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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童辉打听出来的结果与沐乐驰说得差不多,更多的是问出了举报之人的信息。

    那举报之人排队入号房时,不小心撞到了娄珏,正巧弄脏了娄珏的衣襟。

    那人说要帮娄珏清理,娄珏却严词拒绝,态度很是不友好,好像衣衫里藏了什么宝贝一样不想给人碰。

    这件事本就这么过去了,可考试到了尾声时,那个撞到娄珏的考生竟是叫来了巡视的考官,请他查看娄珏的衣襟。

    考官为了公平起见,便找到了娄珏,让他除下衣衫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结果真的在夹层里找到了卷在一起的纸条。

    纸条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小字,考官认为是娄珏押的考题,便不由分说终止了娄珏的作答。

    衣裳是娄珏自己的,这算是证据确凿,所以娄珏这案子几乎没的翻。

    童辉知道沐云书会很失望,叹了口气安慰道:

    “殿下,据衙役说,那个举报之人是因为自己发挥的不好,知自己怕是无望上榜,便存了能祸害一个是一个的心思,这才举报了娄四郎。”

    沐询皱眉道:“他怎能这般无耻,他这折腾一番,不知道影响了多少考生作答!”

    童辉点头:“沐爷说的是,起初这人叫来巡查时,大家都很气愤,觉着他是在故意干扰大家,可当考官在娄珏身上搜查到小抄后,这怨声就转移到了娄珏身上!”

    沐云书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当那作弊的证据从阿珏身上被搜查出来时,他一定很不知所措吧!

    会不会觉着向来遇不上好事的自己,不管怎么努力,还是那个会被所有人厌弃的倒霉鬼!

    沐云书一直没有说话,但她紧紧抿在一起的唇瓣让童辉知道她的心情一定不大好。

    想了想,童辉便出言安慰道:“年轻人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哎,盼他经历了这事,以后便长了教训,不会再投机取巧了!”

    话是这样说,但童辉也明白,这个教训对于娄珏来说是毁灭性的,他的未来很难再有希望了。

    沐云书没有接童辉的话,而是问道:“童大哥,你可在牢里见到了阿珏?”

    童辉张了张口,想说见到了,但最后却是摇了一下头。

    他的确见到了娄珏,不仅如此,娄珏见到他后,竟然嚷求他要见殿下一面!

    这个时候,娄珏想见殿下,无非是想求殿下帮他脱罪!

    若把这事告诉殿下,她定会更加失望!

    童辉不希望殿下被娄珏拖累,若有人知晓她在帮从前的小叔子查案,定会招来非议!

    沉吟了片刻,童辉才道:“您若是惦记,属下再去打问打问!”

    沐云书没有再让童辉去牢里,而是道:“去查一下那个举报娄珏的人,瞧瞧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童辉心中感叹娄珏这小子的命真是好,可转念想起当初若不是殿下的坚持,他和陈大人的脑袋也早就落地了,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应道:

    “是,属下这就去查!”

    娄珏的事虽然影响了沐云书的心情,但大哥顺利考试归来,她还是很高兴的。

    晚饭用的很是丰盛,每人都给沐乐驰添了一道他喜欢的菜,沐乐驰其实熬了几日没什么胃口,但不想扫家人的兴,把肚子吃到与修齐一样鼓溜溜的才停下来。

    众人知道沐乐驰很累,用过饭后便将他送回去休息了,返回自己的院子时,沐云书走得很慢。

    翠玉了解自家主子,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

    翠玉害怕这样会把沐云书闷坏,快步走到了沐云书的身侧,轻声道:

    “主儿,还在想娄四郎的事?其实……您没必要管的,奴婢说句不中听的,您管他也许会给您自己带来麻烦!”

    沐云书站在了池边的亭子里,倚在美人靠上看着池子里的鱼。

    “翠玉,你可还记得我刚入娄家时,许氏给我立规矩,要在佛堂里给家人抄经祈福,结果我不小心将一个汉白玉的观音像打碎了!”

    翠玉想起了那件事,满脸愤然地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许氏竟说那观音像是提拔二爷的老师送的,若知道娄家如此作践这么名贵的礼物,定会以为娄家不屑这礼物,之后给娄家穿小鞋儿!她因此叫您拿出半数的嫁妆要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观音像回来!”

    “我当时刚入娄府,还不清楚娄家人的性子,以为真的是自己闯的祸,内疚的要命……”

    沐云书说这话时,漂亮的瞳仁里又涌起了浓浓乌云,好似天边被遮住了光的月。

    可很快,微风便将云吹散了,又倾泻下一池的银光。

    “是阿珏站出来说那观音像原来就是碎掉重新粘起来的,还有将我绊倒的桌子也被人移动过,我这才知晓,是有人故意害我打碎了那观音像!”

    后来许氏抓了庶女娄晴来顶包,她刚入娄府,还不知娄家人早存了掏空她的心思,没有跟一个孩子计较。

    可这之后,她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娄珏,再见面时,小娄珏已是快要病死了……

    沐云书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你们一直觉得我很照顾他,其实我知道那孩子一直在默默的帮我,他帮我的时候,从未考虑过后果,若连我也弃他不顾,岂不叫他寒心!”

    翠玉明白主子的想法,她从泥潭里挣扎出来,就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努力上岸的人会溺毙在沼泽中。

    翠玉叹了口气:“主子,我知道您可怜娄四郎,可人赃并获,就算您帮忙求到官家那里,官家也不会饶过娄四郎的!”

    “那纸条不可能是阿珏准备的!”

    沐云书毫不迟疑地否定道:“童辉说纸条被缝在衣襟里,考场中不能带利器,他想拿出纸条要撕开衣衫,怎么可能避过巡视的考官!”

    翠玉一怔:“您是说有人陷害娄四郎?可谁会有机会将纸条缝进他的衣襟里呀!莫非是娄家的三叔公他们?可娄珏落榜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奴婢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是啊,事情越不合理,背后牵扯的事情可能就越复杂。”

    第608章干柴烈火

    沐云书敏感地在这件事上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就是不知这事到底能做出什么样的文章来。

    “别急,好戏既然已经开场,就一定会有下文的!”

    她站起了身,看着水面上的层层涟漪道:

    “翠玉,我等会写封信,你帮我送到鲁王府去!”

    “鲁王府?”

    翠玉以为主子就算要请人帮忙,也会找小公爷或者九殿下,没想到竟是让她去找八殿下。

    但小姐既然吩咐,翠玉就没有不应,忙道:“是,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将信稳妥地交到鲁王殿下手上!”

    ……

    天气越来越炎热,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沐云书本以为会过两天安静日子,不料次日一大早,昭庆府外就开始吵嚷起来。

    翠玉昨儿歇下的晚,也才起不久,一边整理衣摆一边跨进门时,正瞧见沐云书揉着眉心从榻上坐起来。

    她小心放下帘子道:“主子,可是外头的人吵着您了?奴婢叫人去把他们赶走!”

    “不必了,时辰也不早了!”

    沐云书笑着摇了一下头,将黏在脖颈上的长发撩到了肩后,才又道:

    “这么早就吵嚷起来,定是出了什么事,你叫人去看一下。”

    翠玉其实也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她听到声音怕吵醒主子,本是想进来将帘子放下,不料主子竟已经醒了。

    “奴婢叫红豆去问问,您等等,奴婢给您打水去!”

    说着,她正要出门,转身却差点撞上了急匆匆跑进来的宝珠。

    “怎么把你急成这样?”翠玉忙将宝珠扶稳,一边给她顺气一边皱眉问道。

    宝珠也顾不得歇着,忙道:“主子,娄家那几个叔公跪在咱们府门前,哭着喊着说要见您!”

    沐云书眸色一沉,“要见我?来得还真快呢!”

    宝珠一怔,她怎么听主子的口气,好像早就预料到娄家人会来一样!

    “主子,怎么办?可要把他们打走?”

    沐云书抬起手给自己简单挽了个发髻,又换上翠玉递过来的衣裳才摇了摇头。

    “苍蝇是赶不走的!”

    宝珠垂眸琢磨了一下,笑道:“赶不走,只能拍死,所以咱们要出去拍死他们么?”

    沐云书回身拧了一下宝珠的鼻子:“你真是越来越暴力了,不过,我喜欢!”

    出门时,几人正好遇上了林氏。

    林氏快步走过来关切道:“昭昭,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说外头有人要见我!”

    林氏怎能不知外头的事,这事本该府上爷们来应对,可她夫君早早就去了铺子里,乐驰也出门拜访同窗去了,她便知道会惊动昭昭,所以担心的过来看看。

    “别管那些泼皮,母亲去会会他们,你回屋歇着就是!”

    见林氏一脸担忧,沐云书安慰道:“没关系,许久没人来找事,女儿还怪闷得慌的!”

    “你这孩子,这是什么好事!”

    听沐云书这般说,林氏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昭昭这样说是不想让她愧疚,昭昭在娄家那个火坑里挣扎那么久,而她因为自己的心魔没管过她,这份内疚一直在她心底煎熬着她。

    林氏也知道昭昭是个有主意的人,想了想便道:“那母亲陪你一起去!”

    沐云书自然地拉住了林氏的手,“好,咱们一起去解解闷儿!”

    说着,一行人便一齐往大门处走去。

    还未跨出门槛儿,沐云书便听到了一阵哭嚎声,这声音她并不陌生,虽然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想起过在娄家的那些日子,但再次听到他们的声音,她还是会觉得心底发冷。

    “昭庆殿下,是昭庆殿下出来了!”

    “殿下啊,殿下您终于肯出来见我们了啊!”

    这个哭喊声最大的人沐云书很熟悉,就是娄家的三叔公,娄鹤筠等人被逐出族谱后,娄珏便记在了三叔公这一支。

    见沐云书走出门来,他不顾周围百姓异样的目光,急急地向前跪行了几步。

    但童辉早已经叫来了不少护院,怎可能让这糟老头接近沐云书,不待他爬到沐云书跟前,他就将人给按在了地上。

    “大胆刁民,你要对我们殿下做什么?”

    三叔公的脸被压得变了形,但依旧没有放弃去看沐云书,抖着唇哀声道:

    “殿下,是我啊,三叔公啊!你在娄家时,与我们这一房最亲近了,您可是不记得了?殿下啊,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来求您帮帮珏哥儿!”

    竟是为了娄珏的事而来!

    林氏拧紧了眉头,并不是不想让昭昭帮那个娄四郎,而是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儿答应娄家。

    若昭昭应了,娄四郎被放出,难保会有偏激的学子认为昭昭给娄四郎行了方便之门,因此怨恨昭昭!

    即便官府那边查出这作弊之事背后真的有端倪,也无法叫百姓信服!

    林氏恼道:“娄珏作弊被赶出考场一事我们了解了,不过他是否清白,官府会给出答案,你来寻我们昭昭有什么用!”

    三叔公哭得脸上的褶子都更多了,颤着声音道:

    “沐夫人,您行行好,我知道娄家以前对不起昭庆殿下,可殿下一向爱护珏哥儿,是殿下想方设法保下了珏哥儿,还将他送去读书,怎忍心见他前程尽毁啊!”

    三叔公这话引来百姓的一阵交头接耳。

    “原来那日被押出夫子庙的考生,竟是昭庆殿下以前的小叔子!”

    “他二哥与嫂子偷情生子,她大姐谋杀亲夫,他考试舞弊,这娄家人的品性还真是绝了!”

    “昭庆殿下不早就跟这样的人家一刀两断了么?怎么还偷偷帮助那娄四郎啊?不分青红皂白的心善可要不得!那不就是犯贱么!”

    这些议论声不大,但林氏还是能隐约听到几句,气得肺子更加痛了,对童辉吩咐道:

    “童侍卫,快将这些无赖赶走,再敢来昭庆府闹事,直接把人抓去衙门!”

    听林氏要把他们赶走,三叔公更急了。

    “昭庆殿下,珏哥儿这样努力也都是为了您,您不能因为他出了事就不管他了!就算看在他陪了您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您也不能这样绝情啊!”

    第609章关系不一般

    说这句话时,三叔公几乎喊破了嗓子,周围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围上来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

    三叔公把心一横,再接再厉地嚎道:

    “殿下,珏哥儿知道他比不得小公爷,从没奢求过什么,他甚至说哪怕这辈子都见不得光也无所谓,能悄悄伴在您身侧就好!可他若是连功名也没了,以后可怎么办?您就行行好,看在他可怜的份儿上再拉他一把吧!”

    这话说得隐晦,可在场众人还是听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娄珏跟小公爷比什么?什么叫他什么都不奢求,还要悄悄的伴在昭庆殿下身边?

    难道说……

    众人的瞳孔全都放大了一圈,天啊,莫不是娄家有什么叔嫂鬼混的传统,昭庆殿下与曾经的这位小叔子也不清不楚?

    角落里,一个丫鬟对着身边的女子低声道:

    “王妃,看来大长公主和羲和郡主她们说得没错呢,这位昭庆殿下果然与她那小叔子不清不楚的!当初也许是怕被娄家人发现,才设了计毁了自己的夫君!要不怎么将娄家人全都害得那么惨,独独帮了这个小叔子?”

    被她唤作王妃的人,正是鲁王妃余弦儿。

    她本就有晨起散步的习惯,昨夜听说昭庆府的人去寻过她家王爷,今日便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昭庆府这边。

    听了丫鬟的话,余弦儿倏地皱起了眉头,本就冷冰冰的脸上又笼上了一层阴云。

    她与余月羲是堂姐妹,虽然并不太喜欢余月羲刁蛮的性子,可大长公主帮了他们家不少忙,她对大长公主这个叔母还是很敬重的。

    有一次回府时无意中听到了大长公主和母亲的闲谈,说沐云书离开娄府根本不是世人看到的那样,而是皇后发现了沐云书的身份,觉得女儿夫家的身份太低,便联合镇国公府给娄二郎扣了一个私通大嫂的罪名!

    而昭庆殿下之所以要对娄家赶尽杀绝,就是因为她在娄家时,与她的小叔子苟合,怕自己的事情泄露出去,才把夫家人全都逼死了!

    余弦儿当时听后特别气愤,还差人打听了一下娄家的事,果然发现这娄家除了娄四郎安然无恙地在陇西读书外,其他人不是惨死,便是不知所终,对大长公主的话更信了几分。

    这样狠辣的手段她真是从未见过,所以她才会对沐云书有着那么深的敌意。

    其实药行正店大比那日她也在场,看了那场比试,她对沐云书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改变。

    她承认沐云书是个有本事的女子,可她偏生了一副坏心肠!

    沐云书心肠好坏倒是与她无关,可老九与她走得太近了,若有一日她出事,必定会连累老九!

    而她家王爷最在乎的人就是他这个弟弟和喜母妃,老九若出了什么事,她家王爷绝不会不管!

    丫鬟瞧自家王妃的眉头越皱越紧,隐约猜到她担心的事情,低声询问道:

    “王妃,要不奴婢去将咱家王爷和九殿下请过来,让他们瞧瞧昭庆殿下的真面目?”

    余弦儿犹豫了一下,又羞又恼地别过脸道:“叫王爷来做什么,他知道我差人找他,定是不想来的!”

    说着,她低落地叹了口气:“去把九爷请过来吧,若这般他还护着他这个皇妹,那以后我也不会再管他们的事了!”

    三叔公还带着娄家人朝沐云书的方向磕头,气得林氏差点背过气去。

    “混账东西,你们怎能信口开河!童侍卫,把他的嘴巴给我堵上!”

    林氏此举并没有让周围百姓打消疑虑,反而让众人的眼神变得更加暧昧起来。

    “这沐夫人怎么不让娄家老爷子把话说完?是害怕他把事都抖露出来么?”

    “啧啧,沐夫人这气急败坏的样子,没准儿这事的背后真有猫儿腻!”

    “都说大户人家后院玩的花,看来是真的!昭庆殿下比那娄四郎大三四岁呢吧!寂寞嫂嫂和青涩小叔子,的确是天雷勾地火啊!”

    听到议论声越来越下流,翠玉哪里还看不出娄家人的目的。

    她气得握紧了拳,对沐云书道:“主子,这娄家三叔公明摆着是要毁您的名声!他们竟然用娄珏的前途做引子,这也太无耻了!”

    沐云书眸子里也流转着冷芒,单凭娄家这几人是不敢的,想来是收了一大笔银子才接了这活儿。

    就是不知她这一次又让谁破费了!

    提着披帛缓步来到了三叔公面前,沐云书头也未垂地俯视着他,冷道:

    “你找我来,是想求我救阿珏,还是想害阿珏前程尽毁,顺便污蔑于我?”

    看着沐云书平静却莫名让人心底发寒的眼神,三叔公吓得眼皮都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

    可想起对方给的那些好处,足够他带着一家老小富足地过完后半生,三叔公还是鼓足勇气道:

    “殿下您在说什么啊,老夫怎么会毁了珏哥儿,他现在是我们这一房的孩子,若是他高中,我们都跟着沾光,老夫比谁都希望他出息啊!”

    这话让周围人颇为认同,娄珏才十八岁吧,若他能榜上有名,那真的是前途无量,他们老娄家从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终会被人淡忘,翻身指日可待!

    这样想来,娄家人的确没理由害娄四郎。

    三叔公趁机拉住了沐云书的裙摆,哭道:

    “殿下,官家那么宠爱您,只要您帮珏哥儿说几句话就能保住珏哥的前程了,您就看在……”

    “看在什么?看在我与阿珏关系不一般的份儿上么?我的确帮阿珏讨过一封去陇西读书的推荐信,若三叔公因此说我与阿珏关系不一般,是不是我帮过,或者帮过我的人,都要说与我关系不一般?”

    沐云书冷冷打断了三叔公的话,随后又抬起头看向围观的那些百姓。

    “除了以讹传讹,你们还会做什么?造旁人的黄谣说起来很过瘾,很开心是吧!可以给你们乏味、无趣、腐烂的生活带来点乐趣?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随口的一句话,会给被造谣的人带来多少伤害?”

    第610章相思之物

    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眼睛,沐云书声音越来越凉:

    “我从前帮娄珏,是因他是娄家这些畜生中唯一一个有良知的孩子!你们听好了,娄珏作弊一事,自有官府审理,他若无辜,官府会还他清白,他若真的做了错事,也要为自己做下的蠢事付出代价,就算是我的亲兄长犯错,我也不会为他去挑战国法,这便是我的态度!”

    三叔公见沐云书竟没有急着赶他们走,也没有应下帮娄珏的事,被逼到这份儿上条理还这么清晰,头上就急出了一些冷汗。

    但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放弃,转了转眼珠子,忙又道:

    “殿下这么说是不想管珏哥儿了么?珏哥儿知道您这么狠心,他估计心都会碎了,他日日惦记您,做了满箱子的伞,上面全是您的画像,珏哥儿的满腹深情,还换不来殿下微不足道的几句话么?”

    百姓们本被沐云书的话说得羞愧,可三叔公的话瞬间又引起了一阵哗然。

    人群里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大声道:

    “殿下嘴上说不会帮娄四郎,谁知道回头会不会想办法帮他脱罪!殿下要是问心无愧,就让娄家老爷子将他说的那些证据拿出来,一验便知真假!”

    “老夫说的是真的,老夫怎敢污蔑当朝帝姬,我有证据,就在后头的箱笼里!”

    三叔公指了一下娄家其他几人所在的方向,大家果然在那几人身边看到了一个木箱。

    那几个娄家人连忙将箱笼打开,里面放着的伞便全都露了出来。

    三叔公的老妻颤颤巍巍将一把伞撑开,将画在扇上的画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画像,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背影,这神态,好像与昭庆殿下很相像啊!”

    “是啊,虽然没看到脸,但这不就是昭庆殿下么!”

    “她还说与小叔子没关系,我差点信了她啊!”

    一把伞还不算什么,娄家人纷纷将箱笼里的伞撑开,不同场景下的女子背影跃然在扇面上,竟叫人觉着颇为震撼。

    “旁的不说,这娄家四郎画功不俗啊!”

    “的确,可惜这小子长歪了心思,若把这样的才华用在正路上,也不会闹出今日的事来,可惜了啊!”

    不过也有人是站在沐云书这边的:

    “你们光凭一个背影就说娄四郎与昭庆殿下有私情,是不是偏颇了!那画像与殿下的确有几分神似,可这女子明显比殿下丰腴啊!”

    这话一出,便立即有人反驳道:

    “你懂什么,正是因为丰腴,才更加确定画像上的人是昭庆殿下,我听闻她在娄家时身形很臃肿,也不知后来是怎么调理的,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些画像让林氏也失了神,她并不是怀疑昭昭与那娄家四郎不清不楚,而是在想着娄家四郎是不是也与娄家人串通起来,要害她的昭昭!

    她现在脑子很乱,捋不出个思路来,急得都红了眼,拉着沐云书道:

    “昭昭,不要与这些人理论,你回府去,母亲绝对不会让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留下来玷污你的名声!”

    沐云书之前还在想,三叔公要怎么靠一张嘴来污蔑她,不想竟是这样的证据。

    看着那一副副画像,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珏那傻孩子,原来每次在府门口抱着一把伞,就是想要将伞送给她!

    她能理解阿珏对她的依赖,阿珏自小没有母亲照料,嫡母把他当下人一样使唤,她给他治病,送他去读书,那孩子把她当成了半个娘!

    而这些画中的她都是忙碌的样子,也只有那孩子才能看到她的付出。

    三叔公见沐云书蹙眉不说话,心中就是一喜。

    有这样的证据出现,奈昭庆殿下多么能言善辩,终也是无计可施了!

    那个人说过了,只要这盆污水泼出去,剩下的银子就都会结给他!

    想着不用为银子发愁的后半辈子,三叔公眼睛都没有那么浑浊了,继续卖力地表演道:

    “我们珏哥儿心心念念都是殿下您,殿下,您好好看看,求您别这般无情!”

    “你这老头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听得爷都心烦了,就没点别的花样?”

    这时,人群里响起了一声嗤笑,随后一个红衣男子摇着折扇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男子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美得不可方物,却没有半点媚色,正是九皇子萧泽玖。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两人长得虽然一样,但气质截然不同,一个张扬如火,另一个则沉稳如水,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余弦儿身边的丫鬟见到了萧泽玖身后的那个男子,惊讶地对余弦儿道:

    “王妃,是八爷!出了事,昭庆殿下果然找八爷九爷来救场了!八爷也是,他那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万事都不参合,怎么昭庆殿下一叫,他就跑过来为她解围了?王妃,要不要奴婢将八爷叫回来!”

    余弦儿也有同样的疑惑,不明白萧儒柏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她并没有同意丫鬟的提议,抿着唇瓣道:

    “我提醒过他的,他既然不愿信我,你拦他又有何用!”

    两位殿下突然到场,让百姓们都惊讶了一瞬,然后忙不迭行礼问安。

    萧泽玖则是快步走到了沐云书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

    “啧啧,皇妹不愧是经历了很多风浪之人,那些人都如此污蔑于你了,你竟是半点都不慌,让皇兄我好没救美的成就感啊!”

    沐云书失笑,先给萧儒柏行了礼,才道:“这么没谱的事都能让我慌,岂不给九哥丢脸!”

    萧泽玖收了折扇,勾起了嘴角:“说的好,不过这么没谱的事儿都能闹出来,九哥还真是很好奇这背后之人图什么!”

    说着,他撩着衣摆转了身,朝那一箱子的油纸伞走了过去。

    瞧着伞上的画像,萧泽玖拿起一把抗在了肩上,感叹道:

    “手艺不错啊,这伞若真是那小子做的,就算考不上功名,定也饿不死他!老头,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时,萧泽玖朝三叔公看了过去,吓得三叔公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们从前可没有见过皇子,一起见了两个,怎能不紧张!

    第611章你也配让本王跟你开玩笑!

    “殿下……九殿下莫要开玩笑了……”

    三叔公缩着脖子,硬着头皮道:“珏哥儿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能去做个匠人!”

    “开玩笑?”

    萧泽玖嘴角的笑容渐渐冷了下去:“你也配让本王跟你开玩笑!”

    他负手而立,看了身边的萧儒柏一眼道:

    “九哥,把你手中的东西给大家读一读吧!”

    萧儒柏并不在意被弟弟指挥,看着三叔公严肃道:

    “科考舞弊乃是国之重案,你请皇妹为触犯国律之人行方便之门,已有贿赂之嫌,此乃一罪!”

    “皇妹不允,你编造莫须有之事来威逼皇妹,此乃二罪!”

    “这第三罪,娄珏的案子还未查清,你却急于在人前将他罪名落实,大有诬陷之嫌!”

    “本王已受父皇之命,与鲍公鲍大人一起审理作弊一案,此案只查实情,不徇私情,一切皆按律法裁决!”

    萧儒柏说话很慢,但却很清晰有力,众人这才意识到娄家这老爷子跑到昭庆府门前来闹,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若这娄家三叔公真想帮娄珏,应私下拿这事要挟昭庆殿下,怎么急慌慌揭示了出来?

    就像昭庆殿下之前说的,这到底是想要救娄珏,还是想要毁了他?

    有人低声道:“官家居然将这案子交给鲁王殿下和鲍公审理!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守规矩,鲍公更是铁面无私!”

    “是啊,这下这案子没人能钻了空子,别说昭庆殿下,只要真相落定,鲍公连官家的面子都不会给的!”

    “官家怎么突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难道是防着昭庆殿下求到他面前么?”

    听到这样的议论声,萧儒柏又冷声道:

    “你们不用胡乱猜测,本王会接手这个案子,是受皇妹所托!”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高高扬起让众人都能看到。

    “皇妹听闻了娄珏舞弊一事,便请人给本王递了这封信,并不是你们所想的求情之信,而是请本王一切按照规矩办事,仔细调查此案!若有人借她的名义求到衙门或者本王这里来,一切按贿赂论处!另外,皇妹会为了避嫌在案子调查清楚前不会再入宫见父皇和母后,所以请本王将她的意思转告给父皇!”

    昭庆殿下竟真的没打算为娄四郎徇私情!并且为了杜绝有人利用她的关系徇私枉法,先一步将自己的态度禀明给了官家!

    看热闹的人都是一脸惊讶,最诧异的要数鲁王妃余弦儿了。

    她是了解自家王爷的,萧儒柏谨慎、守规矩,在他看来,说谎是最为冒险和不明智的行为,因此他从不说谎。

    假传圣旨的事情他更是不会做,所以昨日沐云书派人送到鲁王府的信,的确是请萧儒柏公正查案的!

    丫鬟见自家王妃紧紧皱着眉,低声道:

    “王妃,这昭庆殿下的确不简单啊,她这不就是壁虎断臂么!知道娄四郎闯了祸,立即撇清了与他的关系,生怕被连累到一点,还真是心狠呢!”

    这次,余弦儿看着丫鬟却没有表露出认同的表情。

    沐云书帮娄四郎,人们说她与娄四郎有私情,她不帮,人们就说她绝情,这好像是一个局,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眼中不再是愤怒,而是隐隐透着担忧,因为很多人定会与她的侍女想法一样。

    三叔公听八皇子给他罗列了那么多的罪名,整个人都傻了,见有人要来抓他,他惊叫道:

    “鲁王殿下,小老儿……小老儿只是想让昭庆殿下帮珏哥儿说说情,没想到会触犯国法啊!昭庆殿下之前一直护着珏哥儿,怎么这一次就不行了呢?”

    看着撒泼耍赖的娄家三叔公,萧泽玖一脚就踹了上去。

    “还敢装疯卖傻!还说你不是特地过来污蔑我皇妹,若为给娄珏求情,用得着搬这箱子油纸伞?且不说这箱子伞是不是娄四郎画的,是又怎就能证明我皇妹与他有特殊的关系?”

    之前那些信任沐云书的百姓听了这话纷纷附和道:

    “可不是,难道蛤蟆想吃天鹅肉,天鹅就得给他吃么?没准是娄四郎的一厢情愿!”

    “几把伞而已,也未必有那么龌龊的心思,也许娄四郎单纯喜欢作画!”

    “你说的对,画师天天画美人像,那只是出于对美的一种欣赏!”

    当然,也有迂腐之人不屑地道:

    “那这娄四郎怎么没去欣赏别人?他科考舞弊,品性就是不端!伞上的女子被他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他不知道觊觎了多久!能被小叔子惦记上,做嫂嫂的定也不检点!女人就该循规蹈矩……”

    这男人话还没说完,脸颊瞬间抽搐起来,然后抱着脚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一个抬着箱笼从他身边走过的俊俏书生,收回了踩了男人的脚,冷道:

    “你再满口喷粪,我便让你这颗臭蛋裂开,看看有没有苍蝇!”

    看着吴非衣抱着箱子走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眼熟的小厮,沐云书略略有些惊讶。

    早上太混乱,没发现非衣竟不在府上。

    吴非衣朝沐云书偷偷眨了眨眼睛,然后带着小厮跨前了一步,对萧儒柏和萧泽玖两位殿下行礼道:

    “鲁王殿下,九殿下,这位是娄四郎的贴身小厮,他叫永仓,这些油纸伞的来历他可以解释!”

    看到吴非衣,萧泽玖不由将倾斜的身子站直了些,变得正经起来。

    他清了清喉咙看向永仓道:“你是娄四郎的小厮?那你说说这些画像到底是怎么回事!”

    脸上还带着伤的永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哽咽道:

    “回王爷的话,我家公子虽然入了娄家分支的族谱,但公子的吃喝用度,娄家是分文不给的,我家公子想要读书,只能自己想法子赚点银子,平时不是给人抄书,就是做些小物件叫小的拿出去换银子,这些伞,的确是公子做的!”

    萧泽玖扬眉:“你是说娄珏在伞上画我皇妹的画像,是为了换银子?你们好大的胆子!”

    第612章宣泄委屈

    永仓连连摇头:“殿下误会了,公子怎么敢啊!伞是我家公子做的,画像也出自我家公子之手,但这并非我家公子的本意,他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怎么说?”

    不止萧泽玖一脸好奇,百姓们也都不解地看着永仓。

    “自从我们公子回京后,三叔公他们就日日逼迫我家公子来见昭庆殿下,想让我家公子在昭庆殿下这边讨些好处!可我家公子知道娄家对不住殿下,他已经受了殿下恩惠,怎有脸再给殿下添麻烦,所以抵死不肯,于是三叔公日日在我家公子房前骂他,说他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把握,对不起娄家的列祖列宗!”

    永仓说着,眼泪就哗哗地落了下来,委屈的唇瓣都在颤抖。

    众人瞧他这样子,想也知道娄四郎寄人篱下的这些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

    三叔公闻言,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你这吃里扒外的蠢奴才,你在胡说什么?”

    萧泽玖不想听到三叔公啰嗦,给童辉递了一个眼神,童辉立即上前卸掉了三叔公的下巴。

    永仓根本没去管三叔公,也顾不得去抹脸上的泪,继续道:

    “三叔公见劝服不了我家公子,便也消停了几日,可没多久他竟带着一幅昭庆殿下的画像找到了公子,要他将画像画在公子做的那些伞上,说是要将画送给昭庆殿下当新婚贺礼,让昭庆殿下不再记恨娄家!”

    “若是公子不允,他就不让公子参加科考,因为科考的身份文书上要有族中的印章,还要族中保人一同去衙门登记,三叔公若是不帮公子做这个保人,那我家公子就没办法顺利参加科考!”

    “我们公子与三叔公争执了许久,最后无奈只答应他画幅背影在伞面上,三叔公见公子松了口,也就同意了。”

    “可不想三叔公就是个不讲信用的,左画一幅不满意,右画一幅不满意,最后竟是让我家公子画了十来把伞面才算作罢。”

    “公子也知留下这么多绘有昭庆殿下背影的伞不合适,便叫奴才将剩下的伞都烧掉了。”

    “哪里想到,这箱子伞竟然早被调包了,奴才烧的那箱子根本不是公子画的那些伞!奴才真是没想到,三叔公竟是想拿这些东西来算计昭庆殿下!”

    “我们公子自小在娄家过的就艰难,是昭庆殿下让他过了几年有书读,有饱饭吃的日子,他一心想要好好读书,报效朝廷,以此去赎娄家犯下的过错,为什么连这点希望都不给他!”

    “你们这些天杀的到底收了旁人多少好处!我说你们怎么肯给公子添置新衣裳,定是瞧我家公子不好摆布,考得了功名也不会叫你们借势作恶,所以你们就直接毁了我们公子!”

    “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替我们公子报仇!”

    说着,永仓瞬间冲到三叔公面前将他按倒在地,没命地将拳头往这老家伙身上砸。

    永仓这番话虽然只有三分真,但他的委屈和愤怒却是实打实的,每一拳都打进了三叔公的肉里,似乎都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惹得众人一阵惊呼。

    萧儒柏要去阻拦,萧泽玖却抬手拦住了他。

    “八哥,你负责的是科考舞弊的案子,这私怨不归你管,你想让人说你越界不成?弟弟这就叫人去京兆府,拉架的事就交给京兆府尹吧!”

    等京兆府尹来拉架,那娄家这老头子不得被打得散了架子!

    可京城斗殴之事的确不在自己职责范围内,萧儒柏纠结了一会儿,只能道:

    “那,你叫他小心些,安全要紧!”

    萧泽玖忍笑点了点头,他家八哥也是想帮皇妹出了这口恶气吧,不然一向不喜欢惹事的他也不会跟着他来到昭庆府了!

    “放心吧八哥,皇妹医术那么好,出不了人命的!”

    沐云书哭笑不得,看着永仓发泄的差不多了,便叫童辉拦住了他。

    三叔公那么大年岁了,永仓这几拳把他半条命都打没了,再打下去永仓也会因此遭到牢狱之灾,对他来说实在不值得。

    转头又看到那些瑟缩在一起的娄家人,她心中实在是厌烦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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