了萧泽玖等人。

    萧泽玖骑得很慢,一直在队伍的最后侧,听见后面的马蹄声近了些,这才把伸出去的耳朵收了回来。

    状若无意地向后看了一眼,见吴非衣把缰绳捏得死紧,他忍不住开口道:

    “用不着这么紧张,马儿都是有灵性的,你紧张,马儿也会越紧张,反而骑不好!”

    说着,他逼停了马儿,等吴非衣来到他身侧后,便伸手调整了一下她握着缰绳的姿势。

    无意间碰到了吴非衣的手,萧泽玖脑子登时就轰了一下,好像有焰火在脑子里炸响。

    怎么会这样呢?他碰金宝的时候可不是这感觉!

    这小手怎么这么好摸呢?

    吴非衣见萧泽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拧眉道:“九殿下,您怎么了?”

    萧泽玖尴尬地转过了头,讪笑着摊开自己的手。

    “没什么,就是觉着你的手怎么会那么小……不过你个子不高,手不大也正常!”

    说完这话,他才意识到男子最不喜欢听别人说他矮小,忙又找补道:

    “你虽然矮,但生得清秀,别往心里去!”

    吴非衣嘴角抽了抽,“多谢殿下安慰,让在下受伤的心终于死了!”

    萧泽玖忍不住大笑起来,看得一旁的金宝直翻白眼。

    这两日九爷一直闷闷不乐,他想尽办法逗爷笑,换来的都是爷的眼刀子,怎么小吴大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让爷笑得如此开心?

    难道爷是想要换掉他了?

    金宝委屈得不得了,可又不敢插嘴,只能默默跟在两人后头。

    可他发现九爷最近不仅心情奇怪,眼神也不大好使,那么宽的路不走,怎么一个劲往小吴大人那边偏呢?

    还说教小吴大人骑马,自己先好好练练吧!

    萧泽玖并不知金宝一直在身后吐槽他,他若知道,便能为自己耳根发烫找到借口了!

    与吴非衣并排行了一会儿,他又低声道:

    “你那油纸伞的故事编的不错,不过今日后,永仓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那油纸伞上的画像,就是娄家老贼逼着娄四郎所画,此事除了娄珏和永仓,就只有你我知晓,不能再叫第五人知道画像的真正来历!”

    吴非衣挺了一下身子,严肃地道:

    “有关我们昭庆殿下的名誉,我自是知晓,绝不会露半句出去的,倒是九殿下您那么喜欢喝酒,莫要喝多了什么都往出说!”

    萧泽玖也正经起来:“除了与你,我不会再与人喝得那么醉!”

    这话让吴非衣心尖莫名轻颤了一下。

    除了她?

    九殿下竟这般的信任她么!

    脸颊莫名的红了红,吴非衣转过了头:“任何人面前,殿下都要保持清醒才好!”

    她也要清醒一点,九殿下随口一说,她怎么就会觉着自己与众不同了呢?

    萧泽玖并不知吴非衣心中所想,被她疏离对待,心里又有些难受起来。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喜怒,是会被这小子牵动的!

    可这到底是不是喜欢呢?也许只是格外欣赏?

    想起与吴非衣初见时的情形,为了帮陈大人申冤,他竟把陈大人的事情写成了话本子,希望将陈大人的事迹传扬出去,以此来帮他翻案。

    明明势单力薄,手无缚鸡,可即便险些陷入绝境,她也从没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还有在酒楼探听裴家消息的那次,分明已经被吓得不行,可他认定裴家要对皇妹不利,还是会不顾危险为皇妹查清事实!

    萧泽玖越想,心口就越烫,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瞟了吴非衣一眼,他清了一下喉咙道:

    “那个……多亏你解决了伞的事,这案子告破,你功不可没,爷带你去喝两杯!”

    吴非衣之所以会提前找到永仓,这还要多亏了童辉。

    昨夜童辉准备去调查举报娄珏之人时,在府门口遇上了吴非衣,他觉着吴非衣脑子比他好使,便将娄珏想要见沐云书一面的事情告诉给了吴非衣,问她应不应该让殿下知晓。

    吴非衣也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让殿下去见娄珏,想来想去便说这件事交给她来办。

    与童辉分开后,吴非衣本想直接去大牢见一见这个娄珏,想知道他到底什么目的。

    但转念想到自己是昭庆府的人,昭庆府的人三番四次递牌子去见娄珏,定会给人留下把柄,想来想去,能信得过且能帮得上忙的人,只有九殿下了。

    于是她便找到了萧泽玖,并在他的帮忙下顺利见到了娄珏。

    想起昨夜在牢中娄珏与她说的那些话,吴非衣眼里添了几分悲哀与无奈。

    她不好去评判娄珏,他的心思的确见不得光,可这见不得光的心思又是那么的纯粹,没有一分想要占有的龌龊。

    他只是单纯的思念和惦记一个人,那个给他带来生的希望的人。

    被抓以后,娄珏想的皆是不能给殿下带来麻烦,而他最害怕的,就是对他来说最美好的东西被人扒开,然后嘲笑、唾弃。

    好在,童大哥将娄珏要见殿下的事情告知给了她,不然今日的事的确会有些麻烦。

    第614章吃醋

    萧泽玖见吴非衣神情低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娄四郎需要的不是怜悯,他要的是没人去碰触只属于他的那一块儿净土!”

    吴非衣点了点头,既然是净土,那他们就不会让任何人抵达那个地方!

    两人似乎都明白对方所想,不由相视而笑。

    吴非衣这一笑,如山涧中最清澈干净的溪水,直接淌进了萧泽玖的心里,让他又晃了神。

    而前头正好是弯路,萧泽玖没有注意到,直直就朝前头撞去。

    吴非衣一惊,忙伸手去拉萧泽玖的缰绳,这才没有让他的马儿撞到前头卖炊饼的商贩!

    见那商贩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吴非衣忘记自己还抓着萧泽玖,一个劲朝那人点头致歉。

    萧泽玖就低头看着自己被吴非衣抓住的手,一颗心又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完蛋了,以前他不明白男子为何会喜欢上男子,现在才知,有些感情到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原因也没有征兆。

    他啊,要毁在这小子手上了!

    等马儿彻底调转过来时,吴非衣才发现自己竟还抓着萧泽玖。

    她脑子也是一白,忙不迭将手松开,尴尬地道:“对……对不住,我一时情急……”

    “无事……”萧泽玖也清了一下喉咙,转移话题道:“那去用饭的事……”

    “我就不去了!”

    吴非衣觉着自己还是不能与萧泽玖过于亲近,想了想便道:

    “小桃红病还没好,我得去看看她!”

    小桃红就是吴非衣编造出杏花楼的姑娘,她想起翠玉教她的办法,还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肩膀。

    可她这故意添加的小动作,并没有被萧泽玖注意到,萧泽玖整个人都沉浸在被拒绝的难过之中。

    什么小桃红,名字起得这般艳俗,能好看到哪里去?

    萧泽玖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竟会吃一个女子的醋。

    心里痛骂吴非衣真是个俗人,嘴上却道:

    “本王也许久没有去过杏花楼了,不若等会儿与你一同过去消遣消遣!”

    吴非衣:……

    “九殿下,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萧泽玖气鼓鼓地道:“本王又不会抢你的小桃红,你急什么!”

    似是怕被吴非衣拒绝,他不再与吴非衣多话,夹着马腹先行了一步。

    萧泽玖并不知晓,他与吴非衣骑马同行的画面,正巧被外出散心的裴淸怜瞧见了。

    丫鬟兰月看着萧泽玖离去的背影,皱眉道:

    “九殿下明明朝咱们这边看了一眼,应是瞧见咱们了,奴婢给殿下行礼,殿下怎么没理?”

    那眼神好像不认识她们一样!

    兰月并不知晓,萧泽玖适才脑子混乱得紧,根本就没有瞧见她们。

    “还有那个与九殿下同行的人是谁呀?奴婢怎么没见过,好像跟殿下很熟络呢!”

    裴淸怜收回目光后将帷帽上的轻纱也放了下来,如此,就没人能看到她那双紧皱在一起的眉头。

    萧泽玖身边的那个人让她觉着很眼熟,她还记得,三年前吴家人发现父亲养了外室时的情形。

    父亲带着她和大哥跪在吴老神医面前,让他们叫吴老神医祖父,可吴老神医说什么都不肯认她们,还说他的亲孙女只有一个吴依依。

    她听闻父亲的那个嫡女一直跟家中男儿一样,在学堂读书,还偷偷去瞧过她,她的样子竟是与刚刚骑马的那个少年很相似。

    难道吴依依真的没有死,与吴氏一起活了下来,竟还来到了萧泽玖的身边?

    那萧泽玖可是知晓,当年他出宫贪玩受伤,救下他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吴依依!

    若他知晓,可会恨她一直欺瞒……

    裴淸怜一直以为,萧泽玖是她的退路,不管她能否达到自己的目的,回头时这条退路都在。

    可前路迷茫,退路也变得不清晰后,她才开始心慌起来。

    瞧见许多跟在萧泽玖队伍之后的百姓,裴淸怜抿了抿唇,对兰月道:

    “兰月,你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兰月应了一声是,很快便挤进了人群,然后简单地询问了一番。

    回来后,兰月低声将打听到的事告知给了裴淸怜。

    裴淸怜道:“走,咱们也去衙门看看!”

    衙门这边,鲍大人早已坐在了“明廉公正”的牌匾之下。

    萧儒柏、萧泽玖以及京兆府尹宫大人在旁听审,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开了堂。

    众人都没想到,这案子进展得要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因为有许多证人陆续来到衙门指证。

    这些人大多是娄家的左邻右舍,娄家落魄后,住的地方很拥挤,三叔公经常在院子里骂娄珏,这些话邻里们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所以娄珏与三叔公一家的关系并不和睦,三叔公会陷害娄珏也就不稀奇了。

    衙役也在娄家查出了几张大额银票,银票都是崭新的,娄家无人经商,只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这大额银票总不会是娄家三叔公捡回来的。

    再有就是永仓焚烧那一箱子油纸伞的时候也有人瞧见,更加证实了他证词的真实性。

    而童辉那边也找到了举报娄珏的那个考生,这人昨夜就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京城,童辉靠着以前追捕逃犯的本事,很快在城外将人拦截下来,带回了京城。

    起初那考生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敏锐,这才怀疑上了娄珏。

    后来在鲍大人犀利的逼问下慌神露了破绽,最后在两位皇子和包大人的威压下,终是承认自己是收了旁人钱财,才做出举报之事。

    他说自己其实很是犹豫,知道这么做会毁了别人的一辈子,所以迟迟也没有下定决心。

    可考试进行到最后,他因分神答得糟糕透顶,家中小儿得了重病,本就不富裕,这次考不中小儿治病的钱便没了着落,他不能毁了考试,也断了救儿子的财路,因此才在考试进行到最后一刻时,向考官举报了娄珏。

    将实情吐出来后,那考生的眼泪和鼻涕已经糊了满脸,他砰砰地朝鲍大人磕着头,盼他网开一面,让他回去救救小儿。

    第615章来自小公爷的报复

    鲍大人虽觉得他情有可原,但律例不可能为人情行方便,他害了旁人,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到这些证词,百姓们再无一点怀疑,实情就是娄家三叔公被人收买,不仅要毁掉娄珏的前程,还要往昭庆殿下身上泼污水。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在衙门外议论着:

    “到底是谁要害我们昭庆殿下?见殿下受百姓拥戴,他便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抹黑她的名声,真是太可恶了!”

    “谁说不是,殿下当娄四郎是弟弟,见他有才华便帮衬了一把,这样的善举竟还会被拿出来做文章,人心怎么越来越脏啊!”

    听着这些议论声,人群里的余弦儿紧紧地握了握拳。

    她以为自己是公正公道的,可她所维护的正义,不过是自以为是的正义而已。

    想到之前她对沐云书从未有过好脸色,还在老八老九前说过她的不是,余弦儿就觉着自己的脸上隐隐发烫。

    她的丫鬟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会是这样,小声对余弦儿嘟囔道:

    “王妃,娄家这糟老头子也太坏了!差点把咱们都骗了!不过奴婢想不通,到底是谁给了他那么多银子让他污蔑昭庆殿下,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

    余弦儿心中一揪,想起了大长公主和母亲的那些对话。

    会是余家做的么?可父亲和母亲一直教她做人要光明磊落,他们为何要在背后陷害昭庆殿下?

    烦闷地叹了口气,余弦儿对丫鬟道:“自有人会查清实情,走吧,咱们回府!”

    丫鬟望了一眼还坐在堂中的萧儒柏,低声道:“王妃,不等王爷么?”

    “他不会想跟我一起的!”

    余弦儿态度更烦躁了一些,“我与他说过娄四郎的事,现在真相大白,他定会以为我挑拨他与皇妹的关系!我不想招人厌!”

    “可……您也是被蒙蔽的啊……王妃,您是不是还因着从前的事情不敢亲近王爷?”

    “好了元霜!”

    余弦儿瞬间就收紧了身体,慌张看了丫鬟元霜一眼,恼道:“休要再提这些事!”

    元霜被主子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道:“是,奴婢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提了!”

    ……

    案子审了两日,最后并没有查到余家,而是查到了楚家。

    这楚家家主就是娄家大儿媳楚曼娘的叔父,因楚曼娘的连累,楚家这一年来处处被人排挤,楚家家主的官职也是一降再降。

    楚家的女儿更是一个嫁的比一个差,要知道她们曾经是有机会成为皇子妃的。

    楚夫人觉着楚氏一族的败落全因沐云书而起,所以将这怨念都算在了沐云书的头上。

    于是楚夫人买通了娄家的三叔公,在娄珏的衣衫上做了手脚,又雇人在科考时举报娄珏舞弊,娄珏被抓,娄家三叔公便可以去求沐云书帮忙救人,顺理成章地给沐云书扣上与小叔有染的污名。

    百姓们想不到这背后竟是这样的目的,纷纷唾弃楚家人无耻,拎着粪水泼洒在楚家的大门上。

    楚大人和楚夫人依律被判了罪,众人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可没过多久,众人竟看见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拖着四五个幕僚打扮的男人在街上奔行。

    小公爷一身皇城卫公服,玄色窄袖衣上绣着金色鹰爪,那鹰爪凌厉的叫人心惊,却也不如小公爷充满戾气的眼神让人害怕。

    他马后被捆住双手的几人,因跟不上马儿的速度,被拖行了很远,地上全是他们留下的血痕。

    街道上没人敢说话,只能听到这几人的求饶声和哀嚎声。

    可小公爷好像聋了一样,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将马儿催得更快了些。

    其中一人为了不让脸贴到地上,用手撑着地面,被磨得掌心都见了骨头。

    另外几人比他还要惨,有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有的脚趾都磨掉了一半,总之这惨状叫人看一眼就会吓得作呕!

    百姓们不知道小公爷这是发什么疯,为何要如此虐待那几个先生,正在一旁指指点点时,就见几名皇城卫一边敲着锣一边喊道:

    “汕王府幕僚崔敏、侯景涵、李红星,大长公主府幕僚张合,勾结楚家意图诬陷昭庆公主!”

    旁的,这几名皇城卫也不多说,只反复喊着这一句话。

    百姓们本还觉着小公爷残忍,这才知道,小公爷是抓住了陷害昭庆殿下的漏网之鱼,在为昭庆殿下出气!

    一时间,满街的娇媳妇大姑娘都不觉着墨归狠辣了,能为未婚妻出头的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到了景德帝面前,气得景德帝额头青筋直跳,捶着脑袋咬牙道:

    “墨知许那小子疯了!他怎敢如此胡闹!”

    案子之所以落到楚大人这里,就是不好再往下查了,他已经知道事情与老三那边脱不了关系,正想着要如何敲打一下老三,结果墨知许就给他闹了这出戏来!

    现在好了,敲锣打鼓的,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是他三儿子要害自己的妹妹!

    海公公知道官家是真的生气了,忙过来给他倒了杯水,安慰道:

    “官家息怒,小公爷是冲动了点……但也情有可原不是!昭庆殿下可是小公爷的心头肉,那几个混账幕僚居然给汕王殿下出了这样的馊主意对付昭庆殿下,小公爷怎能忍得了啊!”

    景德帝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呸!那是朕的女儿,是朕的心头肉才是!朕有说过会委屈昭庆么?用得着他乱用私刑!”

    老八老九他们在审案的时候,墨知许已经将事情查清并递到了他这里。

    这案子其实不是楚家的报复,楚家只不过是汕王推出来的炮灰。

    因他没有同意羲和郡主与墨知许的婚事,大长公主府那边就传出了关于昭庆不好的流言。

    近日这些流言通过公主府幕僚之口,传到了汕王府那边,汕王府的几个幕僚便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来抹黑昭庆。

    原因他不难猜测,老三隐藏的再好,他也能看出他的野心。

    第616章做梦

    景德帝知道,昭庆和修逸那几个孩子是一体的,昭庆的名声坏了,那几个孩子便没了最大的助力,也就不足为惧了!

    他的好儿子啊,脑子都用在了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大臣们都急着让他立储,可这储位他真的要交给老三么?

    景德帝长长地叹了口气,若老七不是纪荭所生,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墨知许将大长公主府的幕僚也抓了去,朕最了解这位堂妹,她记仇的很,朕是怕他们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被朕这皇妹咬上一口!”

    海公公明白官家的处境,官家虽然贵为天子,但对这个先帝留下的唯一骨血还是很忌惮的,说说不得,罚罚不得,若无大错,只能供着。

    “老奴觉着,小公爷既然敢这样做,就是没怕过大长公主,官家不如做做样子罚一罚,大长公主此事做得不地道,定也不敢不依不饶!”

    “罚什么?他刚被打了板子,莫不是叫他跟昭庆成亲时,还要昭庆看他那开了花的屁股!”景德帝翻着白眼道。

    海公公想想那个情形,差点没笑出来。

    “那就……罚俸禄,反正镇国公府家底丰厚,罚个两年也不打紧!”

    景德帝想想也只能这样,于是次日早朝有人递折子参墨指挥使当街行凶、滥用私刑时,景德帝连一句废话都没讲,直接罚了墨归三年俸禄,以儆效尤。

    有几人对这样的处罚颇为不满,钱大人甚至直说官家罚得太轻了,于是萧泽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对钱大人道:

    “钱大人好大的口气,皇城卫指挥使除了正俸外,还有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职钱、公使钱及恩赏等等,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年至少大几百两,有些百姓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些银两!钱大人五品中书舍人,两三年才能赚到指挥使一年的俸禄,这些银子对你来说竟然是轻罚,钱大人好生有钱啊!”

    钱大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老臣……老臣只是觉着那几位先生被小公爷折腾的没了半条命,这半条命怎能用钱来衡量!”

    鲁王萧儒柏端端正正地走出来,朝景德帝行了一礼:

    “父皇,钱大人说的那几位先生散播谣言,污蔑我朝帝姬在先,墨知许身为皇城卫指挥使,有维护皇室尊严之责,真论起来,墨指挥使并无过错!”

    景德帝扬眉看了老八一眼,发现老八最近话多了不少。

    他满意老八给的台阶,看着众臣沉声道:

    “此案已结,你们若还有异议,那便继续调查!”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德帝的眼睛也状若无意地停在了汕王萧环山的身上。

    萧环山后背一紧,立即躬身用抱在一起的双手遮住了脸,然后斜着眼睛,给一旁拥护他的大臣递了一个噤声的眼色。

    朝堂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景德帝才冷道:

    “垂拱殿是议国之重事之处,若再有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被抬上来,休怪朕不顾脸面情分严查到底!也把你们那龌龊的心思收一收,西秦使团马上就要入京了,不知为国解难,竟想些旁门歪道,大奉朝要你等何用!”

    说着,他将手中参奏墨归的奏折愤怒地摔出去,惊得朝臣们哗啦啦地跪在了地上。

    “官家息怒,臣等知罪!”

    景德帝冷笑着看着众人,知罪?这一排排的脑袋里,若能有一半会以国事为先,那大奉还有什么好惧怕的!

    萧环山身上的冷汗几乎将衣衫都打透了,他怎能听不出父皇是在敲打他呢!

    真是没想到手下人办事竟这般不利索,他该听鄂君颜的,将心思用在对付大秦使团那边才对!

    不过后悔和悔过并不是一个意思,萧环山将脑袋埋得深深的,只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挽回圣心。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有萧泽玖不在意这些,抱拳对景德帝道:

    “父皇,娄家四郎既然是被污蔑,那他的科考成绩是否可以不必作废?”

    此时,鲍大人出列朝景德帝一揖:“官家,娄四郎虽没有作弊,但他的确携带违规之物进入了考场,谁也说不准他是否看到过那一卷小抄,若不作废他的成绩,恐怕会让其他考生感到不公!”

    萧泽玖皱眉:“鲍大人,娄四郎的衣衫是考官撕开的,纸条之前有没有被拿出来过,考官最是清楚了!”

    “考官知晓,可百姓不知,经历了这么多事,九殿下还不清楚流言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么?只要有一点点争议,百姓们就不会放过,法律的意义不只是公正,还有维护秩序!”

    景德帝深知鲍大人说得有理,点头道:

    “娄家四郎此次会试的成绩不能再作数,不过念他被奸人连累,保留他之前的功名,若他真有才华,三年后再来折桂便是!”

    景德帝一句话定音,无人再敢有异议,早朝就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散了去。

    晌午的时候,娄珏从大牢里被放了出来,踏出牢门,迎接他的只有永仓。

    永仓见娄珏一身狼狈的样子,心疼地走上去扶住了娄珏。

    “四爷,您没事吧,在牢里有没有吃苦头?”

    娄珏抿唇摇了摇头,朝昭庆府的方向望了过去。

    永仓知道爷惦记的是什么,红着眼睛道:

    “爷放心,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是三叔公他们陷害的您,昭庆殿下是无辜受累,没人会再说闲话了!”

    娄珏心头一松,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他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帮助,只求不要弄脏她的衣裙。

    大概是心头惦记的事情有了着落,娄珏竟觉着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再睁眼时,竟瞧见衙门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将眼睛闭上,希望这梦不要醒,可这时身边的永仓惊讶地颤声道:

    “昭……昭庆殿下!真的是您!”

    沐云书朝永仓笑了笑,“好久不见,你也长高了!”

    第617章平芜过后是春山

    永仓害羞地挠了挠头,随后又是鼻头一涩,差点哭了出来。

    他以为他家爷此后将是无亲无故的一个人,没人会为他身陷囹圄而难过,也没人会为他榜上有名而欢喜。

    连走出牢狱,都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他真的很为爷心酸。

    可没想到,昭庆殿下竟是不顾非议地来见爷,他知道,只这一面,就够爷开心上一辈子!

    正如永仓所想,娄珏真的高兴得有些恍惚,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与她站得这般近。

    沐云书带着娄珏走到了树荫下,才看着他笑道:

    “一年未见,那日在夫子庙前,我险些没认出你来!”

    娄珏嘴唇开合了一下,他想告诉沐云书,不管过多少年,他都会一眼将她认出来的,但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孟浪,只能清了清干哑的嗓子,道:

    “嫂……殿下的样子也变了许多!”

    沐云书能感觉到娄珏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对此,她并不在意。

    “你此次会试成绩被作废一事,你可知晓了?”

    娄珏眸色暗了暗,“叫你……失望了!”

    “没有,阿珏,我没有失望!”

    沐云书正视着娄珏,“平芜过后是春山,我知道我了解的那个少年,是不会放弃追风赶月的!”

    娄珏看着沐云书经历了许多事情,依旧清澈明亮的眸子,终是红了眼眶。

    “你……不觉得我的心思肮脏么?”

    这是他想问却不敢问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从未!”

    沐云书也没有因这突兀的问题感到惊讶,只认真答道:

    “阿珏,你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都有对方的参与,所以,我们对彼此来说,是这世上无人能够取代的家人,那是一种依赖,对生的依赖,你全心护着我,这哪里肮脏了!”

    “不过,你前面的路还有很长,我陪你走过的路已经成了过去,你要做的事是继续向前!”

    这话让娄珏既欢喜,又难过,欢喜的是他从没有被她嫌弃过,难过的是他以后的路上怕是再也没有她了!

    他知道殿下以为他把依赖和喜欢混淆了,他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只觉着这一刻心里痛的得厉害。

    可即便再怎么难受,娄珏还是忍回了眼中的泪,他若不争气的掉下泪来,会让她担心惦记。

    他不舍得让她为自己分半点的神。

    深吸了一口气,娄珏笑着道:“我记住了!”

    见娄珏眼中颓色散去,沐云书也渐渐放心下来。

    看向对面街的石桥旁,她对娄珏道:

    “邹先生前两日就到了京城,本是想瞧你高中后打马游街时的样子,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他昨日与我说想带你回陇西再学三年,你可愿意?”

    娄珏顺着沐云书的方向看去,正见石桥边站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高大英俊,他知道这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小公爷会在那里他并不奇怪,他听闻小公爷很是爱护殿下。

    只是见到他身边的人让他诧异了一瞬,那是他在陇西读书时的先生,平时对他很是严厉,不想为看他是否高中,竟然长途跋涉地来到了京城!

    冰凉的心忽然暖了不少,这世上竟还有人是真心惦记他的。

    除了回陇西,他也真不知该何去何从,想了想便道:

    “我想随老师回书院!”

    沐云书点头,让翠玉拿了一个包裹交给了永仓。

    “去吧,山高路远,万要保重!”

    世事无常,这一别,不知是否还会相见了。

    娄珏深深地看了沐云书一眼,笑着道:“殿下也要保重!”

    说了这话,他才艰难地转了头,带着永仓朝街对面走去。

    永仓转头,朝着沐云书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跟上了自家爷。

    见爷脖子僵硬,似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永仓低声道:

    “爷,殿下还在,您也许可以回头看一下的!”

    娄珏抿紧唇瓣摇了摇头,嫂嫂是不属于他的光,他不可以贪恋,只要知道,这束光曾经在他身上停留过,那便好了!

    走过了石桥,墨归和邹先生便迎了过来。

    邹先生拍了拍娄珏的肩膀,“好饭不怕晚!下次,咱们给他们中个状元瞧瞧!”

    娄珏笑着对邹先生道:“先生,我会尽力的!”

    转过头,他又朝墨归看了过去,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墨归朝身后招呼了一下,阿泗便牵来了一匹骏马,墨归将缰绳递到娄珏面前,竟是要把这匹马送与娄珏。

    娄珏虽不懂马,可看这马的毛色也知不是凡品,刚想拒绝,却听墨归开口道:“骑它,走的快!”

    娄珏:……

    这是想让他快些离开京城啊。

    接过缰绳,娄珏道:“多谢!”

    没什么好寒暄的,简单告别后,娄珏就这样与邹先生骑着马离开了。

    翠玉见人娄珏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不由低声叹道:“这小子,是个能忍的!”

    之前她不解,殿下为何不能把娄珏当弟弟一样相处,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只要有主子在,这小子就不会再往前走,不会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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